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Edster792
修图:爱可乐的小红
恶人无处不在。
比如说我。
被吓到了吗?可是大多数恶人都很喜欢自报自己是邪恶的那一刻呢。当然,真名和外貌是不可以暴露的。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打扮得稀奇古怪啊,写留言卡啊或者将烧杀掳掠的过程上传到视频网站啊之类的。实话说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明明无所谓,但还是要留下署名。明明这么做的风险更大。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呢。
你现在懂了吗?
你刚刚接的这通免费电话就是我的『做法』了。我想表达自己。就和那个看到驴耳朵就大喊出来的御用理发师一样。没错!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恶人!!
一个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取你性命的恶人啊。
嘭!!
一道模糊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人行道上的一个行人的脑袋突然往左边甩去,然后整个人横着倒在了地上。路上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某个习惯性地想要绕过去的路人发现地上那人还是在挡道后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但他马上就尖叫起来,往后跌倒在地。
“?”
黑夜海鸟察觉到背后传来了什么骚动,可她并没有傻到回头看。因为早就有无数个手机摄像头对准『爆炸中心』了。无论是谁惹的麻烦,被拍下来只会徒增自己遭受的风险。最为致命的是脸、眼球和指纹,所以她保持冷静走开了。
恶人无处不在。
比如说这名少女。穿着一套和年幼的外表毫不相称的黑皮革朋克时装,还披着一件只有兜帽套在脑袋上的白色风衣,让布料像披风一样在她身后展开。
即使『新入生』那个组合已经消失,但深深浸入罪恶地下世界的她却无法从中轻易逃脱。直说吧,一只脚留在那个世界的生活比完全脱离它要轻松得多。
“好嘞。”
她走到了火车站边上的一座写字楼的行李间,将一个闪着银光的手提箱扔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后带着房间钥匙离开了。然后她回到大街上将钥匙交给了路过的一个西服男。两人连看都没有看彼此一眼。『工作』结束了。
但光是这样就太无聊了,于是她轻轻将手掌放到了附近一个圆筒状警卫机器人上面,把它切开了。
氮气爆枪。
她可以从手掌放出高压氮气块,把混凝土和坚硬的金属像液体一样切开。
要是引发无谓的警报来表示刚才的工作有难度,对于商讨后续工资的份量会很有利。当然,得确保不让人发现警报是她触发的。
(……这些交易的步骤越来越复杂了啊。最近用火车站的垃圾桶或者投币储物柜变得很麻烦了。)
她对自己运了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头绪。何况她根本不是专业的快递员。黑夜决定了既然要靠捞偏赚钱,那就不要专精于某个特定的领域。
固定的齿轮总是会被不断消耗直到崩溃,被拆卸,要么就是被别人替换。
她会在不同的业界转移。
所以黑夜海鸟一定会保持自己的自由,灵活地在职位之间转移。出人意料的是,对自由的追求也保障了她的人身安全。其中的窍门在于将自由和安全当成一个盖子来封住像是欲望、焦躁和恐惧这种情感。
(……我明明是个无视人类成长上限的改造人,可我的思维却这么的丢人呢。)
带着这种自卑的想法,她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那是个露天咖啡厅的桌子的席位。那个坏女孩开口了。
“哟。”
“怎么,你很闲啊?”
这人大概是脑子空空吧。那个戴着耳环在摆弄手机的男人抬起头,对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滨面仕上。
在黑夜的记忆中,虽然这名年长的男性的身材不错,却总是像小狗一样被呼来唤去。这种友善又为他人着想,却还是走上犯罪道路的人,时不时都会出现的。
少女咧嘴一笑。
“只是在确认没人跟踪我。以防万一啊。”
“你好像很忙啊,那我走了。”
滨面慌忙从椅子上起身,然而黑夜一脚踩在他桌下的脚背上把他钉在原地。还一直保持着那个笑容。
她戳了戳滨面手机的背面。
“看来你也成了手机族啊。”
“疼!好好好,我不走!虽、虽然我不知道平均等待时间是多少,但我认识了个在聊天时老是等不及的人呢。话说啊,要是桌子下面的这个是奖励的话,那你得轻点!!”
“是这样吗。”
噗!!咖啡厅里传来了模糊的声响,滨面转头望去,然后又望了望黑夜,然而少女什么也没说。
所谓的改造人就是将部分乃至于全部的身体机械化的人。而在学园都市的定义是,要将所有的必需部件装在身体里面。因此,装了光纤神经的就算是改造人,而装了沉重的铁爪的就不算。
不过黑夜并不认为自己这个样子算是弱小群体。
那些没办法放开手机的人早就把电子机器化为自身的一部分了。真要说,衣服和鞋子也是一样的。并不是单纯的羞耻问题,即使是在设备齐全的大都市,要是真的以一丝不挂的状态生活,到头来也只会冻死或者被传染病干掉。
没有道具就生活不下去。
久而久之,人的大脑和身体就会逐渐退化。
这和切除身体上一个健康的部分,替换成能够提供新能力的高性能产品是一样的。现在是人类被道具使用的时代,用不好那些道具的人会被打上无能的烙印然后排除掉。对改造人感到排斥的人并没有发现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他们也是一样的。正如同很多声称厌恶杀戮的人却也会支持死刑一样。
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素颜藏在化妆品下,用美图秀秀把要放到社交网络上的照片的眼睛放大。人类对自我的认知早已膨胀到超出与生俱来的那一副躯体了,可是社会却依然拒绝接受偶像整容或是抽脂。
人们会说的和实际去做的,两者的分歧越来越大了。
真的那么想把自己的理念强加到他人身上的话,好歹自己先别化妆啊。
(真是无聊。)
黑夜在脑海中暗骂一声,挨到了椅背上。就像要把拳头按在自己那看上去很柔软的脸颊上一样,她一手撑着脸。
然后。
盯着她看的少年糊里糊涂地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嗯姆,那副改造人身体性能高到看不出真假呢。一旦那种科技开始普及的话,奶子鼠标垫的黄金时代就要来了吧。)”
“你见到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你这混蛋还真是个老实色狼啊。”
虽然她摆出一张臭脸,可黑夜实际上不怎么在乎。
要是自己的其中一条手臂被掰下来,然后被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舔来舔去,她是会感到很恶心。尤其是如果那条手臂被冠上了黑夜海鸟这个名字。但与此同时,要是一根同规格的配件受到同样的对待,名字换成田中之类的,那不完全是另一个人吗……根本不是要被收容到黑夜海鸟的插口中的部件。就好像用她的DNA做出来的克隆人完全是个陌生人一样。既然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她对那些克隆人会受到什么待遇也没有兴趣。那个坏女孩并没有因为看到钉子被打进稻草人偶就会感到心疼的同理心。
自己肯定是因为没有这种共感才会是个恶人吧,黑夜是这么想的。
正常人应该会对克隆人的待遇感到心疼才是。而黑夜海鸟并不是『这样』的人。
“对了滨面,你点了什么?”
“维也纳咖啡和炸鱼薯条。”
“你把欧洲国家都混一起了吧。还有,我看你点的东西是这辈子都不会来了。要是你肚子饿的话,我看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诶?”
“我跟你打赌都行。还是想说你想饿上三个小时的寂寞时光?”
先前那道模糊的声响是咖啡厅里传出来的。
既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跑出来,那么事情肯定不是餐厅里发生的。那就是在后厨或者办公室里,某人的脑袋爆炸了。
(『身体原来的部件』,就真的值得那么留恋么。)
黑夜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和滨面一同起身离开了咖啡厅,走上了大街。在陌生人看来,两人大概就像是一个邋遢的乐队成员和他那个尽力向自己看齐的妹妹吧。
两人并没有约好要碰头什么的。
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不能敏感把握气氛变化的人,在地下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学园都市是个八成人口都是学生的独特城市,但即使是白天,现在在街上走动的人也太多了。一名好青年正向路过的上班族募捐,一名托儿社工正在推一辆载满幼儿园小孩的车子。既然那个青年会在这种时候出来为医疗器材的开发募捐,现在想必是人流高峰期吧。有些学生只要自己的学分和出勤记录过关就行,也有的人明明来到了几乎完全是寄宿制的学园都市,却依然选择上网课,虽说都是学校,但每一间的风格都不同。
与其说是没有兴趣,更多是在提防诈骗的耳环少年和矮小的黑夜经过了那个可疑的捐钱箱,然后黑夜问了个问题。
“滨面,你不是恶人吧?”
“……我既偷车又持枪,这还不够吗?”
虽然滨面露出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反应,但黑夜并不信服。
“那都是因为你没得选吧?要我说,你是个招恶人喜欢的人啊。从你周围来看,你似乎处于很坏的境地。就和犯罪现场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危险一样。可明明处于中心,奇怪的是你却能确保自身干净。浑浑噩噩的是你周围的人。无论是武装无能力者集团(Skill Out),亦或是『Item』。”
“……”
“总是会有友善又体贴的笨蛋掉到『暗部』呢。通常来说,是因为没办法切断和某人的关系结果被一同拉下了水。就好像那些总是狠不下心扔掉搜集来的垃圾的囤积癖一样。”
不过这满嘴善恶好坏的论调,大概也是因为大脑里被植入了『那些思考回路』吧,黑夜是这么分析的。
『暗五月计划』。
为了提升能力的使用效率,学园都市第一位的一部分思考被植入了数名能力者的大脑中。黑夜海鸟就是体现出一定成果的个体之一。
要在外面吃饭时,她并不会挑选什么上档次的去处。毕竟刚刚做完一单工作,她就是想找个能坐下来填饱肚子的地方而已。所以黑夜选择了汉堡店。
“等等。如果我招恶人喜欢的话,这么说你会和我一起走也是因为你也挺喜欢我……”
“别说多余的事情。”
黑夜嘟起嘴轻轻踹了他一脚。
走进店里后,她坐到了后面的桌子边上。滨面则去前台点了咖啡和一些零食。
(……我说啊,吃薯条配咖啡是闹哪样?)
靠在椅子上的黑夜不禁想道,这时候响起了一道熟悉的铃声。
掏出手机放到耳边后,某人劈头就是这句。
『恶人无处不在。』
“啊?”
『比如说我。』
声音是合成的。
虽说电话里的声音严格来说『不是人声』,而是调整过后『和人声差不多的电子音』而已,但这个声音甚至不是那种。这大概是某人用电脑打字后让语音程序自动处理发音的产物吧。因为一开始就没有人声,所以无论怎么分析都不可能找得到声纹。
(这世界的科技还真是方便啊。)
虽然黑夜海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但那道人畜无害的声音抢在她前面继续说了下去。
『对了,你还是不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比较好哦。一旦离开10厘米以上,说不定就会发生很猎奇的爆炸呢。』
“……”
『是红外线吗?还是超音波?说不定是在探测你的呼吸或者微弱的磁场?毕竟现代手机里装了那么多的仪器呢。纸张说明书都已经落伍了,有些人恐怕从刚买到开始直到换新手机为止都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那台手机上的那些功能吧。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你查不出我用的是什么办法,你也就没办法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了。』
保持在座位上的黑夜环望四周。有个在清洁空桌子的兼职工,一群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的高中女生在大声聊天,有个因为找不到垃圾桶而十分不知所措的老婆婆。虽然店里有很多人,但电话里的人说不定根本不在里面。虽然对方好像是想抢在黑夜行动前警告她,但他完全有可能是透过防盗摄像头在观察自己,又或者只是在瞎猜,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到黑夜。
“你想干嘛?”
『最有效的回答是‘也没什么’吧?如果是想激发恐惧的话。』
(嗯,那就不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到头来,黑夜也没指望对方会诚实回答。她心目中的答复只有两个:假的动机或者什么也不说。接下来只要逼出对方想要隐藏的东西就行了。
而在黑夜的经验中,什么也不说的人通常更加棘手。那些说个不停的只要给他的脸来一拳,基本都会暴露本质的。如果那种程度就能让他闭嘴,那一开始就只是在装罢了。
(虽然这也不是解开谜底就能保住小命的情况就是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但这一切并非没有意义。我打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打电话这个行为。现在明白了吗?虽然这只是我心血来潮,但一旦开始了我就停不下来了呢。』
“喂。”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啊!当然,我也不打算暴露真名和身份,毁了自己的生活。但这还是很重要的吧?而且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那些眼看着你被炸飞的人,我也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谁。毕竟对将死之人揭露秘密也扩散不了呢。』
“喂,喂,喂。”
黑夜海鸟苦笑着。
依然挨在椅子上,将耳机放在耳边的她慢条斯理地插话道。
“虽然你好像以为这么做能够掌握主导权,但你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了。”
『?』
“居然没有发现吗?这可是你布置的啊。而一旦打破规则,吃亏的就是布置规则的人。所以反击主谋的方法其实一开始就很明确了。要是绑匪要求赎金的话,那就去花天酒地。收到某个神秘大宅会发生密室杀人案的预告信的话,就让所有人去旅游。计划不就告吹了吗。被关在要举行死亡游戏的宽敞地下空间?挖个通往地面的坑不就行了?真是无聊,难道你以为真正的厮杀会有什么规矩可言吗?”
换言之,黑夜已经知道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渣最不乐于见到的是什么了。
正确的答案是立刻将手机扔一边去。
嘭!!清脆的爆炸狠狠地直击黑夜的鼓膜。
果不其然,手机终端一旦离开了她的脸十厘米后就立刻爆炸了。如果是普通人,别说击穿鼓膜了,光是冲击波就足以把头骨震碎。
(是锂离子电池吗?嗯,要杀普通人是没问题。)
但对黑夜海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她的脸庞被炸裂开来,扔出手机的那些手指尖也扭响了不自然的角度,但那都是消耗品而已。
(是完全无规律的杀人啊。一旦接到电话就已经死定了,和专业或是菜鸟都没关系。)
她对那些一脸震惊望过来后僵在原地的其他客人和雇员都没有兴趣。
叫嚷着毫无意义的话语的滨面冲了过来。
“哇、怎么回事!?……你出故障了吗?”
“……算是吧。”
黑夜呻吟一声后,将右手伸进了那件平时只戴兜帽的大衣里面。
虽然她的零件和克隆人不同,并没有被国际法禁止,但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的手机摄像头拍到金属框架和断裂手指尖外露的那些回线。和电影里那些夸张的反派不同,真正的恶人是不喜欢引人注目的。正如同帮派会隐蔽自己的整个组织,政客会打磨菱角露出教科书式的笑容一样。
故障。
这是应该对改造人说的话吗?一脸苦笑的黑夜海鸟想道。
不过作为人来说倒是没有说错,因此她无言以对。
线索明明就在这里。
一般来说,需要用『那些线索』来解开整副拼图,但那个邪恶的少女这次决定故意押后处理。
现在是深夜。
白天的时候,即使滨面仕上十分疑惑,她也没有解释过一个字。是她本人说过滨面不是恶人。只是他身边的都是恶人,所以并不需要让他看到接下来的部分。
之前的汉堡店已经打烊,灯光都是灭的,但黑夜能察觉到有人在里面做什么亏心事。
(……摄像头被切断了。而且还是以安保公司看不出来的手法。做到这一步就和招摇过市没什么区别了。犯人可不应该在犯罪现场留下自己的名片啊。)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本来想将门撬开,但入口一开始就没有上锁。
以很不自然的形式。
“唷。”
“!?”
清脆的爆裂声响了起来。
一个缩在桌底下不知在做什么的人影转身扔出了什么东西,而黑夜一个水平挥手把它打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用从手掌直线延伸的……以恐怖的压力固定起来的气体刀。
氮气爆枪。
那些改造人部件只是为了好看而已。为了将自身的出力提升到百分之百以上,黑夜已经替换了身体的一半以上。
那个智能机炸弹与其说是被切开,更像是被压碎的。
“愉悦犯最喜欢『纪念品』了。”
黑夜笑道。
餐厅里很脏。因为清洁机器人会走遍学园都市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地面清洁基本都是交给机器的。聘请的兼职工打扫完那些圆筒状机器人够不着的桌子和柜台等地方就走了。
所以这种事情才有可能发生。
“事后去跑去爆炸地点收集溅落到沙发垫和桌底下的血肉啊。是用福尔马林保存起来的吗?还是用透明塑料封起来做成钥匙孔?对于保存改造人的部件来说,无论是哪边都没什么用就是了。”
这种变态在学园都市里尤为常见。
因为能分析出强大能力者的DNA图谱,所以一滴血、一根头发都有着莫大的价值,这事算得上是共识了,因此会有人发展成扭曲又异常的收藏癖。
实话说,黑夜完全没有兴趣。
她怎么知道这人是个愉悦犯?她有什么证据表明这人不是个假扮成愉悦犯的专家?
真是愚蠢的问题。真正的专家才不会选择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做法。如果杀了人却不划算,只有菜鸟才笑得出来。因为专家是为了工作杀人,所以他们能轻易心算出到底划不划算。不过,这并不代表对手没有实力。真要说,菜鸟的执念是很难劝退的,被卷进去只会引来一身骚。
但无论是完全的巧合还是随机,既然被这家伙选作为目标,那就只能消灭他了。这种愉悦犯遇上没能杀掉的目标就很容易会死缠烂打,黑夜可不想有个怀着闲人特有的固执而不断从暗处来寻仇的对象。尤其是她自己还是个有一大堆不能见光的东西的恶人。
“我……”
缩在黑影处的人影用女声说道。虽然声音比电话里那个合成声要柔和得多,但黑夜也能察觉到有一股粘稠的狂热混入其中。
对方比黑夜要大好几岁。
她散发着一股危险的魅力,就好像被她碰一下就会被摧毁一样。该说是一个漂亮到难以置信的跟踪狂比较合适吗?
“……我想要享受一切的事物。”
“就算从人的肉碎里提取DNA图谱,你也用不了那些能力的。”
在道上,说话只是为了牵制对方。就好比从观众席对着即将挥出刺拳的拳击手的眼睛照镭射灯一样。根本不需要奉陪或是接受对方定的节奏,因此即使对方还在说话,黑夜还是拔出手枪从近距离对她开了好几枪。
黑夜也没指望这样就能做掉她。
(也是,这家伙肯定不止手机炸弹的本事。)
让对手曝光自己的招数的最好做法就是用简单易懂的火力迎面打上去。黑夜已经使用过氮气爆枪了,她想在实际战斗开始前获取最大量的信息。
震耳欲聋的枪声伴随着灼热的子弹撕裂血肉的鲜活声音。
对方并没有躲开,或是用厚实的障壁挡住子弹。
然而她正面接下了五发0.45口径子弹却依然没有停下来。
“无论是善是恶!我都要享受!!”
几道机械的声音传进了黑夜的耳中,然而声源并不是那个女的。
好几台机器聚集到了她的身边。刺入她身体里的管子在输血和点滴,而那些发出嗖、嗖的声音呼啸而过的似乎是缝合伤口的钉针。
生命在黑夜眼中是一种活动。
无论是生物的躯体还是机械的躯体,只要躯体还在活动,就能活下去。
举个极端的例子,即使心脏被打爆,只要有东西能够代替心脏进行血液循环,人就可以活动。重要的是血压、氧气量和痛感信号,只要能够维持那些指标,人可以忘记死亡,继续行动。
黑夜是将所有必需的机器装入了自己体内,但这名少女不同。那些装不进去的部件必须得拖在身边。每一台机器都有酒店和医院里的小冰箱大小。下面都装着小轮子,以便带在身边。
也就是说……
“生命维持装置的化身吗?”
“我要只是个无欲无求的善人的话,这可以说是完美吧。”
透过昏暗的光线仔细看的话,少女穿着一件很薄的手术服,肩膀上披着毛衣。在那瘦得不自然的脚踝上有个标牌圈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就好像是从哪个医院或者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一样。
那头长长的黑发似乎是用丝带之类的东西扎起来的,
虽然年龄比黑夜大,但也就是高中生左右。这么说她也是某种能力者。这城市就没有真正寻常的未成年人。
脚踝的标牌上写的名字是光泽惠味。
虽然怎么想都不会有人笨到把真名写上去,但黑夜看不透她。这是个全凭心情挑选目标然后遥控爆炸,事后再出面收集血肉和骨头的碎片的凶恶罪犯。也许她并不完全是依照合理性来行事的。
明明中了五枪却没有表示出任何痛苦,看来是她身边的装置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就和蚊子或水蛭在咬伤猎物并吸血时不会让猎物感到疼痛一样。它们会分泌出带有麻醉成分的物质。
光泽笑道。
“但这样一来要扮成丑陋的恶人就很难了。双管齐下是不可能的啊。精通其中一边是可以,但同时追求另一边的话纯度就会下降。我好不容易打造的善意金字塔会崩溃的。”
“嗯,毕竟这世界只有两种人:连一次都没有坏过规矩的,和坏过规矩的。”
“没错没错,可实际上每个人时不时都会想品味一点点小邪恶吧。人生就一回,不去享受这个开放世界的一切不是很浪费吗?”
被开了五个弹孔的少女抱着她那颤抖的肩头,像个疯子一样大笑着。
紧接着是几道机械的声音。
“所以说!!我必须得想办法去做啊!!”
明明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可黑夜的左手却不自然地动了起来,她的手枪也从内部膨胀了。虽然黑夜当下就想扔开手枪,可手指却没法正常运作。延迟使得膨胀的手枪炸裂开来。恐怕是触发了里面的火药吧,爆炸划开了她的脸。
(电磁波!?明明是医疗装置怎么会有这种功率!?这得有CT或者MRI的规格了吧!!)
左手的银色内容物露了出来,手指也扭曲成了废品。作为将一半以上的身体替换成工业机械的改造人,电系能力一直都是黑夜的软肋。
“要怎么才能在维持不摧毁累积起来的善人形象的同时享受邪恶呢!?真是麻烦啊,我明明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呢!可是在脑海里想的时候很快乐啊。做策划不是很快乐吗?虽然搭直升机只要十分钟就能到达顶峰,但果然还是得亲手去爬山才带劲吧!?”
更多的医疗器材动了起来。
基本上无论是什么救人道具,一经恶用就能杀人。如果输血时注入了错误的血型,就会成为致命的毒药。缝伤口的手术钉针也能化为肆意钉住猎物身体,使其无法行动的猎奇投射物。
“于是你就跑去当无脸炸弹人?”
“虽然享受不到手感,但果然还是安全最重要吧。而且也不是真的一点反馈都没有。即使透过手机我也能到品尝到情感。那些人的困惑、焦躁,还有恐惧!!要是能将那股电子的触感和实体的残留物组合到一起,就等于是有着真正手感的『实物』了。我既可以享受令人闻风丧胆的丑陋恶人生活,又能继续做一个纯洁无聊的善人!!”
即使是打中她的大脑或者心脏,从正面开枪是杀不了光泽惠味的。
当维持生命的机器露出獠牙时,就会变成可以切开并摧毁人体的凶器。
荒诞妄想里的不死者的顽强和刑具般的残暴。再加上,她还能随意制作手机『炸弹』。
黑夜海鸟想了想后,就说了一句话。
“怎么,就这种程度吗?”
听到她那毫无兴致的语气,反而是身穿手术服和毛衣的少女呆住了。
“既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又不是使用了什么闻所未闻的奇怪兵器。让人最接近不死的生命维持装置?这点小事连旧世代的潮岸都以一整台驱动铠的形式实践过啦。意思就是你做的人造器官大过头了,塞不进身体里罢了。和紧凑组合的改造人相比,你的技术都落后两个世代啦。”
“……”
“我还满心期待你好歹也有利用异常的犯罪作为伪装来窃取DNA图谱,或者引发社会暴动来刺激AIM扩散力场,让它朝着你心目中的方向发展这种程度的。可这算什么?这么直接丢人我都有点感到佩服了。喂喂,只有这点算盘的话,简直和被野狗找茬一样啊。”
“那你又有什么呢?”
光泽发表了诚心的疑问。
她的好奇心超过了自己被贬低为杂鱼的耻辱感。
“我啊?”
黑夜用完好的右手食指点了下太阳穴。
“我被植入了那个混蛋第一位的思考模式的一部分。虽然使用能力的效率提升了,可那狗屎混蛋最狗屎的部分也会时不时像狗屎一样喷出来呢。”
“有趣!!”
光泽露出了与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毫不相称的笑容。
“什么,是把恶行移植到自己身上了吗?那不就可以同时累积善和恶了!!甚至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就能获得邪恶经验值。要是能直接继承恶人的行为,不就可以跳过所有步骤将『结果』占为己有了吗!!”
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锯子、电钻、镊子、镭射等对骨骼加工的医疗道具接连从箱子里冒了出来。到了这种程度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诡异的大虾和螃蟹。少女的双眼闪着光,盘算着要怎么撬开那副人造头骨,提取里面的鲜活大脑细胞组合体,调查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黑夜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东西啊。”
“那句话我也想说一遍呢。”
割裂空气的声音相互交错。
被一分为二的是箱状的医疗机器。但失去一两个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困扰。又一台机器从上方掉落,立刻替补了失去的部分。
不对……
“上面?”
黑夜抬头一看,发现整个天花板都挂满了机器,就像葡萄园一样。
而机器并没有活物的气息。
(不妙……)
在黑夜发表感叹的一瞬之后,天花板上的所有机器都掉了下来,埋住了那副娇小的身体。
我就只有这种程度吗?黑夜海鸟想道。
自己是相当于Level 4的能力者。利用那副改造人的躯体能引出超越极限的功率。
但也就这样了。
虽然她的能力是稀有,但也不是仅此一家。而改造人就是量产的机械。她已经本末倒置,按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是绝对无法成为『特别的自我』(新入生)的。
无论是作为她的战斗思考的蓝图的第一位,亦或是在战斗的日子中相识的那几个人。黑夜无法获得像他们那样的独特性质。可她也已经切开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改造人,现在已经无法切换到另一条道上了。无论她有多么想也罢。
简而言之,她现在两头不到岸。
在这种状态下前进是不合理的,所以要是有人说不如结束这故障的人生,也许照办会比较好吧。
但是……
(嗯。)
她还有一招。
(要是我真的那么听话,一开始就不会成为恶人了。)
她确实还有反击的手段。
哐!!!!!!
闪光爆裂,然后一切都崩溃了。
那堆将黑夜海鸟埋起来的机器一瞬间就全被炸飞了,但她并没有使用氮气爆枪。从那堆被扭曲毁坏的残骸来看,明显是遭到了火焰的袭击,残骸的碎片刺入了头顶的天花板,并没有掉下来。
“那是……什么?”
“啊啊。”
黑夜海鸟那只完好的右手崩溃了。可她看上去并没有引爆抓在手里的什么爆炸物。那不应该会造成这样的伤害。
明明已经切断了手的机能,疼痛感却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就好像是因为违反了什么不存在于那个手臂零件的蓝图中的禁忌一样。
“说了你也听不懂吧,当科学的能力者使用神秘的魔法时会有什么下场。”
她曾经体验过这种事情。
如果她不是改造人,说不定就会受到致命伤了。
让自己变得稀巴烂的超自然现象只会对一般人造成危害。虽然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更好,但这个手术服少女则是例外之一。黑夜很清楚这东西会化为无可抵抗的诱惑,钻进她的心。
“……”
光泽说过,人生就一回,所以她想去享受『一切事物』。
比如说作为善的对立面的恶。
那么如果让她知道了作为科学对立面的魔法呢?
“…………………………………………………………………………………………………………………………………………………………………………………………………………………………”
勉强撑过了那股灼热的机器发出了高亢的警报。
毕竟是生命维持装置,看来那个少女的大脑现在充满了只会缩短她的寿命的物质。
黑夜海鸟以真的毫无兴趣的语调说道。
而她很清楚这就是最有效的攻击。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东西啊。”
“那句话我也想说一遍呢。”
光泽惠味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那想要享受世界的狂热是货真价实的。她从各种器材中收集数据,同时在记忆中提取了从周边视野中看到的黑夜手指的动作,以及根据传到鼓膜的振动所得出的咒文。完成之后,她就准备好亲自实践真正的魔法了。
“哈哈。”
她张开双臂,高声欢笑着。
那是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新世界。就好像被活埋在洞窟里后,终于看见了出口的阳光一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夜本想要拿手遮着脸,可惜她的两条手臂都已经坏掉了。
所以黑夜正面目睹了一切。
学园都市的能力者不能使用魔法。这一定是铁则。
嘭!!
身穿手术服和毛衣的少女浑身喷出血来,然后那些『连接』的生命维持器材也一同被炸飞了。
她摔倒了。
在空中拖着一道新月状的血迹,倒下的光泽不断抽搐着。她明明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维持装置,却还挺有精神的。
那些老到发霉的神秘大概是把那堆硅和稀土也当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吧。
破损的改造人叹了口气,思考着世界的规则。
“……真是博爱到让人想哭啊。”
电视新闻和报纸都完全没有报道。
新闻网站的热门话题是在水族馆出生的水獭不会砸开贝壳。
第二天,黑夜发现咖啡厅里的火腿鸡蛋和吐司早晨套餐并不怎么好吃,不过年事已高的店老板有着摆放一大堆保留着纸张格式的报纸和杂志的习惯。
明明那只是一个愉悦犯,不应该会和任何人的利益扯上关系。然而学园都市的领导层仍选择掩盖了光泽惠味案件的结果。
是为了维护学园都市作为一个父母能放心送小孩子来的地方的品牌吗?
还是因为牵扯到了脱离科学的东西?
“……”
黑夜对自己的直觉得出,又或者说是第一位的思考模式得出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学园都市的水很深。
而城市的外面怎么想都不会是个毫无秘密的和平世界。
用善恶这种黑白分明的方式去讨论就太复杂了。
“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看新闻报纸?”
面对一脸狐疑的滨面仕上,黑夜卷起报纸对着他的脸拍了下去。
求知者往往伴随着自灭。
而那些拥抱无知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却也是幸福的。实在是滑稽。
而自己究竟想成为哪种人,少女还没有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