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三入口处有紧急伤员送达!!”
“怎么又来……应急室已经满员了啊!”
与普通入口不同,基本上专门为了接收救护车而设计的紧急入口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的状态,让人不经意间忘记今天本来是圣诞节的这个事实。这里并不是手术室,而是用来做一些简单的检查以及应急措施之类的应急室。
在场的所有人可能都在想那股铁锈味是不是已经蔓延到房间外面了。
虽然大家知道出入房间和走廊的人必然都经历过各种杀菌消毒的手段,但那种感觉似乎依然滞留在他们的脑海中,情况就是这样危急。
一阵让人感到焦虑(本来就是这种设计)的警笛声渐渐逼近,急救人员和医生们纷纷交错,进进出出的人员就像一叠撒到地上来回搓牌的扑克一样。几位护士和私家保安还不得不赶走了一名试图趁乱用钢笔型摄像头偷拍照片的“自称”记者。
只有当应急室里的伤者出现呼吸或血压下降不止的情况时才会把他们送进手术室。为了不让有限的手术室负担太大,那一大排的应急室原本都只是为了提供轻微的救护而准备的房间,然而现在两者之间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了。要是等不及手术室空出位置,医生就会来到这些应急室,并在不违反规章的前提下尽其所能地进行治疗。
哪怕没有人见过实物,“战地医院”这个词依然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真是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被大型口罩遮住了半边面孔的青蛙脸医生低声说道。虽然看起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没有人能看穿他的真正想法,能够时常维持镇定的状态似乎就是他手段高强的一种证明。
伤者没有明显的外伤,至少并不是被刀具刺伤或是被车撞倒。
但是伤害正毫无疑问地在他们的体内蔓延。
血管和神经都发生了破裂。
虽然起因不明,但是受害者的数目却在不断攀升,至今没有出现死者就已经是奇迹了。青蛙脸医生最初怀疑过毒素、细菌以及辐射等原因,可既然他没有佩戴任何特殊防护器具就来到了伤员们的身边,想必那些风险都是毫无根据的吧。
(但只有拥有正确知识的专家才能接受这个结论。肯定有很多人看到了那些伤患在大街上倒下然后被送去医院的一幕,希望这样下去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传闻吧……)
一名新人护士战战兢兢地向他递出了一个银色的托盘。
“那个,这些好像是伤者的东西……”
虽然在场的人既不是警备员也不是风纪委员,只不过是民间的医护人员而已,但如果患者的伤势指向犯罪行为或者发现了违禁药物的使用痕迹,他们就有义务认真进行记录并迅速将其通报。因此他们必须得弄清楚伤患究竟带了哪些随身物品,尤其是在当事人陷入昏迷,必须要先对其身份进行识别的时候。
“嗯……”
除了普通的钱包和手机以外,青蛙脸医生还发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碟像是光滑的塑料杯垫一样的圆盘。它分为几个不同颜色的区域,上面刻着各种不同的符号,大概代表了什么含义吧。
“这是3D打印机造出来的?”
“果然是这样的……”
护士的话语中夹杂着战栗的颤音。
“这次的伤者身上也是!净是些小骷髅头或者画着古怪符号的卡片组这种奇怪的道具!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
神话,超自然,精神世界。
如果是和这几个方面有关的话,会不会是某种外部因素影响到了学生们的内心,让他们的能力失控了呢?青蛙脸医生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实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因为如果是那样,每个人的伤势都应该会视个人能力而定才对,比如发火能力造成的烧伤,念动力造成的念动创伤等等,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如此一致的症状。
(原因不明的话,最重要的是要从症状浮现的时刻开始回溯,调查一下伤者到底做过些什么。比如说最近是不是开了什么头,或者说终于做了之前一直在回避的事情?要是一旦停止那种行为症状就马上消失的话,那就十有八九是原因所在了。)
但这种方法只有把他人视作观察对象的特别人群才能接受。
在救护车入口边上的保安室中放着一台薄屏电视,一道轻快的女声从电视中传了出来。
『在担心其他人对你隐瞒了什么吗?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因而感到不安吗?』
所有人都在害怕。
而那股恐惧会驱使人们去尝试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虽然人们会在嘴上嘲笑这些行为,可到了远离大众视线时候自己反而会去偷偷进行。
『不过请放心好了!虽然普通的办法行不通,但是只要使用真正的魔法,这种事情就只是小菜一碟。如果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想要调查的或者想要解明的事情的话,就登录R&C超自然公司吧。我们集藏的大量占卜手法将会帮助各位从这些无谓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没有人意识到使用这些手法来消除烦恼只会把他们自己变成下一个被害人。
要是没办法找到导致创伤的原因,这个恶性循环就不会结束,然而掌控了这方面的关键知识和资料的人就是R&C超自然公司。
没有这种知识的话,情况就不会结束。
就好像IT公司和汽车制造商会打出各种图表,借此展示出自动驾驶汽车能大幅降低交通事故的发生概率,但同时他们也会丝毫不提网络攻击造成的事故发生概率上涨一样。
就好像网购公司会一边宣传网络购物为人们提供了多少方便,一边又隐瞒当地商店接连倒闭后城镇以及乡村变得孤立化会带来多少不便一样。
又好像全球食品公司会强调自己不用添加剂和农药,却也故意不说明那些没加农药却干净到可怕、没加添加剂却不知为何不会腐烂的水果蔬菜到底是怎么保持新鲜的一样。
情报源都会隐瞒对自己不利的情报。
公众能接触到的所有情报都会或多或少带有某种倾向。
这是大型企业最基本的常识之一。
2
“呃……”
上条当麻呻吟着。
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啊,对了。因为我口渴了,所以想去走廊找水喝……)
现在连自己究竟疼不疼都不是很清楚,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自身疼痛的能力。
只是有种浑身出现浮肿的错觉。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义,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上条再次低头看向自身。他正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弯着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想要慢慢将自己从墙边推开,但最后还是失败了。身体就像被墙壁吸住一般,根本动不了。
“看来你这是要到极限了吧。”
“欧提……努斯?”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但因为这连续不断的痛楚,恐怕现在你都已经忘记了吧。”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上条的口袋里探了出来,那是身高仅有十五厘米的神明欧提努斯。那位带有一头金色波浪长发的眼罩少女麻利地爬到了他的肩头。
“如果这种急性圣日耳曼真的是经传说中的蔷薇十字之手改造过的产物,那以这个地方的技术水平是很难治得好的,毕竟这东西增殖的速度可是要超出幻想杀手打消的速度。人类,再这么下去的话连你的右手内部都会被那些微生物侵蚀的。要想逃离这片绝境,就得找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安娜·施普伦格尔问话。”
“……”
这就是事实吗?
也许是吧。
但在接受这个假设之前,他还想要知道一件事。
“你是知道的吗?”
“知道什么?”
“要想解决一切就必须去找安娜·施普伦格尔。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欧提努斯短暂地叹了一声,然后立即回答道。
“根据外面发生的混乱来看,安娜似乎正在接近这家医院。实际上我并没有直接和她们说过,但是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她们通过自己的调查已经明白了安娜的必要性,而我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止她们。”
嘎!!响起一道沉重的声音。
上条当麻用手掌掐住了欧提努斯,然而她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把我捏死你就感到满足了吗?”
“欧提努斯……”
“现在的重点只有一个,安娜·施普伦格尔的强大不必言说,要是你不经思考就和她正面冲突,那你必败无疑。”
魔法、战争与欺骗的神明带着冷酷的声音继续说道。
“所以必须要让别人先和她对上,让她的底牌在遇到你之前就暴露出来。难道能让普通的警备员或者风纪委员来担任这个角色吗?开玩笑,他们只会变成一片血海。实话说,我也没指望那两人能赢。虽说如此,那两个超能力者也是我心目中唯一能够在落败前撑上一段时间还有可能活着回来的人选了。当然她们要是搞砸了就死定了,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其他人无论多么努力都会是死路一条。明白了吗?是死路一条。”
“欧提努斯——!!!!!!”
上条怒吼一声。
欧提努斯那套合理性的说辞戛然而止。
过了一阵后……
“完全回避伤亡的办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要想保留所有人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这条路是唯一的选择。”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要是你就这样冲出去面对安娜,第一个被玩虐致死的人就是你。然后一切都得崩溃,包括现在正在战斗的那两个女生。”
“求你了,欧提努斯。”
即使整个躯干都被少年掐在手里,那位神明仍像个不愿听话的孩子一样抬头瞪着上条,而露出迷路小孩一般迷惘眼神的人反而是少年自己。
“请你救救我,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我明白自己已经落后了好几步。你说过光凭幻想杀手已经要跟不上状况了吧?可这不就是常态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过关,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求你了。如果真的要有人去死,那就求你把我作为那个人来制定计划好了,那我绝对百分百赞成。”
“我要是拒绝呢?”
“我不想讨厌你。”
这一回,神明沉默了。
她稍稍垂下脑袋,将表情藏在了魔女帽檐之下。
随后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说道。
“(……虽说是必要的,但即使我做到这一步,你还是‘不想讨厌我’吗?就是因为你的心太软,才必须要有人替你唱黑脸啊。)”
上条还没来得及问她说了什么,欧提努斯就一口咬在他的拇指上,身上的束缚也随之松开。
“好疼!?”
“哼,真是无礼。还想摸我的神体到什么时候?又没有得到我的许可。”
欧提努斯趁着这个空档从他的手心钻出来坐到了他的手腕上,然后交叉起纤细的双腿说道。
“你的方针我明白了,但我们也没必要舍弃至今为止得到的情报。我会告诉你目前我对安娜·施普伦格尔的了解。先从你能办到的部分开始吧。不管怎样,不打败安娜这一切就不会结束。”
上条已经决心亲自踏入战场。
这是他的战斗,他本来就是应该正面迎战的那个人。
只不过……
“……?如果御坂和……另外一人?总之那两个人一直在前线的话,那么你至今是怎么看到她们的战斗的?难道是交换了邮件地址,通过她们手机上的镜头进行直播观看的吗???”
“某个笨蛋都穷成那个样子了,我哪来的手机啊?而且对我来说也完全没有便携的感觉。”
虽然上条有点过意不去,但那并没有解开他的疑问。虽然欧提努斯是货真价实的神,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是无法独自使用魔法的。
而她不知为何避开了上条的视线。
就像个害怕被责骂的孩子一样,或者说像个打破了窗户,被问到时还要隐瞒其实连盆栽都打碎了的孩子。
冷汗直流的欧提努斯超高速地小声喃喃着。
“(……反正R&C超自然公司本来就已经让学生们使用了各种毫无意义的魔法,专业的神明要想在暗地里稍微动些手脚,往那些半吊子的术式上添加‘监视和传达(福金·雾尼)①’的效果只是小菜一碟,不过这件事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吧。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到处分发那些被当成自助护身符的乌鸦羽毛监听灵装。虽然就算我不篡改术式,魔法的副作用本身还是会伤人的,所以这并不算加大伤害,但这家伙肯定是会生气的啊……)”
①译注:福金与雾尼是北欧神话中奥丁养的两只乌鸦,每天早上飞往人间,晚上飞回来向奥丁报告。
这一回,少年的手着眼于更高的地方。
捕神者上条当麻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了欧提努斯的脑袋往上一提。
惩罚的时间到了。
左右两侧的太阳穴受到压迫,身高十五厘米的“理解者”拼命地挣扎了好一阵。
3
“咳……啊……”
沙哑的声音传入了御坂美琴的耳中。
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十四岁的喉咙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没死?)
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回想不起来。这种体验虽然稀有,但也让人不悦。就好像是身体正在发出强烈的警告信号,提醒她不要揭开记忆的盖子,否则自我意识就会毁灭一样。
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说安娜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视野摇摇晃晃,无法把握事态让她的精神陷入了轻度的恐慌。眼中的画面不断闪烁,从太阳穴的附近传来钝痛。但实际上并没有东西在闪,只是她的思维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而已,就好像眼前被塞了一张错觉画却没有被告知要怎么解读一样。
美琴刚想要缓慢起身,才终于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是食蜂操祈。
另一名少女似乎正坐在地上,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一样把她抱在了丰硕的胸前。
“还活,着吗?”
“……”
美琴强迫自己摇了摇头,让思维回到现实之中。
“没想到,你居然醒得比我还早……”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像这样照顾你呢。可我也没办法啊,如果不让拥有正面战斗能力的你去追安娜的话我就救不了他,为此要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要施展我不习惯的护理力。”
这里是第十五学区。
安娜·施普伦格尔并不在附近,想必是已经先走一步了。
美琴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接着又看到了一片金属的光泽。
一团被挤压扭曲过的钢铁倒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但那并不是四轮汽车或是由主翼及尾翼构成独特外观的飞机。那东西有着一堆像是乌贼或是章鱼的触手,还往道路上流出了一股特殊的涂料。那团来自科技产物的粘稠液体,令人不禁联想到腐烂的生物尸体。
美琴咽了一下喉咙。
(这是,什么?是机械吗……?)
“FIVE_Over OS(OutSider),Modelcase_‘MENTAL_OUT’……”
两名少女正躲在一个直径数米、看着像破裂的塑料球体的玩意后面。
抱着浑身无力、在寒天之下却汗流浃背的美琴,食蜂莫名地轻轻举起一只手来。
她用指尖做出了操纵人偶般的动作。
想必那套设备有着能够从佩戴的手套中读取手指动作的功能吧。
“御坂同学应该也见过第三位的螳螂型了吧?这个是第五位版……进一步衍生出来的亚种。实际上,这是我从暗部那边捡到的,据说它有着足以匹敌学园都市第五位的学术价值呢。没想到我会不得不牺牲掉它来保自己一命啊……”
总之现在必须要追上先行一步的安娜。
美琴整顿好呼吸,想要强行让脑袋脱离那股仿佛冬季的羽绒服一样诱人的温暖。然而她的身体却不愿脱离那份舒适。与其说是心理上,倒不如说是她的身体早已被“再这么战斗下去自己真的会死”的恐惧侵蚀。
她呼出一口气后问道。
“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救他啊。我们一定要从黑幕本人的手中将那个方法力拽出来。为此就算要幼稚地连打王牌都行。看我的第二张!!”
咣当!!随着沉重的响声,一道金属光泽从一旁飞出。
这东西有着汽车般的大小,以及类似寄生蜂一样的怪异造型。它用两只前腿抱住了藏在废铁后面的食蜂操祈。在一旁观望的美琴突然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自己就会被抛下,于是连忙抱住了强化玻璃制成的腹部。那台奇怪的机器一边在地面上滑行,一边高速振动着四枚薄翼,随后一飞冲天。
这次并不是那台亚种。
而是正版的FIVE_Over ModelCase_“MENTAL_OUT”。
(真是的,我还以为这东西当时就被毁了,可等我再次调查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还有一整套的后备零件。这座城市还真是让人不能掉以轻心!!)
以姬蜂为原型的那台军用兵器起飞后,就像批判错误答案的红笔②一样在空中高速画了个大大的V字轨道。
②译注:日本批改试卷时“√”表示解答有误
在相对速度的影响下,飘落的雪花就像是迎面扑来的暴风雪。
美琴慌忙喊道。
“你知道安娜在哪里吗!?她应该是跟着手机导航走的,要是拦不住安娜的话她就会直接朝着医院过去了。从这里算起也就不到三十分钟的脚程!!”
“那种机械式的都市搜索工作就交给你了,御坂同学。黑入监控摄像头和手机来找到她吧!!”
难道食蜂的起飞只是顺势而为吗?虽然她平时一副冷漠又机关算尽的样子,可她的这一面不禁令美琴想到了另一个人。美琴掏出手机后啧了一声。虽然要找到安娜并没有食蜂说的那么简单,不过……
“……有几个摄像头就好像在隐藏什么人一样,一直在不自然地循环播放。”
“在哪?”
“继续一路向东。她根本就不打算甩掉尾随的人,正依照导航以最短的路线笔直前往医院呢!!”
食蜂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知道大致的距离,说不定就会超到安娜前面了。
美琴掏出了一枚游戏中心的硬币。
这里已经是第七学区了。
如果安娜的目的地真如少女们推测的那样,现在就一刻也不能耽误。
“保持这个姿态和速度!我要来个空中轰炸!!”
卡咚!
然而巨型姬蜂这时突然失速了,相对速度造成的猛烈暴风雪改变了方向。两人就像断线的人偶一样垂直坠落,抱着机器的美琴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故障吗!?”
“不对,这是……”
那几对机械薄翼依然以产生残影的势头高速振动着。飞行装置并没有遭到损伤,输出也仍是最优化的。即便如此,那台先端的军用兵器依然失去了平衡,朝着地面落去。
美琴看到下方的安娜·施普伦格尔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同时正朝两人举起小小的手掌。
仅仅如此而已,然而……
“难道她抓住了大气和气压本身吗!?”
比方说,飞机和直升机是不可能飞到任何地方的。有一个名叫最大飞行高度的概念,因为一旦空气变得过于稀薄,通过划破空气产生升力的飞行器就会无法发挥出足够的力量。
随后,一阵沉重的响声从后方传入美琴的耳中。
一阵区域化的旋风袭向了学园都市的天空,周围的灯饰广告牌和圣诞树都被拔了起来,然后如同乘上宇宙电梯一样被抛向空中。被卷入的FIVE_Over失去了飞行的环境,只能一味下坠。
“噶啊啊!!”
两人坠落到地面,附近聚集的白色积雪被吹散到了空中。
明明投入了两台FIVE_Over级别的超级武器却并没有对安娜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彼此之间隔着几座由类似马戏团帐篷的厚塑料布建成的临时仓库——或许是为了圣诞节特卖而准备的运货无人机收发基地——但她们与安娜的距离只有不到两百米。
“……好吧,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美琴带着喃喃自语从地上爬起来。
在那些剧情拖拉的机器人动画的战斗中,重要人物稍微碰上点问题就会撤退并重整旗鼓等待下一次反击的机会,但在现实中只有质与量都占上风的一方才能躲过敌人的追击并脱离战场。要是实力不足的一方大意地转过身去,也只会像这样被击坠而已。
安娜·施普伦格尔会过来吗?
还是说她并不打算理会幸存的猎物,只是默默朝着医院走去呢?
御坂美琴轻轻呼出一口气后说道。
“食蜂,喂那边那坨赘肉,体重积块儿!”
“干什么啊,毫无口感的鸡肋妹?”
“我接下来会再一次攻击安娜,你就趁机离开这里,回到医院。”
“……你这是搞反了吧?把我放到球门前面也没用啊。你我都知道心理掌握对安娜无效了。”
“说得没错,所以我要你去把那个笨蛋带走。要是打电话告诉他,那家伙肯定会跑来这边。毕竟这里已经是第七学区了,离那家医院也就只有二十分钟的脚程。”
美琴高速地推进着对话。
恐怕即使是她本人也不觉得自己提出来的方案有多靠谱吧。
“虽然在正面战斗中没用,但是你很擅长应付充满权力和阴谋的世界吧?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让那家伙消失到安娜碰不到的地方去。我一定会从安娜那里抢到疫苗或是解药,一定会。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让那个笨蛋去避难,哪怕是要把他带出学园都市也罢。”
“你确定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御坂同学?”
“当然不是没问题了。”
美琴回呛一声,然后进一步说道。
“但我很清楚如果不这么做,那家伙一定会感到痛苦。要是那家和平的医院遭到袭击,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大量的医生和病人受伤,他肯定会责怪自己的。所以你得抢先一步把他带走。”
这并不是为了胜利而战。
而是为了避免落败后的苦涩,所谓最优解的上限已经跌落到了这步田地。
必须得承认,安娜·施普伦格尔是个足以改变时代的怪物。
“御坂同学啊。”
食蜂操祈轻叹道。
“我至少会记住你一个星期的。”
“哎呀?居然有七天这么久吗?到时候说不定连世界都被毁灭了呢。”
两位大小姐轻轻碰了碰拳头,随后同时开始了行动。
御坂美琴低下身后朝着一栋大楼的墙壁移动,食蜂操祈则命令那台姬蜂战斗机器抱起自己。
然而她们俩忘记了一件事。
在因不自然的失速而紧急迫降后,两人尚未能准确把握自己的位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们没有压死那些趁着圣诞节去超市或者折扣店买过年用的荞麦面或者年糕机的少男少女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换言之,要是她们恰好落在了安娜当今的位置和医院之间的最短直线上,会发生什么?
轰!!!!!!
剧烈的闪光猛地贯穿了夹在中间的那些临时仓库。
她们大意了。
虽然从那个直径两三米的金属球里掏出来的世界上最古老的什么东西就已经很危险了,但美琴两人在那之后还遭到了其他的攻击。她们无法弄清楚那道“闪光”究竟是什么。而在异能之间的冲突中,理解出现空白无异于自杀行为。
她们并没有时间去依次分析事情的经过。就像是被台上的魔术戏法迷惑了的观众一样,明明位于同一空间,却无法看清事物的本质。
就连保持视野都已经相当困难了。
当时如果不是那台姬蜂型FIVE_Over脱离了她的掌控而自动去保护主人(User)的话,食蜂操祈就已经没命了。抵御着冲击的那台机器被扭曲、挤压,并向后方滑去。上面的厚实盾牌差点就压扁了本应要守护的那个人类。一块被撕下的金属片擦过一屁股摔倒在地、慌忙往后退去的女王的脸颊,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仿佛被刀子划过的伤痕。
姬蜂的外形崩溃了。
别说是飞行,现在恐怕连走都走不动了。
但是食蜂操祈根本没时间去顾及那些。现在的情况要糟糕得多,要是在这里被击溃,那么两人的“退而求其次”作战也会化为泡影。那根最为粗壮的支柱仿佛正在她的眼前断成两截。
因为距离医院很近的缘故,一辆警笛狂鸣的救护车慌忙以S字行驶躲过了倒在路边的“障碍物”。
而那正是——
“御,坂……同学?”
躲在被压扁的金属后面,坐在地上的食蜂喃喃道。
没有回应。
那位少女就像一只被车子碾过的猫一样倒在路边,连头都没有向这边转一下。唯有那头栗色的短发迎着十二月的寒风无力地飘扬着。缓缓落下的白雪平等而残酷地在她的身上积聚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入了食蜂的耳中。
那家伙要来了。
“御坂同学!!”
还是没有回应。
那个誓要将疫苗或是解药等防护手段抢过来的少女正倒在路边。
只剩下令人心慌的警笛声攥紧了食蜂的心脏。
4
“哼、哼、哼哼……”
医院的走廊上传来了细微的哼歌声。
即使那恐怖的震动已经如同涟漪一般传到了医院。
那是一名一只胳膊上裹着石膏,右眼戴着一块方形的医用眼罩,拖着一根挂着透明点滴瓶的铁架的娇小少女。从她穿着医院拖鞋啪嗒啪嗒到处走动来看,那个身穿睡衣的娃娃头女生应该是住院伤患吧。少女的脸部在转角处撞上了一名少年。
将额头抵在上条当麻的胸口,名为舞殿星见的少女轻声说道。
“(……让我来帮你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如果你就这么打开紧急出口,护士站那边的警报就会响。要想安全逃走的话,还是让专业的来搭把手比较好哦。)”
“……”
12月24日,两人在平安夜的激战之中打伤了彼此,然而舞殿明显夸大了自己的伤势。虽然认真殴打女生的上条也有相应的罪过,但他肯定没有打断舞殿的一条手臂或者把她的一只眼睛给弄瞎。
这是舞殿在考虑到TPO③之后,通过选择最为突出的打扮影响目击者的大脑,让人们无法记住她的真实相貌的花俏迷彩伪装技术。那个暗部的善后专家将自身除了“一看就知道是医院伤患”以外的一切特点全部消除了。
③译注:时间、地点、场合
真要说,舞殿星见本身就是个假名,她真名不详,但她这样的犯罪嫌疑人还是应该被锁在窗户上装了铁条的病房里才对。她能在走廊里自由走动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被称为紧急事态了。
“(我欠你一次。)”
娃娃头少女静静地低语着。
“(而且我觉得最好还是在开庭之前把这个人情还给你。反正到时候肯定会被控诉一大堆罪名的,现在再加个一两条也不算什么吧?你不是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吗?我会帮你逃走的。)”
上条心领了。
由于不断出现的紧急伤患,医院里到处充斥着相当混乱的气氛。可即便如此,要是看到状态差到他这个样子的病人,医生和护士也肯定会慌忙叫住他。要是打算从正门走出去的话,到时候就算是使用双肩下握颈④应该也会强行把他拖回病房里。正面脱出很是困难,所以上条只能走紧急出口,然而舞殿表示那条路也伴随着风险。
④译注:两手从对方背后插入其腋下,在后脖颈处十指交叉扼紧的招数。
但是。
上条当麻轻轻地将双手搭在睡衣少女那娇小的肩膀上。
然后将对方缓缓推开了。
“不用了。”
“……我不明白。”
“你不是要从暗部辞职吗?”
刺猬头少年蹲下身,直视着舞殿的眼睛。
“这就和减肥是一个道理。决心要金盆洗手的话,就必须要养成不去做那种事情的习惯。要是你凭着‘这次没办法’或者‘只有今天例外’的心态反复切换自己定下的准则的话,就再也不会有人去相信你了。你这样不是和嘴上说着自己从明天或者下个星期起就会停手但还是不断杀人的杀人狂一样吗?”
“……”
“听好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原因不明的出血如今还在持续。
感觉一个不留神就随时都会咳出血一样。
但是上条当麻还是拒绝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
“为了你自己去使用那份力量吧。你不是已经受够了为他人沾污自己的双手了吗?虽然用不了筷子,可你还是相信自己能过上普通的生活,并做好了再次前行的觉悟不是吗?那你就不能这么做。不要逃到暗部去,舞殿!贯彻正直的人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世间充满了不公和失落,如果知道什么秘密的伎俩,那肯定是去利用它们比较简单。可你已经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再也不去做那种事情了吧?那你就去过上那样的人生好了。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尽力去遵守大家所公认的规矩才是你的人生啊。”
舞殿星见的脸扭曲起来。
就像是个在大型游乐园中和母亲走散了的小孩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
一段时间里,舞殿就好像是在屏着呼吸一样。
“这明明是我第一次找到了值得侍奉的对象。我还想着能在坐牢前再疯一回的……”
“我说过了吧,世间充满了不公和失落。但那也不代表‘因此’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是你学习如何自制的好机会啊。”
上条笑着用拇指拂去了少女的眼泪。
看来这孩子已经没问题了。
要是此时安娜·施普伦格尔仍然在冲着他过来,那就绝对不能让这家医院卷入战斗中。
正如同舞殿有着她自己的人生,上条也会以他的办法贯彻自己的人生。
他握紧了那个连从哪来都记不清了的哨子。
然后用肩膀撞开了紧急出口的门,同时确切地说道。
“我去去就回。”
5
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与紧急出口相连的火灾警报器一齐响了起来,上条当麻以几乎是滚落下来的姿态奔下了楼梯。虽然这里严格来说还是室内,但是暖气的效果大幅降低了。这片诡异的恶寒就像是一股无形的死亡气息正要悄悄溜进他的心脏一样。
从现在开始,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拘束起来。
哪怕这是对方出于善意的行为,但只要上条留在医院,就会把安娜·施普伦格尔吸引过来。那样的话,因R&C超自然公司而陷入濒死状态被抬进医院的紧急伤患们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就又会被安娜践踏殆尽。
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免这个情况。
可现在上条正拖着连痛觉都几乎感觉不到的身体,四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混淆着他的感官,再加上无论走了多少步都没有变化过的下行楼梯。没过多久,上条就被一种仿佛是在柔软的云层上行走的感觉笼罩了。光线变得模糊,声音也发生了扭曲,就连这里是几楼都已经搞不清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道人声。
『你好像碰上麻烦了呢。』
明明这个地方直到刚才都应该是没有人的才对。
上条至少对这一点是确信的。
那道高音童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单凭这道高亢的孩童声音,很难判断对方是男是女,又或者是对方故意将声音调整成那个样子的。上条对此自然没有印象。他再次抬起头来,可他并没有看到有人靠在楼梯转角处的墙壁上,眼前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回过神来,先前那般刺耳的声音已经全都消失了。
无论是火灾警报,还是从外面传来的可怕轰鸣。
是因为声音停止了?还是说自己的感官失灵了?上条无从判断。周围只剩下一片强烈到能让耳朵感到刺痛的寂静。
至少,这个人似乎并不打算抓住自己。
上条路过神秘人的身边,又走下了一段楼梯,结果发现同一个人影正在那里等待着他。
这恐怕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上条转头看向楼层标牌。标牌明明就在视野中央,可上面数字的意义却并没有传达到他的脑海中。
『不想将舞殿星见牵扯进来,我可以理解,但那也无法改变你这样下去没有任何胜算的事实。』
上条当麻将右手放到了脑袋的侧面。
那个人影似乎正在窃笑。
『我并不是圣日耳曼哦。』
上条又下了一段楼梯。
那个人影又一次在等着自己。难道这段楼梯是永无止尽的吗?难道说没有他(?)的许可,自己就始终无法逃出这个螺旋的牢狱吗?这些不安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上条终于停下脚步问道。
“……你是谁……?”
『抱歉,光凭我的相貌也说明不了什么是吧?只是名字的话你说不定会听过,但这样臆测也不太好。我还是先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
即使是正面直视那个人影,光线还是会不断晃动。
仿佛是从没有聚焦的摄影机里看到的影像一般,就连对方的轮廓也不清晰。
可一旦接受了那个人的存在,眼前一个色彩更加鲜艳的异世界仿佛就会以那个人为中心扩散开来。这里的墙壁和地板原本为了照顾病人的身心都涂上了让人舒心的颜色,可现在却闪烁着明媚的色彩,井井有条的楼梯就像是微笑的嘴唇一样失去了笔直的形态扭曲波动着。上条的脚下没有任何缝隙,那根本不可能,这片扭曲的景象只是错觉。但他仍然感觉只要走错一步掉进那些漆黑的缝隙里,自己就会永远从现实世界消失一样。
这个梦是醒不来的。
难道说出现故障的并不是五感,而是思维吗?
『我是蓝花悦,被称为学园都市第六位的超能力者。』
“……”
上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紧了。
这是本人,还是冒牌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做和往常一样的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那个答案,仿佛证明了这位就是本人。
第一位一方通行(Accelerator)和第三位御坂美琴这些被称为超能力者(Level 5)的人都拥有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虽然这或许只是感觉而论,但上条就是这么想的。与他们冲突时产生的压力,就好像自己被塞进了动作大片或者悬疑电影中一样。
『那么,你想要什么能力呢?我都可以给你。但因为能力本身并不是我制造的,所以也不值得去吹嘘就是了。』
要是不能保持坚定,就会被对方吞没。
就好像把人命当成纸屑般消耗的战争或是悬疑电影那样,一旦被世界吞没就连质疑都不复存在了。
蓝花悦似乎正在苦笑。
虽然上条实际上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从蓝花悦身上散发的气场能够隐约感觉到这一点。
『我本人其实做不了什么。我这股能力的性质意味着我无法单凭自己去贯彻正义。所以我一直在考虑要和什么人为伍才能确保好人会赢。将蓝花悦这个名号到处借出去也是其中的一环。』
“你在……说什么?”
『你并不是什么好人。』
蓝花悦直截了当地说道。
『所以我至今为止都在避免与你接触,可是目前看来,协助你就是最好的选择了。R&C超自然公司这个在科学内部突然发生的异变正在迅速撕裂以学园都市为中心的世界。用我的力量来协助你上条当麻,似乎就是唯一的对抗手段了。』
这就是学园都市的第六位。
被这个城市所认可的、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Level 5)。要是能有这份力量的话……
『好了,想象一下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吧。那个无所不能的理想中的自己。』
模糊人影发出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扭曲。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许就是现代人最想得到的能力吧。在这个时间节约和性价比至上的时代,人们已经不需要亲自去搞什么试胆大会或者废墟探险了。只要利用视频网站的流媒体服务,人人都可以安全体验其他人上传的冒险历程。只要有人单手端着摄像头冲向死地,之后就会有数百万人能够安全地享受同样的刺激和情感宣泄。这就是这个现代的追求。
不需要努力。
无视所有的风险。
只要有能够立刻提供结果的服务就好。
『只要那样做,心中的自己就会完全得以实现。好了,我来把蓝花悦借给你吧。』
“……”
『比如说……』
那个站在眼前却看不见脸的某人用食指指向了上条当麻的胸膛。
『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口哨的意义?你有兴趣恢复自己失去的记忆吗?只要集齐必要的条件,那些在这座城市中都不成问题。』
第六位正在笑。
上条还是能察觉到这点的。
『通常我是不会提供这些暗示的,因为我给出的建议会禁锢对方的想象力。不过嘛,我可以承诺这股力量会比之前的那个恋查还要方便。而且你应该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吧,只靠一只右手是跟不上事态的,力量不足还要硬着头皮上只不过是自寻死路。』
任何人都可以立即变身成为主角,不需要什么麻烦的特训或是升级。
上条当麻屏住了呼吸,随后摇了摇头。
“我拒绝。”
『为什么?』
“这里轮不到你出场。”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听到这种说法,上条几乎要苦笑一声。
真不愧是被选上的超能力者(Level 5)之一,每个人在做正确的事情时都是那么的傲慢。正如同第三位为了保护自己的克隆人而摧毁了无数研究所那样,还有第一位单枪匹马就下决定要铲除暗部那样。
“喂。”
『怎么了?』
“……你又不是被他人逼上绝路的舞殿星见。看样子你也在尽力享受自己的人生,或许担心将你卷进我的事也只是自作多情吧。”
上条带着不会在那个迷惘的少女面前露出的表情撂下了这句话。
“可我也差不多要发火了啊。一副‘反正像你这样的货色肯定解决不了’的语气,在开始之前就想要掌管一切的姿态。把当事人甩在一旁窥视事态然后唉声叹气,总是高高在上的视线……你真的是所有超能力者(Level 5)的反面教材。而最难搞的是,你还真心认为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
『……』
“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不是为了让作为局外人的你获得享乐才去战斗的。”
这是反论。
虽然这和之前跟舞殿星见说的是同一件事,但是看待问题的角度却完全相反。
这是发现自己的人生被他人所利用时会感到愤怒的一个范本。上条当麻正是抱着这种心态拒绝了舞殿的协助。所以哪怕他明知道每次拜托舞殿都会让事情变得方便,上条仍然决定要和她断绝关系。
“别做那种安装摄像头后从旁干涉,然后将剪辑压缩过的总集篇上传到视频网站把自己粉饰得像是成功人士一样的事情了,你个偷窥狂。把蓝花悦借给我?开什么玩笑。要是真想改变这个世界,那就自己去努力。这和能力适合与否无关。无论是无能力者(Level 0)还是没有开发能力的老师,每个人都在尽己所能和眼前的不公作斗争。唯有不惧受伤的人才能改变世界,而你并不是这种人。”
上条脚步不稳。
现在的他被人拿手指轻轻戳一下都会摔倒。真要说,没有外界支撑的话他就几乎站不起来。而且就算他是处于万全的状态,和学园都市仅有七人的超能力者(Level 5)之一正面冲突也和自杀无异。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上条当麻正面向前伸出右拳,明确地作出了宣言。
“……要是说到这个份上还是不懂,那你就不过是个障碍而已。哪怕是要突破你,我也会继续前进,蓝花悦。”
『你会死的。』
这我知道,上条当麻的嘴唇蠕动着。
不知为何,此时第六位的音色稍微发生了变化。
就好像在回忆亲眼见证过无数次的失败历史一样。
『再这么下去你必死无疑。无论是冲上战场还是缩在这里,你都撑不了多久。无论你怎么选择,都会是黑幕笑到最后,你的毁灭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那又怎样……?”
他怕死,怕得不行。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才维持着笑容,也没有对任何人坦白。在独自一人时对医生吐露的并不是谎言,说出害怕的人正是上条自己。
但是。
一码归一码。
『我现在已经做出了原本绝不会去做的选择。实话说,我不应该和你这个摇摆不定的伪善者扯上关系的,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有理由相信,现在哪怕要违反自己的原则,我也要行动起来。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贯彻平时的自己,你还是要走那条一边讴歌人性本善一边又无法舍弃拳头暴力的充满矛盾的道路。你这样和眼看着火山爆发的岩浆逼近了山脚的城市却拒绝避难,非得盯着时钟准时走去上学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会死的,你只是在重蹈覆辙而已。』
“要想掌控我的人生,那你就自己握紧拳头吧,蓝花悦。要是你一步都不愿意跨出自己的安全区域,那么你的话语是不会传达给任何人的。”
传来一道细微的咋舌声。
第六位想必意识到了双方都不肯退让吧。
那道性别不明的高音童声突然降到了低沉到可怕的地步。
然后他(?)握紧了拳头。
如此说道。
“……真是个石头脑袋。那么想要不幸的话,还是赶紧去死吧。”
嘭!!!!!!
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两个人影之一倒了下去,另一人则缓慢地走下了楼梯。无尽螺旋的楼梯已经消失了。那个人数着楼梯数往下走,意外地发现自己很快就来到了一楼。
胜利者轻轻呼出一口气,独自说道。
“想做的话不还是能做到嘛,蓝花悦。”
第六位知道要是自己落败,就再也没有人能拦住上条当麻。
但那个人还是握紧了用不惯的拳头去试图“说服”他了。
所以说那就是个仪式。
通过挑起一场明知自己会落败的战斗,来让上条继续前进的仪式。为此那个处于安全地带的精英分子宁愿从自己平时的做法中往外踏出了一步。第六位的超能力(Level 5)不适合直接参战这件事,就是蓝花悦本人说的。
他只能回以一笑。
否定了他人的手段,践踏了他人的关心后,上条当麻走到了外面。
刺骨的寒冷袭来,白色的雪幕挡住了去路,那些有着专业知识的医生们都摇头说这片外界的领域不在他们可以协助的范围内。但是这里有着自己选择的自由。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
这下子,上条除了胜利以外就别无选择了。
6
食蜂操祈躲在隐蔽处皱起眉。
蜂蜜色的长发随着呻吟在寒风中飘动。她屁股着地背靠着混凝土制成的墙壁,甚至完全顾不上自己的皮肤可能因为寒冷而直接粘在混凝土上——这种小孩都能想到的风险。
御坂美琴,已经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这样一来就没有直接战力了。然而就算认识到已经是死局,也没有办法从头再来了。
食蜂保持着紧贴混凝土壁的姿势向上看。看起来好像是家百货公司。不是食蜂常去的那种高级百货店,像是那种连接着较大型的地铁站的站内商场,要说的话更像是个纵向拉高的超市。
还有另一面墙壁。
食蜂依靠在已经半报废的超级兵器的影子下。
FIVE_Over.Modelcase”Mental Out”。食蜂操祈躲在横躺的姬蜂型机械的背面,屏住呼吸陷入思考。声音、热量、色彩上的白色现在都令人害怕。毕竟安娜可不是用常理能理解的,谁又敢说她不会去检测调查二氧化碳呢。
(还有五分钟……)
没有作战计划。
从这里也能看到医院的屋顶。那个刺猬头少年,治疗中的克隆少女们,还有众多的患者和职员都在那里,唯有让那种怪物闯进去搅个天翻地覆这一选项决不能存在。
就算要取得特效药或是疫苗,也要保证安全。
这里的安全既指食蜂自己和上条,也包括那些无辜的人们。说实话,常盘台的女王并不是这样博爱的人,但是只有今天要遵循少年的准则,这可是大前提。
(走到医院也不过五分钟。就算现在立刻把他带走,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把后背暴露给安娜、被她追着跑。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也让人不安……)
在此之上。
首先,安娜·施普伦格尔很强,强到令人发指。虽然这么说很不甘心,但她绝对不是第五位的“心理掌握”可以单独搞定的对手。无论是打赢她,还是从她手上逃掉,都没有可能。
这是绝对的现实条件。
不管如何祈祷,也不可能由食蜂来改变这个现况。
在此基础上。
食蜂自己很清楚,想要重整旗鼓,需要食蜂操祈以外的力量。
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这个盾牌。
(……明明今天是第一次碰这玩意,用起来倒是很顺手,想想还有点可怕呢。该不会这套强化服里面装了什么可以干涉脑部的机构吧)
食蜂像对着提线木偶发出指令一般动了动手指——用与平常操纵遥控器相反的非惯用手,各指的动作是如此流畅,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即便如此,兵器本身已经是半报废状态了。
现在立刻抱着少女全力飞行是不可能了。顶多是拖动扁变形的铁块跑起来,不管怎么看都会变成安娜的活靶子。
(这样的话……)
“……”
边喘着粗气,食蜂边取出小镜子在暗中观察情况。
御坂美琴一动不动。
还是那样倒在地上,任由棕色的刘海和短裙被冷风抚来弄去。这里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也无从得知她是否还有意识。
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数米。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数米的无遮蔽区域就是死亡地带。
只要踏出去,等待着的就只有死亡。
不是距离长短的问题,只要迈出一步,死亡巨大的颚就会将她撕咬吞噬,必须认清自己命悬一线的处境。
那边已经是彼岸了。
不是生者所能到达的领域。
(真是的,卑微的御坂同学就乖乖为我效力就好了,这样我就没有风险了!要是御坂同学还有意识的话,只要她发挥“一切都交给美丽的女王大人”的认识力就能无视她的层层防护直接操纵她了。现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我的指令反而都被她给弹开了!)
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在具体确认脚步声来自何人之前,食蜂赶忙把小镜子收起来。
当然,对方也注意到了吧。
彼岸之主。
看见生者便不由分说亲自将其拖入黑暗的死神。
安娜·施普伦格尔。她不是会看漏藏在暗处屏住呼吸的猎物的人。归根结底,安娜只将阻挡自己前往医院的存在彻底屠猎殆尽,突然袭击美琴和食蜂不是因为她们是什么超能力者(Level 5),只是因为她们不凑巧挡在了安娜和医院的连线上而已。
不管是谁、不管挡在什么位置上,安娜都会到来。
摧毁、碾碎在这条看不见的连线上的一切。
“看来,没有时间了呢……”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活着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既然她的兴趣不在自己身上,只要悄悄离开的话安娜应该会无视她的吧。但也只是“应该”,无法令人放心。安娜如果看也不看一眼,一时兴起将她那小小的手掌冲着逃跑的自己的背后的话,那就完蛋了。
得想出一招。
能让安娜·施普伦格尔分神一瞬间,好让她趁机逃走的一招。
让已经半报废的FIVE_Over冲向安娜就太过愚蠢了。虽然已经基本起不到防御作用了,但这还是相当于舍弃了自己的盾牌,而且现在的姬蜂型机械没了好几只脚,就算要冲过去,速度根本不够。安娜大可以哼着歌往侧边挪一步避开,她想的话也可以一击将其击飞。……如果是贯穿性的一击的话,连后面的食蜂也会被贯穿。
(这样的话。)
食蜂操祈的双眸转瞬就带上了一层寒气。
酷于冰雪的寒气。
常盘台中学最大派阀的女王,露出了击败多名竞争者并踩着她们上位、将用漂亮话无法排平的权力世界置于麾下的支配者的面孔。
理性冷酷地告诉她。
(实际上,使用御坂同学是最切实,也是最简单的一招,对吧。)
安娜只对“那个”刺猬头高中生有兴趣。
尽管对他人没有兴趣,但她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警戒着物理上有杀伤力的第三名的笨蛋。实际上,她也确实有几次摆出架势迎击、防御。不论安娜本身是否有自觉,她潜意识里更多注意的应该是第三名,而不是能力完全对她无效的第五名。
操纵精神的第五名的力量,对操纵电的第三名是无效的。
虽然无效,但至少指令被弹开时她会有头痛的反应,这点食蜂是知道的。
紧贴着藏身之处,食蜂把遥控器放在手中转了又转。
(如果用全力把指令打进去,就算没有意识,身体也会有反应吧?)
正因为她能毫不犹豫地把这个选择放上台面,所以她才是女王。
人类的思维不是点与点的关系,而是有连续性的。在实际做出选择之前如果因为禁忌和良知缩小了选择范围,灵感就会断流。能办到别人办不到事的人基本上脑袋里都是一片混沌。在此之前已经窥探了数名成功人士(怪物)的大脑的她很清楚这点,比谁都要清楚。
(……然后趁着安娜把视线转移到御坂同学身上的时机,和FIVE_Over一起全力逃走。也不期待它有什么防御能力了,在安娜的一击贯穿这金属和硅制的铁块的瞬间,让攻击在机体内发生哪怕一点点的偏转争取回避的机会,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吧?)
没有生命的无人机即使其在性能上落败,还可以这样加以利用。
即使是活生生的人,只要肯舍弃伦理道德也可以为了求生加以利用。
“……”
静靠在废铁边,像要抛弃人心一般抬头望天。
常盘台中学的女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另外几十个选项在她的脑海中乱飞,但却没有一个能提高她的生存可能。
(……总觉得,我这么认真地和对面较劲倒像个笨蛋一样。虽然不知道原理,但这敌人根本就开了挂嘛?)
突然感到一阵脱力。失去气力的身体沉重异常。
(说到底我有什么理由要顾虑御坂同学那么多、还要为她产生罪恶感?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一步了?她也不是我派阀的成员,我也没有义务力为她操心吧。如果放开了有多快溜多快,用不了多久就就到医院了,再带着他逃走的话,医院那里应该暂时就没有被祸及之忧了吧……?)
疫苗也好,特效药也好,要是没有找到防护手段的话,就算逃走上条当麻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方胜算很低,但很低不代表没有。
(FIVE_Over已经濒临报废了,恐怕只能最后再行动一次。)
作为常盘台中学的女王。
她内心冰冷的一面尽数浮现在脸上。
(这样的话,就该放弃倒下的御坂同学先暂时撤退,当施虐狂安娜·施普伦格尔放心去对付失去抵抗能力的御坂同学时,再让FIVE_Over从侧面杀出,又或是……)
就算强行去救御坂美琴,也没有人能得救。绝对会全灭。
但是如果在这对她视而不见的话,倒有可能存在一线生机。
(这种时候……)
当然,食蜂操祈也有自己的底线。
比方说哪怕她在寒冬的雪山中遇险,也绝不吃满是人工合成物的汉堡。同样的,她心中也有几条一定会遵守的准则。当然与这些前提相悖,今天不是一直在按照他的准则行事吗。
不过。
“……不管做什么事最后都会从他的记忆中消失,虽然让人火大不过也有好处呢。因为不管最后造成结果,也绝对不会被责难被讨厌呢。”
踩在路面积雪上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既没有作为胜者的耀武扬威,也没有给怜悯败者的最后通告,安娜·施普伦格尔就像一辆货运列车。仅仅就这样到来,然后通过,不管你是第三名也好,第五名也罢,挡在她路上的东西她看也不看就全部撞飞。
离这边距离很近了。
要是再让她靠近的话,就连佯攻都无法进行了。毕竟佯攻成功的前提是让自己和诱饵能分头逃走,在能被她一网打尽的范围内非常不妙。
现在的话还能逃得掉。
百货大楼和其他楼房的间隙里有条小巷离她近在咫尺,在FIVE_Over的掩护下悄悄进去就能不被安娜发现逃走。
“御坂同学。”
极尽合理性的选择。
食蜂操祈的声音变得比机器还要冰冷。
右手拿着遥控器,左手则控制着FIVE_Over。在脑中罗列自己所有的选项,然后有意识地去除掉其他杂念。
在她的内心深处中,浮现出责任这个字眼。
她将其强行拖进心底,常盘台中学的女王做出了判断。
“我会记得你的,大概一周哦。”
噼啪!汹涌的电光闪动的声音响起。
有动静。
安娜·施普伦格尔稍稍把目光从目的地上移开。
“哎呀。”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
半报废的FIVE_Over.Modelcase”Mental Out”朝着施普伦格尔女士笔直地飞了过去。
“切!真是拿你、没办法!”
食蜂操祈一边喊着,一边飞扑一般地冲刺。耳边传来了比交通事故还夸张的巨大的碎裂声。数吨重的铁块,对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幼小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意义。
从飞过去到渗出光,再到像融化的奶酪般被击飞,不过一秒时间。
就算有强化服为她的运动能力提供辅助,现在的时间也压倒性地不足以让她两手公主抱着御坂美琴跳上某栋大楼的屋顶。
所以食蜂操祈将所有的意识集中到右手的遥控器上。
像抓着木桩一样拿好遥控器,对着侧躺着一动不动,逐渐被薄薄的白色雪花覆盖住的御坂美琴的右边太阳穴钉下去。
大吼着。
“快点给我醒来!御坂同学!!”
如果没有美琴的许可,食蜂的心理掌握能力是无法传达第三名的脑中的。虽然传不到脑中,但是前期还是会带来剧烈的头痛。
如果。
这样能使得美琴的意识产生动摇,让她醒过来。
没有任何根据。
这只不过是寄希望于一个灵感的,走投无路的赌博。不,只是一个基于希望性观测的,逃避残酷选择所带来的结果。
“呜!?”
呻吟声响起。
然而却并非来自御坂美琴。
罩在美琴上方的第五位的女王,从她的侧腹传来了沉重的冲击感。无视强化装那能防御手枪子弹的防弹膜,顿时令食蜂呼吸困难,视野间一阵天旋地转,连用受身动作减轻伤害都做不到,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滚出去好几圈。
自己的侧腹被踢中了。
要认知到这一如此单纯的事实,也要花上她好几秒时间。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安娜·施普伦格尔就站在倒下的美琴身边。没有精力确认FIVE_Over情况如何了。陷入呼吸困难的食蜂剧烈地咳嗽着,即使想移动四肢,身体也只是一阵痉挛。简直无法相信那样娇小的身体能发出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击。
“说起利用到生命力循环的拳法,最出名的都是东洋系的。”
听起来像在戏谑一样。
估计仅从姿态上来看,那只是踢了足球一脚一般的动作。
“不过西洋的生命之树也对应着人体的各部分哦。稍作应用就能找到球体与球体之间的连接通道,也就能用拳击或脚踢来截断生命力的流动哦?吃我一脚☆”
“咳、咳……!!”
呼吸不畅,太阳穴周围的血管颤动不已。然而这不是问题的本质。她能感受得到,有一条更重要的、看不见的循环被阻碍了。
安娜·施普伦格尔像做游戏一般将抬起的脚放了下去。
放在了侧倒着的御坂美琴的右太阳穴上。
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怎么可能,头盖骨受压的声音可不是能从外面听见的。可是。
终究是搞砸了。
终究是赌输了。
集中全身的力量释放的心理掌握,也没能弄醒昏过去的御坂美琴的意识。
倒也并非如此。
“……呃、啊……”
横躺在地,被人踩着头颅。
但御坂美琴的眼睛稍微睁开了点。什么也做不了的她将视线投向了和她一样倒在地上的食蜂。
“走……逃,快逃。”
“——”
“你的职责是,像个彻头彻尾的腹黑女王一样把那个笨蛋从医院带出去销声匿迹,对吧?那就别在这里搞什么热血戏码,赶紧丢下我逃走就好。用比我更好用的能力者,自己想办法把疫苗或者特效药弄到手。我们本来就是这么分工的,也都接受了的……”
嘎吱嘎吱声已经变成咔嚓咔嚓声了。
美琴脸上的表情有如太阳穴被人钉入铁桩一般,但她使出吃奶的劲朝食蜂吼道。
“所以、赶紧起来。站起来逃啊,食蜂!!”
听到这话,她也终于爆发了。
食蜂操祈因为全身的颤抖连站都站不起来,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握住了遥控器,用不得要领的匍匐前进的动作,仅靠双手的力量强心挪动。
不是为了逃跑。
而是朝着被踩在脚下的御坂美琴的方向前进。
“别、开玩笑了,御坂同学……”
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呢?食蜂无比地火大。她们真是无论何时都水火不容。即使语言相通也根本无法互相理解。
“确实,我没有救你的义务。正常来说对你见死不救自己逃走才是最有效率的,才是最合理的,也是让我自己能幸福的最佳选择。”
安娜只是袖手旁观。
也不是在给她们时间,只是单纯地不感兴趣吧。这也无所谓。在地上挣扎,向不公之事发起挑战,从来都不需要谁的许可。
“但是啊,这么做他会难过的。”
因此,一吐为快。
不论听众是谁。
“就算碍事的少一个我会轻松很多,就算前方有着可以独占他一个人的最幸福的未来!但要是你在这里被踩爆头从此出局的话,他绝对会难过的!是啊,可恶,这真是太可恨了。但是啊,现在跟我怎么想没有关系。就算他把关于我的一切全部忘记了,就算,即使我见死不救,他也没有了对我愤怒的资格和憎恨的权利,但我也绝不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我已经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着活下去了,我受够了!!”
匍匐着,挪动着,爬行着。
然后食蜂抓住了安娜·施普伦格尔的脚。看起来不过是10岁左右的身体,却像建筑工地的钻机一般不可撼动。
“哎呀哎呀,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吧?不如从属性上来说和妾身很像。”
“我知道啊……”
听着安娜的嗤笑声,身上沾满雪和泥的食蜂也笑了。
带着自嘲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是个坏人。我能为了目的面不改色地打破规则,还能用能力掩盖这一事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我说了吧,我能为了目的面不改色地打破规则。”
“……”
“所以,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
凝聚力量。
虽然只有微弱的那么一点。
只要想起他,她就还能动起来。
“所以,我绝不会做让他哭泣的事。我要守护能让我的救命恩人笑着生活的世界。这是优先于所谓善恶的,我至高无上的准则!!”
常盘台的女王本身并不认为这能撼动安娜一分一毫。
用惯用手抓着遥控器,再一次对准了御坂美琴的头。
“既然还有意识的话,就‘认可’吧……”
咬紧牙关,大喊。
“想为了拯救他而战的话,就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痛觉消除、调整呼吸、紧急调用水分与脂肪等体内的剩余资源、解除由于心理恐惧带来的行动抑制、肌肉力量限制解除、重复成功的体验、增强五感处理能力、暂时增强记忆力并强化分析能力……
也就是将肾上腺素爆发、慢动作、灵魂出窍、走马灯的记忆片段闪回等人在生死关头才能看到的脑科学奇异现象全部整合起来,通过遥控器打入御坂美琴的脑中。
没有具体的行动命令。
毕竟单从战斗意识来说,美琴要比食蜂更强。
猛地一下,横躺在地上的美琴的右手不自然地弹起。如未知的诅咒般附着在右手上的冰糕状的雪随之脱落。手慢慢地握紧,像拳头一样,但并不是。大拇指的指甲上,放着一枚游戏币。
如同一发由下至上,直冲下颚而去的上勾拳。
零距离发射的超电磁炮,放出紫色电光等待着离弦之刻。
“哎呀。”
安娜小声地脱口而出。
她抬起了细小的腿,从美琴的太阳穴那里离开,连带着蜂蜜色头发少女的上半身一同被抬起。
能行。
安娜·施普伦格尔对她们产生了注意。虽然仅仅一点,但确实有所警戒。反过来说,她自己也承认这一手是有效的。
然而。
“真碍事。”
一刹那。
但确实没有赶上这一刹那。
随着安娜的腿垂直地落下,食蜂的视野也一阵摇晃。稍后,女王的大脑迟钝地理解了发生了什么。
无情到了极点。安娜用自己浮空的腿,狠狠地踩落了向上举起的美琴的右手。
少女的手被钉在地面上,失去了仅有的力量。游戏中心的硬币发出哐啷声在水泥地面上弹开。
还不够。
光有意志还不足以对抗现实的威胁。
断裂的闷响从被践踏的右手处传来。
“你迷失了方向啊。”
安娜用一种冷眼旁观在雪山中努力挣扎求生,却始终在一个地方打转的愚者的语调说着。
“不管是下棋还是赛马,游戏获得胜利的第一条件是以统一的战术进行挑战。因为陷入劣势就改变作战只会自乱阵脚。这不能带来出奇制胜的效果,只是在他人的预想中朝着更坏的方向走而已。”
“……你是不会懂的。”
如同诅咒般的话语从食蜂嘴里吐出。
食蜂与其说是抱着安娜稚嫩的脚,不如说是挂在上面的感觉,就像是冬天挂在大衣或裙子上的枯叶一样。
但她确实开口了。
“这从一开始就是合理的。不过只知道独善其身的你绝对无法理解吧。”
“哎呀真令人羡慕呢,这就是十多岁青少年那不成熟的感性吗?”
咚!地一声钝响。
不过是孩子般细小的脚,然而食蜂却像个足球一样被踢飞到空中。要是没有穿上特殊的强化服,别说内脏,恐怕脊骨都要碎了。翻滚着的蜂蜜色少女,却因缺氧和剧痛之外的理由倒吸了一口气。
已经到终点了。
正是某个医院领地的正门。
“剩余0分钟,已到达目的地周边。”
安娜手中的手机机械地而又无情地宣告了倒计时的结束。
幼女扑哧一声笑了,说道:
“看来你还对和他人的羁绊抱有幻想呢。……妾身早就已经对那种东西失去兴趣了。”
实际上,这是最终时刻来临的宣告。
秒针的转动无法被停止,安娜没有对她们产生兴趣。那么,她应该会按行程前进,毁灭、碾碎路径上的一切吧。而当断路闸落下时,仍然停留在铁轨上的愚者们,下场如何自不必多说。
以人的脆弱之身,正面阻挡呼啸的列车。
这就是下场。
然而。
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的是谁呢。
食蜂操祈?御坂美琴?……还是安娜·施普伦格尔?
预想中的猛击迟迟没有到来。
只看外表不过是10岁左右的幼女,保持着抬起腿的姿势,看向别处。
可是这很反常。
安娜·施普伦格尔在按照预定时间行动。阻挡她的一切均将毁灭。要阻止她的行动的唯一前提是能强烈吸引她的兴趣,而这个星球上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而这个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到底,少女们不顾性命战斗本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的。
口哨,毫无意义的礼物。
然而这次是第五位为了救他而赠与的,如同过去,那个少年赌上性命拯救自己一样。即使时至今日只有食蜂操祈一人记得。
孤独是能被打败的。
只要有人肯伸出手,就能拯救他人。
这是他教给她的,她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报答他。她本以为就在今天。
明明如此。
“喂。”
确凿的声音传来。
他满身疮痍到光是站着都令人不可思议。
反正是连已经忘了蜂蜜色少女这件事都想不起来。
即使这样,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出现。
就像要摆明这就是少年和少女绝对的位置关系一样。
“……给我放开她们,安娜·施普伦格尔。”
“啊。”
食蜂操祈用难以移动的身体扭头朝他看去。
雪落无声。
就在那里,就在眼前。
“啊啊……”
让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的景象。
她是该为此而生气的。
即使气到满面通红、大喊大叫、捶胸顿足都可以。要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话那至今为止的牺牲算什么?为此流的血、感受到的痛苦与恐惧又算什么?还没从安娜手中夺得疫苗或者特效药。如果在这里让他接下后续的战斗,结果就一目了然了。肯定找不到让那个少年得救的办法了。因为他肯定会把自己的安危抛诸脑后,去全力帮助倒下的少女们,这么一来,她们之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但是。
(为什么?)
学园都市超能力者的第五名的心头却一丝怒意也没有。常盘台中学的女王心中,甚至连自己做了无用功的徒劳感都没有。
这时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她的内心深处,也暗暗承认大概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计划整个失败了,我却觉得高兴啊?我这个笨蛋!!)
不存在什么理由。
上条当麻就站在那里。
7
“嗯?”
安娜·施普伦格尔再次微微歪了歪头。
她轻轻地拂去了脚边的雪。她对那些提不起兴趣。安娜不予理睬,随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向着刺猬头高中生、上条当麻的位置走去。
“爱华斯。”
同时发出了一击。
单单一句话便可证明,这场厮杀的规则已经和她与第三位及第五位玩闹的时候不同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那名看起来仅有10岁的幼女身旁,那是一位长有鹰头和天鹅翅膀的异形天使。
施普伦格尔女士始终直视前方。
她的双眸正在看向一个人。为了求得她的关注,世界最大的魔法结社“黄金”曾经不断地从英国往遥远的德国发送过大量的书信,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她眼神的可怕之处。
将一只手放在尚未有任何曲线的腰际,安娜微笑着问道。
“所以你是来干什么的?妾身给予你的圣日耳曼应该已经开始溶解你的自我了才对。”
“……”
上条当麻并没有回答。
他仅仅是拖着向一边倾斜的身体,握紧了自己的右拳。
安娜失望地吐出了白色的气息。
(我要让你变回亚雷斯塔在你身上插手之前的状态。)
安娜·施普伦格尔的眼中并没有明显的愤怒之情。
虚无。
那是对于某人的性命毫无兴趣的眼神。
(然后再去观察疲惫到极限的上条当麻,看看究竟是你的哪一面连接着异能之力。我已经厌倦了说明,回答问题没有任何意义。言语的传递只会歪曲事实,播撒毫无价值的破损情报。所以我想让你独自去掌握。一个人在毫无预先知识的情况下接触异能的话究竟能理解到什么地步,我想要知道这件事……)
“……让你浑身充斥着剧痛,记忆的联结与作为中心的自我都全部失去,最后剩下的仅仅是一台救人的机器?真是无聊的结论。这种街头表演,早在2000年前我就已经见过了。”
这就是最终优化的结果。
这是结果。那么这就是答案?
安娜·施普伦格尔摇了摇头,并没有再次迈步。
她已经失去了兴趣,只是用她那小小的指尖打了个响指。
虽然目标是上条当麻,但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她脸上的神色已经表明,就算将少年背后的医院一并炸飞也无所谓。
“死吧,被力量所摆布的脆弱灵魂。让妾身失去兴趣是零分,可以原谅,但让妾身失望就是负分,而这也就意味着罪该万死。”
圣守护天使发出了吼叫。
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重要,只要那双长有猛禽锐爪的臂腕相合就足以将上条当麻的肉体压成肉酱,就算被少年右手的力量弹开,那双大上一圈的天使之翼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两只大小不一的巨大剪刀围起了一片目不可视的死亡领域。虽然幻想杀手很有用,但是在同时受到多种攻击时便明显无法应付。
于是。
然而。
吧唧!!!!!!
圣守护天使爱华斯的两次攻击都被大幅弹开。
雪花飞舞。
其中也包含着天使的羽毛。
“?”
那个人。
那位安娜·施普伦格尔的眉毛诧异地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现今的状况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想。巨大的货运列车本应碾碎一切不断前进,但现在却已经开始脱轨了。
(什么……?)
面对同时发起的复数攻击时,少年右手上的幻想杀手只能应付一处。
猛禽之爪与天鹅之翼。无论他打算迎击哪一方,另一方都会夹住他并将他的身体撕碎。
(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是用折断的刀刃挡住了长枪的枪尖,在用幻想杀手破坏掉一种魔法的同时将另一方也卷了进来?不,不是这样……)
“难道说你……”
尽管如此,大颚与天使之翼,两起攻击是被同时弹开的。
啪嗒,某种东西从上条当麻的嘴角滴落而下,形成了一条红黑色的线。
少年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自己的出血情况,但是流血的原因才是关键。
如果说。
上条当麻是站在能够俯视位于棋盘之上所有人类的立场来面对这一切的话。
看看迄今为止的发展,就能明白这次双重反击的真相。在与这位少年为敌的情况下,最可怕的并不是寄宿于他右手中的异能,也不是他那远超高中生的战斗灵感。
安娜·施普伦格尔尝试通过剥落所有附加在少年身上的东西来观察最后会剩下什么,即所谓的“优化”。
而他的本质也已经展现了出来。
也就是说。
在这种情况下,双重反击的真相就是——
“你在使用魔法!?通过将妾身埋入的圣日耳曼化敌为友的方式!!”
8
实际上,上条当麻只能识别出眼前大约一半的光景。
即便在他赶来这里的期间也是如此。
“哈啊,哈啊。”
沿着医院的紧急楼梯跑下,来到了中庭。
踉踉跄跄的他最终还是跌倒了。
颤抖的指尖,抓住了滑落到雪地上的口哨。
他完全不记得那个东西是从什么时候起被他带在身上的,就连那究竟是自己的选择还是别人的赠与都没有印象。然而不知为何,一旦将其握在手中,上条就会有种力量不断从身体核心处涌出的感觉。那股温暖的原动力甚至能跟冰冷的寒风抗衡。
尽管上条当麻的幻想杀手会抹杀掉所有的异能,无论善恶。
“……”
再一次。
少年抓住了路灯的灯柱,缓缓地站了起来。
地上的积雪让他脚底一滑,即便如此他还是再次迈出了步伐。
两眼所见之景,双耳所闻之音,并没有进入少年的脑海。他的全身充斥着剧痛,从头到脚都在发热。一种仿佛自己的身体肿大了两圈般的错觉不断地折磨着少年的身心。
“喂。”
或许正是因此。
途中,在少年赶往目的地的期间,他的意识集中到了内侧。
“说不定这就是你现在的姿态……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团微生物,如果不伪装成不老不死药被人类吞下就无法活动。也许你已经变成了这种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现象一般的存在。”
声音很轻。
但是少年确实正在呼唤着某人。
这里只有少年一人,没有护士或是保安在听到火灾警报后前来寻找逃跑者。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没人在听。
上条当麻知道,在他身体的内侧,确实有一位听众正在等待他的发言。
“……但是,你也是魔法师吧。”
没错,上条当麻一直都在战斗。
不过对手并不是身上的伤痛。在他身处医院的期间,这样的对话就一直在进行着。
为了给长久以来始终处于痛苦之中的某人打开一扇门。
他拒绝了舞殿星见,揍了蓝花悦。
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没有将局外人卷入其中的道理。
这样的话。
他就并不只是在跟舞台布景对话,还有另一位,与他共命运的登场人物存在。
一位能够通过战斗来为自己开辟道路的人。
“一位在心中刻上魔法名之类的东西,为了自己的目的踏上这条路的魔法师。……那么,你在最开始的时候是想要做什么呢?让我来帮你吧,圣日耳曼,无聊的互动游戏已经结束了。如果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就去放手一博吧,我会将这副身体借给你的。”
圣日耳曼确实正在按照安娜的想法从内部破坏着上条当麻的身体,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不过。
这是源于圣日耳曼本人的恶意或是某种目的吗?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黑暗的感情?答案是No。虽然充满了安娜·施普伦格尔的加害之意,但是上条无法在其中感受到圣日耳曼个人的意志。
如果仅仅是存在于此便伤害到了他人,而这位名为圣日耳曼的魔法师根本不想这样呢?
圣日耳曼真的是一位应当与之对立的人物吗?
上条无法得出答案。
不知道的话,问出来就好。
『……』
收到的回应,自然不是靠振动空气发出的人声。
是神经?还是脑细胞?侵蚀掉上条全身的急性圣日耳曼,应该已经侵入到了那片领域。
不管怎样,上条的体内确实存在着某个意志。
与上条当麻拥有完全不同的信念,某个被压垮的存在传出了声音。
『我……』
苦恼、放弃、挫折。
一个渗透着这些情感,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意志。
『我想给予人们梦想。我不要实际的利益或是作为魔法师的名声。现身于城市之中,用一些小小的余兴来让大家感到惊奇,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我只希望有人会因此去追寻那些始于谎言的技术,终有一天能够完成超越梦想的伟业。』
实际上,这样的想法应该从未实现过。
没有人愿意亲自挑战,大家全都仰赖于赋予了他们一切的圣日耳曼,自己却无动于衷。
轻而易举。
而又自甘堕落。
黄金、钻石、不老不死的秘药。宣称精通各种神技的魔法师,很快就被那些如同伏魔殿中的魑魅魍魉一般的贵族或是大富豪所包围。不情愿地被推到社交界中心位置上的圣日耳曼早已无法脱身。当他无法再骗过那些只对现实中的利益与名声感兴趣的欲望之徒时,便被人们安上了罪名,甚至失去了自己的肉身。
但是,这位魔法师的旅程也有始点。
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一名确确实实活在世上的人类。
所以。
上条当麻毫不犹豫地盯向中心所在的位置,行使着对于他的敌人来说最为可怕的力量。
然后说出了象征着少年本质的一句话。
“那就去做吧,圣日耳曼。”
『……』
敌人还是同伴?
威胁着生命的倒计时?
这一切根本无所谓。那些都只不过是安娜·施普伦格尔单方面设定的游戏规则。就算听从规矩彼此仇视,会感到高兴的也只有安娜一人。说到底,上条当麻根本就没打算在彼此之间划上如此无聊的界线。
他害怕着终将降临的死亡,害怕得不得了。但是,既然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还有能够做到的事,一定还有上条当麻本人才能做到的事。
当全世界都放弃了某个人时,这个人便会化身为“恶”。
一位曾经身为神明的少女这样说过,上条认为这句话并没有错。
反过来说。
无论拥有多么糟糕的性质,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他,还有一个人努力与他沟通。
他就一定……
不,他就绝对能够得到救赎。
“你想使用魔法给予人们梦想对吧?让孩子停止哭泣,让争吵的大人展露笑颜,让老人固执的想法变得柔和,你只是想要做到这些而去深究魔法的吧?……那么现在就是你该行动的时候了。根本不需要犹豫,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既然冠上了魔法师的名号,那就不要再左顾右盼了。我的身体就交给你了,去将自己决定的道路贯彻到底吧圣日耳曼!!”
咯叽咯叽咯叽!!从体内传来低沉的声音。
血管、神经、肌肉、内脏还是骨架?上条并不知道哪里发生了破坏。
圣日耳曼要是使用魔法的话能力者的身体将坚持不了多久,而幻想杀手的存在同时也在不断地削弱着受到魔法支撑的圣日耳曼。
相性可谓最为糟糕。
正常来想的话,这两个人怎么都不可能联手合作。
然而。
即便如此,上条当麻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出你想要做的事吧。”
『……』
“我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帮你实现它,事到如今就不要介意那么多了!!即使变成这副模样依然不愿离开这个世界,就说明你还是忘不掉心中的留恋吧。所以就说出来吧,快说!!要想实现的话就趁现在了!!”
『我想要守护人们的梦想。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因挫折与放弃而流下的泪水!!』
9
一场明确的爆炸扩散开来。
这是经某位魔法师之手得以实现的,可能性之光。
守护万众梦想的力量。
在这个瞬间,一位少年用右拳击碎了目不可视的大颚,并用沾满鲜血的左手释放出魔法之光弹开了天使之翼。
敌人还是同伴?
别逗了,这样的界限对上条当麻根本不通用。
既不是幻想杀手,也不是敏锐的直觉,更不是从无数次战斗中积累起来的经验。
是打破障碍,团结协作的力量。
是即使伸出去的手被人甩开,沐浴在毒辣的目光之下,但依然不惧失败努力前行的力量。
这就是他最后剩下的本质,也是对于他的敌人来说最为可怕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