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更严谨地说，这里是黄泉川爱穗的公寓。
只不过因为房主工作非常忙碌，现在是芳川桔梗在照顾年幼的少女。外貌看起来大约10岁左右的少女最后之作（Last Order）正在房间里做着分类。
「这个很可爱。」
全都是夹娃娃机的战利品。
「这个不可爱。」
被拣出来扔掉的是尺子型的超薄磁石。
可需要拣选的东西还有很多。像是猫咪形态的烤箱手套、圣诞树型台灯等，都成为了审查对象。说是满地垃圾也不为过。
芳川扶额道——
「不能扔得干脆一点吗？听好了，单纯的物体是不会存在灵魂的。你一个一个抱着不放不舍得扔的话房间里很快就会满了。」
「因为这个很可爱，那个也很可爱呀！御坂御坂试图把它抱起来。」
最后之作（Last Order）两手抱着从饮水机里拿出来的达摩大小的换水罐子（空的），大声叫喊道。她的可爱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再挨个发掘一下回忆的话就总也扔不掉了……芳川叹了口气，心想这样的话与其清理房间，倒不如找个价格低廉的储藏室更为合适了。
就在此时，一个流畅的合成音传来。
那是从公寓房间的玄关外边传来的。语气虽然很有礼貌，但音量却很大。
『现在，学园都市全境已实施戒严令。广大群众如非紧急必要，请避免外出。此外，该建筑未被批准作为避难设施。请查看地图，并前往最近的灾难避难所避灾。』
大概是圆筒形的扫地机器人吧，它指示的内容似乎自相矛盾。
然而最后之作（Last Order）却维持坐在地板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并没有朝那一边投去视线。
「那个并不可爱，御坂御坂试图指出残酷的真相。」
看来，并不是所有圆滚滚的东西都是可爱的。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玄关内侧的通道拐角处探出头来。
——这是一只用两只脚走路的狸猫。
当然严格来说它并不是传说故事里的妖怪，大概是里面塞了棉花和跳舞机器人的驱动式金属框架的布偶。
最后之作（Last Order）受到了冲击。
她记得电视机里面似乎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这只狸猫……好可爱！！」
2
从绯红到漆黑。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本就寒冷的凛冬空气化为了撕裂上条他们脸颊的夜风。说实在的，让人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好自己的耳朵。
第二十三学区。
这里是集中了多个机场和火箭发射场的独特学区。由于其特殊性，为了保护来往飞机的安全，平时整个学区都被高高的围栏围起，戒备森严。然而此刻却空无一人。
没有震耳欲聋的噪音。客机停止运营是由于戒严令，抑或是别有原因？
上条张口结舌——
「这里真的是第二道防线吗……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会特地选择这么森严的地方通过？」
「至少根据警备员（Anti-Skill）的专用无线电来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叫罗森克鲁兹的？那家伙能改写加密通信的内容吗？」
美琴一边监听一边说道。
当然，她不是直接在脑子里监听，而是利用捡到的通讯设备介入。
在CRC看来，他应该不会因为戒备森严或是防御薄弱这样的理由而改变入侵的路线。总而言之要通过最快最短的一条路线前往第七学区的医院的话，确实会横穿第二十三学区和第十八学区。不如说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有着他自己主动跳进地雷区然后踏平一切的可能性。他可能只会感觉，声响很大听起来很有意思。
「你看那边，有亮光。」
「嘘！就是那个，警备员（Anti-Skill）们聚集的第二道防线……」
那里有很多坦克和装甲车。上条虽然是不了解军事的高中生，但有一种连他也认识的军用车辆。那就是在八轮的装甲车上安装了坦克炮塔的机动战车「嗜血章鱼」。虽说和安娜她们一起逃亡的时候仅靠这一辆车就让旅途轻松了不少，但眼见着它们随便排成一排的时候还是不禁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除了车辆的前灯之外，好像还收集了施工现场使用的那种大型室外照明设备。路障排得像迷宫一样，沙袋四处堆着，构筑出无数大大小小的阵地。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重机枪和自动榴弹炮的底座用被压缩空气钉入的铁桩固定在柏油路上。明明他们身处只要有一颗螺丝或钉子就可能会引发重大事故的敏感飞机跑道上，做出的却都是这样危险的事情。
反过来说。
或许，只要无视掉经济上的损失，宽阔的飞机跑道对于警备员（Anti-Skill）来说就是可以任意使用次世代兵器的绝佳场所。至少流弹击飞学生宿舍的风险被大大降低了。
不过，坦白地说。
如果将流弹当作第一道防线无能为力的「借口」的话，这说明他们还没能正确地衡量来自罗森克鲁兹的威胁……
「哎呀，是御坂同学？」
「等等姐姐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唔，美琴罕见地有些胆怯。
看来，在出动的风纪委员（Judgment）中有她的熟人。双马尾的女孩看起来十分眼熟，好像是叫白井黑子。然而，另一位戴眼镜的大姐姐上条却完全不认识。看起来像是开个玩笑就会被杀掉的超认真黑发眼镜女生。好可怕。给人的感觉和进入神经质时段的吹寄一样。一、一直都是这种气场吗？眼镜小姐不累吗？
「……姐姐大人来到禁止进入的第二十三学区到底要做什么？」
「呃……黑子？我希望你在嗷嗷地发火之前能听我说句话，我好歹也是第三位的超能力者（Level 5），面对学园都市的危机我是想着不管怎么说也可以出一份力的。」
「这怎么可能呢你又没有任何的权限！如果你打算这样一直在禁区徘徊的话我会按规矩辅导你的！！还有什么嗷嗷地啊我从这里感受到了恶意，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形容啊请对我解释一下？！」
「啊——嗷嗷——（哭）」
然而，此刻引起上条注意力的却并不是他们曾经托付生命的「嗜血章鱼」。有更加可怕的异形兵器在这里坐镇。
「那是……什么。」
是用钢铁制成的全长七十米的大蛇，还是单纯把机场常见的货物运输用的手推车进行巨大化的产物？乍一眼看去有十台？十辆？总之是一纵列的用压路机似的金属车轮踩在大地上的装甲车，被巨大的球状接头连接在一起。每一个车身看上去都是长七米、宽三米、高两米的尺寸。也就是说因为它形状偏扁平，所以看起来更像是一条趴在地上的蛇。
武器装备则是各车身左右侧面的炮塔，但它们与坦克和战舰大不相同。它们更像是一种防空武器——更确切地说，像一组露出的自毁式无人机发射器和加特林机枪，不停旋转。
「XHsACV-15『水蚺』……吗？」
白井黑子的语气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困惑。
因为。
「……已经，到了连前头挂着X的试制车都要拖到现场来的地步了呢。」
「全地形装甲战斗车。车身中间弯曲、由两辆编成的装甲车，实际上在芬兰和新加坡也有生产。这个概念是被更加凸显了？」
戴眼镜的风纪委员（Judgment）单手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解说的语气说道。
试制车。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喷涂着与背景不匹配的绿色丛林风格迷彩的原因。
话虽如此，这座城市，到底是为了完成什么才要造出那样的东西呢？
「它和普通的坦克、装甲车不同，不是边跑边战斗的军用车。」
美琴叹息着分析道。
「它是一种，一旦发生骚乱就会快速冲过去将自己的车身化作一堵厚厚的墙壁，以此保护中小学的整个侧面免受暴徒群体的冲击——像是机动式路障一样的装备？你看，炮塔不也是在左右侧面排成一排的嘛。因为前提是它面对敌人的时候并非是以正面而是侧面来战斗的。」
「啊，原来如此。」
「但是，如果左右并排配置武器的话就要花上两倍的成本，所以正经设计师是不会这样做的。把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炮塔安置在屋顶上会更轻更便宜。然而专门这么做的原因是，这些武器可以作为特殊装甲起到保护自身的作用。也就是说，一旦它被炮弹或导弹击中，它就会故意向外自爆，以期减少冲进装甲内的敌弹的破坏力。毕竟同大炮不同，无人机发射器相较之下更为便宜。它的雷达好像是分别设在最前和最后部位的。即使是我的『超电磁炮（Railgun）』，如果不是间不容发地准确射击，也只用牺牲一个可以无限更换模块的无人炮塔就能偏离其弹道。」
「不管怎么说，不必毫无防备地将身体暴露在外太好了……」
这么说确实。
毕竟这里是第二十三学区。在这个四面能够看到地平线的平坦跑道上，根本无处藏身。也就是说，如果CRC不断朝这边发射远程武器的魔法，那么将成为最糟最坏的情况。能用五个或十个单位把开阔的阵地围起来就相当有帮助了。
不过，偷听一下风纪委员（Judgment）们说的话——
「长度姑且不论，高度只有两米左右的话暴徒们会爬上去的。不过，要是卷上带刺的铁丝卷，又担心会弄伤他们。哎，这也很有试制车的样子，蛮可爱的。」
「哈啊。如果要专门费尽心思用电脑计算和同步所有车辆的发动机转速，比起做成无法分离的巨蟒，直接采购十辆灵活的装甲车来得更方便吧。」
「现在正处于消灭缺点、打磨商品的魅力的阶段呢。最重要的是，『神秘试作兵器』一词听起来不萌吗？哦呵呵。」
「哈啊。真不懂只要见到裸露机器就会兴奋起来的机车女的感性……」
听起来有许多难处，但笔直厚实的墙壁仍然具有非凡的坚固性。
但是另一方面，上条这么想道。
（真正的战斗力……吗。但就凭这个，能够让罗森克鲁兹停下脚步吗？）
这是一个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自问。
然而，他的思考又还没有到达那么究竟该怎么做的部分。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夜空中翩然降落。
那是一抹华丽的粉红系色彩。
已经是第二次了，对于上条当麻而言，比起震惊更多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还活着吗，博洛尼魅魔！」
「是哟。」
哗啦地一声，像蝙蝠一样张开双翼的金发恶魔微笑着说道。看到上条坦率的反应，令她有些忸怩。
这一次她并没有用大腿撞到别人的脸，而是平安地在跑道上成功着陆。
阿拉蒂娅和「古老善良的玛丽亚」怎么样了呢？尤其是后者，应该是在吃下了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的攻击后倒下了……
「如果出动『超绝者』的话，战略的范围就变化很大了。我的术式『冰冷女郎』恐怕只能发挥出一次作用。那是一种与物理性的硬度无关、将人类的快乐转换为痛苦的机制，恐怕对于只根据自己的情感和玩乐之心活动的罗森克鲁兹也同样有效。话虽如此只要被他做出对策就结束了，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关键就在于在哪里用掉这个有限的机会了……」
此时。
「竟、竟然是魅魔？」
「正是。这个还没长成的无属性初中女生是？」
有人在为完全无关的事坐立难安。
这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蜂蜜色少女似乎是不可饶恕的事。
只是一旦身材姣好的家伙们在超近距离互相瞪视的话，就会演变成互相挤压胸部的情况总之还请自重。对于高中生来说真的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长长的金发，身材拔群，眸中闪耀着奇怪的星星，擅长非物理攻击的性感担当大姐姐……？这、这家伙，到底把我的存在当成什么了？！这不全都撞车了吗！真是的这种东西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和他接触力了，简直就像是在小卖部旁边造了个连锁超市一样找茬呀！！」
「你漏了古怪的说话方式哟，这一点也一样吧。」
「「啊？？」」
金发的大姐姐们（？）这下又合拍地一起瞪着美琴。
「话说回来，你这是在说什——么自大的话啊，区区一个小姑娘想自称性感大姐姐担当还早了十几年吧。毕竟从历史和传统的角度来说，比起初中生还是魅魔大姐姐才是压倒性的正统派性感担当吧。不如说你这小姑娘真得再酿个十年，才能长成对舍监大姐姐心存幻想的高中男生的好菜吧。」
「只穿内衣乱跑的变态暴露狂居然对我发表正论力？！」
挤压胸部的大战最终由博洛尼魅魔获取了胜利。
神秘的蜂蜜少女似乎受到了比想象中更大的冲击，泪眼汪汪地站在原地……还有自己有对恶魔大姐姐透露过舍监姐姐的事吗？上条对此抱有疑问。他记不太清楚了。说起来十二月三十一日在涩谷的时候中途真的死了昏了好几次，难不成是像说梦话一样叽叽咕咕地都说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人家是用什么办法得知的但是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泄漏自己的个人信息因为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然后不知为何，美琴的脸色黑了下来。
她摆出了一副迟钝地察觉到了什么的表情，低着头嘟囔着什么。
「（……唉？难道说，我不加入那种争斗就无法抓住荣光吗？要我顶着这种胸围差距……？？？）」
「？」
对方散发着一股一碰就会死掉的氛围，因此还是放着不管比较好。
就在此时。脸色铁青的警备员（Anti-Skill）跑过来到处展示平板电脑，不知道该向谁请示。
「这、这是无人机传过来的影像……那家伙来了！！正直直地朝这边冲来，怎怎怎么办啊？！」
「这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了。所有人都到定好的位置上就位！这样下去我们会束手无策地将防线拱手让人的！！」
戴着眼镜的巨乳风纪委员（Judgment）拍着双手指示道。她有模有样，就连作为成年人的警备员（Anti-Skill）都目瞪口呆地听从指挥。警备员（Anti-Skill）基本上都是负责大家生活指导和担任体育科目的健壮老师，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关系呢。
据说是用飞行无人机捕捉到的人影，正直直地朝这边前进。能够推测出目的地程度的距离，应该不是很远。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来了。
上条回忆起突破常规的爱丽丝·异典。
只凭莽劲走一步算一步是行不通的。
这次输了的话真的真的会死。会再也不能与聚集在这里的人们说上话。
第二道防线，战斗即将开始。
3
因戒严令而漆黑无光的深夜。
褐色少女姆特·底比斯独自一人站在第十八学区内。
（砂铁做的暖宝宝好暖和。果然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
这是解散之前从那个刺猬头少年那里得来的好东西。
怕冷的少女借助文明的便利取暖。
按照警备员（Anti-Skill）标准来说，这里是「第三道防线」，相邻的第七学区就有着安娜·斯普伦格尔安睡的医院。对于那个少年来说，这就是最后的底线。
姆特·底比斯是一个可以将人和物体的影子与自己的白色影子重合、从而将它们吸收为自己的影子并随意操纵它们的特殊「超绝者」。即使原本是属于科学侧的次世代兵器，一旦被她成功捕获，就可以在自己的魔法范围内任意使用。
而且，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对她而言十分有趣的猎物。
四十一厘米口径·线性要塞炮「投石机」。
这是一种用电磁铁代替火药的大炮，炮弹能像棒球中的长投一样以宽弧线飞行并到达臭氧层，最终精确地落在2万米外的大型目标上。除了精准狙击深入地下之外，它还能自由地切换模式，反向利用大量的空气摩擦力，在目标上空令金属炮弹自毁，使其变成等离子体并引爆，在密集状态下甚至能完整歼灭一整个航母舰队。这可以看作是一次人工的通古斯大爆炸注。
注释：通古斯大爆炸是1908年在西伯利亚由一颗小行星或彗星核体在空中解体引发的巨大爆炸，其威力相当于千枚核弹，造成了大面积的森林破坏。
包含本体、备用炮弹、瞄准装置和安装的近距离防空武器等全部装备，实际上占用了一整个学校的校园。
其中一名在校园里工作着的警备员（Anti-Skill）注意到了她，大声说道。
「那边那个！现在已经发布戒严令了。不要在这种地方呆着了，赶快回去学生宿舍！！」
「？」
「……为、为什么要困惑？」
昨天她还和他们兵刃相接大战了一场，难道她的面部照片还没传开吗？——她脸上的疑惑是这个意思。好吧，向他们订正这一点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干脆就此保持沉默好了。
至于校园里的要塞炮，看起来似乎是匆忙架设起来的，不少警备员（Anti-Skill）都跑来跑去的。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还无法作为「正确的武器」准备发射。如果第二道防线抵挡不住，罗森克鲁兹很可能会在他们设置好之前就到达第三道防线。
但是，如果姆特·底比斯把它吸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说我捕捉大量的影子也需要一些时间……）
只要能接触到室外作业照明的强光所形成的延伸到地面上的影子就可以了，所以对褐色少女而言，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越过校园边界的围栏。
姆特·底比斯一边在路旁等待，一边静静地思考着
虽说将其捕捉为白色阴影多少需要一些时间，但一旦完成，就不会再有什么可怕的了。对姆特·底比斯而言，甚至不需要将武器作为武器按照正确的顺序运用。事实上在最近的战斗中，她也试过为一艘战舰准备各种角度的光源、同时捕捉同一武器的多个影子，将它们重新组合成一只巨大的怪物在学园都市中阔步。
「嗯嗯，那么。」
姆特·底比斯静静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家伙的话，就可以一边在第三道防线上坚守，一边通过远程炮击参加对第二道防线的战斗了。
「真有意思。」
4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在第十二学区悠然踱步。
没有人也没有车。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异世界。
「哎呀。」
忽然，他的脚步停在了空中。
他的鞋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冰冷的地面上奋力奔跑。
看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过人行横道的老鼠，CRC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由于戒严令的缘故，车站的自动检票口全部处于关闭状态。车站内的便利店和商店也空无一人。然而，小朋友们的最终目的地似乎这并不是这个。
他们的目的地是车站商店前一字排开的扭蛋机。
「你们在干什么呢？」
「哇？！」
从他们跳起来的样子来看，孩子们似乎本身也知道戒严期间不准偷偷溜出学生宿舍的规定。更何况这会已经是晚上了。
「是、是大人？」
「但这个人看上去似乎不是警备员（Anti-Skill）。」
「这个大叔也跟我们一样在外面活动呢，没关系啦。」
真有意思。只要是有胡子的人，就都被归入了大叔的行列么。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用指尖轻轻抚弄着他银色的胡须。
根据观察，扭蛋机似乎是用零钱来碰运气获得玩具的一种装置。
（……原来如此。但是为什么特意买不到想要的东西的机制反而会让人蜂拥而至呢？）
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蠢了吧。
罗森克鲁兹回忆起了人类在并不短暂的历史中所经历的愚蠢，眼角慢慢积满了泪水。
他很容易落泪。
然而孩子们对此并不关心。
「开干吧！今天一定要把那个超级稀有拿到手！」
「但是，这里面真的还有超级稀有的呱太涂装客机吗？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还有传闻说里面根本没放稀有。」
哇的一声，CRC的眼角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他很容易落泪！！
「这么小的孩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有限的零花钱，竟然遭受了被卑劣的骗术给骗走吸光的命运……好吧，既然如此，就让老夫来确认一下他的出货率好了！！看看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乌拉！！」
一阵华丽的破坏声响起。
扭蛋机碎了一地。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将圆形的胶囊一一排列在坚硬的瓷砖地板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找到了。唉呀这不是出来了嘛呱太涂装客机！ 哈哈哈，太好啦，你们并没有被骗——」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孩子们都不见了，一个都没有。
看来是惊慌失措地逃跑了。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头，悄悄叹了口气。他用指尖拨弄着银色的胡须。
虽说只要他有心的话就能迅速从这里朝着特定位置发起炮击——
「……算了，也没什么值得去追的东西。」
他简单地说道，便中止了位置的探查。
CRC用指尖捏了捏似乎是超稀有的呱太涂装客机。
随后，决定了目的地的方向。
「嗯。」
这原本也是最短的路线。
他迈步走向专门负责航空航天领域的第二十三学区。
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真家伙好了，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随意决定着自己的目的地。
哪都没有呱太色涂装的大型客机。
从黑暗中迸出几道强光。是汽车前灯和道路施工用的现场照明。
第二道防线似乎正在构筑。与此同时，警备员（Anti-Skill）们应该把满载可燃性高燃料的客机和油罐车等全部撤走了吧。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紧捏着刚刚获得的小玩具，低声嘀咕道。
「……真碍事啊。」
5
拿着特殊望远镜的警备员（Anti-Skill）从掩体后探出身体大喊道。
「目视确认最优先目标！！」
在戒严令下，机场跑道没有像样的照明。因此在上条看清那个身影之前，周围的警备员（Anti-Skill）和风纪委员（Judgment）们就已经出动了。
第二道防线上的战斗打响了。
「开始行动！！」
先是地上的迫击炮打响了第一枪。上条觉得看起来像是便利店或折扣店里卖的烟花的大型版。而且实际的用法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发射到空中的炮弹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在目标的头顶上轻飘飘地减速，散发出比汽车前灯更强烈的光芒。这是带降落伞的照明弹。警备员（Anti-Skill）并没有上来就发射炮弹，而是首先确保视野。
借此，上条也看到了五百米开外有个小小的人影。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
一旦看清，恐惧立刻缠上上条的后背和双脚。就像是在后悔，他们不该多管闲事，擦去这片黑暗的。
而这第一发照明弹还有着其他用意。
不同于上条他们，这是负责保卫城市治安的警备员（Anti-Skill）和风纪委员（Judgment）才会采用的程序。
「已确认进行警告与威吓射击。」
没错，无论用的是什么弹药，第一击都不会瞄准目标本人，而是其上空。
如果目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的话……
「嫌疑人未投降！重复，嫌疑人未投降！确认可以进行武力镇压，全员开火！！！！！！」
轰！！。
用铁桩固定在柏油路上的重机枪和自动掷弹炮一齐开火，毫无保留。先用可以一边粗略连射一边修正瞄准的武器阻止目标前进，然后再用无法连射的坦克炮或重迫击炮仔细瞄准并精确轰击。这样沉重的联合攻击虽然是最有效率的做法，但若非这里是能力者理所当然地昂首阔步的学园都市，拿来对付普通人类还是让人不禁踌躇。
上条多少有些心安理得。
他觉得面对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可以下这么重的手。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承认对方的强大，开始被其压倒了——
弹幕如此密集，上条已经无法握紧拳头冲过去了。他的幻想杀手（Imagine Breaker）无法抵挡客观存在（？）的铅弹和炮弹的碎片，要是随便靠近的话会被友军的流弹炸得粉身碎骨。
感到着急的不止是上条一个人。
「可恶，五百米。明明看得见却打不着。我的『超电磁炮（Railgun）』会在命中那家伙之前就在空气中燃烧殆尽的！！」
然而，即使在爆炸与冲击之中，依然能听见哧哧的笑声。
CRC尽管受到这样的集中攻击，依然在嘲笑他们。
我方用沙袋墙拼命加强正面防御力，取而代之的是坦克失去了一切机动能力。炮身像被压迫一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虽然知道这是出于保命，但这使得坦克变成了一个口径120毫米的固定炮台。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的脸上只有轻蔑。
「你们真认为这样能打败老夫？」
「肯定啊，所以大家才这么拼命啦，你这蠢货！」
突然插话的是金发的恶魔。
同时，博洛尼魅魔的术式「冰冷女郎」发动了。
没有夸张的光效和声音，仅仅是将快乐的信号转换为剧痛。
但是，这对于仅凭情感和玩乐之心而行动的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来说是具有什么意义的「攻击」呢？银发青年的眉毛动了动，他的身体微微向右侧摇晃。
趁此机会，坦克开炮了。
CRC的肉体也是由蛋白质和钙质构成的。他能挡下炮弹不是因为肉体异常坚固，而是使用了这一类术式。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妨碍他展开防御术式，哪怕只有一瞬间，会怎么样？
震耳的爆音晚了一步才炸响，灰色的烟尘瞬间膨胀。
但是警备员（Anti-Skill）们没有天真到开始喝彩。
手持用电子装置改造过的特殊望远镜的人大吼。
「还没完！！他还保持着原形、还站着呢！！」
（这个怪物！）
上条不禁咬紧牙关。
敌人还存活着，他们现在只能祈祷对方再怎么说也不能毫发无损。在粉尘散去之前，坦克炮和掷弹就不断地向里面轰炸。这反而像是恐惧的体现，恐惧着如果现在停止射击，就会立刻遭到攻击。
「咿呀！！」
蜂蜜色的少女发出尖锐的悲鸣。不只是因为凶猛的枪声与火花，还有从他们身旁咫尺之间高速擦过的物体，恐怕是流弹或者跳弹。
但是上条没办法用低头趴下这样正确的方式去应对。比起这个，他现在如芒在背。
如果不亲眼看到结果就无法摆脱焦躁。
不安不断涌上心头，令他怀疑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按常识来想，他们正处于优势，但他逐渐无法相信常识的判断基准。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就是这种等级的怪物。
明明正在进攻，却逐渐被逼上绝路。上条无法忍耐地大叫道。
「还没结束吗……？还没完吗！！」
「可恶，人影还在走动。确认到肩膀的颤动……他那是在笑吗？他在向这边靠近，粉尘要散了、呜哇？！」
满头大汗地盯着望远镜的警备员（Anti-Skill）发出噩梦般的吼声。
响起了金属被弹飞的刺耳声。
展开厚重弹幕的重机枪突然被破坏，停下了射击。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罗森克鲁兹跳进了由沙袋墙和路障围成的防御阵地之内，以枪弹炮轰为基础的战术就无法使用了。
然而罗森克鲁兹此时或许该感到疑惑。
警备员（Anti-Skill）和风纪委员（Judgment）的最佳战术被击溃、成了被猎杀的一方，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即使如此，他们的脚步还是没有退缩。
一个强壮的警备员（Anti-Skill）手里攥着什么大喊。
「所有人趴下！」
上条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所以他慢了一步。
轰隆！！！！！！
坦克和机动战车的车队，一齐由内向外被引爆了。
明明离得很远，上条的双脚却从跑道上浮起。
然后被吹倒向正后方。
「小——弟——弟————————！！」
博洛尼魅魔的喊声在脑中模糊不清地回响，甚至连彼此实际的距离感都无法把握。
深入坦克和机动战车阵地的CRC怎么样了？
以八轮的「嗜血章鱼」为首的这队军用车辆原本就可以通过远程遥控作为陆地无人机使用。既然已经在第一道防线上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谁也不觉得单纯的火力能把CRC击退。因此可以采取这样的战术。等到罗森克鲁兹悠然击穿防线，深入到防御阵地之后，再声势浩大地自爆。
恐怕用的也不是一般的炸药。
「啊……嘎……？」
如焊接般雪白的闪光仍烙印在上条的视网膜上。
这场爆炸可能利用了铝热反应。摄氏三千度以上，连铁都能融化的浓密爆风从零距离喷在目标身上。
白井黑子趴在跑道上护着头部，发出不输给爆炸声的叫声。
「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有吧？嫌疑人还站着呢，甚至没有俯身避开！！」
巨乳戴眼镜的风纪委员（Judgment）似乎有着「透视能力（Clairvoyance）」，她看着仍未散开的粉尘深处瞪大了眼睛。
「……骗人……的吧……？」
美琴也同样僵硬着。她可能通过微波反射的雷达捕捉到了什么。
但上条根本没有时间用肉眼确认。
嘎叽嘎叽咯吱咯吱！！
一阵异响炸裂。多辆连接在一起呈大蛇形的XHsACV-15型「水蚺」装甲车突然出动了三个单位。乍一看是想撞死罗森克鲁兹，没想到又沿三面围成等边三角形，然后急停了下来。
首先完全封锁。
七十米的巨大车体，围出了学校操场那么大的面积。
「水蚺」不仅仅是一堵厚厚的墙。它们最大的优势在于在于机动性，能够根据状况自由自在地布阵。
警备员（Anti-Skill）趴在地上对着对讲机吼道。
「开火！！」
在巨大的三角形内，所有车辆侧面的炮塔一齐行动了。以自爆为前提的飞行无人机被准确地发射，二十毫米的加特林炮一个接一个地喷火。光是听到声音就令人胆寒。在这样密集的弹幕下，如果是普通人，不到一秒钟就会失去原形，变成雾状的碎片四处飞散。
如果对手是普通人的话。
这还没完。伴随着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从天而降、倾泻而下。这是结合了一百二十毫米炮弹和二十毫米加特林炮的连射、使用铅弹与火药构成的人造天谴。
上条曾经见过。这是由大型运输机改造的空中移动的炮台阵地，名为炮艇。
它在上空绕着大圈，同时投下了数量庞大的铅弹。
警备员（Anti-Skill）趴在地上慢慢地匍匐前进，同时喊道。
「HsAC-03『聚光灯』来了。瞄准点周围二百米处都是碎片警戒圈，全体撤离，撤离！」
「半径二百米……别说是学校了，简直比巨蛋球场还大。这不是把所有人都覆盖了吗？！」
一连串的爆炸。
虽然中间隔着「水蚺」这堵墙，但是挡不住从头顶上落下的大片扬起的锋利金属片和柏油碎片。这已经差不多是发生在地面上的火山喷发了。
即使处于戒严状态，也不可能在城市里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空袭。这种不计成本的大火力只有在满是平坦跑道，没有学校和学生宿舍的第二十三学区才能做到。
甚至，这还不是结束。
在比支配天空的炮艇还要更高的上空。
星星闪烁着。
这么想的下一个瞬间，超重的钨合金立刻从大气层外垂直落下。全长十米，直径八十厘米。那是从学园都市引以为傲的巨大人工卫星射出的一击。重金属柱险险擦过在上空盘旋的炮艇，朝着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直线坠落，汹涌的气流差点让五十米以上的机身失速。
声音被压缩了。
连光都无处可逃，然后从中心向四周迸射。
那是人工造成的彗星撞击。如果爆炸冲击波不受控制地向四面八方扩散的话，说不定整个第二十三学区都会消失。柱子侧面的特殊沟槽和尖端角度将动能汇聚成一束，笔直地穿透地下。甚至连铺设在柏油跑道下的试验用核掩体也被轻易地挖掘出来。
「？！」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集中了矢量，但似乎并不完全。
猛烈的余波将七十米长的全地形装甲战车「水蚺」扭转掀翻，险些将上条卷进去。不过这样已经算好的了。如果没有「水蚺」作为防壁、被沉重的冲击波直接击中的话，普通人早就变成肉块了。
收集铁屑当作巨大盾牌的美琴，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
「……难道只要有心，这种东西随时都能往我的头上扔下来……？」
躺在地上的上条连这点余裕都没有。
他头痛欲裂。
与其说是被人从外部殴打，不如说是头盖骨里的压力本身发生了变化。
光是看着就觉得耳膜要爆裂了。
上条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最终他紧紧抓住了附近的博洛尼魅魔。就像被身边的落雷吓坏的小孩子向母亲求助一样。
不是特别的人，又怎么样？
只是没有「传说」的普通人，又怎么样？
为了保护学园都市，仅仅为此而集结起来的人们的力量，庞大到足以击垮在一旁观望的上条。
上条一边被右耳传来的黏糊糊的莫名触感吓到，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
「罗森克鲁兹呢……？都这样了，就算他断条腿我们也不会遭天谴吧……」
「没有。」
抱住少年身体的博洛尼魅魔发出冷酷的声音断言。
「抛去你乐观的滤镜。那家伙还能动。」
上条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竟然如此强大吗？就算发动了足以改变地形的猛攻，他也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对这样的敌人，就算用右手对着他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
一个变调了的声音从为了不妨碍起飞和降落而直接埋在跑道里的防灾扬声器中传来。
那是上条熟悉的声音。
『闪开。这只是为了能够切实命中，而让对方停下脚步的前菜罢了。』
6
那原本是位于围绕学园都市外周的「墙壁」正下方的研究基础设施。
这个超大型设施使用巨大的磁力来封闭电子和质子的流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使粒子和粒子发生碰撞，从而产生各种各样的现象，有时还用于产生自然界中不存在的全新元素。
「呼啦圈」。
世界上最大的粒子加速器被释放，发射出威力巨大的电子束。
一条直线从北部第三学区贯穿至南部第十学区。
这是自所谓的「桥架结社」在第十二学区突然建起领事馆、在城市里胡作非为以来，新任统括理事长·一方通行（Accelerator）就在准备的真正的王牌。
原本的首要目标是爱丽丝·异典。
这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刻将她一击毙命而不断调整的超级兵器，现在它直接命中了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只能发射一次。被强行拴在圆形加速器上的集装箱大小的电容器和变压器一个接一个地被引爆，巨大装置搜集的巨大能量烧毁了它自身，但死之枪还是正确地纵贯了学园都市。
咔咔咔！！！！！！
光线驱散了黑夜，将空气中的水分一起蒸发了。受热熔化铺设的柏油路面又一同变回液态，留在机场里的小型喷气式飞机一架接一架地被引爆。翻倒在地的「水蚺」从中间被蒸发烧尽。
这只是余波。
那么对直接命中的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上条浑身被融化的柏油路气味所包围，咳嗽不止。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原地蜷缩着。他似乎产生了错觉，以为近处落下了一道巨雷，下意识护住了自己。就像吃了震撼弹一样。
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多如牛毛的准备工作都是为了这一击。
新任统括理事长·一方通行（Accelerator）暗中遥控城市里的清洁机器人和保安机器人，仔细调查预测射线上是否有人。如果还有人停留，当然会将他们引走。虽然在和他亲近的最后之作（Last Order）不服从指令的时候令他的计划受到了些许挫折，但是他用狸猫型的宠物机器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总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他创造出仅此一次的机会，只有此时此刻，就算庞大的能源笔直地贯穿学园都市，也不会发生任何人员伤亡。
第一位没有天真到会浪费这次机会。
打破本就是世界上最高规格的「呼啦圈」的输出极限，加速到光速的99.99%以上的电子聚块将景色都抹消了，杀向罗森克鲁兹。
这条直线上，沥青跑道沸腾着化成橙色。
可能连构成空气的元素都被改写了，电子束所经之路四处带电迸出火花，令人毛骨悚然。
蜂蜜色的少女发出呻吟。
「呕呃。我不想闻，不想把这种空气吸进身体里……」
上条顾不上这些了。
别说是直接命中，要是不小心看了一眼，都有可能失明。
这简直就是用科学技术制造出来的超自然现象。
「可、可恶！」
上条想尽办法确保自己的呼吸，在寒冬的夜晚汗流浃背地喃喃自语。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这下总算……？」
回答的人既不是警备员（Anti-Skill），也不是风纪委员（Judgment），既不是美琴，也不是博洛尼魅魔。
但确实有声音回应他。
「叫老夫吗？」
他两眼一黑。
上条当麻后悔了，他就不该抱有这个疑问。
7
魔女们的女神阿拉蒂娅在外围眺望着眩目的闪光，小声说道。
「我们来晚了呢……」
「他们怎么样了？」
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是「古老善良的玛丽亚」。虽说不完美，但在如今唯一防住了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攻击的她看来，没有自己的战场只是堆积如山的自杀行为。
她不在乎牺牲自己。
「古老善良的玛丽亚」是无比厌恶用特殊的奇迹伤害普通人这一行为的「超绝者」。
「盲目和他们汇合只会毁掉为数不多的机会。」
「……我知道。」
「古老善良的玛丽亚」勉强调整呼吸，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在保留手牌的时候，守卫第二道防线的人全军覆没的话，就血本无归了。问题不在于是否真的使用舍身防御。只要母亲大人站在同一战场上，罗森克鲁兹就会产生无意义的警戒，就足以束缚住他的行动。」
一开始就没有逃跑这一选项。
当然，阿拉蒂娅自己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她们也开始行动。
8
结果揭晓。
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是无用功。
风纪委员（Judgment）白井黑子和眼镜女生似乎也哑口无言。
这里是学园都市中唯一平坦到能看见地平线的第二十三学区。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不加思索地逃跑只会把毫无防备的后背暴露给天敌。在现实的战争中，从劣势中撤退是最难的。
「哎呀。」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小声惊呼。
从他伸出的掌心前方释放的术式没有击中上条的头部，而是穿过了一旁的空间。
上条当麻没有动。那么他是怎么失去准头的呢。
CRC开心地说——
「让地面本身大幅度旋转？这不是魔术师的物体消失魔术吗？」
「你居然有着这么世俗的兴趣，真令人意外，罗森克鲁兹。」
既然她们主动出手了，就不可能不现身。
魔女们的女神款款走来，站到能守护上条当麻的位置。
「和大自然共生的魔女无法操作跑道上的柏油路吗？开玩笑。我们可以自由操纵土壤和矿石，就像操纵树木和花草一样。无论它们如何被加工和损坏，只要用魔女的指尖轻轻地抚摸，它们就会回应我。」
也就是说，她把脚下融化的柏油路，以直径一百米为单位转了一圈。
就像在人群面前让待机的大型客机消失的大戏法。
罗森克鲁兹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你觉得这是可以反复使用的秘技吗？」
「我不觉得。只要你上钩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阿拉蒂娅抛下这句话——
「刚刚的现象不只是让瞄准上条当麻的致命一击落空。你连落空的攻击打中了什么都没确认吗？」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停顿了一下。
不到三秒钟，他就有所察觉。
「原来如此。」
他抬起视线。
嗡嗡……！！就像是怪兽大步前进般的震动。
令人仰望的巨大身躯。那是在巨蛋球场一样巨大的容器下长了三条铁塔大小的腿的怪物。
三臂蒸馏器。
被认为是内含整个宇宙，因此可以合成所有事物的「古老善良的玛丽亚」的实验器具。这是连世界上不存在的死亡和破坏都能当玩具一样自由自在地取出的究极最强容器。
「哼。」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摆出一个手势，像是在轻轻捏着一只白兰地酒杯。但他两手空空。
「父性的十字架与母性的花瓣。这个东西太方便，令人们过于依赖红色秘法，放弃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策略的努力了。」
他是至贤的贤者，他的遗体一百二十年间毫无变化，他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完美箱庭，重现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将所期望的答案汇聚于手中，制造出治愈整个世界的秘法。
也就是说，他的性质与精通厨房合成的实验器具非常相似。他们之间的差异仅是，「古老善良的玛丽亚」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封存奇迹，而CRC则释放奇迹强烈地干涉整个世界。反过来说，「古老善良的玛丽亚」的三臂蒸馏器强大到让他觉得必须要施展这种红色秘法了。
「……我公开一条全世界通用的规则。」
「古老善良的玛丽亚」低语。
「攻击他人者，亦会遭到他人报复。即使是沉睡于秘辛领域之物也一样。根据反作用法则，自灭于你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天谴和祸害吧，CRC。」
9
咕嘟咕嘟的粘稠的声音包围了整个世界。
这是……什么？
像巨蛋球场一样的三臂蒸馏器上出现了裂缝，由内侧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从中涌出了灰色的肮脏气泡。然而，细小可怕的气泡与洗涤剂或肥皂等清洁的印象相去甚远，而是使人联想到痛苦和死亡。它像洪水一样把罗森克鲁兹吞没了。
能夺走力量和气力，将人消灭的泡沫。给人的印象像是咽下毒药后从口中溢出的白沫，又像是灭火器。
人体如果碰到其中一个破裂的泡泡会变成什么样，根本没人想要去确认。打个奇怪的比方，这就像是蛞蝓对盐产生兴趣一样的自杀行为。
「咿——！！」
蜂蜜色的女孩脸色苍白，满脸写着绝对不想被吞没。
「……该逃了。」
然后，「古老善良的玛丽亚」当机立断。
她不会以此刻是否占上风这等肤浅的见识来决定战略。
「面对CRC能争取六百秒时间就已经是奇迹了。即使好不容易分开了大海，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不逃跑，也救不了任何人的性命。」
上条还在目瞪口呆。
「这、既然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CRC的世界封闭模型比我的更精确。因此，两者能做到的事也有差异。虽然现在钻了他的空子，但只要他冷静处理，很快就会击溃我的攻击。那样的话，被更大的灾难吞噬的就是我们了。」
猛地扬起一阵沙尘暴，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黄色的沙子。
这是失败的颜色。已经输了吗？难道这第二道防线所在的第二十三学区和被黄化击溃的第十二学区一样，都快到迎来终局了吗？即使「超绝者」团结一致，所释放的一击也仅仅只能稍稍阻挡罗森克鲁兹，而无法压制他吗？！
（从这里逃走？要逃到第三道防线吗……？如果第十八学区也被打败了，接下来就是第七学区，就到那间医院了……就算要逃，下次也是最后的机会，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当上条这么想的时候。
比从人口中溢出的白沫还要可怖的泡沫堆中，传来了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重复做同样的事也太无聊了。」
轰！！！！！！
那攻击并非直接针对眼前的上条等人。
巨大的杀伤力就像远投的棒球一样，从他们的头上跨过。
随后传来一阵震动。
「……骗人的吧。」
上条当麻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
远处发生了爆炸，余波姗姗来迟，摇晃着柏油地面。
位于更后方的姆特·底比斯所在的第三道防线，被瞬间秒杀。
但面前的危机并没有消失。
「唔！！」
御坂美琴立刻将游戏厅的代币抵在大拇指的指甲上。
但也许她自己已经明白了。
CRC。
三倍于音速的攻击也杀不死他。她心知这一点，动作才毫不犹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试图摆脱恐惧的尖叫。
压缩空气的爆炸声响起。
御坂美琴顾不得仔细查看结果。
「趁现在！！快点，错过这下就真的逃不掉了！！」
上条只能被比自己还小的少女拽着手。
那边发生了什么？
第十八学区的第三道防线不存在了。
他们没有最终挑战的机会了。
接下来就直奔第七学区了。拿不出对策的话，罗森克鲁兹就要到达医院了！！
10
所以。
没有人能阻挡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的脚步。
11
传来一阵稀松平常的脚步声。
位于正面的玻璃自动门没有阻止入侵者的功能，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机器不歧视任何人。它不管情况危急，就这样迎来了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
「那么，被送来的『超绝者』在哪儿呢？名字是安娜·施普伦格尔来着？」
他随口说道。
结果，罗森克鲁兹对安娜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对他来说，她并不是自己创立的魔术结社「蔷薇十字（Rosenkreuzer）」的末裔这样特别的存在，只是众多「超绝者」之一，在他的游戏规则里要被杀死的一条命而已。
「喂，那边的。」
CRC特意出声呼唤。
明明只要他想就能轻易读取残留思念。
很明显，他正在享受。
「名为安娜·施普伦格尔或者住址不明、职业不明的少女A被送去的地方，是叫ICU？该从哪边过去呢？」
「咿、咿……」
青年护士整个人瘫软在地，背部紧贴着走廊的墙壁，但他只是拼命地摇头。这位青年护士应该是个贯彻职业道德到底的医疗专家。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像是看到了温馨一幕，一边开口，一边朝护士缓缓伸出手掌。
「呵呵。最好不要和老夫纠缠太久哦？……如果太惹人不快的话，说不定会对你产生兴趣呢。」
『住手。』
有人出声阻止。
院内药店前敞开的候诊大厅里排列着一排沙发，有人正坐在靠边的一张上。那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捧着罐装年糕汤，往鸟喙一样的嘴里倒了一口。
那是既可被称为圣守护天使，又可被称为地球外智慧生命体的神秘存在。
同时也是秘密首领之一。
被称为爱华斯的存在。
『那个人没有任何过错。如果你找的是跨越「蔷薇」和「黄金」的近代西洋魔术史的因缘之人，就不要认错你该扯上关系的对手，CRC。』
「真是的，秘密首领还真费劲。那东西的肺和心脏应该都已经停止工作了，难道半吊子巫女被连到机器上，你就确认不了她的死亡吗？明明只要把她彻底杀死，『契约』就会失效，你就能被解放到自由的世界了吧？」
咔嚓，从一无所有的空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干燥的塑料碎裂般的破坏声。
『……你在开玩笑吗？』
「这个世界是由玩乐之心和求知之心推动的。如果没有开玩笑的小丑的话，无聊的世界只会变得更加黑暗沉闷啦。」
『你忧心世界，自以为豁达，高声主张不把历史变化的责任推给任何人而以自己的情感作为破灭的指针。可是CRC，你竟然没有看清自己的处境。好吧，这或许可以变成我方的希望。』
「？」
『能与守护德国第一圣堂的秘密首领——也就是我——取得联系的正式巫女确实只有一个人。但我个人中意的对象可不止她一个哦。』
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同于爱华斯，是拥有肉身与质量的人发出的音色。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转身，随后笑了。
「……哦？」
他看起来兴致盎然，一副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找到了残留的微小乐趣的表情。
来人身穿米色的修道服，一头修剪齐肩的金色头发。
一位超越肉体上的死亡，即使夺取大恶魔的身体也要强行留在现世的魔法师。
「人类」亚雷斯塔·克劳利挡住了去路。
12
在冲突发生前不久。
青蛙脸医生同样察觉到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果然，对手没有天真到不攻击医院和学校吗？）
即便如此他能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
他是医生。
然后，徘徊于生死边缘——不，如果不借助生命维持装置的话她连呼吸和心跳都无法维持——的患者就躺在眼前。即使这种病灶用现代所有的检查仪器也无法找出病因，翻遍厚厚的医学书或是疑难杂症研究数据中心都无法找到病例，他也不会明智地选择放弃。
无药可救。
可以断言，这是青蛙脸的医生最讨厌的话。认为救助人命的专家可以凭情绪和状态放弃患者的可能性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和医疗扯上关系。
「……那么？」
既然所有的检查仪器都找不出病因。
青蛙脸的医生不如着眼于失败的记录。
「血液检查抽取的血样全都没有结果吗？」
「是、是的。全部五支血样，什么都没找到。」
年轻的技师将视线投在分别用五颜六色的橡胶塞密封的试管上。
什么都没有检测出来并不是令人欢喜的结果。无论如何，实际处于死亡深渊的患者就在这里。这就像是明显做出奇怪举动的电脑，诊断却说「未检测到恶意软件」。
（……异变显然发生了，但是数据上没有异常吗？）
从密封试管中的血液里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么在娇小少女（？）的体内未知的病灶现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了呢？
但是另一方面也有让人在意的事。
「嗯？」
他们没有闲暇对病情突然变化的患者用乙醇仔细擦拭全身消毒。在某些情况下，救护车运来的急诊病人会从急诊室直接送来这里，所以ICU不像手术室那样具备无菌无尘的环境。相对的，圆筒型的清洁机器人会频繁地来回走动，尽可能营造干净的环境。
他伸手叫住机器人，打开盖子观察里面，找到了草莓金色的长发。
他试着触摸了一下，指尖传来一种毛毛刺刺的粗糙感觉。尽管才刚刚脱落，但头发表面的损伤十分严重，就像掉在地板上过了好几年一样。
「……」
头发和指甲里也有营养和氧气流通。
但是人们都知道剪头发并不会造成大出血，因为毛细血管只连通到发根的附近，在发梢中并不存在。
他明白问题的关键是什么了。
青蛙脸医生不会因为难以得到科学证明就止步不前。
「该、该怎么办呢？」
「准备人工透析。」
青蛙脸医生冷静地下达了指示。
细菌和病毒是如何作用于人体产生危害的，这其中千差万别。但那之中，「因具有和人体必不可少的成分相似的性质而有害」这一点实际上占很大比例。比如一氧化碳。与氧气结构相似的一氧化碳与红血球结合在一起，将原本应随血液运输的氧气挤掉了。所以需要氧气的人类会倒下。
元凶虽然看不见，但寄生于人的身体机能。
是「诅咒」这个词妨碍了他们的思路。
致病因子就在身边。只要把它想象成对人的脸、名字、头发和指甲等之中「被称为超自然的某种物质」做出反应而出现症状的致命花粉症之类的病症就可以了。
那么，该如何防治？
什么可以视作口罩？预防药和治疗药呢？用合适的词汇进行替换。
只要在脑子里能重新组织语言，思考就能运转。不管多么不可思议，事实是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胁。那么医生怎么能就此停下来？
「……历史上，也有吃了剧毒的氰化钾却没死的人。」
「？」
「拉斯普京。虽然他有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传说』，但是在官方记录上，他无论吃多少含氰化钾的点心都没死吧？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百分之一百都会因为氰化钾和胃酸反应而当场死亡，但是也有人认为，他是因为胃酸分泌非常弱所以得救了吧？」
这也是回避了死亡的一个例子。
即使是乍一看像奇迹或噩梦一样的结果，也能用科学来说明回避的方法。
无法用科学证明的病灶又如何？
如果只是消除发病的条件的话，仅仅靠手中的科学也有十足的可能。
也就是说——
「这个病灶似乎以『血液』为基准来识别个人攻击身体组织？那么，如果通过人工方式将全身的血液换掉，暂时改变血型的话，被称为『诅咒』的疾病就会迷失。我们要剥夺它的个体识别能力。明白了吗？」
大量器材被稀里哗啦声势浩大地运到ICU。为了不妨碍工作，青蛙脸的医生暂时走出ICU。
他呼出一口气。
有谁站在那里。
亚雷斯塔·克劳利。
因为是旧知，所以青蛙脸的医生并没有惊讶地回头。他并不知道亚雷斯塔为什么、怎么出现在这里。仅仅是接受了这个「人类」可以做到无法理解的事情这一简单事实而已。
亚雷斯塔身边跟随着黄金猎犬。她的提问很简单，但也涵盖了她的一切思绪。
「……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病人想活下去，我就会把所有的技术和资源都倾注进去哟？」
「在这种状态下的安娜·施普伦格尔，你要如何确认她的意志？即使能读取脑电波的脉冲，也应该无法进行对话。」
「确实。但是有人把病人交给我，冒着生命危险恳求我。我没有听取本人的想法，或许她现在也没有想活下去的动力吧？但是，如果是那个少年的话，即使面对已经完全丧失生存理由的人，也一定能从她的内心深处重新挖掘出活下去的动力。那就试着赌在这一点上也不错吧？」
青蛙脸医生知道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正在接近。但是他无论多么熟悉这座城市的真相，也只是个医生而已。与曾经身处「暗部」的怪物们不同，他没有自己战斗守护圣域的战力。
所以。
「你不打算帮忙吗？」
「……」
「你也忍不住想试试吧？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去全力以赴。」
这绝不是夸张而冗长的话语。和可疑政治家的演讲和放映后限定30分钟的电视邮购节目不一样。对于能够相互理解的两人，手舞足蹈的表演等反而只是画蛇添足。
亚雷斯塔低着头，小声发问。
也许，她并不是在向眼前的青蛙脸医生寻求答案。
「……虽然这座城市是我建立的，但它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了。在如今的学园都市竭尽全力，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此有人给了她一个答案。
青蛙脸医生简短地回答。
正因他们是旧知。
所以，老友的声音十分清楚用怎样的话语最能打动她。
「『他』会为此开心吧？」
13
因此。
魔法师与魔法师正面交锋。
别说战斗，连逃跑的勇气都挤不出来的「人类」，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并且这个「人类」，只要下定决心，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过去的历史已经证明了她的行动力。
『亚雷斯塔。』
「你退后吧……还有，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动摇。」
「人类」和黄金猎犬的对话仅仅如此。
冲突开始了。
轰！！空间在咆哮。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并没有望向眼前的亚雷斯塔，而是看向了四周。
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CRC开心地低语道。
「……你错开了『相位』吗？」
「这值得惊讶吗？马瑟斯他们也能把『相位』当玩具。利用灵魂出窍窥视其他『相位』，从不同的『相位』中取出力量的团块，赋予临时的质量……托他们的福，无用的『火花』四处飞散，造成了很多无辜的牺牲。」
这里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紧挨着的黄金猎犬被永久隔绝。
即使强大无比的魔法师和魔法师正面交锋，医院的建筑物也不会倒塌，在那里工作的医生和不能动弹的患者们也不会被流弹卷进去。
「我也是个蠢人，为了抑制『火花』的产生，想通过传播新神话来把缓冲材料插入『相位』体系中。不过，在独占了名为神的既得权益并加以捍卫的十字教和天真无邪地被教会指使的数十亿民众的干扰下，没能取得好的结果。即便如此，理论本身是真货，想要将一个人神隐，也不是不可能。」
准备工作已完成了。
亚雷斯塔和罗森克鲁兹同时向前迈出了一步。
砰！！！！！！
空气被压榨，闪光被扭曲了。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手里拿着用玻璃做的古旧提灯。
盛在其中的是被称为永不消逝的光芒的能量块。柔和的灯光只是稍微向玻璃灯罩外露出一点，就会变成吞噬空间中氧气的红莲大蛇。
相比之下，亚雷斯塔只说了一句话。
「大恶魔。」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扭曲了。
在亚雷斯塔面前，一片火红撞在看不见的墙壁上，融化了侧手边的混凝土墙。
「人类」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金斯福德给了她最初的契机。控制方法已在她手中。
「……你要依靠过去的传说吗CRC。快要露出马脚了吧？」
罗森克鲁兹呼出一口气，就像孩子厌倦了玩具一样，将永恒之灯甩过肩膀扔到了身后。
亚雷斯塔的背上像蝙蝠一样的翅膀猛烈地拍打着，死亡的暴风掠过世界。
暴风的流动没有丝毫缝隙，让所有接触到的东西都腐烂成黑色。
暴风本身没有颜色。但地板、墙壁、天花板，都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黑色，被惨不忍睹地卷起，逼近罗森克鲁兹。
CRC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装有粉末的烧瓶。不，不清楚烧瓶是否真的存在。或许只是他的动作和举动完美到让人不由自主地看起来如此。总之，银发青年用大拇指拔掉塞子，撒出红色粉末。传说中的魔法结社「蔷薇十字（Rosenkreuzer）」所追求的并不是人的不死这等低劣的目的。
「『变革』。」
同字面意思一样，庞大的世界完全改变了。
黑色消失了。形成了像深邃的森林里一样，充满负离子的清净空间。就像网球的拉力赛一样，世界的主导权不断地交替着。
如此轻松。
干脆利落。
如果这是表面的世界的话，整个街道就都已经腐烂，被埋在绿色的树木里了。
「原来如此，小子你不是单独作战，而是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这就是你在老夫面前说出那种空洞的豪言壮志的底气吗？」
「圣守护天使。」
「而且不只两个人……但你不认为自己很可怜吗？结果小子你终究不是通过自己克服困难的，只不过是依靠比自己强的人，躲在他们身后，从安全的场所向老夫扔石头罢了。」
「什么。你不明白吗？」
「？」
「如果不明白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这场交锋，仅凭这一点就有了意义。」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稍微慢了一步，移动了视线。
看向自己的指尖。
食指指甲微微裂开，确实有出血。
「……你自吹自擂是完美的个体，却又和七个弟子一起建造了『圣灵之家』，把自己装进了特别的墓地。结果你也是有意通过地形衍生出的记号和色彩来调整自己的魔法师吧。」
亚雷斯塔干脆地说道。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就把你扔进异世界去就好了。已经没法从土地中获取支援了哦，CRC，就像在火星上使用智能手机的GPS地图应用程序一样。走到另一个世界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嗯。」
十分坦率。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微微点了点头。承认了对方的意见。
在此之上，他又说道。
他这么断言。
「但是，即使多少夺走了老夫的机能，小子你的力量也没有任何强化吧？」
发生了爆炸。
罗森克鲁兹没有动，只是把手掌举起来了。仅此而已，亚雷斯塔的胸腔里就发生了异变。铁锈味涌了上来，无法抑制地吐出鲜血，然后穿着米色修道服的女人两脚从地板上浮起。
别说是作为人的五感，就连大恶魔和圣守护天使的感官也追不上了。亚雷斯塔的身体在医院的大厅里一次次地撞来撞去，刮倒了排成一排的沙发，连续发出了好几回破碎的声音。
CRC从手背侧看着自己的指甲。
「……你知道老夫做了什么吗？」
并非什么小聪明。
他们从根本上就不在同一个层次。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无聊地往自己的指尖吹气。
「蔷薇的宗师是不会直接使用咒语和魔法阵的。而是从隐藏在平凡景色的寓意中将所有神秘取出。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十字架、希波克拉底誓言。医院才是表示奇迹的记号和属性的宝库吧？」
「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吧……」
「呵呵。真正的宗师不需要言语吗。事到如今，你还遵守已故的女士金丝福德的愚蠢束缚，有什么意义？」
滋滋，由于粉尘爆炸，空气产生了可怕的易燃性。
但情况再也不会变化了。即使自己以外的人被嘲笑了，亚雷斯塔也没有反击的力量。
空气在流动。
偏离的「相位」回到正轨。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站在平凡的医院大厅中。在这里施展拳脚的话，柱子和墙壁都会被破坏，人也会死，在这个空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亚雷斯塔浑身是血。她被吹飞，撞碎候诊室里的好几个沙发，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最终背靠柱子瘫坐着。
『你个蠢货，难道就因为你向往着金斯福德的生存方式，就要走上跟她完全相同的末路吗？！』
是木原脑干的声音。因此，亚雷斯塔明白「相位」的错位已经复原了。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恶徒的「人类」连站都站不起来，小声地笑着。
CRC已经懒得看向他们了。
「这个时代的所谓魔法师就这种程度吗？」
但是亚雷斯塔的脸上，既没有焦急也没有后悔。
砸碎了好几张沙发，瘫倒在地上的「人类」微微一笑，这样说。
「你是不是弄错了目的？CRC。」
「？」
她是继金斯福德之后第二个让CRC露出那种表情的人。
所以她的话也不是为了自己而说的。
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个挑战者而留下的。
憧憬宗师。
憧憬那种生存方式。
她想起木原脑干的话，如果自己看起来像她一样的话那就足够光荣了。
「……排解无聊？作为让你重生在这个无聊的世界的惩罚，要把『超绝者』们赶尽杀绝？」
因此，她嗤之以鼻。
满身是血的亚雷斯塔，眼中透露的是赤裸裸的嘲笑。
从很久以前开始，向比自己更伟大的东西投以疑问的目光正是这个「人类」最大的特征，即使这样使她被世界大多数人视为怪人，经常被排斥。
于是，「人类」虽然被骂成魔王，但却获得了谁都无法理解的真相。
也就是说。
「你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让人领悟到你的真意，还是连你自己都视而不见？……结果，你只是害怕让你诞生的人吧？如果『桥架结社』能用特别的方法使CRC复活，那么通过重新组合仪式的顺序和记号，可能会得到让CRC当场死亡的方法。因为害怕被剥夺自由，所以你在复活的瞬间攻击了让你诞生的人。速度快得让当事的『超绝者』们都目瞪口呆。」
例如，作为魔法的灵魂出窍，在一个术式之中包含了将意识从肉体分离的术式和回到肉体的术式。也就是说，如果将意识分离的术式重新组合的话，就能得到复原的术式。降灵术和使用人偶的诅咒也一样。大部分的魔法都不能「只管放不管收」，这与处理炸药的技术人员必须同等重视让炸药爆炸的知识和让它不爆炸、保持安全的知识是一样的。
将这方面做到极致的，是英国清教以魔道书图书馆作为对抗所有魔法师的手段。
「这个世界上有打倒你的方法，从一开始就近在咫尺。」
「……」
「所以，讨厌被束缚的你，决定先从这一点开始破坏。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听任性的『超绝者』们的话，像做拯救世界的跑腿打工一样去拯救一个个素未相识的人。」
难度最高的爱丽丝·异典如他所料在奇袭中完全死亡，被年幼的她维系着的「桥架结社」解散了。即使是阿拉蒂娅和博洛尼魅魔等当事者们，也不可能再一次让「超绝者」全部集结在一起吧。
这正是CRC的目标。
夸张的动作和无意义的言行，剥开伪装后不过如此吗。
对于神和领袖这种无条件地被全世界所认可的东西，亚雷斯塔总是彻头彻尾地抱有怀疑，所以她才能断言。
「……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名誉。我的生死不在胜败条件内。这是你最初自己擅自设定的吧？总的来说，这就是能否守护安娜·施普伦格尔的战斗。」
「难道说……？」
那个「人类」正在静静地接近。
进入真正的宗师领域。
只有拥有作为强烈「个体」的本质，但同时尊重他人，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而拼尽全力的魔法师才能被允许到达的阶段。她正接近那个入口。
智慧的大女神为此托付于她。
所以血淋淋的「人类」果然还是笑着断言道。
「……如果那个杀死所有幻想的少年能赶上最后一刻，那就是我的胜利。」
14
然后。
上条当麻呆站着。
从踏进青蛙脸医生所在医院正门的最初一步开始。
那里就已经是红黑交织的异界了。
同时也是之前一切惨状的再现。景色被毁坏，认识的人倒在血泊之中，只有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
「……」
「那么，你接下来要如何行动？你们迄今为止一直都在失败，总不会认为现在靠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吧。要向跟在你身旁的『超绝者』求助吗？要让无力的自己一味地退到后方，摆出指挥官的架子发出指示来攻击老夫吗？呵呵，老夫倒是完全无所谓哟。原本对老夫来说，杀掉所有的『超绝者』就是老夫自己立下的规矩。如果你要把秘藏的『超绝者』送到最前线的话，嘻嘻嘻，那老夫就怀着感激的心情收下吧。」
「不行。」
站在旁边的阿拉蒂娅水平抬起细长的胳膊，按住上条。
「不要天真地以为CRC会说出对我方有利的话。」
她没有余裕将视线转向这边。
但是，她全身的气势都在告诉自己不要中了他的挑衅。
姆特·底比斯处于无法行动、生死不明的状态。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里的「超绝者」只有阿拉蒂娅、博洛尼魅魔和「古老善良的玛丽亚」。如果不能妥善运用，能够赢的局面也会变得赢不了。不能在这种地方轻易地让性质比「超绝者」更稀有的幻想杀手（Imagine Breaker）被摧毁。
「嘻嘻嘻，嘻、嘻嘻嘻。」
逼近。
与此相对，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从正面向这边逼近。
他一边用指尖玩弄着下巴银色的胡子，一边说道——
「怎么了？已经结束吗？还有其他的选择与王牌吗？如果身上背负着要守护的人的话，就能发挥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你被期待着的这一性质哪里去了？」
那不是在同一个次元战斗的人的行动。那只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被清楚地划分了界线的虐杀而已。
在极限的状况下，迄今看到的东西在上条的脑海中快速展开。
有什么头绪吗？
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吗？
即使明白这毫无意义、但不能放弃的本能却无休止地反复空转。
●爱丽丝·异典和安娜·金斯福德都死了。
●守护街道治安的警备员（Anti-Skill）和风纪委员（Judgment）也不行。
●即使使用包括自杀性爆炸攻击在内的无人战车和机动战车等的车辆战斗，也无法与之抗衡。
●就算是巨大的炮艇也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魔道书图书馆茵蒂克丝的知识与「魔神」欧提努斯的战术都无法匹及。
●学园都市第三名的「超电磁炮（Railgun）」和第五名的「心理掌握（Mental Out）」也行不通。
●从卫星轨道上落下的钨合金重金属空袭和使用巨大圆形加速器「呼啦圈」的粒子加速炮都无法阻止他。
●博洛尼魅魔的「冰冷女郎」、「古老善良的玛丽亚」的三臂蒸馏器等「超绝者」的绝招也没能完全消灭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
●然后连亚雷斯塔也是。
只是一个人。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那怪物明明只是一个人在街上阔步而已。
逃跑，重整旗鼓，再次挑战。
对上条他们来说那就已经竭尽全力了。第一到第三道防线全部失守，最终被逼到了位于第七学区的医院里。已经不能再往后退了。ICU已经近在眼前，连接着许多精密医疗器械的安娜·施普伦格尔在生死线上徘徊。现在，银色的青年踏进那里的话就全部结束了。
但是。
但是。
试着重新罗列恶梦般的战果，少年突然注意到了。
上条当麻本身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吗？
确实，这次规模不同。
在铅弹和爆炸物像狂风骤雨般横冲直撞的战场上，即使笨拙地握着右拳冲进去，不仅派不上任何用场，甚至有被我方流弹打中的风险。仅仅挥舞着杀死幻想的力量是无法解决事情的。
只是……
（我，能做到什么？）
思考。
被逼到绝境，上条当麻再次真正思考。
这样的结局能接受吗。
因为赢不了，就要给CRC让路，放弃安娜·施普伦格尔吗？那些再次站起来的人们，不是因为上条低头恳求，也不是被形式所迫才无奈地正当防卫，而是相信就算是坏女人的安娜也有未来。因为没有可以使用的手牌，所以阻止不了。难道这就可以让他放弃，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蛮不讲理地虐杀吗？
上条的胸膛深处有所触动。
那是心跳鼓动的声音。
做不到。
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话就把犯规的选项摆上桌子吧。把禁止的选项拿出来。如果对那个选项一无所知的话，那上条果然还没有拼尽全力。只是看着而已。因为没有自己动手，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面前还剩下什么手牌。那是不行的。比任何人都迷失了目标的，其实是独自一人想要为安娜而战的上条自己。不能就那样结束。绝对不能。
（……对了。）
挣扎。
继续挣扎！！
（还有一个办法。）
想帮助安娜·施普伦格尔。希望停止让无关的人们被不讲理地卷入其中。为此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打倒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他明白的。这些前提没有一个错误。但是为此，到现在为止上条自己做了什么具体的事吗？
杀死所有幻想的力量。
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力量。
无法应对严酷现实的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还有什么被保留的选项吗？
「……」
上条当麻是知道的。
这个世界真的真的很残酷，如果将恶劣的情况放任不管的话，真的会有人因此丧命。实际上爱丽丝·异典的生命被无情地夺走了，这件事证明了这一点。
照这样发展下去。
无论是一无所知的蓝发耳环。
还是为了拯救倒下的坏女人伸出援手的青蛙脸医生。
还是明明没有任何报酬却拼命战斗的「人类」亚雷斯塔。
还有。
无法自行让肺部和心脏运转的安娜·施普伦格尔。
所以。
「……发射，御坂。」
上条当麻抓住手里的手机，低声说道。
察觉到什么的魔女之神阿拉蒂娅猛地抬起头来。
「住手上条当麻！不行……！！」
「瞄准这个GPS信号，朝一楼正门左边的窗户发射。这样就可以打倒罗森克鲁兹了！！」
对此的回答很坦率。
在墙壁对面的御坂美琴恐怕对事态毫无察觉吧。
只有阿拉蒂娅目击到了。
闪光，爆炸声，还有冲击波。
穿过墙壁笔直飞过来的「那个」，绝对不是误射。
一切都如上条当麻所愿。
也就是说。
鲜血飞溅。
上条当麻的右臂，从肩膀附近被撕碎、在空中飞舞。
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只要将手掌或视线对准上条就能将右臂吹飞。就算有幻想杀手（Imagine Breaker）在，反正也挡不住他的攻击。倒不如说正因它在，上条当麻才封锁了自己的选项。
那样的话。
那么。
他咬紧牙关，两眼紧闭。
然后用自己的意志用力地睁开。
同时。
砰！！伴随着沉闷的声音，有什么从肩膀的断面飞了出来。明显不同于血液的半透明块。它获得了上下的概念，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自己成型，变成凶暴的獠牙排成一排的巨大下颚。
『……可以啊。』
也就是说。
龙。
从某处传来了声音。来自上条当麻的脑子里。
另一个少年明确地说道。
『我也已经气到不行了。我不会再忍耐了。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正打算自己跑出来了！！！！！！』
接着，少年睁着白眼球的毛细血管破裂、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眼睛，小声嘟囔着。
像诅咒一样。
「……如果没有这样的右手的话。」
15
自己主动唤出对方。
人生中仅限这一次，尽情犯规吧。
这一瞬间，平凡高中生不再只是一个无能力者（Level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