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名产店孤儿院分店的王都收复战 明明是没用且没意义的最后一刻,却连无谓的抵抗都很碍事。

  第64天 迪欧瑞尔王国 道路

  终于向自称「边境地平定军」、由第一王子率领的军队派出使者,取得了联系。我方的说法是,违抗教会与贵族的罪应该归咎于小子而非边境。我方以交出小子与迷宫王的宝物为条件,换取对方收手不对付边境,已经来到签订协议的阶段了。

  终于,终于来到了这一步……不。

  「现在才开始,接下来才是谈判(战争)。」

  对方大概是打算让我以代理国王的身分,将王权让渡给第一王子,但我可不会让他们得逞。再说王都正被谋反的第二王子占据,无法进行正式手续。我要以此要求第一王子解放王都,并加上可靠的人摄政,限制其权限,让教会或大侯爵家无法把他当成傀儡。只有这个办法了。

  一旦让对方收兵,一般士兵就不会再将兵刃对著王室或王族,更别说是公主(夏莉赛蕾丝)了。然后我就趁此机会解散、重组军队,重新建立王军,让他们与贵族一起再次向王室宣誓忠诚。

  自从王兄卧病在床,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所以至少要让事态恢复原状,不然没脸向王兄交代。虽然我看那小子不顺眼,但他毕竟是异国的年轻人,更是梅洛托萨姆卿另眼相待的对象,而我却要把他交出去──等事情了结,就以我这条无能的性命来偿还吧。

  我知道,像我这种无能代理国王的人头根本没人想要。而既非代理国王也不是王族的我,头颅毫无价值,但我没有别的东西能偿还了。

  无力、无能、无才,只不过是出生于王室的我,能献上的事物只剩自己的头颅了。我不会请求原谅,就算撕裂了嘴也说不出来,遭受憎恨谩骂贬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即使如此,要拯救王国就必须交出那个小子的性命。虽然我不会乞求原谅,但之后会以我的性命谢罪。」

  小子茫然地呆立原地,简直像搞不清楚状况一样。

  毕竟他只是个好运获得富裕生活与身分、无礼又令人火大的嚣张小子。那个秘宝害得王国陷入混乱、分裂与受难。这个小子才是碍事的灾厄。

  不过梅洛托萨姆卿说的话是对的,这也是事实。明明无罪却不得不死,这是无能的我该负的罪业。虽然这小子令人不爽,但他的死该怪罪于我的无能。

  他旁边放著一件奢华的白银甲胄,那就是迷宫王的秘宝,这场纷争的原因。虽然要将其交给教会有些可惜,但我不能让王国的人民、让边境流血。

  我靠著这份信念来到这里,终于来到这一步了。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一交出小子与甲胄,我们就被包围了。交涉与签订协议都是假的,我们被埋伏的士兵包围,一网打尽。

  「卑鄙。」

  「是王叔太愚蠢了,真是一点也没变。」

  也就是说,对方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交涉。面对区区数十兵力,对方大张旗鼓地派了数百……不,上千士兵。他们突然出现了,是依靠教会的魔道具隐藏了身影和气息吗?

  就算知道这点也毫无意义。一切从最初就为时已晚,捅了王国最后一刀的小丑原来是我自己。不仅直到最后一刻都毫无意义,还因无能害得被害扩大,恩将仇报白白死去,丑态毕露……真是适合无能代理国王的喜剧(笑话)。

  「小子!快逃……对不起。」

  我不顾梅洛托萨姆卿的反对,带著小子来到这里,还以为这下子终于站上谈判桌(起跑点)了。然而王子检查完小子与美丽的白银甲胄后,只回了一句「把他们杀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谈判(起点),我只是个迟钝地跑来赴死(终点)的愚者,只不过是笑话罢了。还带了梅洛托萨姆卿视为恩人的小子作为伴手礼,特地来把迷宫王的武具交给敌人,真是蠢笨的愚者。第一王子古瓦迪露出轻蔑的神情俯视著我……你不也是无能又长得像猪的废物王子吗!

  「快走!」

  生于王室却毫无才能是个悲剧。过著丰衣足食的生活、获得完善的教育场域、接受最好的指导与教育,使我明白自己有多缺乏才能,既无能又无力。因此我希望至少要成为王兄的道具,就算当不成优秀的道具,作为方便好用的道具也行。除了这点小事,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只能宣誓忠诚、贯彻忠义,认真地完成工作,至少不愧对王室成员的身分,就这样活到今日。

  然而第一王子古瓦迪仗著母方的大侯爵家威势,对自己的无能毫无所觉地渴求著权力。

  「哼,连王室的荣誉都不具备吗?」

  但到头来我才是无能的人,暴露丑态害王的权威蒙上了污点。因为无能而不加思索地照做,因为无才所以什么都没做,认为那是多余的事。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当代理国王的料,痛切地明白这一点……但我依然想挣扎到王兄恢复为止,结果却弄巧成拙,一头撞上了最坏的结局。

  是我的愚蠢终结了王国吗……就算傀儡王国还留著,不过要是让这个猪王子当上王,王室的荣誉就完蛋了。他不可能勤政爱民。

  「王室受到臣民支撑、为了人民而设立的悠久传统,要因为我的无能而终结了吗──」

  受到人民支持、家臣相助的王室恩将仇报,一切都完了,被最后的愚王毁灭了。就连悔恨都显得愚蠢,但让我在无谓又毫无意义的最后,做点没用的抵抗吧。

  「快逃。抱歉,我的身体当不成有用的盾牌。」

  身为王国最后的愚王,最后的愚行是成为狂妄无礼的小鬼的肉盾。若不是我带这小子过来,他也不会死。虽然已经不可能得救了,但至少让我作为肉盾先死,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没有使剑的才能,也没取得多少技能,是个废物骑士。连区区Lv21的小子都保护不了,我这个徒具名号的软弱骑士大概连争取时间都办不到。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死在他后面。呃,喂!?

  「呃,代理大叔王先生?不对,就算没代理,你也已经够大叔了,应该叫大叔的代理大叔的大叔?是说大叔别碍事喔?嗯,既然已经把我交出去就太迟了。因为已经宅配交货完毕,不接受退货,费用(性命)是货到付款,所以我要以讨费用的名义坑他们一笔?之类的?」

  小子走到前面,他说既然交出去就太迟了。被骂也是应该的,我找不出话语向他谢罪。事到如今,就算当肉盾先死也不可能让他得救。

  救不了王国也救不了王国人民,还把毫无关联的异国小子卷进来白白送死,被痛骂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为何他要走到前面!

  「也太笨了吧?嗯,明明是袭击非武装的使者,竟然还傻傻地准备重装步兵,连大枪都装备了?为何不提前派斥侯确认地形呢?嗯,这一带可没有平地喔?真是的,连地图都不带就想打仗,简直笨到受不了!」

  敌军射出的箭矢落下,那个小子像在玩耍一般回转木棒,弹开了箭矢。

  「总觉得,至今努力做的准备到底算什么啊?敌人笨到这种程度,而且王子还是猪?呃,为什么要把猪当成王子啊!?不过之前也有把欧克当成领主的例子,难道人才缺乏到连王子都要找猪来当?等等,连欧克都找不到吗!嗯,毕竟是人型,至少比猪好……总觉得两种都没差了?大概是这样?」

  「把那个眼神凶恶的小鬼大卸八块!砍掉他的手脚,竟敢用猪称呼我这个即将成为王的高贵之人,别让他死得太轻松。给我凌迟折磨他,直到他哭著说『请给我个痛快』为止!」

  小子到最后都对王室如此无礼,不过对那头猪(吉瓦迪)来说正好,可以原谅!

  「说得好!猪还算好听的了。」

  为王室蒙羞这点彼此彼此,但若是心中连王室的荣誉都没有,那叫他一声猪就够了。只是我不能让那个小子经历这种痛苦,由我先来当你们的对手……对手?对手跑去哪了──在下面,他们逐渐陷进地下,就像溺水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嘎啊啊啊啊,救、救命……」「救、救、救救我啊……」「咕哇啊啊,出不去!我出不去了!」「把我拉上去!我要沉下去了!快点……」

  身上披了好几层重甲胄、全副武装的重装步兵们,束手无策地沉陷于泥沼之中,并发出惨叫声。

  「嘎啊啊!我不能呼吸啦啊啊啊!」「谁、谁来救救我!可恶,别扯我啊!」「为什么会这样!刚才明明没有沼泽……」「铠甲脱不下来!快帮我脱掉,求求你!救我……」「啊、啊啊、嘎啊、咕喔咕喔噗哇……」

  引以为傲的重装甲反而成了负担,让他们脱不下来也逃不掉,就这样被掩埋。直到刚才还是大地的交涉场所,突然化为泥泞的沼地,而沼地……对重装备的士兵们而言就是地狱。

  「救命?你们有救过人吗?军队的职责是救助人民,被你们袭击的村民说『救命』时,你们救了吗?」

  只有我这边没有崩塌,不过刚才站在上面的大地之下是一片泥沼。没错,仔细想想这里原本就是沼地,没有平地才对。

  「嗯,你们没救了,不只没救还杀了人,这样的你们难道真心认为喊喊救命就能得救?身为军人,你们已经堕落到跟盗贼没两样,那就顺便沉下去吧。省下了掩埋的工夫,大家都会很开心喔?你们该不会觉得有人会为自己的死亡而难过吧?只要杀了人,就算被残忍地杀死也不可以有怨言喔。不想这样的话好好当个军人就好,但已经太迟了……嗯,没救啰?」

  小子如此说道,但已经没人在听他说话,也没人回答。没有这种余裕,所有人都在发出悲痛的惨叫,悲惨地被大地掩埋──逐渐沉溺于其中。

  士兵们被泥泞吞没,身体渐渐下沉遭到掩埋。他们一面恐惧地哭叫乱动,一面下沉,连战斗都做不到。原本引以为傲的重装甲,其重量让他们无法逃离,只能沉没消失。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你这家伙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咕啊啊!」

  军队全都沉入地下,只剩穿著黑斗篷的小子茫然地站在沼地上。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从一开始就以同样的姿势站在那里。

  「呃,这里原本就是沼地喔?只是表面加固了而已,穿著重装甲冲到沼地上,多半会沉下去喔?嗯,我已经没在加固了,所以愈挣扎就沉得愈快,就算不挣扎也会沉。就算不沉,我也会把你沉下去?总之会沉就对了,应该说……给我沉下去。」

  寂静降临现场,悲鸣与惨叫都消失了,静谧的沼地上只剩下我们和第一王子。「猪(王子)受不了恐惧晕过去了,目前只有脖子以下埋在泥沼里……这东西有用吗?」

  小子正在烧埋在泥里的第一王子的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做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我活了下来、第一王子被抓…………还有梅洛托萨姆卿说过的那段话有什么含意。

  他最后对我说:「如果您无论如何都要带他过去,请谨记一点。真正的恐怖是未知,能办到让人无法理解的事,这才是最恐怖的。单纯的强度可以估量,但真正的强大唯有恐怖而已,而无法估量的恐怖就在于未知。请您小心,祝好运。」这就是梅洛托萨姆卿在出发前对我说的话。

  当时的我不明白,现在也搞不懂──但我知道自己一无所知。还有,这就是让军神为之恐惧的恐怖之物。不过这个小子很危险,甚至可能会杀死整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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