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串场1】各自的动向

  世界变成怪物横行后的第四天。

  市中心内的混乱情况仍未停歇。

  莫名其妙出现、到处乱窜的怪物,情报网支离破碎,建筑物惨遭毁损。

  官方未发布灾难警报或避难引导指示的情况下,人们只能自行判断,采取行动。

  据守阵地,或者积极行动。

  「──往避难所前进。」

  一部分的人们决定前往避难。

  这些人一边暴露在有怪物在外头捣乱的风险之下,努力前往所谓官方指定紧急避难所的地点。

  如今举凡市公所、学校等公家机关均被前往避难的人塞得水泄不通。

  遗憾的是,那些地方的情况并无特别的进展。

  大部分的人还在痴痴等著官方的避难引导指示,但迟迟等不到政府方的消息。

  到避难所就安全了。政府与自卫队一定会来帮忙。

  怀抱如此想法而采取行动的人们的美梦被轻易打碎。

  「为何没有避难引导指示?」「政府到底在做什么?」「我肚子饿了。」「这里应该很安全吧?」「怎么还不赶快来救援!」「我得在这里待多久啊!?」

  聚集在避难所的人们心中的恐惧与忧虑不断扩大……为何政府毫无作为?

  理由十分简单。

  政府确实采取了行动,只是行动迟缓。

  随著电力与电子讯号的失效,举凡通讯器材、联络网、乃至各项基础设施均失去功用。

  即便建立灾难应变总部试图收拾状况,不管从哪边下手就是快不起来。

  更何况根本没人想过会发生如此超现实的状况,自然亦无演练或预设应对方案。

  怪物横行、袭击人类。过去谁能想像这宛如B级电影的情节有一天成真?

  史无前例、难以联系、避难引导指示追不上现状。

  政府因此焦头烂额的期间,人民仍持续遭受怪物攻击。

  花时间讨论如何降低怪物灾害的同时,怪物造成的灾害也不断增加。现况如此矛盾。

  简讯、手机、家用电话一概失效,任何联系都只能靠口头传达。

  已经算不出上级的指令经过中级再传到末端的第一线人员,最后再转达到遥远的各式公家机关为止需要多少时间。于此同时,怪物造成的灾害依然未减。

  别的不说,光是人员前往当地机关传话的途中就可能遭到怪物袭击,导致这份指令就此被截断。这样的状况在所多有。

  接著又得耗费更多的时间导致灾难更进一步扩散。简直是负面连锁反应。

  「我受不了了!我要逃命!」「我,我也要离开。」「我也是!还有家人要照顾。」「就是说啊!为何我们非得做这些?」「等等,请留步!如果我们全走了,谁来安排避难引导指示──」「让想做的人去做就好啦!」「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效命国家的公务员!领著国民们的税金──」「那你留下来啊。我可不奉陪。」

  大小官员们起初都想遵守其义务,坚守岗位,履行职责。但随著时间流逝也陆续露出真面目。

  屈服于恐惧而放弃职责之人,想与家人一起逃命的人,拚命阻止同事离开的人,照自己的判断自行执行避难引导指示的人。

  情况发展至此,职位的高低已无所谓。

  任谁都优先考虑如何让自己活下去,这是十分自然的发展。

  混乱招致混乱。再接著招致更多的混乱。

  法律无法发挥原有的作用,至今为止的道德与价值观亦全面受到颠覆。世界正逐渐朝著这样的情况发展。

  于此当中──

  《已获得经验值。》

  听著脑中响起的通告声,看似不良少年的高中生柴田转向后方。

  「OK了。这只已死!喂!大叔!你咧?」

  「嗯,解决了!总算打败它。」

  「很好!」

  柴田顺利从大卖场逃出生天,其后便逐渐往学校方向移动。

  一行共有五人。柴田本人与他的两个同班同学,再加上自己到大卖场避难的中年男子与大学生。

  「柴田小弟。干掉刚才那只哥布林我就升级了。点数怎么用比较好?」

  「我想想喔~大叔之前选了『冒险者』对吧?那就把『体能强化』升到LV2吧。虽然只升一级,还是会比基础等级好很多。」

  「好,就这么办……」

  中年男性遵照柴田的提点使用SP(技能点数)。

  柴田则赞赏似地望著中年男性的操作。

  人真的说变就变呢。上次那般怯懦无能只想乞求他人帮助的样子早不复见,如今那位中年男子已经有了与柴田同行的足够战力。

  不晓得中年男子的心境有过怎样的变化。

  但如此局势下,至少可以说他有这样的变化是好事。

  「……西野小弟他们现在不晓得在哪里呢。」

  「谁知道啊。但我想应该还活著吧。」

  西野应该是跟六花一起逃走。

  六花的能力原本就是团体中最强的。除非碰上很离谱的状况,不然应该都能生存。

  「总之先想办法到学校。西野他们应该也打算去那里。」

  虽无证据,柴田依然认为他们俩有很大机会出现在学校。

  遭遇半兽人袭击之前,西野已经在调查下一个活动据点的情报。

  并且专注在容易聚集人潮的地点。柴田因此决定先以距离最近的候补地点,也就是学校为目标。

  (西野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柴田在内心如此祈祷。

  自己已下定决心,永不再舍弃伙伴。

  这次必定要与伙伴们活到最后。

  胸怀如此决心的他,与伙伴们一起朝学校前进。

  ●

  《已获得经验值。》

  「喔,真的耶~欸~大姐姐~打败这些家伙就可以变强耶~」

  「喔~小弟弟好乖,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姐姐处理啰!姐姐会把它们全~部解决掉喔!」

  少女如是说后便伸长手,焚烧眼前的哥布林群。

  这片光景则让少年大为亢奋。

  「喔~!好猛喔~!大姐姐果然厉害!」

  「哈哈哈!很厉害吧?很强吧?多称赞几句来听听!」

  少女与少年心花怒放似地陆续击败怪物。

  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进击一直持续到他们累到决定午睡为止。

  ●

  《已获得经验值。》

  「队长。附近的怪物已经扫荡完毕。」

  临时帐篷内,年轻的自卫队员向一名看似即将迈入老年的男性报告。

  「目前正在引导民众前往指定地点避难……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

  「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等上头的命令就自行采取行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所谓的上头,在这四天有任何作为吗?」

  被唤作队长的初老男性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上。

  「傻傻等著政府的指令就太迟了。管控现场是自卫队(我们)的责任。缺乏行动的正义只是一场空谈。我们有义务拯救更多国民的性命,多一人是一人。」

  「但是……」

  依然坚持己见的队员令初老男性不禁叹气。

  「你听清楚了,这是『命令』。你确定要违背身为现场最高管理者的我所下的『命令』?」

  这名初老的男性就是目前该避难场所内地位最高的人。他所下达的命令也不容许下属们违抗。

  「!……对不起。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队长……」

  年轻的自卫队员不可能听不懂对方的言下之意。既是队长的命令,万一发生任何状况,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身为决策者的他身上就行了。这也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明白就好。出去侦查的直升机怎么样了?」

  「出发三台,有两台已经顺利归返。遗憾的是……前往本县边境的直升机还没有回来。」

  这段回报令队长面露难色。

  被派往边境的侦查部队理当是队长手下菁英中的菁英。

  但是却没有回来。这个现实又意味著什么?

  队长不可能猜不到。

  于是他即刻下令召集队员。

  ●

  西野与六花穿过住宅区,朝著市中心前进。

  「喔!果然跟小西猜的一样。这一带都不见半兽人的影子。怪物也很少。」

  「嗯,幸好顺利。穿过这一带也是前往学校最近的路。」

  两人谨慎前行,同时尽量加快移动速度。

  途中,六花在视野一隅发现某物。

  「咦?小西,你看那边!那不是我们高中的制服吗?」

  朝六花所指的方向望去。

  确实发现身穿与西野等人相同款式之学校制服的几名学生。不对,再仔细一看,当中有一个人还只是国中生。队伍总计有四人。不知为何还有一只黑狗。

  不仅如此,与众不同的那名国中生似乎还是西野等人相当熟识的人物。

  「难不成是……葛木?喂~」

  西野与六花一边挥手一边往那群人靠近。对方似乎也注意到这头的动向。众人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咦?西野学长?相坂学姐也在。你们都平安真是太好了。」

  率先跑过来打招呼的是刚刚才与工藤和人见过面的少女,葛木三矢华。原来她离开购物中心便一路走到这个地方。

  「小三三,好久不见~你也过得不错呢。」

  「看到学姐你们平安,我也很高兴。」

  三矢华打从心底感到庆幸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六花与西野乃是三矢华就读之国中的校友,几个人感情不错,直到世界骤变之前还不时彼此联系。

  六花笑著问三矢华。

  「哇哈哈。就是说啊。对了,小三三之前都怎么过的?其他人又是哪来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耶……啊,不过他们都是跟相坂学姐同校的学生会成员喔!」

  虽然都是同校的学生,西野与六花与学生会成员的交情几近于零。更深入地说,是西野个人不想与某个人物有关连而刻意保持距离。如此情况还算值得庆幸。彼此还更进一步简单叙述至今遇到的事情。

  三矢华所言与稍早她对和人说的内容大致相同。起初遭受怪物袭击,现在跟其他学生们合作求生存。并且告知目前学校附近怪物为数不多,因此有许多人聚集该处避难。

  「……这样啊。你也是不容易。」

  「学姐你们肯定也很辛苦。希望大野学长跟柴田学长也都没事。」

  这句祝福引来西野与六花笃定点头。

  「嗯,他们一定还活著。」

  「对了。两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们同行?」

  问话的是站在三矢华后方的学生会成员。

  「十分乐意。请让我们加入。反正我们本来就想去学校。」

  就这样,西野与六花加入同校学生会成员的队伍,一起踏上通往学校的路途。

  几个人还在路上分享彼此至今为止的遭遇。

  「说到这个。两位应该也有击败怪物的经验吧?你们选了什么职业跟技能?」

  谈话途中的平淡疑问。两人的脸霎时垮了下来。

  「……呃,我选的是──」

  「我选『谈判员』,六花则选了『冒险者』。所以战斗的事情一概托给六花……对身为男生的我来说是有点没面子啦。总之已经选择的职业好像也不能更动了。」

  「喔~这样啊。」

  隶属于学生会的少女不疑有他,简单回应。

  见她如此反应,西野暗自感到放心。

  「……这样好吗?」

  六花用只让西野听见的音量偷偷询问。

  「……这样就好。毕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小心为上。再者,『那个技能』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啊。」

  「……也是。」

  「你们怎么了~?快点跟上啊~」

  「好。马上过去。」

  两人停止讨论。

  没错,绝对不能透露。

  自己真正的等级、职业都要隐瞒,尤其关于「那个技能」更需要三缄其口。

  (插图013)

  (插图014)

  ●

  《已获得经验值。》

  《OHNO KEITA的LV自4提升至5。》

  《已达特定条件。》

  《学会技能『同族残杀』。》

  脑中响起说话声。

  戴眼镜的学生•大野听到这声音后浑身战栗。眼神无法聚焦,嘴唇泛白乾裂。

  「呼、呼哈、呼、呼哈……不,不对……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根本没打算这样做……」

  自言自语咕哝著的他,直盯向倒在跟前的「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跟他一样套著学生制服。

  数量为三。都不会动。眼神无光、下方积起的红色水洼缓缓扩大。

  「就、就是说啊。是他们不对在先……不听我的忠告擅自行动……我、我我我那时候明明说过应该逃走……!」

  逃离大卖场的激战之后,他在街上漫无目的闲晃。

  任由身体被雨打湿,拚死寻找西野与柴田的途中,大野又与当初被拋弃在农会超市当诱饵的学生们重逢。

  看来他们也顺利逃出生天。

  ──太好了,原来他们都平安。

  大野为难得的重逢感到开心,但另一头可不这么想。

  他们一见到大野,随即面目狰狞地对他动手。

  「搞、搞错怨恨对象了吧……什么叫做『因为我差点死掉』!?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大野手里握著的野外求生刀上沾满血。

  他只是想自卫。不反击,就会被杀死。

  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下手。

  大野的等级比较高,也拥有攻击取向的技能。

  所以,他杀了人。

  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生命。

  我杀了人──本来不打算杀人──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呕噗……呕恶恶」

  呕吐。

  好恶心。

  止不住颤抖。

  难以言喻的煎熬与罪恶感从胃底翻搅而上。

  「我没做错、我没做错、我没做错、我没做错、我没做错、我没做错事。没做错没做错没做错没做错……」

  大野嘴上喃喃自语,试图正当化自己的行为。因为不这么做就难以保持正常。

  「对了,找人才重要。西野哥、柴田、六花……我得找到大家才行。他们都去哪啦?快点,得快点找到他们……哈哈、哈哈哈……」

  没有抹去喷溅至身上的血,因为他甚至无暇注意到这点。

  对,没错。同学们,尽早与同学们会合才是第一要务。哇啊,好忙碌喔。

  「只要能跟大家重逢、跟大家在一起,我就会没事……嗯、嗯。」

  理当如此。肯定是如此。

  「没问题……一切都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

  没有人听得见大野说的话。而他也径自踏出东倒西歪的步伐。

  世界变得怪物横行之后的第四天。

  重要人物都已经崭露头角。

  故事的舞台移往人与怪物交错并存的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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