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指引的圣女与北方决战 第二章

  「……花莲姑娘,族长会议还是没能给出结论的样子呢。这几天连我们都进不去,所以详细情况就不知道了……有什么动作的话会马上告诉你的。」

  「……是,吗……」

  东都大树内的一层。众多伤员被安置于此,一片嘈杂之中,我向前獭族副族长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东都,兽人族新市街居民狐族族长的妹妹美志鹤,向族长会议提出要求卢布费拉公爵家履行『古老的誓约』这一方案,也已经过去了四天。这期间,他们毫无动作。

  我想起以前哥哥给我朗读的,狼族大英雄『流星』和其同伴活跃的故事。

  现在的族长之中好像没有英雄的样子呢……。

  白衣姿态的松鼠族和豹族少女——发小的伽耶与可可,在稍远处呼喊我的名字。

  「花莲!过来下!」「小花莲~有重伤者~」

  「好的!」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达葛先生行礼。

  「谢谢您告诉我状况。」

  「……抱歉啊……连你都要得给伤员们治疗,那帮蠢货族长们!只会窝在最上层的会议室里……」

  ——我现在和佳耶与可可一起,负责给大树下层抬进来的伤员治疗。

  其实我是很想上前线的。 与他们并肩作战,然后尽快去营救哥哥。

  可是……近卫骑士团副长理查德·林斯特公子殿下与兽人族自警团团长,可可的父亲罗罗先生没有给我许可,父亲与母亲也反对我去。

  最终……只能等族长会议结束了。

  与卢布费拉的契约是『尽全力完成兽人族的愿望』。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应该请求其向东都派兵吧……但族长们无法下决断。

  「费利西亚的话,现在已经决定好了吧。」

  「?小姑娘?」

  「不,没什么。那我走了。」

  「……噢……」

  老獭转身离去。尾巴的白发日益增多,背影也比之前瘦弱了。对于自己在新市街没有强行让哥哥登船一事一直在后悔着吧。

  「!什、什么……骗、骗人的吧……」「呀、呀啊啊啊啊啊!!!!!」

  发小们的惨叫声响起。我回过神来看向那边后,只见佳耶面色苍白,可可紧紧地抱住抬过来的担架。周围的人们都是面无血色。

  钻进人群中好不容易靠近之后,我看到了担架上的人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罗罗先生……!?」

  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的是兽人族自警团团长,豹族的罗罗先生。

  附近我那身穿白衣的母亲——狼族艾琳正在确认伤口。

  将罗罗先生搬到此处,猫族和山羊族的青年拼命地恳求着母亲。

  「求您了!还请一定要救救团长!」「他为了保护我们……」

  「没事的。花莲,搭把手。」

  「好、好的!」

  母亲为罗罗先生施加未知的增幅魔法。魔法散发出美丽的翠光。

  我也伸出手发动光属性中级魔法『光神快愈』。魔法的效果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哥哥没能回来之后,母亲便整日以泪洗面。

  但是,四天前却说着『……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了~。我也要帮忙』这般,请求加入伤员的治疗班。

  一直以来,母亲虽然不怎么使用治疗魔法,但一直通过增幅治愈魔法治疗了很多人。……她能使用这样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注意到我的视线,母亲露出困扰的表情。

  「以前流浪的时候,某个人传授给我的哦。因为只能在大树内使用,纳坦也不太喜欢……」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请告诉我吧。也想和哥哥一起听故事呢。」

  「……是、呢……和艾伦一起,呢…………啊,对、对不起。得集中精神才是……」

  一提到哥哥的名字,母亲的眼中便渗出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双眼一直紧闭着的罗罗先生安静地睁开眼睛,将握紧的手放开。

  手中捏着的是破碎的金属制小札。

  「……感激不尽……这样,我就能,再战了。纳坦阁下的魔道具救了我一命,唔……」

  「爹!不要!!」

  可可哭着抱住罗罗先生,不停地摇着头。

  ……虽然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这身伤是没法再战了吧。

  但是,自警团团长却坐起上半身,叫喊道。

  「……这点程度的伤,和艾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把,那家伙……把能够改变兽人族未来的男人留在了新市街!!……我是多么……多么的愚蠢……。艾琳阁下,对不起……对不起…………!」

  双手布满鲜血的罗罗先生握住母亲的手,不停地低头道歉。

  母亲擦拭着眼泪——逼迫自己,露出笑容。

  「罗罗先生,小可可在担心着你哦?现在就先让身体休息一会儿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治愈魔法停止施放。母亲向自警团员们给出指示。

  「把罗罗先生抬走吧~。马上还会有新的伤员。」

  「「好、好的!」」

  罗罗先生的担架被抬到了现在一半被当做住院部使用的图书馆,可可也跟着他们走了。伽耶看向我微微点头。松鼠族的发小也追着担架离去。

  图书馆的另一半提供给避难的孩子们了。毕竟是伽耶,之前认识的小孩子们——狐族的洛塔、伊奈、千鹤也会去看望他们的吧。

  洛塔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兽人族的法律呢。真是个聪慧的小姑娘。

  治疗了别的伤员,负责指挥治疗班的自警团分团长,兔族的希玛小姐向这边走来环顾四周。

  「想跟这里的大家说以下哦~……。我们,让小艾伦去了新市街。然后,新市街被包围的人们大多数都平安无数地进入了大树。……可是,他却没有回来。我们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士。但是,也不能放弃哦。不能接受就这么放弃了。他可是——为了拯救『家人』而堵上了性命啊!」

  周围的人们都一同点头,开始行动。

  这之中有兽人、人族、精灵、矮人……没有人种之分。

  我握住擦拭着眼泪的母亲的手。……冰冷的。

  我与她对上视线,安慰道。

  「老妈,没事的。哥哥绝对、绝对,会活下来的!」

  「……花莲……」

  「没事的。……没事的。」

  我只是重复着这么一句话,抬头看向大树的上层。

  ——族长们仍旧没有要下楼的迹象。

  *

  「……你说什么,科诺哈?」

  东都,奥尔格伦公爵家别邸中的一室。

  初战过后,再度被软禁的我的主人——吉尔·奥尔格伦公子殿下,一边眺望着窗外一边冷冷地询问道。

  相隔十三天的再会,迎接我的只有冷漠。……这也是自然。

  因为我犯下的巨大过错,吉尔大人被迫与自己尊敬万分的『剑姬的头脑』战斗……。我咬着牙向他说道。

  「已经完全没法在东都看到『剑姬的头脑』阁下了。……应该已经被捕。」

  「……被捕了,吗……?海顿和扎乌鲁在做什么!!!!!!」

  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真心的怒吼。

  海顿,扎乌鲁乃是奥尔格伦的老将,大骑士黑格·海顿,与知名魔法士扎乌鲁·扎尼伯爵。

  两人把青年和幸存的近卫骑士们一同俘虏了。

  吉尔大人向我靠近。

  「——……科诺哈。」

  我抬起头。眼前——是双眼冰冷的吉尔大人。

  心脏疼痛得快要停止跳动了。竟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是……。

  「……我能理解你是为了不让我卷入这场荒唐的叛乱闹剧,才将我软禁在本家中。但是,光你一个人是不够的。说吧。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强忍着泪水。啊啊……我居然让吉尔大人……将姐姐墨米琪和我从圣灵教的奴隶中解放出来的这位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的心脏上,现在被附加了格雷戈里·奥尔格伦的咒印。

  擅自说出情报的话就会死。但是……事到如今这又能怎样呢?

  ——叛乱第一天。格雷戈里·奥尔格伦一边将因魔法而昏睡的,我那久别重逢的姐姐墨米琪带给我看,一边对我如是说道。

  『——我想让吉尔和『剑姬的头脑』互相厮杀啊。啊啊,您要拒绝也没事。不过,不知道吉尔是敌是友的格兰特兄长大人会怎么想呢……这里要是能让他们交战,您也能和姐姐大人再会,吉尔也能平安无事!还有犹豫的必要吗?』

  我懊悔不已。居然让吉尔大人做那种事……最终,我没有作出决定,就直接被捕了。

  最后……格雷戈里看着我们俩姐妹,将真相告知吉尔大人。

  『这对姐妹就是你小时候解放的奴隶姐妹哦。那么,吉尔,该怎么办呢?是要将曾经拯救过一次的生命再度杀掉吗?还是说……要对艾伦前辈动手呢?』

  格雷戈里·奥尔格伦,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的恶毒。

  吉尔大人催促道。

  「……怎么了?你不说话我可没法知道你什么意思。」

  「……吉尔大人。我——……」

  心脏传来一阵剧痛。双腿难以站立,我身体前倾屈膝。脸上冒出冷汗。

  还没……还没到能够全盘托出的——

  「……被魔法束缚了吗。头抬起来。」

  「…………好、的。」

  尽管呼吸急促,我还是听从了吉尔大人的命令。

  随后——

  「!?!!!??」

  我的嘴唇被吉尔大人夺去。心脏的疼痛也消失了。……诶?

  他……缓缓地离开。我只能呆呆地注视着我的主人。

  「……诅咒转移到我的身上了。快说吧。」

  「吉尔,大人……?为、为什……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想到就做了而已!……我之前对你确实不够了解。现在也还没有相信你。然而……为什么,会这么…………」

  ……如果更加坦率地表明身份,未来会有所改变吗?

  『我就是您那时拯救的圣灵教的奴隶』。

  如果,当时就这么说的话……我将妄想从脑中挥去。都是些无意义的思考罢了。

  「当时,我被格兰特·奥尔格伦送过来。负责监视您,同时收集有关『剑姬』,和林斯特公爵家的情报。……一切都如他的安排进行。」

  「!进入谍报部,是因为考虑到这是最容易接近我的方式吗……?咒印的主人,中途换成格雷戈里了吧?」

  ——格兰特·奥尔格伦不过是个小人罢了。而且,几乎没有实战经验。

  那样的人计划能够成功……实在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格雷戈里·奥尔格伦的真实面目。

  虽然知道他和将我们变成奴隶,夺走母亲生命的邪恶圣灵教关系紧密……但并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不过,就算考虑到各方面的情报,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让吉尔大人如此过分地卷入这次的愚举。

  为此,我成为了格雷戈里的间谍。

  「……格雷戈里的指示基本是一样的。虽然还加上了『剑姬的头脑』的情报。现在我就是所谓的双面间谍。……没能告诉您这点,非常抱。」

  「道歉的话,我就一辈子对你……不,无论哪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正如你的预测,格雷戈里并没有继续加害我。和艾伦前辈交战之后他也向我道歉了。短剑也没有回收。虽然不知道暗地里是怎么样,至今为止你能一定程度的自由行动也是他的指示。……艾伦前辈的去处有什么消息吗?」

  「……好像被迷之马车车队送到东北方去了。」

  「东北吗?那里有什——……四英海。魔王战争以前的遗迹吗……」

  大陆最大的盐湖四英海上有几座小岛,其上存在着奥尔格伦多年来隐藏的遗迹。里面好像有一些至今仍未探明的东西存在。

  ——我感受到传遍整座别邸的感知魔法。

  吉尔大人的表情一转严峻。

  「……老人们来了吗。行吧。我去跟他们说说。」

  吉尔大人不愉快地说着。丢下我离开房间。

  啪嗒一声,房门被奋力地关上了。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明明咒印应该已经解除了。

  ……我的初吻,留下的只有满腔苦涩。

  *

  我追着吉尔大人,来到了另一间房间。

  走廊上是一名男性骑士与女性魔法士。是护卫吧。

  无视了敬礼的吉尔大人将门打开后,只见两位老人已经在里面等候。

  『大骑士』黑格·海顿伯爵与扎乌鲁·扎尼伯爵。

  无论哪位,都是统率叛乱军主力的历战猛将。

  两位都是风尘仆仆。应该是偷偷从前线溜回来的吧。

  他们站在原地,向我投来锐利的视线。

  「……吉尔大人,女仆还请回避一下。」「……此话不能告知于您。」

  但是——吉尔大人直接说道。

  「……科诺哈是同伴。艾伦前辈也是这么说的。坐吧。」

  我捂住嘴巴,颤抖起来。

  ……这样的我……还能……还能,被称为『同伴』吗?

  老人们将信将疑地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讲述。

  「……艾伦阁下一事,真是非常抱歉……」

  「虽然仔细搜索了一番,但仍未知晓是被谁带走了……大树至今也还未攻下。」

  「好像是陷入了僵持。圣灵骑士团也不出动。只有东方诸家在被消耗吗……」

  老大骑士们一脸严峻地说明着战况。

  「……格兰特少爷好像要将『紫备』从王都叫回。」

  「……接下来,想要用火车将王都的兵力调回东都已经不可能做到了吧。军用与民用的交通都陷入了一片大混乱。事前设定的作战计划已经出现了各种漏洞。」

  「奥尔格伦乃是王国东方防卫特化之家。从未想过离开根据地进行作战。用火车进行兵站维持……对于我们的兵站部门负担过重了。不过是纸上谈兵。」

  吉尔大人批判着叛徒们的作战计划。用火车进行物资运输的想法确实很不错。

  但是……那是平时,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下进行恰当好处的持续运输是极度困难的。

  火车的运行,必须要庞大的人员储备作为后方支援——这么简单的事情,格兰特·奥尔格伦和格雷克·奥尔格伦都没有想到。

  老将两人话题一转。

  「大树的攻占就差一步了。前日,自警团团长好像负伤了。『剑姬的头脑』不在的话,对我等也是有利。」

  「这也是,战胜了艾伦阁下的吉尔少爷的功劳。」

  「…………什么?」

  面对两位老人的言辞不当,吉尔大人的语调突然严厉了起来。

  「……我战胜了那个人?说什么蠢话呢!!!!!!」

  吉尔大人的情感释放而出,双拳奋力地敲击眼前的桌子。

  厚实的木制桌子被敲出了裂缝。

  「那个人就从来没有对确信是伙伴的人真心地挥剑过。……无论怎么恳求他都不愿意对我出手!艾伦钱给拿着的剑……到最后为止都只是在防守!就连用长杖进行的攻击,也和大学校训练时的完全一样……即使我在使用『光盾』!」

  「!难道说……」「……他是魔法士。应该是近身战弱于吉尔少爷了吧。」

  两位老人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震惊。

  吉尔大人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

  「那个人的剑技可是师承『剑姬』莉迪亚·林斯特哦……?要是身体完全恢复的话,几轮下来我就得身首异地了!最后我打出的雷属性上级魔法啊……是艾伦前辈为我而创的。本来的话,怎会这么简单就击中啊!!!」

  ——『剑姬的头脑』与老资历近卫骑士,兽人老兵们展现出的抵抗可谓是十分壮烈。

  尽管受到了数量绝对压制的轮番攻击,也没有一人逃跑,即使是倒下的人,也是向前匍匐前进。甚至有人进行自爆。

  即便如此还是寡不敌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抵抗始终在继续。

  最终,他们奋战到了大树打出『收容完毕』信号弹的那一刻。

  全身鲜血遍布但直到最后的最后依旧站立着的——便是那位黑发的青年。

  吉尔大人哽咽道。

  「……用风魔法将残存的近卫骑士们吹到水路上的艾伦前辈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那个人,你知道面对恳求他投降的我怎么说的吗?『别哭了,吉尔。你的判断很正确。科诺哈小姐确实是同伴。多注意下格雷戈里』!?连最后的最后都……给这样,这样丢人的我提供帮助……那种人我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别开玩笑了!!!!!我败了。一败涂地!败给了连续战斗之后又是连续战斗,身体和魔力全都消耗殆尽的人。连这种,受诅咒的短剑都使用了也还是输了啊!我没能完全相信艾伦前辈…………对于那个总有一天时机成熟的时候,要最先把剑献上的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就。最终…………就是这副样子…………」

  吉尔大人痛哭着。

  我嘴唇紧闭,拼命压抑着心中的骚动。

  吉尔大人一脸脆弱的笑容看向老人。

  「……但是,现实不会等人。说说接下来的事情吧。大前提是——与义举有关的奥尔格伦与东方诸家已经完蛋了。之后只要考虑减少受害就行了。」

  「!吉尔大人!?」「……我觉得,还没输吧。」

  吉尔大人皱起眉头。眼神深处流露出的是——怜悯。

  「只考虑王国东方防卫的奥尔格伦,和准备与魔王再战准备了两百年的『林斯特』『霍华德』『卢布费拉』,你们觉得会是同规格吗?如果是的话。」

  他撇开视线,叹息道。

  「……东方的奥尔格伦真是当了两百多年的井底之蛙啊……」

  「「…………」」

  「林斯特乃是『剑神』。霍华德乃是『军神』。卢布费拉乃是『战神』。……这次,我们和东方诸家是在挑战这样的三个家族。而且……我们伤害了艾伦前辈。……『剑姬』不会原谅我们的。绝对不会原谅我们。艾伦前辈不在的时候,大学校的研究室内,她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他抬起双手,一脸哭笑不得。

  「『我虽然对你们没什么兴趣,但有空的话帮帮你们也是没问题的。但是……要是辜负了那家伙的信赖,或是让他受伤的话,我对你们不会有分毫的宽容』。」

  ——我将『剑姬』与『剑姬的头脑』的功绩,为人全都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遍。

  那时候,便注意到了。那名青年,就是『剑姬』这把天下第一剑的剑鞘。

  「『剑姬』的功绩传说都是事实。击退黑竜,讨伐四翼恶魔与吸血鬼真祖,打倒可怕的千年魔兽,蠢蠢欲动的『针海』……。接下来我们不得不该面对的是——」

  我的主人表露出打心底里的恐惧。

  「真正存在于现世的,暴怒的英雄。」

  「……但是,我等都无法战胜吗。」「……就算是以『剑姬』为对手。」

  吉尔大人轻轻地挥动左手,制止了他们。……他在流血。

  我拼命抑制住想要冲过去为他治疗的想法。

  「大姐头成为『剑姬』,是只有在艾伦前辈身边的时候。若非如此,便会化作烧尽一切的——『炎姬』。你们没被『火焰鸟』打过吧?那可真是吃不消。事已至此,我劝你们赶紧做好,王都和东都反叛军主将都被烧成灰烬的觉悟会比较好哦?」

  「…………竟是如此的?」「…………真的是,人类吗?」

  老人们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战力猜想的巨大误差。

  尽管我一直推测吉多·奥尔格伦老公爵与其从小养大的老人们,和格兰特以及格雷戈里的目标不同……没想到认知误差居然如此之大。

  吉尔大人沉重地说道。

  「……在艾伦前辈身处东都的时候挑起事端就已经是下策了。……伤害到该保护的百姓时,便成为了下策的下策。和兽人族的复合,可以说已是不可能了吧?」

  「…………我们无脸面对兽人族…………」

  「…………责任,将会由我等全部背负…………」

  老人们深深地低下了头。坚持攻击兽人们的,应该是那些,人皮恶魔的圣灵骑士团,及其附属部队吧。

  新市街一战之后,这两位老人也是尽可能保护着兽人族。

  可是……再怎么说明,都无法颠覆与兽人族信赖关系破裂的事实。

  吉尔大人自嘲道。

  「哈格跟我说着什么『守住奥尔格伦的名誉』,将这把短剑交给了我……真是想多了。我何止是没有把剑献给正确的人,更是拿这把剑刺向那人的蠢材。还谈什么名誉。」

  心里感觉像是裂开了。

  我要是没有对格雷戈里的邪恶过度轻视的话。亡羊补牢,也是为时已晚。

  吉尔大人用冰冷得难以置信的语调,向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问道。

  「……老爹他,吉多·奥尔格伦为什么没有阻止这样愚蠢的行为呢?那位『翠风』蕾蒂西亚·卢布费拉大人直接称赞为骑士的那个人在你们面前唯唯诺诺……说吧。老爹到底在企图着什么?如果说,那是什么荒唐的内容。」

  啊啊……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就算豁出性命,也没法再保护住的这位大人,说出决定性的话语。

  「——……我也会亲手引导它。」

  「「…………」」

  老人一脸沉痛的表情。就算是他们也会有如此失算的时候啊。

  片刻后——老骑士与老魔法士郑重开口道。

  听完『奥尔格伦的义务』之后吉尔大人抱住了脑袋。

  「……愚蠢。实在愚蠢……所以哈格才把这短剑塞给我了吗。全部结束之后,让我『收拾残局』?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老人们只能继续低着头。我想起那天——幼年的吉尔大人将我们姐妹解放后,对他一顿痛批的奥尔格伦老公爵。

  ……多么残酷的老公爵。为了守护国家,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男性与女性的声音。

  是先前待在走廊的护卫吧。

  「……海顿卿,他们下达了大树的总攻命令。」「……师父,我们也是。」

  「……马上就去,优格蒙特。」「……桑德拉,我明白了。」

  老大骑士与老大魔法士眼中带着悲壮的决心站起身来,面向房门。

  吉尔大人轻声说道。

  「…………我不能祝愿二位武运昌隆。但是……现在你们还不能死。」

  「「……是。」」

  两人离开后,我们回到房间。

  吉尔大人并没有坐下,直接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将布制的小袋扔给我。我慌忙接下——好重。里面是钱。

  「……盘缠。想办法帮你姐姐逃跑吧。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各公爵家的反击一定会猛烈至极。…………谢谢你保护我。」

  听到他最后这句安稳的话语……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吉尔大人!!!!!!!!!」

  我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跪在地上哀求着他。金币从布袋中散落出来。

  「我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立场。但是,求您了。请务必,务必!让我陪您到最后吧!!!!!!」

  「……我拯救了你们姐妹毫无疑问。这次的事情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的愚蠢。真是的,在大学校里从那个人身上真是什么都没能学到啊…………」

  我轻轻握住吉尔大人至今仍在流血的手,施加治愈魔法。一直持续着。

  我不断地摇着头。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那天,在教皇领地的地下奴隶市场上,将深陷绝望深渊的我……将我们拯救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您啊!出身于南方岛屿诸国,谁都不肯拯救的我,却还有人会愿意握住我的手……。正是抱着这样的念想…………我才能活到今天。还请……还请…………求您了……。请让我……陪您到最后一刻吧……!」

  视线已经被泪水铺满。……我失败了。无可奈何的失败。

  但是——我还活着。

  那么!至少……这一次,我一定要守护住吉尔大人的性命!

  经过一番感觉是人生中最长的沉默之后,吉尔大人静静地对我说道。

  「……先找到你姐姐,让她逃走,然后,要是还留有这种念想的话——就回到我的身边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奥尔格伦』。…………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义务。」

  *

  大树前的大桥今天也是一片激烈的战场。

  「近卫骑士团副长理查德·林斯特!来吧!!!!!」

  我朝前面的年轻敌方骑士出枪刺击。经过连日的战斗,这些人的脸我都能记住了。后方的敌军队列也将雷矢准备完毕,一同发射。

  绕到我前方的娇小身影——身着轻铠的小熊族男性用大盾将敌方骑士的长枪接下。这位是兽人族自警团分队长的托马君。

  「休想!翠伊!!」「噢!!!!!」

  被叫到名字后,身着破烂蓝色道服的青年——从新市街一战中存活下来的翠伊君将大树内临时制作的金属制小札掷出,展开简易耐雷结界。它将雷矢挡下弹开。

  「嘎哈!」

  随后将敌方骑士奋力踹开。

  翠伊君落地转身,微微一笑。

  「托马大哥,动作变慢了啊?是不是上了岁数——」

  「混蛋!去死吧!」

  众多突然袭来的的重骑士手持战斧砍向翠伊君。

  对此托马君瞬间做出反应。用大盾接下,

  「看招,嘿咻!!!!!」

  他单手挥动战锤,轰击眼前的地面。

  『!?!!』

  重骑士们惊得后退。……好惊人的臂力。

  「你说谁上岁数了啊?弄丢媳妇儿的翠伊?」「……肌肉笨蛋!」

  关系真是好啊。我将剑高举,释放炎属性上级魔法『灼热大火球』打向敌方队列。火球吞噬耐炎结界,击中。队列被打出一个大洞。

  「跟着副长——射击!」

  随着后方的年轻少女近卫骑士——瓦莱莉·洛克哈德的一声令下,各种属性的攻击魔法紧随其后。更是一片混乱的敌方部队向后逃去。

  从军旗来看,都只是些男爵,准爵统帅的二线部队。战斗欲望低下。

  「……赢了吗。」

  我长出一口气——将剑纳入鞘中。可能是因为被艾伦抢走了爱剑,尽管一开始总有种违和感,不过也总算是习惯了。托马君与翠伊君给出指令。

  「伤者退至大树!」「换班休息!夕凪,把伤者都挑出来!」

  自警团员们各自回应,开始行动。

  本来还以为罗罗阁下负伤了该怎么办呢……现在感觉各位还挺靠谱。

  「伯尔特兰,我们也——……啊啊,嗯。」

  不禁叫出了和艾伦一同留在新市街的副官的名字,我挠了挠头。

  看来是连日的激战积攒了过多的疲劳。

  「副长也去休息吧。阵地构筑就交给我们!」

  将一头浅绿色长发简单盘起的瓦莱莉元气满满地对我说道。

  我们已经被逼迫到不得不派出近卫骑士团最年少的这孩子,与自警团最年少的夕凪姑娘的程度了。

  后方的近卫骑士们,以及托马君还有翠伊君也用眼神示意我。让我『去休息』。

  「……拜托你们了。要是敌军有所动作马上告诉我。」

  我从大桥上走下,回到大树前。

  周围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大家都在忙碌着。

  此次叛乱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在大树前跨过大桥的大广场上建设阵地的。

  但是……现在大桥一半已经被突破,阵线退到了大树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近卫骑士团和自警团的伤员不断增加,部队指挥官也是欠缺。战力已经减半。

  但是,将大树内治疗伤员的兔族希玛阁下调回前线就是最后的手段了。

  如果没有她,前线早就崩溃了。

  话虽如此,让花莲姑娘上前线又是……她比瓦莱莉还要年轻。

  尽管情况危急,族长会议还是默不作声。

  其他地区的情报也无法获取。在此之上敌军依旧保存着主力,连日来都靠杂兵来消耗我们。艾伦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尽管食物与水源的储备还有余裕,但水路的控制也变得危险起来了。

  我望向通道外,漂浮着凤尾船残骸的大水路,取出一根香烟——结束了。只剩下一条船了。

  「咔咔咔……怎么摆出一副苦瓜脸啊,红色的公子殿下。听说你在这里就来找你了。」

  「……达葛阁下。」

  寻着我而来的这位,是前獭族副族长达葛阁下。

  他向我招手示意,我便朝那边走过去。

  我们在一片嘈杂之中,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和小桌子交谈起来。

  含着烟管的老獭认命道。

  「……可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现役的族长们,下来过一次的只有猴族族长。虽然样子很奇怪……但有事情要拜托你。」

  「真巧啊。我也有要拜托的事情。……哦,在此之前。」

  我发动拙劣的静音魔法。确认我们的声音不会被人听见之后,我看向老獭。

  「我没有对您隐瞒。战况相当的绝望。在大树被攻陷之前至少让女性,孩子,老人,伤员都逃掉才行……殿后就由我们负责。」

  「……我们会想办法搜集。……只是,有个条件。这件事是关于我的。」

  达葛阁下将烟管按在桌子上。眼神中是深刻的悲哀。

  「该逃跑的人是伤员,女人,孩子,以及——逃到大树来的其他种族。前族长及副族长为主的权力者都全票通过这个提案了。就拜托你们当他们的护卫了。」

  「!?那、那是。」

  「…………艾伦啊,以前,可是这~么小的一个小不点儿呢。咔咔咔……身高也和花莲姑娘差不多…………」

  老獭用手指比划着,自言自语道。

  ——拿着烟管的手在颤抖。

  「魔力也很少……身体能力也一般……因为外表的原因,只要是身处兽人街就会特别明显。坐船的时候,经常在我膝盖上哭泣呢。『……我要是有兽耳和尾巴就好了……』什么的。……跟纳坦和艾琳,还有花莲姑娘都没有说过。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我轻轻地点头。杰拉德一事之后经过调查,艾伦的来历上有写『在兽人族内又被排斥过一段时间』。

  达葛先生移动视线,看向远方。

  ——新市街的方向。

  「但是,那家伙并没有放弃。努力,努力,再努力!……没有任何后台就去报考王立学校了。……合格之后,就写了封信过来。你猜他写了什么?」

  「…………」

  我用沉默催促着他。

  「『达葛先生教会了我很多重要的时期。真是非常感谢。以及,让我坐凤尾船我很开心。我出发了——达葛爷爷!』。……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他坐了坐凤尾船罢了…………。我对……那家伙,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过……那家伙却……那家伙却……」

  老獭的脸上终于流出了泪水。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哭了。那个小不点儿!一直坐在我膝盖上听我讲些无趣的老故事的,那个……那个艾伦!终于!终于!!」

  达葛阁下将颤抖的手捂住脸。

  「……虽然从未说出口过……我其实,其实……把他,当作孙子来看待的…………。然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死去…………呐,红色的公子殿下。」

  老獭将手放下,通红的双眼中满是觉悟。……这个人也是深深疼爱着艾伦啊。

  以及,毫无疑问——艾伦也是。

  「将孩子——将孙子当作盾牌,让我们这些时日不多的老头继续苟延残喘。……那种事情啊,真的不能再发生了。啊啊,绝对不能再发生了!这次轮到我们了吧?理查德·林斯特公子殿下,要是到了那一刻,我们的妻子,儿子,女儿,孙子,以及其他种族的人们就拜托你了。」

  *

  和达葛阁下分别之后,我向大桥前走去。差不多该回阵地——突然,有人喊到我的名字。

  「理查德大人。」

  转过身去,面前出现的是戴着老旧的小眼镜,脸上被金属灰尘弄脏的狼族男性。是艾伦的义父纳坦阁下。脸上满上疲惫与忧郁。

  我深深地鞠躬。——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请别这样。您是『公子殿下』吧?」

  他叹了一口气,将雕刻精致的金属小札递给我。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

  「……给我?这个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罗罗阁下性命的魔道具吗?」

  我抬起头接过小札。纳坦阁下微微点头。

  「这是耐魔法用的魔道具试作品。可以避免一次致命伤。……用拿到大树里的材料做的,这是最后一枚了。」

  「!我不能收下。……我没有那种资格。」

  「守护大树到现在的正是您和近卫骑士团。您要是现在倒下的话——一切就结束了。剩下的我给我太太和女儿了。」

  我再度鞠躬。……『太太和女儿』。也就是说,自己没有拿着。

  「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就听我稍微发会儿牢骚吧。」

  「……当然。」

  他摘下眼镜眺望大树。叛乱开始后,盘旋上空的苍翠狮鹫数量莫名其妙增加了许多。纳坦阁下说道。

  「艾伦……对我们来说是个担当不起的孩子……」

  「?何出此言??」

  「……林斯特公爵家的话已经研究过了吧?既然时常伴莉迪亚公女殿下左右,不可能没调查过狼族养子的出身。」

  纳坦阁下淡淡地讲述着。瞳孔中深邃而又知性的光芒。这个人还真是东都首屈一指的魔道具匠人啊。

  「我们夫妇和艾伦并没有血缘关系。当时,离开故乡流浪于大陆各地的我和艾琳想着该落脚了。就是那个时候,捡到的这孩子。」

  『完全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报告书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在东都过着安稳悠闲的日子。女儿花莲也出生了。不过……正因如此,艾伦被排挤的事情就很晚才注意到。」

  『新市街发生的狐族少女之死。这之后,就经历了被排挤的时期』。不过,有一部分没有调查的项目。……狐族少女之死为什么被指定为国家机密了?

  「我和艾琳担忧了很久……。要是为了艾伦,应该把他送出东都才对吧。可是,花莲还这么小,最终,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纳坦阁下闭上了眼睛。肩膀颤抖着。

  「但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王都也好,北都也好,南都也好,西都也好……让他去便是!我真是犯了大错……」

  声音虽小但却清晰,周围的人都开始驻足倾听。

  「王立学校的时候也是。要是那孩子的成绩,本可以早点入学的。如果是西都的学校,入学年龄会很低呢。可是,我们就是想让这孩子的笑容再多陪伴我们一会儿,就放弃了这个选项……。明明有能够翱翔的翅膀,却。」

  ……也就是说,没和莉迪亚相遇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一纸之隔啊,这一切。不…………应该是命运吧。

  「……我没有先祖们那般的力量。但……我和艾琳能走到今天,毫无疑问都是因为有那孩子在。如果不以自己的身体为那孩子做挡箭牌,就不合适了。然而我却……」

  「……艾伦并不希望这样吧。而且您也能拯救了众多士兵的性命。」

  我紧紧地注视着这位快要被愧疚压垮的男人。

  简易耐雷结界是纳坦阁下设计,临时制作的。

  他忽地微笑起来。……和艾伦很是相似。

  「……把孩子当做『挡箭牌』的父母,性命根本不值一提啊。当然,这世间也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吧。不过——我选择否定它们。家长就是为了保护孩子而存在的!……至少我是期望能够这样的。」

  在一旁倾听的众人都安静地点了点头。我也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只是推测……但我想他只是想回报自己受到的恩情。」

  「…………想要回报?」

  「嗯。对于自己打心底里爱着的双亲与妹妹,以及兽人族的『家人』——只是想要尽可能汇报自己的得到的部分罢了。对于我妹妹也是这样的。王都对于兽人也是强烈的差别对待。但是,王立学校入学测试以来,妹妹就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他毫无疑问是看着你们的后背成长起来的。」

  ……但是,战争结束之后我可饶不了你……艾伦。

  你变伟大了。所以,更不允许你……死去。

  我将手放在纳坦的肩上。

  「挺起胸膛吧。您没有任何错!我相信,正是因为有你们在,他才能走到今天。在下理查德·林斯特,以与狼族艾伦共同战斗过而自豪。」

  「……谢谢,您。」

  纳坦阁下流着眼泪。

  ——大桥那侧,传来瓦莱莉的大喊。渗透着强烈的急迫感。

  「副长!敌军有动作!!敌军中——确认有出现奥尔格伦公爵家亲卫骑士团,和扎尼伯爵家的军旗!!!格兰特·奥尔格伦好像也在的样子!」

  「……我知道了。瓦莱莉,和希玛小姐也通知一声!」

  「是!」

  我装作镇定,给出指示。

  恐怕是真正的攻势了。没有希玛小姐的话……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战力被削减到这种程度,真的能够坚守到最后一刻吗?

  不——不是能不能的话题。是做和不做的问题。

  艾伦没有放弃,我也……不能胆怯。我可是他的友人。

  我向纳坦阁下说道。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请跟我说说艾伦的事情吧。可以的话,把达葛先生也叫上,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聊。」

  *

  外面传来这几日从未感受到过强大魔力。

  在大树第二层的图书馆中,将不需要的衣服撕掉做着简易绷带的我不禁嘟囔着。

  「这股魔力是……」

  「花莲……」「小、小花莲……」

  坐在椅子上和一同工作的发小,伽耶与可可也不安地看着我。

  刚才一直在附近开心地读着名为『狮鹫报恩』的绘本的狐族伊奈和千鹤也是兽耳与尾巴一震,紧紧抱住出身于东都孤儿院,对我哥哥很是尊敬的洛塔。

  幼女们的母亲美志鹤小姐和我母亲艾琳都不在这里。好像是去参加治疗班的会议了。

  走出图书馆后,只见巨大的大树正面大门打开着。陆续有躺着重伤者的担架被搬运进来。

  ……陷入了苦战吗?我想都不想便脱掉了身上的白衣。

  「伽耶,可可——我去一下!洛塔她们就拜托你们了!」

  前些天制止我的发小们,今天也是沉默地低着头。

  我将王立学校的制帽压到遮住眼睛的位置,向大树的入口处走去。

  看来不只是我想要加入战斗,一堆拿着武器的人群也陆续聚集而来。大树的入口处,手持枪杖的兔族希玛小姐与自警团员们站在那里。

  希玛小姐满怀悲壮地告诉大家。

  「各位,敌军的总攻击开始了。我们也得前往增援了!大树里面就拜托各位了,若是那一刻真的到来了,还请带着孩子们逃跑吧。」

  她深深地鞠躬,向战场走去。……那种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也得出点力才行——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

  「!……老妈……」

  「……不行哦,花莲!……不行!求你……求你了,别去……」

  眼里是豆大的泪珠。再度体会到她消瘦的身体,胸口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妈……我去了王都以后已经变强了。我得保护大家!」

  「……花莲……如果连你都失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

  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着。我多少有些……能够理解哥哥的心情了。

  但是——我紧握母亲的双手。

  「我绝对会回来的。因为,我还得去救哥哥呢!」

  「……」

  表情悲痛的母亲缓缓离去。向远处望去能够在人群中看到父亲。虽然表情扭曲,但他还是对我微微点头。我挺直身子,向入口处走去。

  「花莲!」

  母亲喊道。但是……我无法回头。

  因为,要是回头的话……眼泪会忍受不住的。

  留下母亲,我穿过大树的门,呼吸着屋外久违的空气。

  ——血与某种东西燃烧产生的恶臭。

  「最前线这么近吗……?」

  哥哥去帮助新市街的人们时,近卫骑士团与自警团占领着越过大桥的大广场。但是,现在……我方阵地已经被压制到了大树附近。

  上空盘旋着许多苍翠狮鹫。我想起刚才幼女们读着的绘本。

  「……要是哥哥在的话,之前那孩子可能会来帮忙吧……」

  嘟囔着虚幻的希望,我向大桥走去。

  被送往大树的伤员和要去前线的人排成一列,怎么也走不动。

  ——越是靠近,战况就越是明了起来。

  两边的军队互相进行着激烈地魔法碰撞,其中敌方的一部分部队以极快的速度放出初级魔法。

  手中拿着的是,奇妙形状的木棒……啦啦诺亚共和国的魔铳?

  前几天,阻止我离开大树的近卫骑士瓦莱莉·洛克哈德小姐,以及山羊族自警团员夕凪小姐都在拼命发动着治愈魔法。

  ——最前线的主战力在对峙着。

  敌将为两人。

  手持单刃枪的老大骑士黑格·海顿与手持枪杖头戴大帽的老魔法士。

  敌军最后方还能看到骑着马的敌军总大将格兰特·奥尔格伦。

  我方的理查德大人和罗罗先生负伤后,负责自警团指挥的小熊族托马先生,统率新市街自警团的狐族翠伊先生,以及先前的希玛小姐也在。

  我急匆匆地奔向混乱的近卫骑士团队伍。瓦莱莉小姐急迫地叫喊着。

  「大骑士黑格·海顿!扎乌鲁·扎尼伯爵……!」

  后面这位的名字我也有所耳闻。是强敌!

  黑格将长枪朝一旁大幅横扫,五连发动风属性上级魔法『岚帝竜卷』。

  老扎尼更是高举枪杖,三连发动雷属性上级魔法『雷帝轰枪』。

  龙卷风交错在一起——化作五道雷风。上级魔法结合起来的八道攻击!?

  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叫喊道。

  「接我这招!」「若是能防住就尽管尝试吧!」

  魔法释放,直逼理查德大人而来。要是他躲开的话,友军都要被打飞了!

  「这玩意儿……就由我来!!!!!!!!!!」

  托马先生大喊着冲到了所有人的前面。他举起大盾,将第一发雷风挡住。

  「不要一个人单独上,托马!我也在的!」

  后方的希玛小姐展开强大的魔法屏障将攻势缓和下来、托马先生也用大盾继续防御着,一发……两发,依次消失,接下第三发后便到达了临界点。大盾破碎,

  「咳哈!」

  托马先生倒在地上。翠伊先生单手集束全魔力绕到他前方将其护住。

  「欧拉啊啊啊啊啊啊!!!!!!!!!!」

  他全力正拳刺出,打向第三发的雷风——贯穿!

  翠伊先生在此也向前倒下。希玛小姐一边维持着魔法屏障,一边给两人施加治愈魔法……但魔力看上去越来越弱。

  可是,还有两发雷风。

  「——你们三个,谢谢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理查德大人双手持剑,向前突击。

  他在前方二连发动炎属性上级魔法『灼热大火球』,将第四发,第五发的雷风抵消。

  攻向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的道路终于被打开——

  「去死吧!!!!!」

  敌方队伍最后方的格兰特·奥尔格伦将魔斧枪挥下,两发雷属性上级魔法『雷帝乱舞』打向托马先生和翠伊先生。在这种时候补刀吗!?

  近卫骑士团和自警团正与敌方部队交战中,无法应对。

  我也——这个距离不行!赶不上!!

  希玛小姐发出惨叫——理查德大人强行转变突击方向。

  「唔噢噢噢噢噢噢!!!!!!!!!!!!」

  伴随着必定守住托马先生他们的决心,他的剑挥向『雷帝乱舞』,一剑,两剑。

  成功了!防下——……奥尔格伦公爵家亲卫骑士团先头的男性骑士与率领扎尼伯爵部队的女性魔法士,都强行将部队攻击的矛头指向理查德大人。

  「全弹发射!」「射击!」

  「唔!!!!!!!!!」

  无数的雷枪与雷弹杀到理查德大人面前。他拼命挥剑,保护着两人。

  后方的希玛小姐,近卫骑士,自警团员,义勇兵们都全力展开魔法屏障……遭到数量的暴力压制,防御还是被攻破,魔力击中目标。大闪光与冲击波之后。我的耳朵捕捉到金属破碎的声音。

  我马上举起手。光芒收束后……我畏畏缩缩地睁开眼睛。

  魔法并没有直接命中队伍。但是……。

  「……遭重了,呢……。又欠纳坦阁下一次了……」

  理查德大人遍体鳞伤,瞪着大骑士与老魔法士。全身都喷出鲜血来,铠甲也被染成一片猩红。欠父亲……我想起自己带着的小札。

  赤发近卫副长丝毫不顾自己浑身是血,将剑横举。

  他释放炎枪,一边牵制着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一边叫喊道。

  「快把托马君与翠伊君带走!」『是!』

  近卫骑士与自警团员将伤痕累累的两人带入队列之中。血痕拖了一地。

  ……这样的出血量,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

  相互交战的敌军与我军也拉开距离,双方重整队伍。

  希玛小姐,瓦莱莉小姐,夕凪小姐向前跑去,施加治愈魔法。

  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对后方的格兰特与自己的部下怒喝道。

  「优格蒙特,为何出手!……格兰特大人,也不需要您出手!」

  「桑德拉,不要玷污战斗的名誉!……格兰特大人,之后也想听听您的说明。」

  「!非、非常抱歉……」「师父,但、但是……」

  「那、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再度进攻!」

  男骑士与女魔法士因为叱责而动摇着,格兰特也是慌忙地下达命令。

  但是兵将们都因为困惑而没有动作。

  在此期间,向理查德大人陆续施展的治愈魔法的光芒也是……不够。我方的魔力也是见底了。海顿与扎尼开口道。

  「失礼了……。但是,这样的伤殿下已经无法战胜我等二人。」

  「殿下等人已经奋战过了。投降吧。新市街战斗的各位我等都只是抓捕起来而已。」

  「…………」

  理查德大人听完他们的请求,陷入了沉默。抓捕……哥哥也被?

  赤发近卫副长缓缓擦拭着脸上的血,从怀中取出香烟,动作娴熟地点烟吮吸了一口。

  紫烟徐徐而出——他将香烟投向空中,用炎魔法烧尽。

  随后,将剑插入大桥,大吼道。

  「还以为想说什么呢……答案是否。坚决,坚决的否!!!!!」

  应和着他粉身碎骨的气势,炎羽在四周纷飞起来。

  理查德·林斯特公子殿下静静地对两人问道。

  「黑格·海顿。扎乌鲁·扎尼。刚才的提问,乃是出自闻名大陆西方的大骑士与知名魔法士吗?你们都忘记王国建国以来的传统了吗?」

  我能感受到组建队列中的近卫骑士们士气正在高涨起来。

  赤发近卫副长大喊道。

  「不论身处多么残酷的战场,逆境,亦或是死地——……近卫骑士团决不投降!!!」

  金属的敲击声响起。周围的近卫骑士们一同拍响胸甲,表示附和。

  理查德大人的双眼中,浮现出激情的火焰。

  「更何况我已经受艾伦之托!…………受他之托了!!!!!若是无法履行与战场上生死之交的约定,何为骑士!!!何为下任公爵!!!……在此之上还需要更多问答吗?」

  「……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啊。」「……我等也是年老昏聩。」

  老大骑士与老魔法士谢罪道——将各自的武器都举了起来。再度,在顶端上施展上级魔法。我也触碰短剑的剑鞘。这个距离的话!

  我下定决心,想要冲到理查德大人面前——这时。

  上空传来翅膀拍打,以及赞赏的声音。

  「好觉悟!理查德少爷,这才是『林斯特』啊!」!这、这个声音是!?但、但是,那个人不是在南都吗……。

  我慌忙看向上空。四头狮鹫在空中飞舞。

  坐在它们上面的——是林斯特的女仆小姐们!

  理查德大人将剑拔出,放在肩膀上。

  「……虽然不及母上就是了呢。够格了吗——安娜?」

  悄无声息,轻飘飘地落在理查德大人面前的,正是那位茶褐色头发的娇小女仆长小姐。一如既往的女仆装以及胸甲。连武器都没有带,手中空空如也。

  她闭上一只眼睛,发出开朗的声音。

  「是♪ 当然了☆ 之后——就交给我们吧★」

  *

  三名女仆紧跟安娜小姐落到了地面上。狮鹫们重新向高空飞去。

  一人将极淡红的头发干净地绑至脑后,耳朵微长显出淡淡的褐色。

  修长的身材,右手拿着漆黑的大镰。……胸部异常丰满。

  手持大镰刀的女仆小姐右侧,是一位淡蓝色头发扎成两股的娇小女仆。她将携带的长杖举起,开始构筑魔法式。恐怕是……水属性上级魔法。

  最后的女仆小姐是一同漂亮的银发。嘴角可以窥视到犬牙,光看着就感觉干劲满满的样子。

  她弯腰拔出两柄弯刀,发动强大的身体强化魔法。

  扎尼伯爵下命令道。

  「……战场上居然还能见到女仆。但吾等绝不留情!魔法,齐射准备!」

  『是!!!!!』

  随着老魔法士的命令响起,伯爵家准备着魔法与魔铳。

  安娜小姐给出指示。

  「理查德少爷,这里就交给我吧。还想跟对方打个招呼呢★」

  「……明白了。下手别太重啊。」

  留下这句话后,理查德大人退到队列后方。近卫骑士与自警团的人们都跑上前去,给他施加治愈魔法。安娜小姐露出一丝不服的表情。

  「哎!少爷居然不担心担心我,还要去在意这帮叛贼吗?什么时候变成如此冷血无情的大人了呢……嘤嘤嘤……安娜好悲伤呀。」

  「射击!!!!!」

  扎尼伯爵奋力地挥下枪杖。伯爵军队列发动雷属性魔法——

  『——!?!!!!!』

  魔铳突然悉数爆炸,身着铠甲的敌军飞向空中。

  怒号与悲鸣交织着,敌军内部陷入剧烈的恐慌。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仆长轻提两边的裙摆,优雅地行礼道。

  「在下乃是林斯特公爵家女仆长,安娜。您不需要记住我的名字。被骑士失格的家伙记住名字,实在是令人作呕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挑衅,敌军内顿时火冒三丈。老扎尼伯爵一脸严肃。

  「居然说……我等骑士失格?」

  「嗯~?……啊啊!这还真是失礼了。」

  安娜无视着敌军的怒气,若无其事地微微歪头——拍了拍手。

  随后,露出满面的笑容,嘲讽道。

  「说到底——血河一战后,尔等基本上就已经当了两百多年的败犬。再加上,这次的事件。更是直落谷底,朝着错误的方向奋勇向前呢!在下,属实佩服★」

  「住嘴!我等可没有败北!!两百年前的血河一战也从未遗忘!!!我等先祖骁勇善战,不过是武运不济罢了!!!!!」

  女性魔法士桑德拉情绪激动。准备发动在长杖上展开的雷属性上级魔法。

  ……这个人,完全不知道血河上发生了什么啊。

  「居然都被说到这份上了啊!」「扎乌鲁,等下!」

  老魔法士连海顿的制止都无视了,在枪杖上三重展开雷属性上级魔法『雷帝轰枪』。我和转过身来的安娜小姐对上视线。

  「花莲大小姐,不必担心。别看这幅样子,我——」

  老魔法士们已经释放了上级魔法!对此,安娜小姐轻挥左手。

  刹那间——我的眼睛捕捉到了奔走于空间之中的『线』。

  「什!?怎、怎么可能!」『!?』

  ——将要发动的上级魔法分崩离析,消失于虚空之中。

  安娜小姐对我眨了眨一只眼睛。

  「还是挺强的呢☆」

  老扎尼伯爵与桑德拉呻吟着,格兰特面色苍白。

  「将上级魔法,切开了,吗!?」「那、那种事!?」「~~~~!」

  「这种程度,雕虫小技。理查德少爷来的话可比我轻松十倍!」

  终于坐了下来,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理查德大人苦笑道。

  「……不是,睁眼说瞎话呢。」

  「少爷,您果然对我好生冷淡……嘤嘤嘤。」

  安娜小姐一边假哭着,一边微微挥动右手。

  「!?嘎哈!!!!」「扎乌鲁!!!!」『——!?!!!!』

  老魔法士的枪杖与魔法屏障都被轻松切成数十段,头顶的帽子飞向空中。

  「师父!!!!!」

  桑德拉惨叫道。老魔法士则是瞪大了眼睛,全身被无数的『线』逼到了眉睫之外的位置——被老大骑士抓着脖子强制后退。他流着血被魔法士们接下。

  袭向敌军的『线』亦是大杀四方,魔铳、斧枪、长杖、大盾、铠甲皆为瞬间切断。敌军们顿时惨叫,哀嚎遍野,恐怖蔓延开去。

  这之中,唯有一人,虽然身体各处流血却还是招架着攻击,发动着治愈魔法的海顿瞪着安娜小姐说道。

  「…………这招,乃是帝国的。」

  「在下,前优斯汀帝国暗部,首席位『死神』向您报告♪」

  『!?!!』

  听到安娜小姐的坦白,敌军都僵住了。

  ……优斯汀『死神』这一称号,竟有如此之可怕?

  老大骑士举起左手。

  「……全军,退至大桥中央。优格蒙特,指挥队伍。格兰特大人,也请后退!」

  「……是!」「…………知、知道了。」

  稍稍冷静下来的敌军向大桥后方退去。

  对此一脸笑容的安娜小姐,和满脸严峻的海顿。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姆嗯!」

  老大骑士震击长枪底端,发动水魔法。大桥上开始出现轻薄的白雾。

  「……你这招确实难以捕捉。然而,亦非无法破解。」

  「哼嗯哼嗯。不愧是阁下,这么快就得出解法。但是——光是说说也能怎样呢?」

  安娜轻轻挥动双手。老大骑士气势大涨,发起突击。

  「不用!只要能够靠——什……!?」

  ——惨叫声是从敌军后方传来的。

  武器与防具被切断,血肉模糊的碎片飞向空中。

  格兰特落马。「嘎!救、救我——」。随后被队列吞没,失去了视野。

  女仆长讥笑道。

  「仍·在·射·程·内·哦★」

  敌军将士们继续叫喊着。「什么!?究、究竟,是被什么攻击了!?!!」「是『弦』!被看不见的『弦』攻击了!!!」「全力展开魔法屏障!用石壁围住四周!治愈魔法不要停!」

  安娜小姐对待机中的三名女仆喊道。

  「凯蕾妮萨、妮可、琴,杂兵就随便处理一下吧。这大桥,乃是用古老的大树树枝制成,不会轻易毁坏。允许你们全力出击。」

  「是!」「好~的。」「好!」

  女仆们举起武器,穿过老大骑士两侧在桥上狂奔起来。

  海顿仍架着长枪没有动作。因为他必须看着安娜小姐。

  冲在最前头,名为凯蕾妮萨的女仆小姐,高举漆黑的双手镰朝手持大盾的重骑士们挥下。

  数道厚重的大盾被拦腰砍断,后卫的魔法士们都是全身鲜血喷涌,当即倒下。

  「……从镰刀中产生了无数的风刃吗?」

  我不禁浑身发抖。如此可怕的魔法控制技术,难以想象是现实存在的。

  淡蓝色头发的女仆小姐——妮可小姐突然站定,高举长杖。

  未知的巨大魔法式突然霸占了整座战场——一股滔天的龙卷自桥下大水路喷涌而上。夕凪小姐都呆呆地嘟囔道。

  「……那是,水狮子?而且,这么多……」

  这招创造出来的是众多魔法生物。数量至少——超过百匹!

  妮可小姐令长杖底端一指。狮子们冲向敌军。

  银发的女仆小姐——琴小姐,冲到敌军面前高高跃起。

  当然,敌军也趁此机会释放众多攻击魔法。

  ……然而,本人释放着强大的魔法屏障,和数不胜数的治愈魔法,将迎击全部瓦解。她驱动两柄弯刀振臂一挥。

  「欧拉啊啊啊啊啊啊啊!!!!!!!!!!!!!」

  毁灭性的冲击波甚至席卷至我们处,大量敌军被吹飞,落到了大水路上。琴小姐却毫发无伤。

  安娜小姐看着这幅光景,对老大骑士评论道。

  「被我等如此弱小的少女蹂躏成这幅惨状,王国东方防卫真的值得托付给各位吗?奥尔格伦难道不是『无论什么敌人,都会誓死守住』的公爵家?」

  「…………你这混蛋,这招。不是弦吧?」

  「呜呼呼……♪ 为何各位,都会觉得我的武器是弦呢。……艾伦大人可是一眼就将其识破,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哦!嘤嘤嘤……那位大人,别看他那样可是相当爱欺负人呢。虽然在下也很乐于见到莉迪亚大小姐被艾伦大人欺负而小声抱怨的样子,但欺负我又有什么乐——……哈!」

  安娜小姐突然像是感悟到了人生真理一般扭动着身子,将手放在两侧的脸颊上。

  女仆长小姐扭扭捏捏地嘟囔着。

  「难、难道说,这就是传闻中的,『男孩子不禁想要欺负最喜欢的女孩子』那种情况嘛?那、那种事,不、不可以啦……对我来说……只要能守望着夫人、莉迪亚大小姐和莉奈大小姐购物用餐与眺望夜景,我就满足了……」

  「不行啊安娜小姐!我不同意!作为妹妹我坚决不同意!」

  「……安娜,你也不想想你几岁了……」

  女仆长撅起嘴来,瞥了一眼我和理查德大人。

  「花莲大小姐,不可以这样哦。理查德少爷也是……之后要跟您好好谈谈。啊啊——让您久等了。有事情想向各位打听。」

  女仆长眯起眼睛,盯着老大骑士。

  ——呲啦。

  我不禁感到汗毛直立,周围的温度突然骤降。

  「——艾伦大人平安无事吗?希望各位慎重考虑回答。若有误报,王国东方诸家与此次愚举的相关者,全都无法生还。」

  「……就是为了确认此事才从南都赶到此处的吗?缺少阁下这般的实力者,与侯国联合的战斗不会遭遇困境?北方霍华德与帝国交手,可也是无法行动哦?」

  老大骑士白眉上扬,提出提问。同时我心里一紧。

  不只是东都,南都与北都也被进攻了吗!

  ——嗤嗤嗤。

  安娜小姐讥笑着。老大骑士长枪前举,生气地喊道。

  「……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只是在想,如此声名远扬的奥尔格伦『双翼』,大骑士黑格·海顿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您还真是上年纪了呢?」

  她的表情依旧是一副笑容。但是……声色却宛如冰刀。

  「——我等林斯特公爵家会输?面对侯国杂碎??甚至说,霍华德会在战争方面不及优斯汀帝国?实在荒唐。」

  安娜小姐挥动双手。老大骑士后方,三名女仆小姐落地。

  后方的敌军……队形已是四分五裂,与水狮子展开生死搏斗。

  「霍华德乃是『军神』。他家登上历史的舞台,虽然已有数百年历史——但仍是字面含义的『未尝一败』。霍华德家半身臂膀,那令人心惊胆寒的沃卡家也仍是健在。而且,这次还有动真格的教授加入。你们绝无胜算。」

  女仆小姐向老骑士问道。

  「只有一点……老公爵和你们几位真的忘记血河上的耻辱了吗?」

  「……吉多大人没有改变。艾伦阁下曾是被捕。但……这之后,被带走了。去处恐怕是,四英海。生死不明。」

  海顿回答了安娜小姐最初的问题。

  我不禁双手捂住嘴。身体不住地颤抖。

  被抓了?为什么要去四英海?而且……生死不明?

  「……花莲大人。」「……小花莲。」

  瓦莱莉小姐和夕芷小姐跑了过来,抱住我的双肩。

  海顿架起长枪。

  「……我等已经踏出一步了。那只能——堵上姓名完成实名了!管你是什么『死神』,都要讨伐!」

  安娜小姐低下头轻声说道。

  「…………讨伐我?阁下好像有什么巨大的误解。」

  风停,音死,漆黑的光芒于四周飞舞起来。

  「——……我现在,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哦?」

  『——!!!!!!』

  女仆长缓缓地抬起头。瞳孔中——是深邃的悲伤。

  「现在这一刻,莉迪亚大小姐应该也是在挥剑吧。为了前往自己唯一的容身之处……艾伦大人的身边,已经做出了舍弃一切的觉悟。然后,看到她的那副姿态,夫人,莉奈大小姐,莉莉大小姐又是怎样的心痛……」

  莉迪亚小姐……!但是……她的心情我能理解。不由地就理解了。

  那个人的中心永远都是哥哥。

  「——和艾伦大人相遇之后,莉迪亚大小姐就变得很爱笑了……真的变得很爱笑了。自懂事以来一直被蔑称为『林斯特禁忌之子』,每天晚上都在被子里哭泣,连笑容都快要忘记了的那个大小姐!……这样的经历究竟是多么难得的奇迹!您真的能够理解吗?」

  哥哥的信上写着。

  『漂亮的红色短发。剑姬真的很厉害!很任性。但其实很爱哭又很怕寂寞……不过是个温柔的女孩子』。

  我与她当面相遇之后就确信了。

  ……那个人要是没有哥哥的话,肯定会更加……。

  安娜小姐挥动左右双臂。

  魔力发出漆黑的光芒,将老大骑士完全包围。他已无路可逃。

  「王立学校入学测试后,把艾伦大人带到王都的住所中,把一大堆裙子拿到房间里拼命挑选的莉迪亚大小姐,她那害羞但却幸福的笑容!以及——悄悄看着她时夫人的那种喜悦!我就职于林斯特家以来,从未有一次像那天晚上那样哭过。诸位陷害的这位大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哦?」

  海顿已经说不出话来。

  ——杀气……过于浓厚。

  「我不知道诸位究竟是为何要发动此等的愚举,但对我来说,『令莉迪亚大小姐哭泣了』就是一切。想说的,只是这些。」

  安娜小姐伸出左手遮住天空。漆黑的龙卷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将海顿完全包围。

  「……让我的大小姐哭泣之罪,足够诸位死上一万遍。若是艾伦大人有个万一,莉迪亚大小姐的心因此破碎的话……」

  安娜小姐的瞳孔化作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洞,

  ——此刻,『死神』降临。

  死寂,极致的杀气,与黑色的魔力蔓延开来,以及她脸上那抹壮烈的微笑。

  「——您就再也别妄想自己能够轻松地死去了。我会把你们切开,切开,切开 ,直到一块肉片都不剩为止。」

  「……我接受你的指责,『死神』。——但是,我也不会退缩!无法退缩!!!!!」

  即便如此黑格·海顿还是没有屈服。他握紧长枪,摆出迎击的架势。

  「那就……在此退场吧。」

  这时——头顶上翠光闪烁,一位老骑士从天而降。

  「——还不能让你杀了他们!」

  「安娜大人!」「女仆长!」「又搞偷袭吗!」

  三名女仆小姐立刻做出反应。

  刺向安娜小姐的长枪被大镰,水狮子,弯刀接住,弹开。

  女仆长眯起了眼睛。

  「奥尔格伦『双翼』,另一名的大骑士兼『紫备』的统帅,哈格·哈克莱大人。即使火车停用,还是从王都回来了吗。」

  「……破坏了王都·东都之间铁路的原来是你们搞的鬼吗。抱歉啊,我等还有重要的使命。不能在这里死去。黑格!别发呆了!」

  「……我知道。」

  海顿回应着——『双翼』站到一起。

  一头漂亮白发简单绑到脑后的哈克莱将长枪大幅度一扫。

  五重发动风属性上级魔法『岚帝竜卷』。海顿也紧随其后,十条龙卷风同时出现。

  感受着刮过皮肤上的暴风,我握住剑鞘将短剑拔出——全力发动『雷神化』。

  哥哥的辅助魔式铺满漆黑的剑身,变化为紫色,我的手中出现巨大的十字雷枪。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是哥哥在保护着我!

  我高速奔跑起来,与安娜小姐并排。

  「啊呀啊呀,花莲大小姐……这把短剑是……」「花莲姑娘,你来了吗……」

  女仆长小姐眯起眼睛,赤发近卫副长一边接受着治疗一边叹息道。

  我更是加大闪电的威力,前举雷枪的同时报上姓名。

  「狼族艾伦的妹妹,花莲!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们!!」

  「……『返祖』……」「……和『流星』一样吗……」

  大骑士们表情扭曲,但却没有怯意。

  即将开始剧烈冲突的那一刹那——

  『!?』

  十道龙卷风和魔光都悄然消失。

  大桥周围突然被苍翠狮鹫群给包围。

  「……诶?」「……吼吼~」「…………」

  我困惑着,安娜小姐饶有兴趣的样子。理查德大人紧盯着空中一点。

  一头年迈的纯白苍翠狮鹫从上空落到我的面前。

  脖子上带着古旧的项圈,背上是「♪」这般开心的幼崽。是哥哥帮助过的那孩子。『狮鹫的报恩』一词闪过我的脑海。我感受到气息,抬头看向天空,便发现了这孩子的母亲。

  纯白的狮鹫无视了老大骑士们。朝我走来——注视着媒介的短剑。

  我解除雷枪后,他便将长长的脖子伸了过来,触碰我的短剑。

  ——清晰的影像呈现出来。

  浑身是血的狼族魔法士架起短剑背对着这边在说着话。

  这把短剑,和我手里这把是同一件?前方压迫而来的——是魔族大军。

  『至今为止,真的很谢谢你。和你相遇是我的幸运。毫无疑问的幸运。行了……快走吧。在这里……为这种荒唐的事情死去的,只有我就足够了!』

  『我』和视角者背上的存在在哭泣叫喊着。……年轻的女孩子?

  敌军前方,将深红色镶边兜帽盖上的魔法士向前走去。

  『走吧!!!快走吧!!!!!若有来世——请再载着我翱翔哦?大树,大家,就拜托了——』

  我轻声喊出这个名字。

  「……卢切……」

  「——————!!!!!!!!!!!!!!!!!!!!!!」

  纯白的苍翠狮鹫发出响亮而又喜悦的叫声,宝石般的金色眼眸中涌出泪水。周围飞翔的狮鹫们也一同对老大骑士们使用风魔法。

  ……和『流星』许下约定的……不只是人类啊……。

  「……我并不是您重要之人的转世。但是,能借我一臂之力吗?」

  卢切眯起眼睛,展开白翼开始歌唱。

  项圈上雕刻的纹章可以明显地看到——『流星』。

  雷枪再度显现。我向老大骑士们说道。

  「——这一招,可不是你们能承受得住哦?」

  试制雷属性上级魔法『迅雷牙枪』八连发动。

  哥哥为我独创的这道魔法,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下吧!

  白昼瞬间化作黑夜,无数闪耀的紫色与白色魔力光芒在空中交错飞舞。

  海顿与哈克莱的表情更是严峻起来。

  「……增幅魔法?」「……英雄的妹妹也是英雄吗。」

  「上了!!!!!!!!!!!」

  汇集成巨大漩涡的八杆雷枪从天而降!

  理查德大人与安娜大小姐给出命令。

  「全员,撤退!」「凯蕾妮萨,妮可,琴,后退!」

  ——至今从未感受过的破坏声响起。巨大的物体轰然坠落至大水路上。

  解除『雷神化』之后幼兽便飞到了我的怀中。「♪」。看来特别开心的样子。

  两位老大骑士已经不见踪影。已经撤退了吧。我听到了赤发近卫副长的苦笑。

  「……真是了不得。花莲姑娘,真的不想当近卫骑士吗?」

  「我是要去大学校的人。和哥哥还有史黛拉约好了。」

  「那还真是可惜——能够将大树前大桥击落的人才,真是不可多得呢。」

  ——刚才还在我们面前的大桥此时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了。

  我收回短剑,将幼兽还给卢切。

  「谢谢。真的帮大忙了。」

  纯白的狮鹫一声长啸,飞向天空。欢喜的歌声持续回荡着。

  ——……今后感觉也会来帮忙的样子。

  理查德大人拍了拍手。

  「行了!伤者快点去治疗吧。希玛阁下,托马君和翠伊君没问题吗?」

  「没问题哦~——……理查德·林斯特公子殿下。谢谢你帮忙了我的重要之人与弟弟。……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看着两人的希玛小姐深深地低头。自警团的各位也是。

  理查德大人揉了揉鼻子。

  「……你们不用这样的。保护战友,是理所应当的。」

  「理查德少爷,成长这么多……安娜真是太高兴惹♪ 妮可,琴在这里为伤员治疗。凯蕾妮萨,去给花莲大小姐当护卫吧。」

  「好—」「是!」「好的。」

  「那么……花莲姑娘,安娜,走吧。得和族长们见个面才行。」

  「好的!」「我要去跟艾琳大人打个招呼。夫人有信给她。」

  我跟着理查德大人朝大树入口处走去。安娜小姐小声问道。

  「…………理查德少爷,我没到的话您是不是已经做好玉碎的打算了?」

  「没有。我被艾伦拜托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守护着大家共渡难关。」

  他安静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他望向大桥那侧——新市街的方向。

  「『不许轻易死去。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所有人都得珍惜各自的生命』。身处血河河畔的『流星』对活下来的人说的这句话,跟我们也是同样的心境吧。居然连简单的死去都不允许……真是让人困扰啊,艾伦这人。」

  *

  我和理查德大人等人前往大树。

  安娜小姐找到母亲,向她走去。附近还有美志鹤小姐。

  结束了值班,达葛先生与獭族前族长德葛先生也跑了过来。

  「红色的公子,花莲姑娘,来了啊。」「要去最上层吧?跟我来吧。」

  我点了点头,进入圆形的大广场中央。周围人都围成一圈。

  达葛先生,德葛先生站在中央通风口正下方,拍了拍手。

  「好!」「走了!」

  两人同时发动植物魔法。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带着我们向上方而去。

  抵达了最上层——大会议室前。看着眼前的光景,我深吸一口气。

  「!这、这是……究竟。什么?」

  门前被无数的藤蔓裹住,前面是无数的魔法屏障。植物魔法!

  达葛先生和德葛先生眯起眼睛,咒骂道。

  「……在干什么呢!」「……就不该把族长们当做人来看待!」

  我看向抱着胳膊的赤发近卫副长。

  随后,理查德大人苦笑着。轻轻地挥了挥左手。

  「凯蕾妮萨。」「是。」

  微红色头发的女仆小姐走到我们前面——掏出漆黑的大镰一刀下去!

  所有的屏障与藤蔓都被切断,凯蕾妮萨小姐更是补上一脚!

  伴随着轰鸣声,连门带锁都被踹飞开去——我们看向里面。

  是现役的族长与副族长。以及,狼族族长兼兽人族总管乌基先生。

  ……为什么,托内利等人会在这里?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见到鼠族的库梅。

  察觉到违和感,我数着这些哑然憔悴的族长们的人数。

  旧市街是狼族,豹族,小熊族,兔族,獭族,猫族,松鼠族。

  新市街是狐族,鼬族,山羊族,牛族。

  …………没有猴族与鼠族的族长?达葛先生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在我们心生疑问的时候,理查德大人与凯蕾妮萨小姐直接向里面走去。我们慌忙跟随。在桌子前停下后,他行礼道。

  「——打扰了。我是近卫骑士团副长理查德·林斯特。因为等得够久了,所以直接前来询问。乌基阁下,关于请求卢布费拉履行『古老的誓约』一事,结论如何了?」

  呆愣的族长们变得满脸通红。一个个痛骂道。

  「……就算是公子殿下!」「就是!」「从未有过的提案……迟迟决定不下来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要怎么才能去西都?」「如此粗鲁,我们要上报林斯特公爵家!」「与奥尔格伦的谈判也在考虑中。」

  ……我的心里迅速降至冰点。

  这些人……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哎…………是吗是吗……」

  赤发的公子殿下叹了一口气,双手奋力地锤击——族长们面前的大木桌,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炎羽以惊人的气势在周围飞舞起来。

  「……你们几个,这十天都干了什么……?都在干什么!!!!!!」

  族长们面色苍白,撇开视线,沉默。移动到房间一角的托内利与跟班们颤抖着身体塞住耳朵。不动声色的,只有明显一脸疲劳的乌基先生,以及面容消瘦的狐族女性组长禾子鹤小姐而已。理查德怒吼道。

  「整天躲在这破会议室里,连下面的伤员也不去看一眼,军队指挥也不干,决断也做不出来,一问就是满嘴借口……乌基,这算哪门子的兽人族族长?开什么玩笑!!!!!你们这狗屁会议等大树烧掉了也会一直开下去是吧!!!!!」

  「……林斯特公子殿下,稍微冷静点。」

  乌基先生用憔悴的声音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的表情满是苦涩。

  理查德大人夸张地歪着头。

  「……冷静?我就是在问你们『状况这么绝望,该怎么办?』而已哦?」

  「……奥尔格伦打破了『古老的誓约』。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卢布费拉会去遵守呢?再加上,西都这么远。不能抵达的话就毫无意义。以及,和奥尔格伦的谈判——」

  「——理查德少爷,已经够了吧?实在是浪费时间。」

  背后传来冰冷地声音。转过身去,只见安娜小姐站在那里。

  女仆长小姐向他们优雅地打招呼道。

  「在下是林斯特公爵家女仆长安娜。……以前也是这样吧。两百多年前的魔王战争,在最终决战前夜,您的先祖也只是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议论,推迟兽人族本队向血河的进军。眼睁睁地看着『流星』去死对吧?」

  「!?!!!!!」

  听到安娜小姐说的话,族长们都僵住了。

  ——……兽人族,眼睁睁地看着『流星』去死?

  我看向达葛先生与德葛先生。他们一脸沉重。女仆长小姐继续说道。

  「『兽人那帮家伙,觉得非东都出身的『流星』要是活到战后会成为麻烦。所以,协商决定将最重要的那一天荒废掉。结果便是,给到矮人族、巨人族的传令也被拖延,延迟参战』。决战后,众多存活下来的士兵们都是这么说的哦?以及。」

  她环顾室内,刻意地数着人数。

  「族长的人数看来不太够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族长们再度陷入深深的沉默。究竟,是怎么回事——……

  『留在新市街的住民,因为来自『大树』的指示没有向水路撤退』。

  难道说……什、什么……什么!?安娜小姐将关键性的消息说出口。

  「——旧市街、新市街的族长之中都出现间谍了吧?然后,也和那边的少爷们有关。」

  「!!!!!!!!!!!」

  族长们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表情,托内利等人的身体也是剧烈颤抖。

  …………等下。

  「……你们在叛乱发生以后,一直没有从最上层下来……就是因为出现了间谍……然后,不愿意说出族长是间谍这个原因吗!?这十天,究竟有多少人因此死去,因此受伤——……哥哥他……我的欧尼酱他…………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我握紧短剑的剑柄,想要拔出来——却感受到了剑鞘上的辅助魔法式。……哥哥。

  理查德大人冷冷地询问道。

  「乌基,间谍一事可为真实?」

  「……猴族族长尼希基,鼠族族长尤诺是间谍。这两人,前几天消失了,同时严密保管的古籍也丢失了好几册。以及,包含愚子在内,数名族长的儿子们在叛乱当天给新市街一部分居民散布了假情报……」

  乌基先生用双手盖住脸。

  大半的族长们面色土灰,托内利等人抱住膝盖,蜷缩成一团。

  安娜小姐挥了挥手,看向乌基先生。

  「我并不想责备你们。——不过,若还是重蹈两百年前的覆辙,兽人族怕是真的要遗臭万年了。血河会战前,诸位的先祖也是有一部分投靠了魔族那边。然后因为疑神疑鬼导致延迟参加会战了,诸位都忘记了吗?」

  族长们垂下头,身体颤抖。

  ……向魔族倒戈的人族?兽人族之内??

  安娜小姐叹息道。

  「……『要是『流星』还能活着!』这句话,不知道战后听了多少遍了。只要文明一直持续,就会诞生出各种各样的英雄。但是——能够给世界带来良好影响的英雄中的英雄却是不可多得的。诸位已经听闻艾伦大人被囚禁的事情了吧?那位大人才是真正的新『流星』!过去的『流星』与现在的『流星』。两次都要见死不救的话……对于兽人族来说实在是耻辱。」

  「……这位女仆大人,说的就像是亲眼见证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呢。」

  鼬族男性组长苦闷地提点道。

  安娜小姐将右手的食指抵住下把,微微歪头。

  「——那是自然吧?我参加了魔王战争,自然也参加了血河会战。和『流星』大人也直接对话过哦。」

  『————!?!!!!!!!!!!!』

  今天最大程度的惊愕包裹了整座会议室。安、安娜小姐,到底几岁——女仆长笑着转过身来看向我,「花莲大小姐~?这可是少女的秘密哦~★?」……好吧。

  理查德大人想要开口——这时。

  「我们有想跟总管大人说的事情。」

  这样说着,黑灰色头发,抱着古籍的狐族少女——洛塔走进了房间。

  入口处狐族的禾子鹤小姐。以及,伊奈和千鹤这对小姐妹。

  禾子鹤小姐看向安娜小姐,微微颔首。

  少女堂堂正正地走到桌子前——直勾勾地看向乌基先生,说道。

  「……我是住在大树孤儿院的狐族洛塔。总管大人,这些孩子们,好像对您有非说不可的事情。还请,听听看吧?『兽人族的总管,会倾听所有兽人的话』。是吧?」

  「…………说吧。」

  乌基先生深深地点头。这孩子……一直在调差这个事情吗?

  「谢谢。来,你们两个,说吧。」

  「「……嗯!」」

  幼女们见母亲点头后,便离开母亲,走到洛塔附近握住她的手。

  随后——向乌基先生请愿道。

  「拜托您了。帮帮那个,将小船让给我的温柔大哥哥吧!」

  「将姐姐带回到我身边的温柔大哥哥,请您帮帮他吧!」

  …………会议室内完全被沉默支配了。

  片刻后——乌基先生沉默着站起身来。将后方的金库打开取出一口小盒,放在桌子上。族长们都深吸了一口气。

  「……我等已是大错特错。被小孩子们提出这样的……不能再拒绝了!!!!!我请求向卢布费拉公爵家提出履行『古老的誓约』!!!!!!」

  「同意!」「……同意。」「……都听乌基阁下的。」「不能再让人赌上性命了。」

  像是身上的重担放下了一般,族长们依次表示同意。

  ——乌基先生打开小盒。

  里面,是一块古旧的小黑布。

  『流星』在去世前托付给了自己的得力部下的……真的存在啊。

  「问题是该怎么把这个带到西都去……林斯特公子殿下,安娜阁下。要是你们——会拜托给谁?」

  「花莲姑娘吧。」「除了花莲大小姐以外没有其他人选了呢。」

  「!」

  被突然点名,我感到震惊且疑惑。我还想继续在大树战斗的。

  房间一角的托内利,缓缓地站起身来。

  「……老爹……让我去吧……。不这样的话……我、我……」

  「……托内利。」

  乌基先生一脸复杂的表情。这位少年说好听点也不能称为是优秀的性格。

  但是,根本上也不是什么恶人。……为什么。

  理查德大人,朝托内利走过去。

  「!?」

  他突然拔剑出鞘。将他的刘海斩落数根。少年马上弯腰,蹲下身去。

  「不合格。你的事情,我从托马君与翠伊君也有听闻。『有才能。小的时候比艾伦更有天赋』『但是,那家伙不愿意努力』呢。看来这评价是正确的。」

  「!你、你又懂我……懂我什么了!!!!!」

  「不懂。我也不想懂背叛自己族人的渣滓在想些什么。」

  惨痛至极的责骂。洛塔和千鹤、伊奈都抱住了我。

  ……这个人也是『林斯特』呢。理查德大人俯视着托内利。

  「刚才的一击,花莲姑娘不仅能防下,还能立刻发动上级魔法进行反击吧。艾伦的话则是一动不动,说着『毫无杀气』。而你,甚至不配站在胜负的舞台上。要是我们的团长,就会这么跟你说。『回炉重造吧』。」

  托内利咬牙切齿,低下头去——发出些许的哽咽声。

  赤发公子殿下重新看向乌基先生。

  「与卢布费拉的『古老的誓约』,是『尽全力完成持黑布者的一个愿望』对吧?……乌基,要请愿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兽人族总管。

  乌基先生抱住胳膊,严肃地开口道,将内容告知与我们。

  ——听罢,我哑然了。泪水划过脸颊。

  居然……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达葛先生,德葛先生愉快地笑道。

  「咔咔咔。我去告诉大家!」「咔咔。先祖的污名,就给它洗清吧!」

  理查德大人的表情也终于柔和。

  「——看来,对于兽人族的期待还是没有完全消失呢。花莲姑娘,前往西都的特使,就决定是你了!乌基,说说详细计划吧。」

  *

  我把乌基先生给我的黑布叠好放进哥哥的怀表中。

  用魔法层层封住后,向大树下层走去。

  已经收到情报的各层都是议论纷纷。「不会吧……」「居然真的存在……」「那么年轻的孩子真的没问题吗……?」「总管之后好像会做说明的。」

  在这片议论声中,我被安娜小姐,凯蕾妮萨小姐守护着向大树的入口走去。

  人群像是浪花一般让到左右两旁。

  走出门后,近卫骑士团,自警团,义勇兵,南都来的妮可小姐和琴小姐……战斗到现在的人们都聚集在此。

  苍翠狮鹫群盘旋于上空。纯白的卢切格外显眼。

  突然——身着白衣姿态的发小们抱住了我。

  「花莲!」「小花莲~!」

  「……伽耶、可可……」

  平时开朗的两人眼里都是豆大的泪花。我努力露出一副笑容。

  「没事的!我会马上回来的!」「「…………」」

  两人更是无言地抱紧了我——随后离去。我们互相点头。

  脚步声响起,两头苍翠狮鹫向我走来。母亲狮鹫的背上挂好了坐垫,幼兽坐在上面。远处是父亲与几位魔道具匠人。是他们帮我准备了坐垫吧。

  狮鹫们在我的面前停下,父亲狮鹫用黄色的喙将幼兽叼起。

  然后,将他扔到自己的背上,长长的脖子与母亲狮鹫互动着。『注意安全』。

  ——一件淡紫色的外套盖在我的背上。

  我转过身去,

  「花莲……」

  是手里拿着布袋的母亲。我们相拥,视线交错。

  「哥哥还活着。绝对、绝对,还活着!这次轮到我,轮到我们去帮助哥哥了!!所以——我要前往西都!!!」

  「……注意安全哦?拿着这个……切勿离身,好吗?」

  表情沉痛的母亲将布袋与自己份的小札交给我。我老老实实收下。

  随后,她埋在我的胸口——啜泣起来。我也只能抱紧她。

  父亲走了过来,将手掌大小的方形魔道具递给我。

  「?……这是?」

  「紧急制作的魔道具。能够指示西都的方向。……我应该是阻止你的吧。……紧接着艾伦,连你也要……」

  「……爸,妈……」

  我从母亲身边离开,认真地注视着最爱的双亲的脸,深深鞠躬。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但是,我想要帮帮哥哥……帮助我的欧尼酱!所以……拜托了。……相信我吧……」

  我走向两人……温柔地抱住他们。

  「……还没多久前,你还是那么小的个头~……花莲,我相信你。」

  「……究竟是何时,长得这么大了呢~?我也相信你。因为——谁让我是你妈呢。」

  「……谢、谢……」

  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和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离去。

  理查德大人与希玛姐,美志鹤小姐,洛塔,莉奈,千鹤从大树里走了出来。

  希玛姐挺直了她硕大的胸脯。翠伊哥和托马哥应该是在医务室吧。

  「小花莲,这边就交给我们吧~。反正大桥也被击落了~」

  「我觉得敌人正面的攻势应该会减弱许多。安娜等人也在。我也能稍微轻松——」

  「啊呀啊呀?理查德·公子殿下,难道想要让我们这种纤细的女仆被人蹂躏吗?呜……先前战斗中受的伤真是好痛痛……」

  安娜小姐装作要倒下的样子。理查德大人微抬双手表示投降。众人都笑了起来。

  「花莲姑娘。跟你确认一遍顺序哦?首先,是去西都索伦霍芬边境伯爵家的宅邸。因为有颗枯萎的大树,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搞错的。这之后。」

  「向曾为『流星』副官的蕾蒂西亚·卢布费拉大人请愿我们刚才说好的内容……对吧?」

  「我和蕾蒂西亚大人曾经见过一面。她是个好人。叛乱的情报应该也已经传到西都了,我觉得她肯定会同意的。」

  我点了点头,看向前来送行的洛塔,莉奈,和千鹤,轻轻挥手。

  然后,抚摸着母亲狮鹫的脖子,看着她金色的眼眸。

  「路途遥远,请多指教呢?」

  它眯起眼睛,用身体蹭着我催促着。

  ——好!该走了!!

  我整理制帽披上外套,将怀表收入衣服里面的口袋中。然后,拿起布袋,轻轻跃起,坐到母亲狮鹫的背上。我朝众人喊道。

  「我一定会搬来救兵的。各位,请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

  「向花莲姑娘敬礼!」

  理查德大人一声令下。近卫骑士的各位就纷纷向我敬礼。我也回礼。

  自警团,义勇兵,和其他人也都朝我挥手。

  母亲狮鹫展开翅膀——飞向高空。背着幼兽的父亲狮鹫也伴随着它起飞。我们爬升高度,来到大树上空。

  空中,卢切与数百头苍翠狮鹫已经聚集于此。

  随后,它们移动到我们的后方——……开始歌唱。是增幅魔法!

  母亲狮鹫的翅膀放出绿白色的光芒——它的翅膀奋力一挥。

  突然的加速。魔力的残光划过天空,速度不断提升。

  ——目标,卢布费拉公爵家统率的王国西都!

  感受着背后强劲的风,我握紧了哥哥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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