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涌出之水的黑暗

  04涌出之水的黑暗

  那天的事情,即便想要忘记也忘不掉。在对雷冯来说是命运的分歧点,而对莉琳来说则是日常的终焉,就在这一天,舞台落下了帷幕。

  那天,天气是那种不会发生任何不幸似地的大晴天。位于红塔前的斗技场上展开了雨天用的屋檐,屋檐上的崭新石瓦将刺眼的阳光反射了回去。

  天览席前覆盖着的薄幕上,隐约可见女王艾露莫里斯的影子,前面站着的是十一位天剑授受者。

  第十二位正处在斗技场中央。

  “沃尔夫修丁!”

  对着已经将天剑复原,屏息瞑目的少年天剑授受者,观众席上发出的欢声此起彼伏。

  莉琳正在观众席上同院里的孩子们以前关注着那个身影。因为担心而将两手合起祈祷的妹妹们,和将拳头握紧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的弟弟们不约而同的从口中发出“哥哥”的声音。那是很大的,而又尖细的声音。莉琳仔细确认了一下弟弟妹妹们的情况,之后再次将视线聚焦在了雷冯身上。

  今天的战斗是为了争夺天剑的所有权。

  天剑授受者通常被确定为十二人。想要挤进这十二人的行列的话,必须是天剑授受者的其中一员死亡后,进行邀请赛选拔而出,或者是当年战绩最好的武者向天剑授受者中的某人指明比武胜出。

  现在经行的是后者。

  斗技场中还没有出现挑战者的身姿。

  天剑争夺战通常是由现任天剑授受者先一步到达斗技场。

  处在观众席后方的莉琳无法看清雷冯的样子,不过荧屏上倒是映射着雷冯瞑目待敌的姿态。

  仅仅如此,莉琳胸中充斥着的蠢蠢的骚动已然无法压抑。

  这些日子,雷冯在为什么而烦恼这件事,莉琳是知道的。在家人的面前,雷冯总是满脸笑容,然而莉琳并没有放过而已一瞬间出现在他脸上的阴影。虽然知道他正为什么而烦恼,不过莉琳并没有挑明。尽管想听他倾述,但雷冯却并没有向她倾述。

  虽然像平时一样努力地练习,然而很明显地在回避与莉琳两个人独处。

  昨天晚上总算找到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因为睡不着,所以起来打算到厨房去喝点水,从廊下看到了庭院中雷冯的身影。莉琳放弃了厨房走向庭院。

  “雷冯”

  “还醒着啊”

  对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完全不感到吃惊的样子,看来,他在莉琳刚到达廊下后察觉到了。

  “恩,不知为何睡不着,雷冯也是吗”

  “稍微有点”

  “难道,你在为明天的比赛感到紧张吗?”

  “也有这个原因啦。毕竟对手是由路克斯锻炼出来的。由天剑授受者一手培养大的人,比起其他的家伙要棘手的多”

  语气很干燥。雷冯所担心的、导致他睡不着的理由应该不是这个,莉琳在一瞬间就知道了。

  “但是应该不会输的吧”

  “那当然”

  果然。

  虽然对其他的事情很头痛且优柔寡断,但如果是与武艺有关的话马上就变成一个自信满满、傲慢到令人厌恶的家伙。

  就因为这个原因,雷冯几乎没有院外的朋友。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院外的地方,雷冯是武者、是天剑授受者雷冯·沃尔夫修丁·阿尔塞夫。

  没人知道他被弟弟妹妹们呼来唤去的样子。为了停止婴儿哭泣将他们抱起来来回走动的样子,因什么都不考虑就应弟弟妹妹们的要求做了大量甜食而惹莉琳生气的样子,这些院外的人们都一无所知。

  是的,院外没有人知道。除了作为武艺天才趾高气昂的他的样子以外。

  没人知道。彻夜看护发烧了的莉琳,为了赚钱而停学的雷冯的样子。为了安抚生气的莉琳像狗一样低声下气讨好,高兴的时候、哭泣的时候始终陪在她身边的雷冯。

  没有人,没有人了解雷冯。

  但是莉琳知道。只要是关于雷冯的事情她都清楚。

  所以。

  “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样说着,雷冯笑了……

  “明天,也一定不过是无聊的比赛罢了”

  收起笑容走回去的凄惨背影,除了莉琳外肯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得到吧。

  “挑战者,加哈路德·巴雷!”

  在通报员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荧屏中的雷冯睁开了眼睛。

  那是非常冰冷的表情。在院中绝对不过出现的天剑授受者的表情。

  荧屏里映出了在斗技场中现身的挑战者的身姿。

  他是天剑授受者萨布艾力斯·路克斯的同门,已经复原了的錬金刚形成了手甲和腿甲的形状将他的手脚包住。

  路克斯家是因代代武者辈出而被成为武门的家系,其中传承着优秀的格斗术。加哈路德就是由这个路克斯家所锻炼出来的家伙。

  路克斯家有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天剑授受者这件事,在赛前被当做热门话题。

  从无袖上衣中露出的手臂上覆盖着强壮的肌肉。而且个头相当高,与站在面前的雷冯有着犹如大人与小孩的体格差距。

  荧屏上映出的雕像般沉稳的面容看来犹有余裕。

  “哥哥能够赢吧?”

  “不用担心哦”

  轻轻抚摸着担心的妹妹的脸颊。

  “雷冯是无敌的”

  胜败的事情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值得挂心的是昨夜的那个表情。

  (雷冯,你到底在打算什么呢?)

  应该实在盘算着什么。

  但是,莉琳完全无法料想到雷冯的打算。

  尽管认为只要是雷冯的事情,她都应该知道,然而还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只不过,那很明显是雷冯感到苦恼却又不得不下定决心的事情。

  对于不了解雷冯想法的自己,莉琳感到生气、不安。

  “开始!”

  通报员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加哈路德摆起了架势。

  雷冯也抬起了手中的剑。

  再接下来的一瞬间,比赛结束了。

  强烈的光芒将斗技场包围了。空气震颤着,地面传导着回响。整个斗技场都被动摇了,莉琳将靠近的弟妹们抱了起来。悲鸣游走于她的头顶上。混乱占据了她的心。

  静寂很快来临了。

  注意到了空气中压迫性的沉默,莉琳抬起了头。想要确认到底发生什么的莉琳看向了荧屏,然而从充满了沙尘的荧屏中什么也看不出来。

  于是直接看向斗技场。

  毫不造作地挥下剑的雷冯正站在斗技场的正中央。崭新的石瓦以雷冯为中心碎裂了,地面上也出现了巨大的坑。

  加哈路德·巴雷则同碎裂的石瓦一起,如同砂土一般飞散到了斗技场的一角。

  “哦……啊……”

  在寂静的斗技场中,加哈路德的惨叫声令人生寒地徘徊着。他咳嗽着吐出血块。拨开浮动的沙土而出现的左手颤抖着。

  那只手伸向了右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流出的呻吟声中饱含着绝望。

  加哈路德的右手不见了。从肩膀根部开始完全丧失了,溢出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荧屏终于清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加哈路德回响着的惨叫声中荧屏映示出的雷冯的侧脸,除了带着冰冷的表情外,似乎有些抽搐。

  次日,天剑授受者雷冯·沃尔夫修丁·阿尔塞夫被加哈路德·巴雷告发,其罪状为全古连丹所传知。

  对于当时在场观看比赛的人们来说,那成了印证告发的绝好机会。

  那天的事情被完全回想了起来。只要想到雷冯有关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都会想起那天的,那场比赛的情况。雷冯·沃尔夫修丁·阿尔塞夫变回到雷冯·阿尔塞夫的那一天。

  不再了解一直相处在一起的雷冯的事情的那一天。

  也不是没想过问什么会变成这样。然而却无法去怨恨谁。无法怨恨雷冯,也同样无法怨恨父亲。

  “到底是谁的错”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考虑。

  如果不去管原因在“什么地方”,而是寻求是“什么人”的话,甚至能够追溯到自己身体中所包含的碎片上。

  那种事情,肯定是自己所不能够轻松面对的。

  风平浪静的时光一天天继续着。

  古连丹暂时没有遭受到污染兽的袭击,莉琳的周围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变化。

  萨布艾力斯与林丹斯的担心并没有影响到莉琳,轻松地过着同席诺拉继续愉快互动的学校生活、已然平凡化的日常生活,这就是莉琳现在的感觉。

  保护,萨布艾力斯他们这样说了。

  从什么之中保护……?

  虽然没有回答这点让人刚觉很不舒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是为了莉琳。天剑授受者绝对不会对身为一般市民的莉琳进行一对一的贴身保护的。

  然而……一定是为了都市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完全没有头绪。

  从一旁传来了与傍晚的景色不相搭调的声音,莉琳不禁抬起了头。

  高大的铁栅栏所包围着的院子中有一座平顶屋。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那是熟悉的沉重的接触声。伴随着模拟剑火花四散的声音,莉琳僵硬的表情渐渐柔和了起来。

  打开院门走进去。在开门的一瞬间,声音一下子向莉琳压去。

  里面的光景与古连丹所拥有的其他许多道场一样。穿着防具的男女们将模拟剑摆好架势进行对练。时不时的,作为一般人的莉琳仿佛被看不到的力量打到一般,头发被到场内刮起的风吹乱。

  莉琳沿着道场的向着深处的观察席走去。

  在观察席的人看着整个道场情况的人物发现了莉琳的到来,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那是一位短短的头发中混杂着点点斑白的中老年男性。

  莉琳在点头回复后打开另一扇门向着道场的更深处前进。

  “那么……接下来”

  在深处的是接待室和虽然狭窄却也足够日常生活的空间。莉琳走进厨房,确认了一下冷藏库里面的东西后,在脑中整理好了需要购买的东西,带上药匙和购物袋,从后门走了出去。

  从附近的商店街中采购完毕后,莉琳返回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当锅中开始飘散香气的时候,道场内的声音也停止了,当莉琳开始放置餐具的时候,从道场中出来的家伙们带着吵吵闹闹的声音进入了厨房。

  “辛苦了,父亲”

  “恩”

  观察席上的中老年男性以只言片语回答完后坐在了桌前。

  德鲁库·赛哈德。莉琳的养父。

  “弟子好像增加了啊”

  “恩”

  “是嘛。那么,看样子还不错啊。对了,事务所那边有没有信过来?”(疾风:这里莉琳说的“还不错”大概是指收入问题吧,这可是造成雷冯现在这个情况的根本原因啊)

  “恩”

  “这样啊,那就等下看吧”

  餐具所发出的啃呲啃呲声在厨房中扩散开来。德鲁库从以前就不常开口,即使如此,这份寂静还是有些奇怪。

  之前虽然德鲁库并不说话,但是周围的弟子们还是会吵吵闹闹的。

  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简直就像战争一样。

  养父已经侧退了孤儿院院长的职务。为了让因为是雷冯出身的地方而遭到世人冷眼相待的孤儿院避开人们的眼光而辞掉了院长的职务,改由其他人来担任。住在附近的人因为了解德鲁库的为人所以并没有做出什么直接的表示,继续如以前一样到道场来,不过不是道场附近的人就不同了。现在的孤儿院院长是孤儿院出身的。实质上的责任人现在还是德鲁库,不过德鲁库现在已经不在孤儿院露脸了,住的地方也搬到了道场。

  莉琳被允许每星期一次在外住宿,以便她回来照看养父。

  “……不去那边露露脸吗?”

  “恩?”

  “就算你在那边出现也没问题不是吗”

  “……还是不能那样”

  “那边也差不多应该冷静下来想一想了”

  “也许是那样……大概是责任的问题吧,因为我是雷冯的同伴,在其他人看来,那个地方已经不能接近了”

  “如果你这么决定了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就是这么回事”

  对话停止了,直到用餐结束,两人都没再开口。

  “……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在清洗餐具的时候,德鲁库突然这样问道。

  “诶?”

  莉琳停下了泡在水中的手的动作,转过身来。

  “奇怪的事情是指什么?”

  “啊……最近,时不时会有些奇妙的感觉”

  “奇妙是指,有什么不妥吗?”

  “恩,要想说明实在很困难。可能是因为人为的原因,也可能不是……”

  “那是什么……”

  虽然想笑,但莉琳却又笑不出来。

  (难道……)

  萨布艾力斯他们所说的被盯上了,就是指这个吗。

  但是,还不清楚这个到底与雷冯有没有关系。

  “这个感觉,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又仿佛是彻底不同的事物。该怎么说呢……那是……”

  说着说着,德鲁库站了起来。就这样转身走向房间的深处,从里面拿出了什么走了回来。

  “父亲……”

  莉琳惊讶地看着父亲。

  德鲁库手中握着的是錬金刚。

  “莉琳,退过来”

  “……怎么了”

  “今夜的空气中混杂着杀气……来了”

  将满脸迷惑的莉琳拉到背后,德鲁库把手中的錬金刚复原了。

  用钢铁錬金刚之剑摆出下段的姿势,德鲁库紧紧盯着房间深处的墙壁。

  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只维持了一瞬间……

  在下一个刹那,墙壁在轰鸣声中碰坏了。

  “面!”

  德鲁库将剑中的冲刭放出,把迫近的碎片弹飞。

  夜晚的冷风吹了进来。

  躲在德鲁库背后的莉琳看到了墙壁上被开出的大洞。

  “什么人……?”

  水从破裂的自来水管道中涌出。

  在其深处,浮现出一个人影。

  从已然被破坏的院子周围的铁栅栏中可以看到有人站立在道路上。

  那个人一派轻松的接近了。

  “……”

  德鲁库无语地用剑摆起架势。

  从墙壁上的大洞中透出的灯光照亮了那个身影。

  “……诶?”

  “什么……?”

  莉琳和德鲁库看清了被照亮的人影后,都不禁呆然。

  那个人没有右手臂。

  那个人曾经见过。

  也不曾忘掉。

  雷冯最后的对决。

  使雷冯从英雄变成罪人的人。

  “为什么……”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莉琳她们面前……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虽然怨恨,却无法报仇。

  而且肯定还在怨恨着的人物……

  “加哈路德·巴雷”

  德鲁库低低地念道这个名字。

  黄金色的牡山羊。

  面对这个情况,雷冯将錬金刚复原成剑的形态。

  “到底是什么……这个?”

  身体上感受到奇妙的感觉。从头到脚以同样高度伸出的无数的角宛如树枝般分散着释放出压倒黑夜的黄金色光芒。它的头部的高度就已经与雷冯不相上下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家畜。

  仿佛前面站着污染兽似地紧张感不断涌出无法停止。那是雷冯长期的战斗经验在发出警告。

  摆好架势,慎重地保持着距离。

  黄金色的牡山羊则是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里看着雷冯。

  (看这样子并不是污染兽,但是……)

  没有感觉到污染兽那样,作为食物的人类摆在面前时所发出的食欲。是因为吃掉了都市的一部分人而暂时称满腹状态……也这样考虑过,但是一直有一种并不是这回事的感觉。

  (怎么办?)

  看样子对方并没有交战的意思。

  但,令人在意的是那双瞳孔。

  映射出黑暗与黄金色的青色瞳孔一直在注视着雷冯。并没有包含着杀意,反而闪现出一种好奇。

  只是在那宛如寂静湖泊般透澈的青色瞳孔中映射着雷冯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这双瞳孔并不是一般野兽所能拥有的。就像是被化身为野兽的人类看着一样,这样的矛盾。不是不能理解,正是理解了这点才感到不舒服的雷冯紧紧地握主了剑柄。

  “……汝看上去不一样啊”

  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声音,传进了雷冯的耳朵。

  这个声音似乎使得整个黑夜都震颤了起来,雷冯收回了在牡山羊升上的目光,往四周探寻声音的来源。

  但是,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存在。

  “汝在寻找这个领域的人们吗?那么由吾来告诉你吧”

  “……难道跟我说话的,是你吗?”

  雷冯再一次看向牡山羊确认。不过,牡山羊的嘴巴还是闭着。

  然而雷冯的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吾之身体已然腐朽,毫无任何用武之处。吾之灵魂为疯狂憎恶所驱使化作为炎。崭新之吾为崭新之途而寻求吾主。炎所期望之人啊。服从炎之所望。拥有吾之灵魂,显现吾之价值吧。如此,吾将集伊古纳西斯之尘聚化为剑,将吾主之敌化作灰烬“(疾风:看来是送神兵利器的找上门了)

  “是你在说话吗……你到底是什么?”

  理解不能的恐惧贯透雷冯全身。周围能够注意到的只有这个野兽。

  这是什么陷阱吗?难道周围隐藏有念威操纵者吗?

  然而,完全感受不到念威操纵者的气息。就算有万一,念威操纵者也不可能逃脱菲丽的感知。

  那么就是这头野兽了……?

  (捉到了应该就能知道吧)

  想到这里,雷冯向前移动着脚步。

  (……诶?)

  确实向前迈出了步子。可是,为什么距离并没有缩短呢?

  牡山羊移动了吗啊?

  但是,确认了一下,发现牡山羊的位置并没有变化。

  “为什么……”

  感到很不对劲的雷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步。看着应该是迈出去的脚步。

  (……怎么会)

  脚并没有动。

  雷冯保持着这个姿态,身体不禁僵直了。压下心中的苦恼,将青石錬金刚摆出下段的架势,然而雷冯的身体却像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牡山羊注视着雷冯。透澈的青色瞳孔中映射出雷冯的影子。

  (动不了……动不了?我居然?)

  刭并没有混乱。活刭充满了雷冯的身体和剑中。充分的。前些日子与老性体战斗所留下的疲惫完全没有踪影。甚至可以再战一次。身体中保存着充分的体力。

  但是,为什么就是无法动弹?

  (难道……难道!?)

  雷冯已经被混乱所支配。甚至能感到在牡山羊眼中映出的自己已经完全动摇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看的到才对。现在是夜晚。就算映出了他的影子,就算视力经过了强化,也不可能看得到才对。

  然而,却感到自己确实看到了。

  不知何时起,雷冯感到自己为一种仿佛被束缚在了牡山羊的眼中的压迫感所压倒。

  (我居然……被吞没了?)

  难道是牡山羊身上四溢出的存在感将雷冯吞没了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雷冯无法动弹呢?

  “……仔细得传达了”

  牡山羊在此发出那个声音。

  根本看不到说话的样子,仿佛声音是从天上传来一样。这个声音也有着压倒雷冯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

  好不容易吐出声音。要说话也很难。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被动了什么手脚,于是增大了活刭的压力以期望能够排除这种干扰。从体内泻出的活刭抚摸着地面,靠近的小石头仿佛遭到焚烧般一个个爆裂开来。

  “住手吧,汝正在以汝自身做为对手啊”

  声音进入脑中,一瞬间意识模糊了起来。即便如此雷冯还是继续让活刭流动着。周围的地面已经发出地震一样的响声了。

  “吾已身为道具未留任何形态。难道汝能够切开虚无吗?”

  意识再一次模糊起来。但是雷冯依然没有放弃。

  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攻击牡山羊的原因已经渐渐忘记了,但雷冯还是继续将全身充满活刭,继续使活刭溢出。

  就像是被压倒了却还反射性地进行反抗,就是以这种单纯的目标继续着活刭的四溢。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

  继续在脑中念道。

  如果动了要干什么?不,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只要能再动一下就好,仿佛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进行着抵抗,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已经无关紧要。

  只是……

  (很危险。这家伙非常危险)

  这样感觉到。

  这份危险如果只是在自己面前的话还好。

  但是,如果让身处后方的妮娜她们碰上的话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能够将雷冯压制到这种程度的存在。绝不是她们能够对付的了的。

  (绝对不能放过去)

  为此就必须战斗。即使现在回避了战斗,那么回想起来也只是自己连东都动不了就败北的记忆。想要在此刻对这个家伙报一箭之仇的话……内心绝对不能就此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吼出来。发出声音。

  这样感觉着的下一瞬间,四溢在周围的活刭爆发了。转变为了冲刭。背后传来地面被爆破的声音,雷冯的脚终于动了。

  (斩!)

  剑尖在地面上划出线的同时将剑挥出。剑上充满的刭转化为冲刭释放了出来,划破夜空。爆炸声支配的四周。

  “漂亮……”

  声音,仿佛溶入空气一般传到耳中。

  并没有……还击。

  以前牡山羊的姿态已经消失了。也完全感觉不到它的气息。

  “雷冯……冯冯!”

  耳朵里传来了菲丽的声音。念威端子也来到了身边。

  “菲丽……那个东西朝哪边去了?”

  念威端子中传来了好像松了口气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呢?刚才精力应该集中到了无法听到菲丽声音的程度。

  “我也不知道,反应突然消失了”

  菲丽的声音里充满了迷惑。

  “逃跑了?不……”

  是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它并没有发出敌意。也就是说,最初它就不打算战斗。

  “……我这个样子有多长时间了?”

  一边确认周围的情况,雷冯一边问道。

  “大概一分钟吧。队长他们马上就要到你那了”

  “一分钟?这样吗?”

  感觉应该对峙了更长的时间。

  可能是一口气放出了太多刭的关系,全身有种空虚的感觉。身体很重。指尖还在颤抖着。

  “那个到底是什么……?”

  即便现在任然感到很恐怖。放出大量刭后空空的身体中充满了恐怖感,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可恶”

  剑尖颤动着戳向地面。

  已经能偶远远地听到妮娜他们的脚步声了。

  无论如何,在妮娜他们感到之前必须将身体的颤抖停止下来。

  次日,调查继续进行。

  虽然菲丽和第五小队的念威操纵者对都市进行了巡查,但是并没有发现昨夜出现的牡山羊的身影。

  不过,发现了其他的事物。

  “没想到,真的是这样……啊”

  妮娜叹息着说道。

  雷冯同妮娜看着同样的事物,不禁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中混有复杂的东西。

  生产区中有着巨大的农场。

  远远看去,蔬菜呈现着青青的色泽,仿佛等待着收获一般。

  然而,当雷冯他们接近后却发现,菜叶凌乱并散发出蔬菜特有的腐臭。

  雷冯他们眼前出现了大量的茶色小山。小山表面的泥土还残留有湿气。

  “这些,看来就是那个了”

  雷冯也无法再说什么。

  这些小山大的约有一栋房子大小,小的很雷冯的房间差不多,无序的排列着。

  说实话,堆的很粗糙。挖了个坑然后将土填回去。就是这样的感觉。

  然而,将一整个都市份的“进食残留”埋葬起来,就算使这种程度也是相当吃力的事情。

  “……真是让人痛苦啊”

  妮娜说道。就算是夏尼德也完全无法说出轻佻的话,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些小山列。

  雷冯也注视着小山列。

  到底花了多长时间才能作出这么多的坟墓啊?将都市里的尸体一一搜寻、搬运、挖土,最后填埋。要想在充满腐臭的都市中完成这些,必须要花费相当的时间。

  与尸体呆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到底会变成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

  “……喂,你干什么!”

  发出声音的是妮娜。

  看过去,发现第五小队征用不知从哪弄来的铁锹挖开小山。

  “挖出来进行调查”

  高鲁赫雷以僵硬的声音回答。

  “说什么?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这里也不一定就是墓场。而且就算是墓场的话,又是谁挖了这些墓?”

  “那是……”

  “你不会说是昨夜看到的野兽做的吧?愚蠢至极。野兽会做这种事情吗?”

  高鲁赫雷仿佛得意了起来,夏忒则是嘲笑了起来。

  “再说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看到和察知到的都是你们。我们这边并没有确认。”

  夏忒坐在宛如指定席似地高鲁赫雷的肩上说道。

  “你这家伙……”

  雷冯想要阻止打算冲出去的妮娜。

  不过,夏尼德已经在他之前抓住妮娜的肩膀将她拉住。

  “高鲁赫雷先生啊。没有必要收集头颅去领赏吧?我们去其他地方调查了。”

  高鲁赫雷狠狠地盯着抢在妮娜之前开口的夏尼德。

  “……随便你们”

  “那就这样……反正傍晚洁露尼就要到达这里了,祈祷晚饭不要是什么肉类料理就好了”

  夏尼德的一句话使得抱着铁锹的第五小队成员皱起了眉头。

  “那么,就这么办了。出发了”

  在夏尼德的催促下,雷冯他们离开了那个地方。

  在先行一步的夏尼德的旁边,是正在唠唠叨叨说着什么的妮娜。

  越过肩膀看到妮娜正在对着夏尼德唠叨的雷冯觉得,有他在实在太好了。

  对雷冯来说,那种对应根本做不来。妮娜不行,菲丽也不行。

  如果没有夏尼德的话,那样的口舌之战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冯冯……”

  “……前辈。这和约定的不一样啊”

  旁边的菲丽突然这样叫道,对此,雷冯想也不想就去看妮娜他们的反应。冯冯这种称呼并不想被别人知道。

  太不好意思了。

  “我没听到”

  菲丽一副平静的表情。

  “比起这个,请你稍微蹲下来一点”

  “哈?”

  “只管做就是了”

  被菲丽如此强调着说完,雷冯只得慢慢蹲了下来。

  “再低一点”

  背部完全压了下来,膝盖也弯曲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体育课时坐在地上的姿势。

  “到底怎么了?”

  “……肩膀窄了点啊”

  “啊,我想只是普通的水品啦”

  “……没有办法了”

  还没来得及想到底是什么没办法了。

  “诶?”

  背后的菲丽把双手放在雷冯肩上,将体重加在了他肩和背上。

  背上有种坚硬的感触……膝盖吗?

  视界的两端出现了白色的事物。

  感觉到菲丽所有体重都已经加在自己双肩上的雷冯叫了起来。

  “到……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叫骑肩”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办法的”

  “好了好了,快走吧”

  有时,雷冯会觉得难道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让菲丽变得奇怪了起来吗?这样想着站了起来。

  “恩……就像这个样子吗”

  菲丽仿佛满足了般叹了口气,雷冯却是加快步伐追赶妮娜他们。

  “冯冯,请不要摇晃”

  “这不可能。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很难保持平衡”

  “哇”

  “痛痛痛痛!请不要拉我的头发啊”

  “那你就走的稳一点啊”

  “队长他们可是先走了好久了啊”

  “他们的行踪我能够把握”

  “你是小孩子吗。真是的……”

  “不管怎样,请你再抓紧一点”

  “我知道啦”

  咕。

  “恩”

  “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你的脸很红啊”

  “是,是吗?”

  雷冯脖子上的感触使得他狼狈不堪,回答的声音也不禁结巴起来。

  (不,不好。失策了……)

  菲丽两腿将雷冯的头夹在中间,使得雷冯脖子周围充满了大腿的触觉。

  而且菲丽穿的是短裙,就位于雷冯脑后。虽说是特殊纤维制成的,毕竟还是很薄。由大腿的裤袜上直接传来的冷冷触觉让雷冯心跳不已。

  总之先保持平静,为了不去触摸到更加尴尬的部位,雷冯抬起手抓紧菲丽的双腿。

  “啊……看样子他们决定去地下设施那边了。队长他们已经先去了。”

  这才注意到,妮娜他们的身影已经从建筑物的阴影中消失了。

  “那么,要往那边走啊?”

  “那个方向……哇”

  菲丽为了指明方向而破坏了身体的平衡。

  “咄咄咄……”

  “冯冯,好好地支撑住”

  “啊,那种事情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呀”

  “话说回来,将腿放在前面还要保持平衡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很困难。还是自己走吧”

  “不,你错了。这可是有着很深的缘由的……”

  “那肯定是很肤浅、歪曲的东西,还是扔掉吧”

  “……”

  保持着平衡。

  被菲丽的双膝夹着的雷冯尽量不去想什么继续前进。

  稍微沉默了一会,菲丽开口道。

  “……关于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诶?”

  “贸然地让你去面对那么勉强的对手”

  “我可完全不这么想啊”

  “不,我感到很惭愧。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都不能遵守,可见我的意志之薄弱,实在很惭愧”

  “……但是,那毕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诶?”

  “前辈不也说过吗,我们就是这种生物。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长的像人类却又不是一般的人类。我也跟队长说过,武者并非人类,只是有着人类的外形的刭使用体罢了。使用刭是理所当然的,不这样做跟不呼吸是一样的。会感到痛苦的。

  ……在入学式上发生的那件事,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最近,我终于想通了”

  自从古连丹上的那件事发生后,知道来到洁露尼之前,雷冯都没有使用过刭。还以为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那是一条与武道无关的,普通人类的生存方式。

  “冯冯在那边也是这样忍耐着的吗?”

  “当时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抛开了,为了入学和奖学金的考试而努力的学习,完全占用了以前用来练习的时间,想着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然而,还是不行吗?”

  确实会有忧郁的时候。刭脉所在的腰的周围偶尔会有要爆裂的感觉。只不过,这些状况都没有在雷冯的外观上表现出来而已。在古连丹,雷冯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是个危险人物。如果使用刭的话,不知是雷冯,连莉琳和孤儿院都会遭殃。

  只有故作轻松的忍住。

  只能这样做。

  其实也并非完全不行。就算状况不允许雷冯这么做,他也能够将状况改变成允许。

  “……如果真的想要寻求武艺以外的生存方式的话,必须得克服这个问题才行”

  刭脉的疼痛将伴随一生。不可能以手术的方式去除。武者是以心脏、脑和刭脉生存下去的。其中任何一方机能不全的话都可能导致死亡。

  被人类要强壮,反之比起普通人类弱点也更多。

  “……那个人说的队的。当然菲丽说的也没错”

  从洁露尼的学生们的角度来看,菲丽的话当然无可厚非。正是因为武者太弱,雷冯才被扯了进来。这对洁露尼的武者来说是个耻辱。

  但是,由在古连丹长大的高鲁赫雷来看,雷冯现在依旧从事武道才是不可容忍的。

  简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菲丽大概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吧。

  她骑在雷冯的肩上沉默着等待他继续发言。

  雷冯有些苦恼的说道。

  “我曾被陛下这样说过……”

  “要不断地提醒自己。我们这些武者也好,念威操纵者也好并非“人类”这件事,作为人类,真正的意义,绝对不能忘记”

  “诶?那是什么意思?”

  “……我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说的也是。这肯定不是能够作为武者模范的事情”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我辞掉了天剑授受者的称号吗?”

  “诶?那个……”

  雷冯仿佛在思考什么,沉默了下来。

  “……难道不是因为在古连丹,天剑授受者是特别的存在,是作为同时期全体武者楷模的吗?”

  “不是这样的”

  “诶?”

  “天剑授受者并非什么模范。他们追求的只是对付污染兽时所展现出的强大。拥有高洁人格的家伙在十二人中绝无仅有。当然,也不至于会公然地去做犯罪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

  “对外虽然是这样。然而既然登上了天剑授受者这个在古连丹作为武者代表的立场,那么就自然地为古连丹的武者们所效仿。而打破这个约定俗成的雷冯·阿尔塞夫没有成为天剑授受者的资格。所以天剑被没收,还受到了逐出都市的命令。缓期一年”

  雷冯将艾露莫里斯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还有缓期来看算是比较有温情了”

  “但是,看你说的样子,这应该不是真正的理由吧?”

  “是的。问题是我在比赛中的行动”

  雷冯将昨夜与妮娜谈话的内容,再一次向菲丽说了。

  在与加哈路德·巴雷的比赛中,他打算做什么,看了之后,人们对与这种行动的反应是什么。

  骑在肩上的菲丽默然。传达到雷冯那里的只有屏住呼吸的感觉。

  “……实际上,如果陛下没有立刻就将天剑剥夺,并且决定把我流放的话,有可能产生暴动也说不定。如果不是我从那以后就隐藏起来,陛下也是以监视为名在孤儿院周围配置了天剑授受者的话,真的有可能变成那样”

  “……”

  “要不断的提醒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武者是长着人形的非人。并不只是比一般人多一个器官那么简单。作为从都市外的威胁中保护都市的存在,就像是太重的武器反而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凶器那样,而且不允许你注意到作为人类,这种事根本没有回避的途径。武者必须是用强力的道德观束缚着的高洁的存在。即便偶尔有沾染上犯罪的坏武者,这也必然是少数的异端的存在,而且他的存在也将被绝大多数的武者所消灭。

  天剑授受者们必须是正义的。

  武者必须遵守的这个定律并非是以都市法律形式存在的。

  要不断提醒自己。这样的异端者居然是天剑授受者这种事情。如果那样的话,如果拥有天剑授受者那样强力的刭的话,武者们的定律就会被笑着无视了吧。如果这样的天剑授受者不止一个的话会成什么样子……

  如果忽视了这样的事情的话都市就完蛋了。并非因为污染兽或是战争,而是因为人们的暴走而导致都市死亡”

  被告知这些,实在比赛的第二天夜里。被艾露莫里斯责打的当场。

  “你那幼稚的狡诈造成了现在这种事态。你能明白吗?你并不会因为你的年幼而得到宽恕,反之你的年幼正是造成最坏事态的原因。武者其实也很脆弱。失去了武者人们将无法从污染兽或战争的威胁中逃脱,没有人们的话武者也无法维持社会的存在。不群居在一起的话无法生存这点对人对武者都是一样的。这种共生关系必须得到维持”

  这样说了。

  “既便如此,仍然不觉得有做错的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高鲁赫雷就是因此才对你视如眼中钉的吗?”

  “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更深的缘由。高鲁赫雷·路克斯。天剑授受者萨布艾力斯·路克斯的弟弟,而加哈路德也是在路克斯家学习格斗术的。虽然没亲眼见过,高鲁赫雷说不定和加哈路德是同时期在路克斯家的道场训练的。有可能就是有加哈路德教授高鲁赫雷格斗术的。作为哥哥的萨布艾力斯早就放弃了教授别人武艺这种事情”

  “讨伐同门的仇人吗?”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没问题吗?”

  “只针对我一个人的话,无论怎样都行。要担心的倒是菲丽你们的安全”

  万一,不只针对雷冯,而是对整个十七小队的全体经行狙击的话……

  就算明知不对,到那个时候,也必须做好与同加哈路德·巴雷战斗时同样的决意才行。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菲丽的拳头落在了雷冯头上。

  “诶?”

  “……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笨呢”

  “诶?诶?”

  “虽然,对于身为笨蛋的你来说也许无法理解……马上就要会合了。放我下来吧”

  结果,从菲丽的话里什么也没理解到。

  周围的空间一下子被混杂着腐败臭气的湿冷的空气所填满。

  “……好了,埋起来吧”

  在高鲁赫雷的命令下,队员们再次用铁锹将挖开的土填了回去。

  小山中埋下的果然是尸体。没有一具是四肢健全的,都是残骸般的骨头和肉片,几乎谈不上是埋葬。

  但是,既便如此也是非常勉强的。

  “问题是,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情……啊?”

  将都市中的人类残骸收集埋藏起来,这是个令人疯狂的工作,然而从没有任何遗漏这点来看,并没有变成那样。

  白天很快就要结束。傍晚洁露尼就会到达这里。虽然想在此之前找出原因……

  “……恩?”

  作业完成稍事休息后,再一次将都市调查一遍……这样考虑着的高鲁赫雷突然感到肩膀上很轻。

  “说起来,夏忒跑到哪去了?”

  四处巡视了下也没有发现红发的副队长的身影。好像是在挖开小山的时候从肩膀上跳下来走掉了,从那时候起就没回来。

  询问了一下队员,也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难不成,那家伙”

  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高鲁赫雷吩咐队员继续进行作业,然后一个人使出活刭跑出生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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