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03 她与她和她

  敲门声响起。

  刚刚在念书正想歇一口气的时候,敲门声正好响起,让梅珍有些慌张。

  「来……来了。」

  绊到自己的脚差点跌倒的梅珍来到走廊上,然后走向窗户。

  她确认了窥视窗,站在那里的人是娃媞。

  「请等一等。」

  打开门锁后,只见娃媞手中拿着晚餐的盘子。

  「我来还盘子了。」

  「明天再还也可以啊。」

  「还有我有事想请教学姊。」

  「嗯?」

  「如果不会打扰的话。」

  「不会啊,请进。」

  娃妮很少说这种话。所以梅珍把她请了进来。

  「我去替你倒点饮料。」

  「不…………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

  娃媞的模样与平常不同。她虽然还是跟平常一样没有半点表情,却连梅珍也能感受到这之间的差异。

  梅珍看着乖乖坐在客厅的娃媞,一边准备泡茶。

  「来。」

  「谢谢学姊。」

  把茶放在娃媞面前后,梅珍自己也坐到沙发上。

  「…………」

  那么……

  该怎么办呢?

  坐在娃媞身边,梅珍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怎样说话才能引导娃媞,让她顺利说出烦恼呢?

  毕竟梅珍从未做过这种事。

  「……可以讲了吗?」

  「咦?啊,是的!」

  就在梅珍困扰时,娃媞主动开了这个口。

  「请……」

  梅珍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一边请娃媞把话说下去。

  「我想说的是,我来到这座都市前的事。」

  「嗯。」

  「我是被制造出来当替身的。」

  「…………」

  「是为了代替已失去之人而制造出来的东西。」

  娃媞一开始就说出不得了的开场白。

  梅珍感到讶异。她或许能说出「怎么会……」这一类带有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困惑情感的话语,或者说她只能说出这种话。

  可是,梅珍把那些话忍了下来。

  在惊讶的最深处,冷静的部分要梅珍好好看着娃媞的脸庞。它在诉说某些话语,要梅珍好好看着娃媞跟平常一样既冷静又平淡,或说是不表现任何情感的表情。

  内心的冷静声音说,梅珍应该静静看着她的样子才对。

  所以梅珍什么也没说。

  梅珍把茶放在桌上,伸直背脊,望着娃媞有如冰一般的端整脸庞,看着她的眼眸,继续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娃媞继续说道:

  「可是我却没办法成为替代品。我在这一点得到的评价很低。是的,我大概让主人失望了。」

  讲到这边时,娃媞暂停了一下。她并没有口干舌燥,也没有为了湿润口腔而喝茶,或是露出舌头。为了找寻下一句话的紧迫沉默,从微微开放的唇瓣滚落而出。

  「……幸好,我的任务不只是当代替品。在这件工作上面我的评价很不错,所以我才能活得像我自己。

  可是,光是这样我还是不满足。我这种存在是在何者为重的情况下被制造出来的,只要看主人的失望表情就一目了然了。至于另一边的工作,就算不用我做也无所谓。即使做这份工作的是其他人,恐怕也会得到一样高的评价吧。

  我追寻着我之所以是我的评价。

  我想以主人真正渴望我做到的事,赢得真正的评价。」

  她的表情没有改变。

  她的口气没有改变。以漂亮的音色,没有多余抑扬顿挫存在的淡漠嗓音,有如在念书本似地诉说一切。

  可是,不是只有如此。应该是吧,大概。

  为什么?

  听到这些话,让胸口痛了起来。这种疼痛虽然轻微,梅珍却有一种愈来愈痛的威觉。

  娃媞每吐出一个字,以淡漠语气堆积话语时,这种感觉就会更强烈……

  她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深处,是否正要产生某种情感呢?

  梅珍忍不住如此心想。

  「可是,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主人已经不期望我在那个部分有任何进步。如果主人不对我抱持任何期望,我就做不到这件事。

  然而,我无论如何还是想追求这个部分,想在这边求进步,因此我决定违背主人的命令。为了达成我的、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我决定背叛主人。」

  梅珍忍住了惊讶的叫声。痛楚不断增加,刺向了胸口。娃媞以淡漠声音每堆叠一个字句,沉重感就会确实地变重一些。

  无法掌握前因后果的状况下,实在不能说梅珍听得懂她想表达的话。

  即使如此,痛楚仍然传向自己。

  「因此,我背叛了主人。明明知道主人面临穷途末路的处境,我却视而不见。因为我非这么做不可。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那个事物。我判断自己无论如何都需要它。」

  「…………」

  梅珍感到难以呼吸,甚至想叫娃媞不要再说下去了。

  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抑扬顿挫,简直就像在念书似地。

  她就这样说着话。

  却令人感到痛心。

  梅珍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话语,可是从里面渗出的某种情感,却让梅珍觉得心痛,让她体会到这种感觉。

  梅珍有一种预感,听着这些话语时胸口感受到的痛楚,将会变成难以承受的事物。

  虽然想叫娃提停下来,梅珍仍是制止了自己的心。娃媞面无表情的面具底下,正要涌现某种事物。

  为了娃媞,梅珍想要承受这份情感。

  「我认为自己做得很正确。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为了活得像我,为了变成主人期望的那个正确的我,我必须知道很多事。我有很多事情必须学习。没办法学会这一切的话,就必须藉由体验与实验摸索,找出解答才行。

  舍弃主人是非做不可的事。失去是何种感觉,为了知道答案,对我来说,最适合放弃的对象就只有主人而已。

  然而,这么做真的能让我成为主人期望的那个我吗?我已经失去确认这个答案的手段了。

  只要仔细思考就能明白。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为了完成我的目的,我失去了完成目的的理由。我做了愚不可及的事。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认为只能这样做。

  正确的事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或许我就不会失去主人。可是,这么一来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期望的那个我,成为主人期望的那个我。

  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就算到现在我还是这样想。」

  如此说完后,娃媞沉默不语。

  闭合的唇瓣或许不会再开启了吧?梅珍如此心想。她想说的话结束了,应该可以这样想才对。

  然而,某种预感却告诉梅珍话语尚未结束。

  娃媞应该还有话想说。梅珍静静等待她再次开口。

  然后,她开启唇瓣。

  「……我知道了丧失事物的感觉。我丧失了自己的目的,失去了前进的目标。抵达目标的过程持续进行着,可是无论我多接近目标,最后都只是白费功夫。

  我该去哪里才好呢?做什么才好呢?

  怎么做才好呢?

  我已经一无所有,也无处可去了。我已经知道时间一分一秒前进的过程毫无意义。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这样做,我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我应该想得到主人的认可,应该想告诉主人『我已经变成你期望的那个我了』,可是却……可是却……」

  就是这个。梅珍心想。在有条有理的故事之后,来访的是没有终点的低喃。不像娃媞会说出口的话,就是她最想说出口的心声。

  抱怨、懦弱话语,两者皆是的这句话、完全不像她会说出口的话,肯定就是她想要吐露的心声。

  梅珍不晓得为何娃媞事到如今才要说这种话。就算对这件事追根究柢也没用。

  现在,娃媞说出了这件事,梅珍则是听着这些话。

  是拿出勇气的时候了。

  「娃媞……」

  梅珍极自然地将娃媞拉过来,紧紧拥住她的头。

  「没关系,没关系的。」

  「梅珍,学姊。」

  「无处可去的话,接下来重新寻找就行了吧。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话,只要接下来找到目标就行了。不要紧的,因为你在这里,很有精神地活在这里,要重来几次都行。」

  「…………」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呀。」

  「学姊。」

  「我很喜欢你喔。」

  梅珍没漏看娃媞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非常谢谢你。」

  从梅珍身边离开后,娃媞如此说道。

  「我明白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

  「娃媞……?」

  「你告诉了我答案。就算失去心爱事物,还是可以重新站起来。就算无法回到过去,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你告诉了我,这就是所谓的人类。」

  娃媞如此说道。梅珍听不太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是,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让梅珍无法移开目光。

  「非常谢谢你。因为你对我说出这些话,我才可以继续走下去。」

  「咦?」

  「再见了。」

  娃媞如此说道的瞬间,梅珍的眼皮突然变重。她的意识蒙胧,力量也不断脱离身体。

  「娃媞……」

  她还在那边,在朦胧视野的另一端凝视着梅珍。

  她又浮现了那种表情吗?

  娃媞的端整,因太过端整而无法移动的表情有了动作。

  那真的只是一点点,极细微的变化。

  不过,她的表情还是动了。

  是笑了,还是哭了呢?她既轻淡又虚幻,生硬地摇动脸庞,让梅珍看到了那个表情。

  「非常谢谢你,能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模糊意识中传进了娃媞的声音。

  「等一下……」

  这么一说,她似乎说了「再见」这个字眼。如此心想的梅珍伸出手臂。

  然而,她的手臂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下次清醒时,梅珍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她以为那是梦。

  然而,那并不是梦。

  隔天早晨,不管梅珍怎么等待,娃媞都没有来店里。

  *

  它一直以若即若离的距离潜伏在一旁。

  这是战场都市阿玛顿。在上次的战斗之后,它就没再接近过洁尔妮。话虽如此,它也没有远离洁尔妮。

  阿玛顿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学园都市洁尔妮后面,跟着它四处走动。

  在放眼望去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都市中央,吉尔托雷坐在木椅上喝着茶。大大的遮阳伞撑在老人头顶上,一旁的桌上,和风小糕饼之类的甜点井井有条地摆放在盘子里。

  吉尔托雷将状似陶器的杯子放回桌面,杯内空空如也。

  接着,放置在桌上的茶壶动了,把茶倒进了杯子之中。除了吉尔托雷外,这里没有任何人,茶壶是自己动的吗?

  动的是有如将一部分桌子解开般伸长的一根触手。这根触手用它的身躯缠住茶壶的把手,往空杯中注入茶水。

  将和风糕饼放入口中的吉尔托雷再次拿起茶杯。以飘着水蒸气的茶冲去口中甜味的老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某个点。

  点的前方是洁尔妮。

  「唔。」

  他如此低喃。

  有如枯木般的老人,以寄宿着压迫感的锐利眼神望着洁尔妮。即使身躯已经老朽,他仍然是一名强大的武艺家。

  「阿玛顿,准备好了吗?」

  老人如此发问,他没有从椅子上移动身躯,也没有移动视线。只有一根从桌子伸出的触手微微摇摆着。

  触手不会说话,发问的吉尔托雷凭感觉捕捉它的反应。

  「那么……」

  吉尔托雷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桌上仍放着冒着蒸气的杯子。当他站起来时,桌椅还有遮阳伞都发生了变化。桌椅沉入地面,伞被收起后,果然也是沉入地面。

  接着,它又变回雷冯与妮娜当时看过的那座空无一物的都市。

  起身后,吉尔托雷单手举至胸口附近,竖起食指。

  「要去罗。」

  他缓缓挥落手臂,就像指挥家告知乐团开始演奏似地。

  就在这个瞬间。

  空气罩上方窜出电光。

  漏电般的难听声响与快速闪烁的光芒,大规模地发生在自律型移动都市的上空。

  光芒照亮吉尔托雷的身躯,令人感到目眩。

  光线离开后本来应该恢复原状才对,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望无垠,令人感到有些阴暗的都市。

  不,不是没人。

  距离吉尔托雷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你以为老夫会放过你吗?」

  那个人有如蹲在地面般待在那里,吉尔托雷以冷淡口吻对着她发问。

  「老夫已经理解你们是何种存在了。至于要如何应付你们,难道你还认为我们会采单靠武力的方式吗?」

  老人一边说,一边将两根铁鞭握入双手。

  「这座战场都市的空气罩,会发出令你们感到困扰的特殊波形,所以你那些躲在外面的分子们绝对无法接近这边。」

  「……上次的战斗只是欺瞒行为,目的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戒等级吧?」

  「事情就是如此。」

  那个人站了起来,吉尔托雷做出回应后叫出她的名字:

  「蕾娃媞。」

  「…………」

  站在那边的人是雷冯他们刚见过的「蕾娃B」。两者完全相同,不管是容貌,穿的衣服,还有一切的一切都跟「蕾娃B」完全一样。

  然而,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蕾娃B」。

  她是蕾娃媞,是「蕾娃B」的本体,也是直到刚才为止还在学园都市洁尔妮的娃媞的真实姿态。

  这名女性穿着与武艺家战斗衣相似的防护衣,站起身来时,身上缠带着极为冰冷的氛围。

  开启的唇瓣编织出语气平板的话语:

  「吉尔托雷·安多克,可以请你不要碍事吗?」

  「你觉得老夫会答应这个请求?」

  「不行吗?」

  「不行吧。你得死在这里。」

  「是吗?」

  蕾娃媞没有动。

  可是,吉尔托雷却举起了复原的双铁鞭。

  「既然如此,我只好来硬的了。」

  「老夫会突破你试图执行的命运。」

  蕾娃媞与吉尔托雷都淡淡地丢出话语。

  然丽,刹那之后诞生的威势,只能用极激烈这句话来形容。

  激烈冲突爆出的火焰舞上战场都市。

  *

  今天也即将平安地过去了。

  然而,即使想松一口气,妮娜也做不到。

  雷冯与菲丽都不在这里。被无止尽的不安补上去的那个事实,紧紧缚住妮娜的胸口。

  娃媞并没有动任何手脚。哈雷说得很明白,两人搭乘两轮机动车离开了都市。

  可是,哈雷也不知道两人有什么目的。他们是为了什么而离开都市,她与库拉丽贝两人想破头也找不出答案。

  「那些家伙……」

  妮娜想要发怒。不过,雷冯他们做出这种行动是谁的责任?一想到这,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可恶!」

  自己不能说出实情,让妮娜感到相当懊悔。如果自己有力量能在他们担心前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妮娜试着这样想,但她却没有这种东西。

  是自己做错选择吗?她忍不住这样想。虽然被娃媞威胁,或许还是有某种方法可以传递情报吧。她不由自主地这样想。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雷冯与菲丽为了追寻某个事物离开都市了。

  「换个角度想,洁尔妮外面或许还比较安全呢。」

  库拉丽贝说了这种话,但妮娜就是没办法率直地接纳这个意见。

  不安愈来愈强烈。

  至今为止为了赶开这种不安,妮娜一直想变强。她认为自己成功了。藉着与库拉丽贝一起训练,她达到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达到的境界。废贵族附身虽然让妮娜的刭力变强,却也因此需要更确实的控制力。就这点而论,她与库拉丽贝的训练可以说是相当难能可贵。

  虽是两人齐上,她还是在比赛中成功打败了雷冯。

  妮娜确定自己变强了。

  然而,这还是没消弥她对娃媞的警戒以及恐惧。事到如今,她仍然无法涌现自己有办法作战,有办法战胜的心情。

  这里产生的新的不安,折磨着妮娜。

  至今为止的努力不是白费功夫吗?妮娜觉得这种不安踩住她的影子,还试图抓住她。

  妮娜只能不断在内心鞭策自己,说不会有这种事,然后跟库拉丽贝一起过着每天训练的生活。

  战斗的日子正在接近。它明明正在接近,却不晓得何时来临。

  既然不知道是何时,当它真的来临时就只能惊讶了。

  「……咦?」

  当妮娜吐出因许多不安互相重叠而成的焦躁时,她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某个东西摇动着空气。

  妮娜感觉有某种看不见的事物在身边混入空气中,似乎还轻轻抚过了妮娜的背部。

  或许能把这种感觉当成自己太敏感,或是随便敷衍过去。

  然而,妮娜并没有敷衍。

  刚才发生了某件事。虽然没有掌握明确的证据,妮娜的行动还是很快。她立刻把家居服换成制服,然后冲出房间。

  「妮娜!」

  妮娜在走廊上与库拉丽贝会合。现在明明是晚上,她却也穿着制服。

  「有点怪怪的。」

  「你果然也这样想吗?」

  两人将脸庞凑近彼此,压低声音交谈。以紧张感十足的声音互相确认后,两人极自然地凝视某一个点。

  那是娃媞房间的方位。

  以眼神点头示意后,两人动作迅速地前往房间。

  两人在房门前拉长耳朵,探察着里面的情况。

  「如何?」

  「没有声音。」

  怎么办?库拉丽贝以眼神寻问。妮娜没有任何犹豫。不只是自己,连库拉丽贝都感应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这就不是太敏感的问题。

  妮娜无言地破坏门把附近,强行进入了房间。库拉丽贝也无声地跟在后面。

  「她不在呢。」

  「果然发生状况了?」

  「怎么办?」

  「要找到她才行……」

  「可是,如果她采取行动的话,有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咕……」

  妮娜等人没有移动的手段。两人明明决定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就算赌上性命也要阻止娃媞,结果却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

  如果娃媞逃出去,那妮娜她们就没辄了。这种不中用的心情与悲惨的感觉灼烧着妮娜。

  「真拿你们没办法呢。」

  「……咦?」

  「什么?」

  两人望向彼此的脸。她们都觉得自己听见了陌生的声音。

  就在两人准备同时开口发问时,视线突然变暗。

  「这是……」

  「移动?跟之前一样?」

  当时被吉尔托雷拉过去的那种感觉紧紧包裹着两人。脚底的感觉渐渐消失,流质物流向某个方向的触感包裹着全身。

  「可以把她带到那个身边吗?」

  是谁?

  「喔喔,你往这边走。」

  那个声音再次传入脑中。

  「咦?等一下,咦……」

  「库拉拉!」

  库拉丽贝惊讶的叫声转眼间就退向遥远彼方。连妮娜呼喊她的叫声也没在任何地方回响地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在你的命运里继续伸出援手了。接下来的事,你那边的负责人会想办法接手吧。」

  听起来相当自暴自弃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被丢下了。妮娜有这种感觉。

  「什!」

  妮娜没再发出声音。激流捉住妮娜不肯松手,她却没有因此呼吸困难。然而,自己会变成怎样,接下来情况会怎么滇变,之后又会怎么样,这种未知的恐怖捉住了妮娜的脚。

  妮娜伸出手臂。虽然不晓得要伸向哪里,总之妮娜还是把手伸出去了。

  有人抓住她的手。

  「呜!」

  黑暗世界里突然出现光亮,耀眼光芒令妮娜眼光目眩。

  发光的是,伸手抓住妮娜手臂的某个人。

  「……修奈帕尔?」

  眼睛已经习惯光亮。

  抓住妮娜的其实不是手,而是近似鸟脚的某种物体,而抓住妮娜手臂的人是修奈帕尔。

  「为什么……?」

  「……因为吉尔托雷停下脚步了。」

  「咦?」

  「太晚叫你过来了,快一点。」

  妮娜没时间说话。流动的速度变得更加激烈,妮娜只能紧闭双眼忍受这种感觉。

  从空间得到解放时,比修奈帕尔还眩目的光芒包围着全身。

  是太阳?不,现在应该是晚上。

  这次包裹妮娜的光芒是火花。

  或是烟火呢?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可以仰着头以雀跃心情观赏的风景。

  妮娜屏住呼吸。或者说她可能发出了声音,却被支配现场的恼人金属摩擦声抹去了。

  空中正要降下一个巨大物体,无数触手则采取防御动作不让巨物得逞。

  两者互相碰撞发出的不协调音符响彻四周。

  这里是以前曾经来过的,曾祖父的都市。

  发现这件事后,妮娜立刻找寻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找到了。

  「曾祖父大人!」

  吉尔托雷在跟某个东西战斗。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边,是没注意到妮娜的叫声,或是刻意无视呢?

  曾祖父的背影就在妮娜的视野中。

  「发现不让奈米微型机器接近的方法,真的很了不起。就算那只是暂时的成就。」

  现场明明充满不悦耳的吵杂声,为何还是能听见她的声音?

  站在吉尔托雷对面的人,是娃媞。

  不,是蕾娃媞。那不是妮娜熟知的娃媞。两者的身高略有出入,服装不一样,连脸孔都比妮娜知道的还有女人味。

  她舍弃了娃媞这个假名,变成了蕾娃媞。

  「速战速决的判断也很不错,因为我们奈米生化机械的战斗很容易会演变成长期战。」

  所以,为何只有听见蕾娃媞的声音呢?

  吉尔托雷没有移动身体吗?

  「曾祖父大人!」

  妮娜叫道。

  可是,妮娜的声音却被不和谐音吞噬,甚至没能传进她自己的耳朵,只有愿该这样说过的感觉虚无地残留了下来。

  应该冲到吉尔托雷身边才对,应该要去帮忙才对。身体这样命令着。妮娜复原了链金钢。废贵族梅尔尼斯发出咆哮声呼应。是听觉麻痹了吗?连不和谐音也听不见了。

  在无音之中,妮娜发出吆喝。

  「如果你的身体状况完善,这个作战计划或许就会成功吧。」

  妮娜冲向吉尔托雷的背影。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某个东西阻挡。

  「什!」

  阻止她的人并不是蕾娃媞。

  而是触手。从部分地面分解后出现的触手,在妮娜面前层层交叠挡住她的去路。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妮娜的脑袋乱成一片。这些触手应该是曾祖父的同伴。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为何它要阻止妮娜,不让她去帮助曾祖父呢?

  「请你们退下!我要在这里决一胜负,我要阻止蕾娃媞。」

  跟曾祖父一起。

  然而触手并未从那边退开,不仅如此,甚至还团团围住妮娜,表现出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过去的态度。

  「你没有计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人类的肉体是有极限的。」

  为何只有蕾娃媞的声音传来这边,妮娜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

  触手发挥传声管的功效,将她的声音传至妮娜这边。

  「……这是什么意思?」

  妮娜充满怒意地瞪着触手。

  蕾娃媞淡淡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吉的内容,必须尽快冲到曾祖父身边才行。

  然而,阻止妮娜的却是曾祖父的同伴,也就是这座都市。一想到以前自己可以跟触手沟通,妮娜更是无法原谅它现在的反应。

  可是在这个状况下,妮娜的怒火对事态的发展一点影响也没有。

  「你活太久了,这就是你的败因。」

  蕾娃媞的低喃将为两人之间的僵持划下旬点。

  妮娜的位置距离两人很远。

  这一点她也晓得。

  吉尔托雷膝盖跪地。他趴向地面,两手的钢鞭也落至地面。

  「曾祖父大人!」

  他倒地了。

  「我要走了。」

  不和谐音消失了。正要突破天空的某个东西,形状崩溃后就消失了。火花消失,天空再次取回了黑夜。

  「蕾娃媞!」

  妮娜大吼。自己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她冲向前方。

  在妮娜的威势面前,触手包围网轻而易举地被吹飞了。

  蕾娃媞对倒地的吉尔托雷看也不看一眼,就这样转过身。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发出吼声,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妮娜还没抵达那边,她就连身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接下来只剩下一片无声的静谧。

  留在这里的只剩下倒地不起的曾组父、过分安静的都市,以及失去发泄对象只能抱着怒火的妮娜。

  「曾祖父大人!」

  然而,现在不是气到发抖的时候。妮娜冲向倒地的吉尔托雷身边。

  「……修奈帕尔这家伙,居然多管闲事。不,不是吧。」

  将吉尔托雷抱起来后,他微微睁开眼皮如此低喃。他的嘴角流出鲜血,脸色发青,脸色愈来愈差。

  「那家伙只是正确地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使命吧。」

  「曾组父大人,我立刻去求救!」

  「不用了,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

  「你知道老夫几岁吗?蕾娃媞说的没错。非机械的肉身不管用任何手段,都无法逃过生死大限。在这种限制面前,老夫败给了她,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不要说这种任性的话。」

  吉尔托雷轻轻叹气,然后笑着说道:

  「你小时候,老夫有送过布偶给你。你想说自己跟当时相比,一点成长也没有吗?」

  「我没有,我没有变啦!我不要曾祖父死掉!」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老夫会死掉。可是这不是因为战败,是老夫的大限到了。」

  曾祖父的手轻触妮娜的脸颊。

  妮娜大吃一惊,曾祖父的手是湿的。

  是血。

  「听好了。这次会输,全是因为老夫的关系。如果是你……」

  「曾祖父大人……」

  「这次没有布偶罗。」

  如此说道后,吉尔托雷的身体发出微光。

  「吉夏雷、天德利姆、法兰苏达。」

  他呼叫了三个名字,妮娜以前也听过的名字。

  梅尔尼斯说这些电子精灵跟妮娜体内另一只电子精灵一样。跟妮娜曾经救过,也救了妮娜性命的无名电子精灵一样。

  这三只电子精灵现出它们的身影,身上缠绕光辉降落在吉尔托雷与妮娜面前。

  一个看起来是骄傲自大的少年。

  一个看起来是跟妮娜同年的好胜青年。

  一个是有着沉稳气质的妙龄美女。

  还有……

  「阿玛顿。」

  吉尔托雷呼唤这个名字。

  地面发出震动。就在妮娜如此心想时,都市一部分开始分解,接着形成触手,然后这些触手聚集形成一棵巨大植物。

  触手聚集而成的茎部前端生出了一枚花蕾。这枚花蕾立刻膨大,开出一朵赤红色的花。

  这朵花的中心有一名少女。

  身穿花瓣衣裳的少女,以一对有着妆容的眼眸落下滚滚泪珠。

  在哭的电子精灵不只阿玛顿。

  骄傲自大的少年,大概是吉夏雷吧,握紧了拳头。

  好胜的青年,天德利姆咬紧牙根。

  妙龄少女,法兰苏达压着嘴边。

  它们有的忍着愤怒,有的在哭泣。

  「……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些家伙就是你的东西了。」

  「曾祖父大人,您在说什么啊?」

  「这些家伙既是个体又不是个体。是仙莺都市出生的电子精灵中,放弃成为都市的电子精灵们集结而成的姿态。随你的器量,它们就能制造出多少力量。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曾祖父大人,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夫已经没有办法好好使用这些家伙了。可是,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魂魄的话……应该有办法承受聚集而成的觉悟与力量……」

  「不是这样子的!」

  妮娜大吼,她想说的不是这种事。

  继承它们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是……

  「曾祖父大人的生命……」

  它们不就是延长曾祖父寿命的电子精灵吗?曾祖父虽然使用了人工冬眠这种方法,不过不就是因为有它们的力量,他才能把寿命延长到这种地步吗?

  「延长寿命这件事并没有意义,延长寿命后想去做什么事才有意义。」

  吉尔托雷不为所动。

  「老夫已经做不到这件事了。既然如此,就没有独占这些力量的理由。聚集而成的意志与生命,不能用来做这种事。」

  老人的眼神刺向妮娜,轻抚脸庞的手抓住她的肩。

  「就交给你了。」

  「曾祖父大人,我……」

  「觉得自己太弱,就变强吧。心灵变强不需要时间,只要有觉悟去做就行了。」

  「我不要曾祖父大人死。」

  「这不可能呐。」

  吉尔托雷立刻回答。

  「会死的东西就会死。只是硬去延长的生命到此告一段落罢了。老夫只是晚几步去找跟老夫同时诞生,然后比老夫早一步死去的那些人罢了。」

  握着肩膀的手松脱了。

  「这些家伙就交给你了。」

  曾祖父浮现笑容,然后望向妮娜,望向电子精灵。

  望向阿玛顿。

  然后,望向自己的手。

  他握住拳……

  「太遗憾了。」

  如此低喃。

  「真希望在最后一刻不是让你背负重担,而是用这双手…………」

  他如此低喃。

  「………………………………!」

  从怀中消失的某种事物,让妮娜朝天际发出了不成声的呼喊。

  *

  「您还是被彻底拯救一下比较好。」

  卡利安临去前留下的话语,有如诅咒般紧紧吸附在莉琳胸口不肯离去。

  被彻底拯救?把自己从哪里救起来呢?

  自己明明是拯救者。

  从现在的状况,从必定会到来的世界危机中拯救人类。

  「……没错。」

  莉琳如此低喃。

  卡利安一定是误会了。或者说,他难得想错了。莉琳现在需要的,不是救赎。

  不……

  莉琳没有迟钝到不明白卡利安在说什么的地步。

  然而,莉琳确实也无法反驳。就算他不给自己任何机会辩解,莉琳也无法反驳,或是将这番话当成不重要的耳边风。她的心做不到这件事。

  既然如此,就斩断一切给他看吧。

  就是因为莉琳这样想,所以她才向女王建言,请女王赐予他那样东西。

  赐予他天剑。

  赐予他沃尔夫修丁之名。

  「这样好吗?」

  如此问道的人是露夏,莉琳拜托她在典礼前将天剑调整成海亚专用的武器。

  莉琳自己前往露夏的工作室拜托她接下这项工作。她是莉琳长大的孤儿院的学姊,也像姊姊那样可靠,她还自立门户成为链金钢技师,现在专门负责调校鲁伊梅的天剑。

  她跟鲁伊梅之间还生了一个小孩。

  就在莉啉享受着小婴儿的触感时,露夏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没办法决定要怎么处置天剑喔!」

  「是吗?」

  她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莉琳。莉琳虽然因为姊姊的视线而全身僵硬,但在怀中扭来扭去的麻痒触感,却让她自然而然笑了出来。

  「你是没有权力决定天剑要给谁,不过啊,两把天剑中要给哪一把,这种事你应该能插嘴吧?」

  「我不会做这种事啦。」

  莉琳虽然这样说,露夏却直盯着她看。莉琳无法承受这道视线,不由得低头望向婴儿。

  「事实上天剑这种东西,不管由谁来拿哪一把都差不多。这东西啊……」

  如此说道后,露夏用手指轻抚面前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基础状态的天剑·沃尔夫修丁。

  「就算我偷偷用鲁的卡兰特掉包,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怎么会……」

  「不,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这样想喔。」

  「……是吗?」

  莉琳如此反问,露夏大大点头。

  「你想想。天剑是代代传承下来的链金钢。它不用替换素材,只要像这样调整设定,就可以将它交给适合的武艺家使用。普通的链金钢明明有青石、红玉等那么多种类呢。」

  「嗯。」

  「天剑是只需要调整设定,就能让任何人使用时满意到没话说的武器。它就是这种方便到不行的道具。在德尔波妮大人之前,明明没有念威操作者成为天剑继承者,天剑却也可以适用于念威,现任天剑耶儿丝摩也能毫无问题地使用它。也就是说,这东西没有个别差异。或者说,天剑有的就只有它是个方便的道具的事实,以及十二个名字而已。」

  「名字。」

  「那么,即使如此,你还是觉得将这家伙给人也无所谓吗?」

  「当然。」

  莉琳立刻回答。如果她不立刻回答,露夏也许又会说些什么。如果可以,她不想听。

  「……哎,我也跟那家伙说了一大堆很了不起的话。所以我也不想把你逼得那么紧。」

  当然,那家伙指的就是雷冯吧。莉琳很想听看看露夏对雷冯说了些什么,可是一旦自己上勾,或许又会想到其他多余的事,所以莉琳只能保持沉默。

  「长大后你就晓得了,莉琳。」

  「晓得什么?」

  「大人也是会犯错的。」

  「…………」

  「不管是谁,都是用自己累积的知识与经验这种偏差标准去看这个世界。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看世界。以这种形式只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把这种答案套用在他人身上的话,完全适用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

  「那么,意思就是没办法给他人意见罗?」

  「哎,与他人全然不同的知识与经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手,到头来几乎所有经验都能共通吧。」

  「既然如此……」

  「虽然不是完全不同,却也无法完全相同。唉,总之这是你的决定,所以我也无法强硬地反对。我只是想说……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没有后悔啊。」

  「……那我就不再多说了。下午海亚·沃尔夫修丁·莱亚要过来,你也要过来吗?」

  「不用了。」

  莉琳接到的命令,就只有将天剑交给露夏。

  连露夏也担心着类似的事。

  认识莉琳与雷冯、知道两人现况的人,大家都不约而同想着同样的问题,还一有机会就向莉琳提起类似的事。

  被看穿真心也无所谓。

  然而……

  她还是想说一句话。

  那就是,大家误会了。

  欺瞒包覆着心情,甚至让莉琳骗过自己,让她骗了自己。

  莉琳是在夏季带的那天夜里,在德利欧斯夜袭她之后发现这件事的。

  是目送他被送往医院后发现这件事的。

  不一样,她如此心想。

  虽然很像,却不一样。

  如果是普通关系的话,或许不会产生这种误会。然而,莉琳与雷冯不同。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普通。

  所以才会误解,才会误会。

  在这种情况下,又出现了特殊状况。不可能的真实横跨在两人之间。

  之所以想用真实替换误解,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关系吧。

  莉琳如此心想,雷冯或许也有这种误解。而许多看着这样的两人的人也产生误解,然后误解就这样扩散下去。

  「可是,这样就够了。」

  莉琳如此心想。

  有人需要知道真实吗?没有。唯一必要的是,莉琳期望的状况会继续维持下去。

  「敌人快点过来吧。」

  莉琳的心愿就只是这样而已。

  天剑继承者海亚·沃尔夫修丁·莱亚诞生了。空下来的天剑又补了一个空位,这个事实才重要。

  「只剩一个。」

  尚未决定持有者的天剑只剩一把。

  是天剑继承者先凑齐十二名,还是那边先采取行动呢?

  原本莉琳以为敌人还在天空的另一边,想不到它们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了。知道这件事后,莉琳的心情就变焦躁了。

  因为她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方就在洁尔妮那边。

  快点过来。

  打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她就有这种想法。

  快点离开那座都市,她总是这样心想。

  所以莉琳早就等不及感应到这个感觉了。

  「陛下!」

  在自己房内感应到这股触感后,莉琳立刻冲进王宫。

  「啊啊,我知道啦。」

  爱尔榭拉也感受到了。在她身边,沙耶静静地伫立在一旁。

  「……到头来连一次都没凑齐到十二人吗?」

  女王乎中握着尚未决定使用者的天剑。

  「干脆我自己用算了?」

  「这个主意或许不错喔。反正不能顺利撑过这次战争,就没有下一次了。」

  回应自言自语的人不是爱尔榭拉也不是沙耶,而是第三者的声音。

  「要用坏它也行罗。」

  「谁?」

  虽然传来声音,却看不见身影。

  喵……

  不知不觉间,大厅出现黑猫的身影。

  「利格扎力欧……」

  面对爱尔榭拉大吃一惊的表情,莉琳如此低喃。

  「利格扎力欧?啊啊……」

  爱尔榭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所以她毫不在意地接受了会讲话的猫。

  「那么,有何贵干?」

  「基本上我还算是想帮忙,所以我把候补人选带来罗。」

  「候补人选?」

  「没错。」

  黑猫在语气上点了头。

  然后,黑猫后面的风景产生歪斜,接着从那边吐出了某个东西。

  「呀啊!」

  某人发出惨叫,滚倒在大厅地板上。

  「痛痛痛痛痛……这里是哪里啊?」

  在那里的是一名身穿洁尔妮制服的女孩。

  「库拉拉?」

  「咦?啊,陛下……?」

  两人以相似的表情看着彼此。听到爱尔榭拉这样叫后,莉琳可以推测出这名女孩就是从隆斯麦亚家离家出走的女性,库拉丽贝。

  「唉~……哎呀,也好啦。」

  爱尔榭拉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将手中的东西抛给她。库拉丽贝反射性地接下那个物体,脸上还是挂着状况外的表情。

  「哎,灵活地运用它吧。失败的话就是死路一条罗。」

  「咦?咦?」

  在这个瞬间,她变成了天剑继承者——库拉丽贝·诺耶兰·隆斯麦亚。不过,她脸上却挂着不知道自己已变成这种身分的茫然表情。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这件事连莉琳也不在意。爱尔榭拉没有夸饰这件事,她把意识集中在尚未解决的事情上面。

  「那么,要立刻进行调整才行呢。」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喔。只要把天剑设定成跟这女孩拿的链金钢一样,就行了吧?」

  黑猫插嘴说道。

  「哼,既然如此,那这样就行了。那么,再来只剩下迎击罗。」

  如此低喃后,爱尔榭拉一个人步出大厅。

  在门扉对侧,传来她大吼「紧急集合」的声音。

  「你不是说过自己不在乎吗?」

  留在大厅的莉琳向黑猫发问。

  黑猫喵了一声,相对的,它额头的宝石发出光芒。

  「之前你这样讲过,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没错。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无论事情会怎么演变,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没有复仇或是仇恨这种感情,但我发泄的对象并不是那些机械人偶……」

  「既然如此……」

  「哎,也许我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解答吧。」

  「解答?」

  「无论怎么模仿,同样的东西都无法得到第二次,也无法加以重现。」

  「…………」

  「就是为了展示这种事,才把事情准备到这个地步吧。」

  黑猫如此低喃,在它身旁的库拉丽贝露出吃惊表情。

  「是吗?」

  莉琳停止理解黑猫的话。就算去思考黑猫的话语代表何种涵义也没用。莉琳舍弃心中那个虽然明白道理,却还是把话问出口的自我。

  「因为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嘛。」

  自己到底是谁?因何而迷惘?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我只能彻底转动你策划的命运之轮。」

  莉琳隔着眼罩抚摸疼痛的眼睛。

  这一天,灾厄降临到了古连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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