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末章

  凡伦蒂娜当初决定以疗养为借口继续留在这亚斯瓦尔岛上,是为了伺机利用这状况达成自己的目的。

  总有一天要取代吉斯塔特的王支配整个国家──这就是她的野心。女流之辈妄想取代国王,这样的野心或许会被指为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亚斯瓦尔却存在着瑟菲莉亚女王这样的前例。

  而且目前桂妮薇亚公主还是桂妮薇亚派的首脑,只要能在这场内战中胜出,她将会成为女王。因此跟随在她的身边见证她完成霸业的过程,或许有利于凡伦蒂娜达成目的──她当初是这么打算的。她自幼即对瑟菲莉亚满怀憧憬,如今她在桂妮薇亚的身上看到了一样的光辉。

  但是现在她的如意算盘被打翻了,理由之一是她发现了比桂妮薇亚更有光辉的人物。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来自布琉努却擅长弓箭的奇妙贵族。

  这个人虽然被奉为英雄,却对自己的名声毫无执着,甚至反而显得有些困惑。即使如此,他仍然无畏无惧地对抗龙与圆桌骑士等强敌。

  如今他仍然在对抗魔物的战斗中大显身手。他总是在对抗魔物的艰困战斗中无私奉献,为了众人奋战,不惜肝脑涂地。

  没错,还有魔物的存在。

  这即是凡伦蒂娜的另一个失算。以人类为材料制造影子人、对人类生存圈造成威胁的魔物──斯特里戈伊。得知其存在并亲眼目击影子人之后,凡伦蒂娜深感害怕。

  就算是为了完成霸业,自己竟然打算与那种存在联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清楚地理解,这是愚昧无比的行为。

  即使能成为霸主,要是她所君临的国度没有居民,那就没有意义了。在死者之国扮演女王有什么意义?

  她需要的是服从自己的家臣以及无数的国民。

  为了她的目的,魔物对她而言不但是不需要的,还是极为有害的存在。

  理解了这一点之后,她判断自己必须修正过失。一定要消灭魔物──她如此下定决心。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庸俗的人物。

  即使被英雄的光辉所吸引,不,应该说就是因为被光辉吸引,因为怀有强烈的憧憬,她理解自己办不到相同的事。她并没有放弃目标,只是决定走不同的路。

  因此她答应了丽涅特的提议,她选择相信丽涅特所说的话,去找亚特留斯便能与他联手对抗魔物。

  对凡伦蒂娜来说,这种稳扎稳打的踏实做法比英雄的伟业还要适合自己。在这趟旅程之后,丽涅特所得到的功绩,凡伦蒂娜也能分到一杯羹。凡伦蒂娜相信这对今后的自己是有益的。

  结果两人在抵达克尔切斯特之后就立即遇到了圆桌骑士波鲁斯与加拉哈德,两人听了丽涅特的话就奔出了城市,竟然连马都不骑,丽涅特与凡伦蒂娜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的背影以极快的速度远去。

  「好了,我们的目的应该差不多都达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凡伦蒂娜这么问道。

  「当然还是要谒见自称是亚特留斯的人物。」丽涅特这么回应。

  「这是获取情报的好机会,对方应该也不会怠慢我。我们应该要把握这个机会,彻底理解对手的想法。」

  丽涅特这么说道,神情满怀自信,很有她平常的风格。身为跟她同类型的人,凡伦蒂娜很能理解她的想法。也因为这样,难免对她怀有类似厌恶的情感,大概是同类相斥吧。

  对于丽涅特的想法,凡伦蒂娜忍不住同意、赞同。

  对方很干脆地答应让两人谒见,等待一下子之后,两人即被允许进入城内。这座城堡不久之前仍被视为龙栖息的巢穴,克尔切斯特的居民无不避之唯恐不及。但是现在龙不在城里,似乎是出去别的地方了。

  城内完全没有其他人影,一个头上深深地罩着头盔的骑士带领两人来到了谒见大厅。

  两人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进入的地方竟是死地。

  †

  带路的骑士说自己要留在门外等候,让两人自己进去谒见大厅。

  亚特留斯独自在谒见大厅等待两人,独臂的国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对丽涅特与凡伦蒂娜表示欢迎之意。

  「欢迎你们来。」

  一听到亚特留斯的声音,凡伦蒂娜顿时感受到彷如天打雷劈一般的冲击。她当下体会到,原来真正王者说出的话语光是听到声音就能让人心生敬畏。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想俯首称臣的冲动,但她拼命地压抑着。

  丽涅特站在她前方一步之处,看起来无动于衷。但凡伦蒂娜很快就察觉,她的指尖正微微地颤抖着。原来她也一样,正在奋力抵抗着不由自主涌现的情感。

  「朕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你们打算提议暂时休兵并联手对抗名为斯特里戈伊的魔物,直到将其打倒为止。」

  丽涅特点头表示肯定,她正要开口的时候,亚特留斯却稍微举起手,制止她发言。

  「无须多言。你们在见到朕之前,已经见过了波鲁斯与加拉哈德,并要求他们协助。这些朕都知道,而你们的如此行动是正确的。他们这次一定能消灭斯特里戈伊。因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克尔切斯特对他来说等于是自家的庭院,在哪里有眼线都不奇怪。即使只是在事后取得他的同意,但能得到这个人物的认可,于外交上还是有重大的意义。

  亚特留斯缓缓地走向两人说道。

  「两位使者不顾路途危险远道而来,照理说朕应该给予相当的款待。正因为双方是敌对的关系,更应该要讲究礼节。但是朕有急事当前,请两位见谅。」

  忽然,国王的眼光飘移,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徘徊了起来。这让丽涅特满心疑惑地歪起了头。

  「原谅朕吧。」

  亚特留斯对两人这么说道,然后高高地举起左臂,一直盯着他的丽涅特也跟着抬起了头。

  「遵从誓约,两位必须死在这里。」

  亚特留斯的左手在不知不觉间竟多了一把剑,他将高举的剑挥了下来。

  凡伦蒂娜的反应速度够快,来得及在被砍中之前采取行动。她扭转身体,以有如翻滚的动作避开了这一剑。

  但她无暇保护丽涅特。

  凡伦蒂娜抬起头,看到她该负责保护的少女已经身首异处,头部飞上了空中。

  亚特留斯的眼光完全没有看向她们,而是一直瞪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他的神情有如凶神恶煞,恶狠狠地瞪着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凶恶得彷佛光凭眼光就能杀人。

  「恶精灵啊,你利用了朕的身体,总有一天一定会后悔的。」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凡伦蒂娜完全无法理解。她只知道当下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非常抱歉,丽涅特大人。」

  她如此呢喃着,同时解放了大镰刀艾萨帝斯的力量。

  她察觉丽涅特跃上空中的首级正在看着这边,嘴唇正在动着。

  她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凡伦蒂娜听不出来。亚特留斯的攻击再度逼近。

  这一击即将命中时,凡伦蒂娜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这就对了。」

  离开之时,凡伦蒂娜最后彷佛听到了亚特留斯这么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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