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度世快想过。认为爱兰翎子是个平庸的少女。
她不具备成为君主的器量。就像那个随从梁梅芳说的那样,她是个「小人物」。
但那绝对不是负面的意思。这个世界就是由那些小人物构成的。可不能因为她不具备成为上位者的器量,就去谴责她。
她一直在背负与她不相称的痛苦。
「因为你是公主」「是下一任天子」「是三龙星」──在那些邪恶现实的催化下,理想跟着越来越肥大。她中了作茧自缚的诅咒。
所以骨度世快才想要拯救她。
为了夭仙乡──应该这么说,是为了她个人。
世快出身寒门。若是他们这一族有人想要飞黄腾达,那就只能去挑战通过后可以成为官吏的「科举」。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被迫为了应试学习,过着如地狱般的日子。每天有十四个小时都要坐在桌子前面。只要那些圣贤书的文章有一句弄错,老师就会打他。他讨厌那样,还曾经在衣服内侧写上如米粒大小的文字,好用来作弊。若是穿帮了,他就会被扔在寒冬中的谷仓里长达一整天,差点没了性命。
每天晚上他都在哭。讨厌过这样的人生。不想成为卑微的文官,而是想要当将军,在这个世界上驰骋。很想跟那些在核领域有华丽活跃表现的七红天和八英将一样。
然而他没办法忤逆家中的方针。
这些几乎能称得上是种体罚的应试学习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世快高中进士,成功跻身进入爱兰朝中枢。看样子他不具备战斗的才能,只在文采方面具备才华。
「骨度家就交给你了。」
父亲那谄媚的笑容看在世快眼中只觉得令人不悦。
他们这一族只要有通过科举考试的人出现,就是一种荣耀。
可是世快感到很不是滋味。这个男人夺走了他的青春。他自己不好好工作,却强迫自己的儿子学习。只要成绩太坏,那个人就会无止境地谩骂怒吼。甚至是对他施加暴行,拳打脚踢都不是一两次了。
──我们这一族关我什么事,我只要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努力就好。
世快的心变得像冰一样冷,他打算今后都要为了自己而活。
就算要把其他人踢掉也在所不惜。不管外面的人对他评价多么坏,他都不在乎──就像这个样子,他越来越坚定于实现自己的野心,出手干些龌龊的勾当。身为官僚若是想要往上爬,那么谄媚和贿赂都是不可少的。世快让自己扮演一个身段柔软的男人,对于能够往上升迁的机会一直虎视眈眈。
再后来,他遇见爱兰翎子。
「你好像阿尔卡那边的小丑喔。」
那个小孩还未满十岁。脸上那纯真无邪的微笑,就跟在市井中奔跑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就这种货色,居然是那个执掌天下的天子之女?世快当下只觉得对这一切感到失落。
「翎子殿下,我不是什么小丑,也不是翦刘种喔。」
「不是在说那个,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说谎。」
这话带来的冲击,让世快的思考在那瞬间停顿。
少女对于世快的内心变化一无所知,而是将一束花拿给他。
「一直在读书很累对吧。这个是我跟梅芳一起摘的花,送给你。」
人的心还真是不可思议,有的时候只是看着天空都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触动了琴弦。世快一直身处在官僚的炙烈斗争中,而翎子这种「普普通通」的温柔善良对他起了作用,效果大到可怕。
※
纳莉亚•克宁格姆在幽暗的房间中苏醒。身体重到跟金属一样,钝痛感节节攀升。总之先起来吧──她反射性浮现这种想法,全身都跟着用力。
可是她却起不来。
仔细看才发现全身都被绑在床上,而且还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因为裂伤变得千疮百孔。她甚至还发现流出来的鲜血将床都染湿了。
恐怖的记忆重现。
对了。她跑去突击星辰厅,然后彻底遭人算计──
「──纳莉亚•克宁格姆总统,看样子你总算清醒了呢。」
来自阴暗的房间深处,有个身材高䠷的女子忽然间现身。
这下纳莉亚才想起一切。她当下怒不可遏,顿时怒红了眼。
「你是……盖拉•阿尔卡那边的……!」
「哼,还记得啊?」
那个女人就像野兽一样,睁着发亮的双眼,静静地靠近。
她是前任八英将梅亚利•菲拉格蒙特。从前跟在马特哈德底下做事,是曾经凌虐过国民的翦刘种。地位可以说仅次于雷因史瓦斯,印象中纳莉亚还记得自己跟这个人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六国大战过后,梅亚利就被关进首都的监狱中。
但是听说不久之前她用神具自杀,甚至还办过葬礼,害纳莉亚一直以为这个人真的死了,真没想到她居然逃到夭仙乡这边,成为丞相的爪牙。
「其他人呢!?凯特萝呢……!?」
「我怎么知道──纳莉亚•克宁格姆。为了找你报仇,我一直在锻炼。终于能够降伏可恨的总统,太开心了。」
「丞相做坏事的消息早就扩散到全国上下了好吗?你迟早会完蛋。」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问题,和丞相毫无关联。」
纳莉亚弹舌发出一声「啧」。她在星辰厅这边战败,而且是被对方轻松打败的。那可不单纯只是用剑技巧的差异,而是对方发动特殊的烈核解放──又或者是抓到她的心灵破绽趁虚而入,纳莉亚有这种感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星辰厅?」
「是没有任何人晓得的隐藏地点。」
「可玛莉呢……?」
「她们丢下你,回到宫殿那边去了。这样正好。」
梅亚利从腰上的剑鞘拔出刀剑,这是刚才将纳莉亚身躯砍伤的东西,连小孩子都看得出她要做什么。纳莉亚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试着想出逃脱用的战略。
「……你是不是很恨我?太爱钻牛角尖的人会讨人厌喔。」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马特哈德总统。因为你的关系,那个人失去一切。」
「在说什么啊。马特哈德是自己承认战败,乖乖退场的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染上愤怒的目光刺痛纳莉亚的肌肤。
「你知道吗?纳莉亚•克宁格姆,对你有恨意的人多到都能堆座山了。或许你自认行侠仗义,为此感到沾沾自喜,但到头来你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厢情愿的暴力行为。」
「用暴力支配他人的家伙,还敢说这种话?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后悔。因为那都是为了阿尔卡好。」
「哼──愚蠢。因为你的缘故,很多无辜之人全都深陷不幸。」
「啊?什么意思……」
「在盖拉•阿尔卡时代为公家做过事情的人,有很多都被栽赃下狱,而且他们的亲属还遭到市民迫害。在这之中有许多人根本就和所谓的暴力事迹无缘。」
即便曾经在马特哈德政权底下办事,仍有许多人是无辜的。若是要做出重大改革,必定会出现牺牲者──在当上总统之前,纳莉亚就已经清楚明白这点了。
人们对纳莉亚的支持率确实很高。就算拿王国时代的君主放在一起比较,纳莉亚依然坐拥高人气,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可是仍时常有人批判她。总统府平日里就会有人张贴一些纸,不然就是在上面留下一些鬼画符──内容不外乎是「你太猖狂」「把我们的生活还给我们」「快点卸任吧」「你根本比不上前总统」。
凯特萝会说:「不能去在意那些!」
雷因史瓦斯则说:「把那些反叛者都杀掉就行了。」
可是那么做就跟马特哈德是一样的。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意见,都要认真倾听,这就是总统的职责所在,纳莉亚是这么想的──而这份认真以对的心也成了致命伤。
纳莉亚•克宁格姆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太善良了。
「我要在这杀了你。」
梅亚利举起手里的刀剑。
纳莉亚咬紧牙关胡乱挣扎,可是绑着她的东西都没有解开的迹象。她原本偷藏在怀中的魔法石也全被抢走了。若是在这里被人砍头,她再也没有办法复活。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让纳莉亚死──带着绝望的心情,纳莉亚凝视那发光的刀尖。
「先等等。」
就在这一刻,更深的绝望找上她。有个黑衣女子将鞋子踩出好几声响声,朝这边一路走近。
「若是杀掉不就不能制作宝璐了吗?你要稍微用脑袋想想。」
来人是夭仙乡的军机大臣萝莎•尼尔桑彼。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是见了却让人有背脊发凉的感觉。这个女人拥有让他人畏惧的独特气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已经说好能够让我随意处置这家伙不是吗?」
「你是可以随意处置啊。可是给予肉体伤害来获得欢愉,这样谈不上格调高雅。若是那么憎恨纳莉亚•克宁格姆,大可破坏她的人格尊严。」
「你就只是想要制作宝璐而已吧?」
「说对了。可以稍微让开一下吗?」
话虽这么说,梅亚利却疑似接受了她的要求。她将剑收回刀鞘之中,双手交叠于胸前,让路给这个女人。尼尔桑彼脸上挂着的笑容就好像亡者才会有的,眼看她逐步靠近。纳莉亚用力将手握成拳头状,嘴里大声喊叫。
「你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要把翎子弄到手,夺取这个爱兰朝!?」
「爱兰朝当然要夺取。但那是一种手段,并不是我们的目的。」
这个女人果然很邪恶。她跟丞相联手,一直试图利用翎子。
「若是你会错意,那就困扰了。我可不是丞相的伙伴。那个男人遭到我利用──你们误以为丞相是翎子的敌人,想要构陷他。真可悲呀。不过他一直做些会让人误会的事情,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什么?」
「总而言之先弄到宝璐再说。你知不知道宝璐弹这样东西?总统。」
尼尔桑彼说完,拿出很像魔杖的物品。
那是战斗用的魔杖。跟光耶医师在红雪庵那边拿过的东西很像。
「这个杖叫做《思维杖Ⅱ》。是能够将盟主之力分配给我们的神具。只要挥舞这个东西,就能够夺取人们的意志力。」
「难道说……这个东西能够引发像莫妮卡那样的『消尽病』?」
「那个是最初版本的《思维杖》力量,只能削减部分的意志力──可是经过改良后,《思维杖Ⅱ》可以将目前拥有的意志力全数夺取,变换成『宝璐』。那样一来可不只是消尽病,将会直接变成废人喔。」
纳莉亚对她所说的话完全无法理解。
只觉得这些声音就好像吹在墓地里的风,唤起她心中的恐惧。
「顺便再说一件事,你的伙伴早就已经失去行动力了。」
尼尔桑彼将这话说完后,「啪擦」地弹动手指。她似乎发动了空间魔法【召唤】──有东西从半空中「咚唰咚唰」地掉落下来。纳莉亚当下感受到的冲击就好像脸颊被人打到一样。
「凯特萝!?居然连那些新闻记者都……!」
纳莉亚那些伙伴的身躯就好像破铜烂铁一样,层层堆积在地面上。
有凯特萝•雷因史瓦斯、梅露可•堤亚、蒂欧•费列特。
她们脸上都面无表情。很像丝线被切断的人偶,四肢胡乱瘫着,一动也不动。嘴角邋遢地流着唾液,全都不发一语,那样子简直就跟废人没两样。
「我没有把她们杀掉。人们若是被做成宝璐再也不会动弹──遇到容貌特别姣好的,我就会把他们冷冻保存起来另外摆放,这是我的兴趣。她们还真是不错呢。尤其是这个橘色头发的翦刘种女孩。」
「开……开什么玩笑!!小心我宰了你!!」
「好恐怖喔。呵呵呵──不管是哪位六战姬,全都拥有巨大的意志力。想必用纳莉亚•克宁格姆制作而成的宝璐,一定很漂亮吧。」
《思维杖Ⅱ》朝着纳莉亚逼近。
她就只能一个劲盯着看,看着魔杖前端散发淡淡的光芒。
「来吧,纳莉亚•克宁格姆。你就忘了总统该担的职责,成为人偶吧。」
「我才不会被你轻易杀害!我可是阿尔卡的总统……!」
「是吗?可是对你抱持恨意的人可是多得很喔?」
纳莉亚的思考顿时停摆。无法彻底割舍的善心成了毒药,侵蚀她的心灵。
黑衣女子接下来的说话语气彷佛在念故事书给别人听一样。
「──首都那边有个翦刘种男孩子,爸爸曾经是在阿尔卡底下工作的公务员。他们的生活并不算富裕,但却可以跟爸爸、妈妈和小他三岁的幼小妹妹一起过上和平的生活。但自从天空出现金色的光芒,一切就变了样。」
那是曾经包覆整座首都的金色烈核解放。
造成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就出在纳莉亚身上,因为她去跟可玛莉求援。
「马特哈德总统就这样消失了。原本在他底下做事的诸多人士都遭到逮捕,工作也没了。那个男孩子的爸爸也不例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父亲被指派做了一份工作,就是负责派送运给梦想乐园的物资。也因为这样,男孩的父亲被关进监牢中──后来男孩的家人走投无路了。在学校里面也遭到霸凌,被人家贴上『马特哈德手下』的标签。就连城镇上的居民都诬蔑他们一家人,或者是嘲笑,还打算把他们赶出去。这下一家人在吃穿上都成问题,最终逃离首都,前往其他的国度,听说最后所有人都自杀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尼尔桑彼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这点无法获得任何保证。
但是「可能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种可能性形成一股沉重的压力。
马特哈德是折磨他人也不会感到心痛的人。但那或许是为政者必须具备的资质吧。一想到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关系深陷痛苦之中,纳莉亚就感到心痛欲裂。
啊啊,我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是那个少女──若是那个吸血姬,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呢?
「上天将人类世界的政务委任给天子。若是最终判定这个天子不适任,即会引发革命,拥立新的天子。我认为你是有那个资质的……只是这负担对你而言好像太过沉重。」
身体中有某种东西逐渐散失。
纳莉亚觉得她好像有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
「──哎呀不得了,真不愧是六战姬。连宝璐的美丽程度都高出别人一倍是吧。」
她眼前的视野变暗了。心灵闭锁,变得什么都感受不到。
而尼尔桑彼当下嘴里说着「真棒真棒」,那声音听起来显得心不在焉,并用这样的语调给予赞赏。
最后纳莉亚看见的,是尼尔桑彼手握的球体正发出闪亮光芒。
那是她失去的意志力之光。
※
低头看着变成人偶的纳莉亚•克宁格姆,尼尔桑彼笑了。
曾经被翦刘种们仰慕的月桃姬,如今正用虚无的眼神望着天花板。她的胸口处浮现出星星形状的伤痕。只要施加来自夕星的力量,不知为何就会出现那种东西。
如此一来,那位年轻总统的身体就变成空空如也的空壳了。
尼尔桑彼显得很兴奋,一直在凝视掌中那颗发光的宝璐。会发光的物体真棒。光只是看着都能让心灵变得平静下来。而且说起六战姬的宝璐,那更是美到其他的东西都无法比拟。
在那之前一直默默观看的梅亚利•菲拉格蒙特皱起眉头开口。
「喂,现在问这个太晚了……但那样东西到底是要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丞相一直在追求那种东西?」
「你是在说宝璐吗?因为丞相觉得这个东西能够变成金丹。」
「金丹……?」
「可是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变成金丹的。他遭到恶党利用了。若是想要大量生产宝璐,那就必须集结整个国家的资源来制作──光只是要掳走一个人,都需要动许多手脚来掩人耳目。因此我才会盯上原先就特别好操控的夭仙乡。这个国家是已经腐烂到骨子里的夕阳国家。」
「我是在说那个宝璐到底是用来干么的?我早就知道你背叛丞相了……」
「闪闪发光很漂亮对吧?那将会成为杀人用的武器。」
梅亚利一脸反感的样子,她似乎不能理解这套说法。
看来像那样子委婉说法,套用在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身上并不适用。
「……尼尔桑彼,纳莉亚•克宁格姆的肉体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吧。我要拿走。」
「哎呀这样啊。你对于变成一具人偶的肉体有兴趣?这样的兴趣还真坏──但我劝你最好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若是要办庆功宴,那也得等一切的复仇都结束再说。」
「你说一切的复仇?」
「你不是很恨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吗?」
梅亚利的表情在那瞬间一变,憎恨和厌恶的情感越发膨胀。
「月桃姬是可以用来破坏黛拉可玛莉的武器,在这种地方被人弄坏还得了。」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尼尔桑彼这时替香菸点火。当她举起宝璐的同时,脸上亦浮现冷酷的笑容。
「──我们『星砦』的悲愿就是希望人类灭亡。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将会构成阻碍,上头的人要我们把她杀了。」
「星砦?人类……?」
「而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首先要胁迫天子,逼他交代魔核的真实情报。」
尼尔桑彼静静地解放体内那股意志力。
很像死人眼睛的双眼发出红色磷光,梅亚利发出惊讶不已的呼声。当尼尔桑彼挥动她的手──倒在房间各处的「人偶」就开始慢慢撑起身体,这样的景象就彷佛有死人从墓穴中苏醒。
「这是烈核解放【童子曲学】──他们心灵丧失,陷于绝望之中,这个能够为他们指引『明路』。儒学者同时也须扮演教育者的角色。」
那些人偶都站起来了。他们用不带光芒的眼睛不停望着尼尔桑彼。
这其中当然也包含纳莉亚•克宁格姆。连拯救世界的总统都被夺去心灵,那就不构成威胁了。失去身为人的尊严,成了单纯的傀儡。
夕星的力量寄宿在《思维杖Ⅱ》上面,能够将人们的意志力变换成宝璐。光是宝璐本身就能够成为尼尔桑彼的武器。另一方面,被夺走宝璐的肉体将会沦为无法言语的人偶。尼尔桑彼会把这些保存起来,不单纯只是基于兴趣──而是为了透过烈核解放来操控。
「来吧孩子们,京师正要为华烛战争和丞相的丑闻破灭。不觉得现在正是大闹一场的好时机吗?」
那些人偶都没有说话。取而代之,他们三三两两、无声无息地散去。
如此一来,死儒的计画终将进入最终阶段。
☆
在夭仙乡京师这边充斥着喧嚣声,彷佛台风过境一样。
既是丞相又身兼星辰大臣的骨度世快,他的恶行遭人昭告天下。
之前一直很仰慕世快的国民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高层建筑各处原本都贴着赞扬丞相的海报,如今变得七零八落。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民运人士在紫禁宫前面盘踞,大声疾呼:「丞相下台!」夭仙乡各地原本都有建造用来赞颂骨度世快的石碑,这些也都陆陆续续遭到破坏。
可是那些事情都跟我无关。世快已经被近卫兵带走了。想来星辰厅的秘密也会遭人追究吧。可是围绕在翎子身边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
之前那个华烛战争闹得沸沸扬扬──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如今已显现在我面前。
那就是翎子正遭到不治之症侵袭。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治疗都没有效果,就连魔核都起不了作用。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衰弱……最后甚至还吐血倒下,这种病实在很恶质。」
在紫禁宫离宫,有个房间属于翎子。
我、薇儿、佐久奈和梅芳这四个人,一直看着在床上沉眠的绿色公主。
当然结婚典礼已经中断。翎子刚才发作的症状好像也已经平复下来了──但我总觉得她从此将不会再醒来,心都痛到快裂开了。
「有一种药能够延缓症状恶化。只要每天都吃那个药,应该就不至于对日常生活造成阻碍才对……但光是吃这种安慰剂,似乎已经让她的病状恶化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就没有能够治疗这种病的方法吗?夭仙乡政府应该也已经有应对之策吧?」
「不,天子陛下一直假装翎子的病不存在。他在逃避现实。丞相就更不用说了……因此翎子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挺过去。」
「先等一下啦。那个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再怎么说也不该逃避现实……」
「那个人就是这种夭仙。」
梅芳在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火大。我想起在会场看过的天子是什么样的姿态。
他有一对温和的双眸。在这张笑脸的背后,很难去想像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们是在二月的时候造访姆尔纳特帝国的。还记得我们当时说过前来拜访的目的有两个吗?」
「抱歉,是哪些啊?我还记得其中一个是打倒丞相就是了。」
「另外一个是搜索『金丹』──据说夭仙乡这边流传一种被称为『不老不死仙药』的传说秘药。就如那种药的名字所示,这是能够赐予不老不死恩惠的秘药。至于药的配方,随随便便找一间书店都能轻松弄到手。」
「你是打算用这个来医治翎子大人的病?」
「说对了。可是要调和那种仙药并没有这么简单──在那份配方中,有一种来源成谜的材料。那就是金丹。就只有这样东西,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不只是夭仙乡这边,跑到六国中搜索,还是到处都找不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那你们为何要造访姆尔纳特?」
「听说发生吸血动乱的当下,通往『常世』的入口开启了。如果是未知的异界,我在想或许会有金丹的线索也说不定──但这原本就行不通吧。我只是想当成最后一线希望罢了。」
「那个……请问金丹是什么形状呢?」
这时佐久奈怯生生地开口。那点确实让人在意。
「根据古代的配方指出,那东西好像是『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的球体』。」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似乎就连薇儿或佐久奈也都毫无头绪。当然像我这种见识浅薄的家里蹲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咦……?这里是……」
此时床铺那边传来一道声音。梅芳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当下就跑了过去。
翎子已经恢复意识了。
「翎子!你还好吗!?」
「梅芳……?嗯。我没事。」
我们几个也赶到翎子身旁。
她已经把新娘婚纱换下来,改穿睡衣了。病情似乎比较平稳一点了──直到刚才为止,她都还面容发黄,如今已经稍微有一点血色了。
「可玛莉小姐…………我是不是昏倒了?」
「对啊,你突然吐血,吓了我一跳……那你真的没事了吗?」
「只是感冒而已,吃完药很快就会好的。」
这样的笑容令人感到心痛,害我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这个少女是不希望我们担心她。事到如今,她明明已经不需要跟我们客气了──不对,她应该是不希望自己生病的事情被别人知晓吧。
「……对不起。梅芳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包括翎子你生病的事。」
那对红色的眼睛睁大了。像是在确认一样,她看着自己的随从。之后她好像也看出发生什么事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气无力,还对我低头道歉,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得的是不治之症。只要忘记吃药,身体情况就会变得奇怪。今天明明就已经吃了,身体状况却还是变得怪怪的……我没有恶意。抱歉那些血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啊?」
我当场愣住。梅芳则是叹了口气说:「翎子就是这样的人。」
「没关系……血弄脏的事情无所谓,我还比较担心翎子你。那个……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好?该怎么做才能帮上翎子的忙……?」
「已经够了,可玛莉已经尽很多力了。多亏有你,我们才能弹劾丞相。等到打算幽禁我的势力都没了,我们就能认真起来寻找金丹。」
翎子说完站了起来。梅芳一脸慌乱样,试图挽留她,翎子则是对着她面露微笑,嘴里说道:「我只是要上一下洗手间。」
可是我却觉得郁闷到不行,郁闷到脑袋都快打结了。
这样就够了?意思是说事情办完了,就不再需要我了吗?
我在猜应该不是这个意思。翎子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应该是不希望再给我添更多麻烦吧。不想害我卷进夭仙乡的麻烦事中。
可是──这样一来我会觉得心里有疙瘩。
「翎子!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回去的!」
「呀!?」
我情不自禁抓住翎子的肩膀。但我错了,因为我太用力的关系,将她按倒在床铺上。
那对因困惑染上水气的双眸仰望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薇儿和佐久奈开始在后面瞎嚷嚷。
咦?我们的姿势好像变得很微妙,不过……我是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收手的!
「翎子你曾经对我说『帮帮我』!把世快打倒就结束这一切,未免太薄情寡义了吧!?」
「那个……那个!……太近了……」
「再说我拥有跟你结婚的权利!虽然那就只是权利而已……总之我直到最后都会负起责任,会一直待在翎子身边的!我想要成为翎子的助力!」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也没办法……」
「没办法!?难道这样对你来说很困扰……?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的!我喜欢可玛莉小姐!」
「咦?是这样吗?太好了……」
当下我身上一紧。没头没脑地,我觉得有个冷冰冰的东西碰到我。
于是我转过头,奇怪的是佐久奈正面带笑容抓住我的脚踝。
「佐久奈?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碰触可玛莉小姐会受不了。」
我听不太懂,但还是别放在心上了吧。我转过头看翎子,继续说了些话。
「总而言之!我也很喜欢翎子。所以想要成为你的助力……咦,喔哇啊啊啊啊啊!?」
又有被抓紧的感觉。这次是温热的东西。
不用转头也知道。是神不知鬼不觉间,我整个人都被女仆抱住的关系。
「喂,薇儿!?你干么突然做这种事啊!?」
「若是没办法像翎子大人那样,被可玛莉大小姐扑倒盖住,我就会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想要抱着可玛莉大小姐从窗户跳下去。」
「别那样啦!!」
我拼了命跟那个女仆格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佐久奈那家伙也紧紧巴着我的大腿上不放。翎子可能是察觉自己有生命危机,开始鬼鬼祟祟地逃脱……喂!刚才把手放进我衣服里的人是谁呀!?咦?佐久奈?可恶……是薇儿那家伙!都怪你做些变态行为,佐久奈才会学你啊!
「放开我,薇儿!对佐久奈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的就是你对不对!?」
「这我不能接受。就只有梅墨瓦大人可以被您拥护,实在太不公平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对我搔痒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抱歉,阁下。能不能听翎子说句话。」
这次换梅芳开口,感觉她好像真的很过意不去的样子。于是薇儿和佐久奈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不是啦,这么说也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翎子吧。眼下情况根本就不适合去管那些变态。
「抱歉!好了啦,放开我!」
「就是说啊,薇儿海丝小姐。现在没空在这边打闹了。」
「佐久奈说得对。我晚点再陪你玩,你稍微克制一点。」
「啊…………?为什么就只有我…………?那梅墨瓦大人呢…………?」
薇儿在那时定格,脸上神情混乱。
我重新整理好心情后,选择再次面对翎子。她面红耳赤地低着头。
「……可玛莉小姐,谢谢你,愿意体谅我。」
「那是当然的吧,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过了需要互相客套的阶段了。」
「嗯,所以……我也会坦白一切的。」
翎子说完直率地盯着我看。就在那张小嘴即将说些什么的瞬间──外头却好像有人手忙脚乱地靠近这边。
「阁下!大事不好了。」
闯进来的人都快要把门踢破,他就是贝里乌斯•以诺•凯尔贝洛。
什么规矩啊礼仪啊都抛到脑后去了。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忙着跟我报告。
「克雷尔少尉……艾丝蒂尔失踪了。」
「啊……?」
「而且京师这边还发生暴动。梅拉康契带回消息,跟我们报告说政府相关设施陆陆续续遭人袭击……」
就在那个时候──外头发出盛大的爆炸声响。
我慌乱不已地跑向窗边,可是根本看不出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梅芳大喊:「我们去屋顶上吧!」喊完拔腿奔离。
「我们走吧,可玛莉大小姐!」
「咦?喂──佐久奈!帮我照顾一下翎子!」
被薇儿拉住的我,跟在梅芳后头追赶她。
我们透过魔法石【转移】迅速来到屋顶上,接着我们就看到令人惊讶的京师景象。
四处都有爆炸引发的火焰窜升。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全都仓皇奔逃,闹出好大的动静,而且原本屹立在前方的高层建筑还从中间拦腰折断。眼看上半部就要滑掉,整个滑落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嘶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伴随这毁灭性的声响,那玩意将街道砸个稀巴烂。
「这……这是什么情形!?该不会是第七部队出来搞暴动吧!?」
「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是懂得节制的暴徒。」
「但一样是暴徒,一点都没变吧……」
「先别管那个了,就像凯尔贝洛中尉说的那样,没办法跟艾丝蒂尔联系上。那个认真的吸血鬼不太可能跷班不跟我们定时联系,我想应该是出状况了。」
「难道是……她该不会被这场暴动波及到吧?」
「不晓得。可是率领艾丝蒂尔行动的克宁格姆大人也联系不上。她们应该是留在星辰厅那边,探索内部深处才对,当那场假婚礼即将举行,她们自此就音讯全无了。但是那位总统应该是不会有事才对……」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把我都搞糊涂了。
如今为了翎子生病的事,我的脑袋都已经快超负荷了说。
「这也许是丞相搞的鬼……」
眼里看着京师的惨状,梅芳此刻如此说道。
「也许他早就做好准备了,等到失去一切的那一刻就要拿出来用。怎么会有这种人……」
「那我们就去丞相那边问话吧。」
「好,那家伙应该是被关在地牢里。」
☆
当我们跟翎子说一行人要去见世快,翎子便说:「我也要去。」
她才刚吐血晕倒,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吧?──虽然我这样安抚她,她却听不进去。说她无论如何都想找世快当面确认一些事情。
「阁下,那我们去找艾丝蒂尔。」
「嗯,我很担心,那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大家要小心别受伤喔。」
贝里乌斯回了一声「遵命」,之后就行个礼走人。
艾丝蒂尔跟纳莉亚的事情就暂时先拜托他们吧。
至于我、薇儿、佐久奈、梅芳跟翎子这五人则是来到监狱这边。
那是位在紫禁宫西方的巨大收容设施。据说关了很多跟夭仙乡唱反调的人。在看守人员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位于地下室的牢狱。
骨度世快就坐在严加戒备的铁笼里。
当他发现我们到来,口中发出疲惫的「啊啊」声。
「怎么这么兴师动众。是来嘲笑我这个罪人吗?」
「说对了。你这副模样难看至极。难得有这个机会,就来摄影留念吧。」
「喂,不要把相机拿出来啦!世快!我们有事情想问你。」
我靠近监牢。至于那个被囚禁的丞相,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我背后。
我感觉到翎子屏住呼吸,紧接着我撞见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就是世快眼底出现安心的色彩,虽然就只有一瞬间。
「呐哈哈哈!看来翎子平安无事呢!太好了太好了。」
「……?你是真的感到庆幸?」
「怎么了?在怀疑我?去担心前婚约对象的安危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怎么可能怀疑他。因为这家伙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翎子,因此我只是单纯感到惊讶罢了。
「哎呀真是的。我听到你吐了很多血,还以为你已经翘辫子了──先别说那个了,你们来找我要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在京师那边引发的暴动?」
「对──对啊!喂,世快!那个该不会是你挑起的吧!?」
「把别人说得这么坏!我很爱这个夭仙乡,这点早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了吧?为什么我非得亲手破坏自己母国的首都?说这种话真令人难解。」
「那……那些行动是谁煽动的?」
「是尼尔桑彼。」
他说话的音色出乎意料地冰冷,害我吓了一跳。世快神情变得很严肃,彷佛戴上一个假面具一样。可是在他的双眸深处,憎恶和后悔交织而成的负面情感正不断涌现。
「……尼尔桑彼?是在说那个一身黑的军机大臣?」
「看样子我一直遭到欺骗。她说会助我一臂之力,加进来一起帮忙营运星辰厅。对了──事到如今我就坦白吧,其实我一直在抓人做人体实验。」
「开什么玩笑!」梅芳横眉怒目地发出怒吼。「你这样对夭仙乡算哪门子的爱!你只是一直在折磨那些神仙种不是吗!」
「这我不否认。但是长远来看,这么做都是为了夭仙乡好。」
「少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都是因为你,才会有那么多人──」
「请你冷静一点,梅芳小姐。先把话听完吧。」
佐久奈出面拍拍梅芳的肩膀,这似乎让她的脑袋稍微冷静一点了。
她嘴里说了声「抱歉」,用平日里会有的态度道歉,接着便沉默不语。
「我不打算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可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和平,有的时候必须弄脏自己的双手。我都在星辰厅那边制作名称叫做『宝璐』的东西。」
「宝璐?」
「我们会抓走素质足够的人,施加特殊的法术。接着那个人的意志力就会全部被剥夺,转换成一种物质。这种物质的名称就叫做宝璐。外观上……对了。感觉就很像星星一样,是会发光的球体。」
这下翎子跟梅芳两人都惊讶地抬起脸庞。
就连我都注意到了,因为我前不久才听说过类似的描述。
「第一次见到宝璐,是在尼尔桑彼卿将那样东西献给我的那日。我当下很肯定这就是天命。因为那个东西跟我长年追求的物品可以说是完全吻合。可是光靠她献上的那个物品,还是不够充裕。我想要纯度更高的。后来尼尔桑彼卿就说『让我帮忙做更多吧?』跟我做出这样的提议!啊啊!她拥有能够透过人工手段制作出宝璐的道具!于是我便爽快答应了。接着就按照她的指示,把人抓到星辰厅关起来。再将那些人陆陆续续变换成宝璐。」
「等等丞相……你是基于什么目的才制作那些『宝璐』的……?」
「其实我一直在说谎。」
世快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看起来一点都不邪恶,那抹微笑甚至称得上毫无邪念。
「其实做这些都不是为了夭仙乡,一切都是为了爱兰翎子才做的。」
「你在……说些什么?」
翎子的声音在发抖,脸上浮现悲怆的神情。
对。照理说他应该是企图夺取夭仙乡的坏人才对。事实上他也把翎子幽禁起来,夺走她的自由;在华烛战争中害梅芳受伤。
「翎子殿下,我希望你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因为……只因身分是公主就要承受那些痛苦,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不觉得太残酷了吗?」
「少……少在那胡言乱语!你随口胡诌那种话,是想要收买翎子吗!?」
「就算你要那样解读也无所谓,梁梅芳。但我知道自己正在吐露最真实的心情。」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的很单纯。那就是想要尽量缓解你的痛苦……我想要治疗你的不治之症。」
「治病?」
翎子听了为之退缩。
她努力克制住身体上的颤抖,同时抓住我的衣服。
「你……你知道我生病了?而且还知道那是魔核也无法治愈的特殊疾病,知道我罹患那种病?」
「这是当然的,我可是在爱兰朝内呼风唤雨的丞相。」
翎子就好像遭遇到出其不意的打击,眼睛眨了眨。
世快则是豪快地笑了,「呐哈哈哈」地笑了一阵后,他改变话题。
「总之为了翎子殿下,我想要试着做出『不老不死仙药』的最终材料『金丹』。我原本以为宝璐就是金丹,才会让星辰厅营运下去。」
「那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伙伴?支持我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你真是不知人间险恶。靠近公主的奸臣无以计数──你知道自己的部下都是些什么人吗?就是因为不晓得,才会有那样的反应吧。」
「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嘴上说着『我是站在您这边的』,跑去亲近翎子殿下的人,我可以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列出来。因为就是我亲手将他们抓起来,再变成宝璐的。那些人全都是稍微敲打一下就会敲出肮脏过往的鼠辈。举凡贿赂、恐吓,或是仗着身分对他人行使暴力,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背地里还跟人挂钩做些交易,那些案例多到全数检举都嫌麻烦的地步。夭仙乡是个腐败的夕阳国家,这点是真的。表面上谄笑靠近你的那些人,全都只把你当成可以帮助他们出人头地的道具,没一个像样的。看在那些人眼里,公主这种存在是他们的踏脚石,可以让他们飞黄腾达。」
「可是!这是你把朝廷弄得乱糟糟!都已经风纪大乱了……连会议都是到中午才开始……」
「中午开始比较方便,早上大家都忙于各自的职务。」
「还有石碑……你硬逼人民建立起赞扬丞相的石碑……」
「那些对我来说是真的很困扰。擅自做了那种东西,只会让我觉得难为情。可是夭仙乡的神仙种都是打从心底赞扬我的政治手腕喔。」
这下翎子显得震惊无比,我也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了。对方带着如此真挚的眼神说出那些话,却要说那些都是假话──若真的是那样,那我再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根本不知道国民想要的是什么,就连对京师都一无所知;但是却受到身分束缚,被强迫做些有勇无谋的努力。也因为这样,我才想将你身为公主或三龙星的地位全部夺走──透过结婚这种手段。」
「我、我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些。我身为……天子的后继者,对夭仙乡的事情可都──」
「对那些在朝廷工作的人,你有办法把他们的名字全部说出来吗?我们是根据怎么样的方针执行政策,你可有办法确切说明?在夭仙乡这边,目前应该要优先解决的社会问题又是什么?不不,不只是这些政治面的话题而已。举凡夭仙乡的人口或面积分别是多少?出生率有多少?被杀掉的人口总数是多少?──我想你应该都不晓得。」
「……………………」
「但这并不是罪。你是公主,不是政治家。只要像父亲那样热爱花和石头就好了。如此一来,你再也不会那么痛苦──唯独这一点,我从最初到现在都是维持一贯的主张。」
对于翎子而言,世快说出的话既锐利又合情合理吧。
在那对红色的双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泪光。翎子被迫理解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都沦为空谈,试想她会有多么痛苦啊。
我伸手抚摸她的背,脑子里在想一些事情。
这个男人想要「拯救翎子」,这样的气概值得尊敬。
可是,即便如此,他做过的某些事情还是令人觉得罪不可恕。
「那么骨度世快大人,到最后,宝璐真的有治好翎子大人的病吗?」
「啊啊!现实是多么悲凉啊。那个宝璐只不过是意志力的凝聚体,并不是仙药配方中最后的材料『金丹』。不管我调和几次都没办法顺利配出。」
「既然如此……那就等于是白费功夫了吧,而且还牺牲了那么多人。」
「岂止是白费功夫,根本就只有带来负面影响。」
这时地牢那边忽然震了一下。
地面上好像有某种东西爆发了。暴动似乎依然在持续着。不知道第七部队那帮人是不是平安无事──我感觉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焦躁。
「尼尔桑彼卿假意诓骗,跟我说『宝璐也许就是金丹』,要我替她搜集大量的素材。讲白了就是替她准备一些人。而我也理所当然地比照办理……但我却因此犯下愚蠢的错误。那个军机大臣制作宝璐都是为了她自己。至于那些被抽出宝璐成了空壳的人偶,一样遭到她利用。那个人好像拥有可以操控人偶的烈核解放。我在想上方的骚动应该是这样引起的。」
「目前还是没有找到能够挽救翎子大人性命的方法。而且尼尔桑彼还想利用你做些坏事,企图谋划更邪恶的行动──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很可惜说对了。还不确定尼尔桑彼卿的目的是什么,像是要夺取夭仙乡……或是破坏……可以想出很多。只是放任不管的话,将会招致不好的结局,这些就连你们都能想像得到吧?都怪我没有把那家伙管好。」
我觉得那是我们所能想像出的最坏结局了。
接着我偷偷看了眼一直站在我身侧的绿色少女。这是多么绝望的问题。原本是想要成为她的助力,才会来到夭仙乡这边的──结果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丞相,你的想法我明白了。」
翎子手里握起拳头,嘴里小声说了些话。
「其实我当真是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的夭仙,根本派不上用场。一直在温室里生活,不懂人世间的险恶。可是身为公主,我有必须要履行的职责。」
「翎子殿下……你都没在听我说话吗?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才会把你关起来。若是你太过勉强自己,病情会恶化的。」
「但我是公主,必须阻止军机大臣的失控行为。」
「你这孩子怎么讲不听!你病得很重──还说什么要阻止军机大臣?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那家伙是怪物。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一下子就会被杀掉。」
「可是!眼看京师逐渐毁灭,我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管!」
「小孩子就不要出来乱了!这种事情交给大人处理就好!」
「就算交给你还是无可挽回啊!」
这下换世快气势消弭,大概是翎子那番话刺中他的心了吧。
「所以我才需要做出努力。为了阻止军机大臣……我要成为天子,还要自行找出治疗疾病的方法……」
我听见世快嘴里发出一声「啧」。他用手握着牢笼的铁栏杆,眼里直盯着这边看。
「……天子这种东西不是给人当的。若是成为国家元首,心灵会一日日耗弱下去。」
「没关系。」
「你有我或盖拉……有变成我或马特哈德那样的觉悟吗!?丑话先说在前面,你的父亲就是没有那种觉悟!因为他没有,才会找个地方躲起来,透过假山水庭园来逃避现实!他一开始也是怀着满腔热血的夭仙!几经挫折后,最终落得如此难堪!与其变成那样的软脚虾,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辞退,不登上天子之位!像你这种心灵脆弱的人,一看就知道会重蹈覆辙!就别怀抱你追不上的梦想了!」
「快住口啦。」
像是在庇护翎子,我来到前方。
被世快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到,翎子眼里都浮现泪水了。追求梦想哪有管够不够格。他擅自理出一套想法,就这样决定别人的生存方式,这点我无法谅解。
「你太小看翎子了。她确实很病弱,对于京师也没有太多的瞭解。但我觉得她会愿意为了夭仙乡努力,我不允许你践踏这份心意。」
「可玛莉小姐……」
「再说翎子也不是单打独斗,她身边还有我。」
这下换世快嘴里发出一声「啊?」
「……你在说什么啊,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你不是来征服夭仙乡的杀戮霸主吗……?」
「不,我才想问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啊!?」
「新闻不是都说你放话要征服世界吗!而且实际上还把宫殿炸掉!有些帝国军第七部队的吸血鬼遭到逮捕,他们供称『阁下将会征服世界』!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收买翎子,企图夺取夭仙乡,是个大坏蛋吧!?」
「喂薇儿,这下要怎么办啊!?人家对我的抹黑已经突破极限了啊!?」
「这样正好。我们就让他误会个够吧──骨度世快大人,可玛莉大小姐会拿夭仙乡的国土当平底锅,做出前人不曾做过的超巨大蛋包饭,当然还会用人的鲜血来代替番茄酱。」
「别乱讲啦!!」
我现在没空去管那个变态女仆了。
必须解开世快对我的误会才行──不,我看也没必要解开了吧。
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跟我都毫无关联。因为我已经决定要为了翎子做些事情。
「翎子,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为了实现这点,我什么忙都愿意帮。」
「可玛莉小姐……谢谢你,可玛莉小姐果然心地善良呢。」
除了擦拭泪水,翎子脸上还绽放淡淡的笑靥。
我又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只是不能原谅世快和尼尔桑彼罢了。
「……岗德森布莱德将军,你真的愿意帮翎子吗?」
「我会尽我所能去做,这就是我来夭仙乡的目的。」
那对酷似小丑的双眼正在盯着我看,这时翎子看似不安地抓住我。我们两人就这样持续互盯几秒──最后世快嘴里发出一声「呼!」,表情放松下来,似乎不再那么坚持了。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那个女孩可是比你所想的更像个小人物喔。」
「你又懂翎子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已经是个失败的人,没有权利在那边说三道四。翎子殿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世快难得用这么安分的态度对我们低头拜托。
这个男人的确有在为翎子着想。可是他惹下类似梦想乐园的事件,让很多人受苦,这也是事实。为了自己的方便将悲剧加诸在他人身上,我觉得这种行为不可原谅。
「就算你没拜托我,我也知道我该那么做。」
「……说得也是,毕竟你跟翎子有婚约在身。」
我朝着世快瞥了一眼,接着就转过身。
「我们走吧,翎子。其他那些大人物应该会来负责审讯这家伙。」
「嗯……」
后来我们就离开监牢。一直到最后,翎子似乎都还很在意世快的事情。这也不能怪她吧,对翎子来说,很难说世快单纯只是一个敌人。
而且他还是除了梅芳,唯一会担心自己死活的夭仙。
「丞相他──为什么想要替我治病呢……」
「那还用说。我看他就是想让翎子活久一点,方便拿来利用。只要拿公主当傀儡,他就能够在朝廷里面只手遮天。」
「可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
「要不要我把他杀掉,看看他脑内的想法?这样一来所有问题都能够解决。」
喂佐久奈,拜托你不要笑着说这么恐怖的话好吗?
就像这个样子,我带着戒慎恐惧的心情走在牢狱之中。
就在那时──我忽然听见正上方传来爆炸声。紧接着就有强烈的冲击和震动感来袭。天花板上有一些土屑剥落,我用手去挡,并且抬头看看头顶上方。
「可玛莉大小姐,刚才梅拉康契大尉跟我联络了。听起来暴徒似乎还进攻了这座监狱。」
「……啊?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政府设施的关系吧。刚才军机大臣萝莎•尼尔桑彼听说有发表正式声明了──『若是不说出魔核的所在处,我们将会陆续毁掉爱兰朝的主要据点。』诸如此类的。换句话说,这场暴动的幕后黑手还真的是那个黑衣女子。」
「魔核……原来军机大臣想要的是魔核?」
翎子将手放在胸口上,一脸不安地问出这句话。薇儿则是点点头说:「恐怕是那样。」
「她本人都那么说了,好像还拿这件事胁迫天子。」
一下子这个一下子那个,每个人开口闭口都是魔核魔核。像这种恶党,有逆月一个就够了。不对──难道说尼尔桑彼是丝毕卡的手下?但她给人的感觉不太像。若把丝毕卡的组织比喻成「月亮」……那尼尔桑彼就很像在黑暗中浮现的「星星」。
这时梅芳嘴里发出一声「啧」,接着大叫。
「总之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吧!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军机大臣那边!」
「这、这么说也对!待在这边会死掉的!我们快逃──」
就在那瞬间,我正打算迈开步伐奔跑。
可是天花板却爆炸了。不对,正确说来是天花板崩塌。
我就只能发出悲鸣。这下是不是会死掉?──这念头才刚闪过,薇儿就突然冲过来擒抱我。被她紧紧抱住的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午餐时间吃的沙拉都快吐出来了,但我拼命忍住,视线跟着投向正面。
「去死吧!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有好几个手拿刀剑的男人朝我袭来。
咦?为什么?原来尼尔桑彼打算杀了我?──我为此感到绝望,一旁的薇儿丢出暗器。暗器刀刃射中敌人的手腕,鲜血飞散出来。
「梅墨瓦大人!」
「是。」
佐久奈刻不容缓地挥动魔杖。白色的魔力转换成冻结的冰,朝那些袭击者打过去。他们连抵抗都来不及,直接变得像冰雕一样硬邦邦。
那股寒气太过强烈,让我身体发颤。发现这点的薇儿用力抱紧我给我温暖──我还以为是这样,你别乱揉奇怪的地方啦,这个变态女仆!?
「放手!还有谢谢你救我!是说这些人为什么要狙杀我啊!?」
「有人想要取可玛莉大小姐的性命,这已经是不变的真理了……但我还不清楚尼尔桑彼有什么目的。」
「这些人恐怕就是丞相说过的『人偶』吧,感觉他们的眼睛毫无生气。」
梅芳看似颇感兴趣地望着那些冰雕。
从他们身上的确感受不到生气,还有他们的额头上留有星形痕迹。或许这就是成为尼尔桑彼傀儡的证明──那这样一来,莫妮卡不就……
「可玛莉大小姐!第二波来袭!」
「咦?喔呸!?」
我的脖子被薇儿一把抓住,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天花板已经遭到破坏,陆陆续续有杀意高涨的成群杀人魔降临。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看着我,感觉就像在说:「去死吧,黛拉可玛莉!」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敌人还投出很像手榴弹的东西,它们从我的脸颊旁边惊险擦过,在我背后引发大爆炸。我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啊。
「薇儿海丝小姐!因为没有魔核供给魔力,我的冰冻魔法使用上会受到限制!我们先暂时撤退,另外重整旗鼓吧!」
「知道了。可玛莉大小姐,失礼了。」
「咦?──喂薇儿,你不要扛我啦!?这样很难为情耶!?」
「那就改成公主抱吧。」
「这样也很害羞啦!!」
可是薇儿没有把我当一回事,而是开始疯狂奔跑。
背后有怒吼和魔法混杂在一起射过来。太恐怖了,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可是我不能说那种丧气话。
我偷偷看看隔壁。就跟我一样,翎子被梅芳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住,我跟她对上眼。
这样感觉好尴尬喔,于是我就把视线转开了。不过──我已经决定要为了那个女孩努力。总而言之要先去找尼尔桑彼那家伙抱怨几句,不然我没办法消气。
☆
『──军机大臣萝莎•尼尔桑彼卿下达联系了。会发生如今这场暴动,全都是因为天子陛下失德。革命即将到来。这就是天命。天子陛下,尼尔桑彼卿将会成为下一任天子,请你将「天子资格」──也就是魔核的管理权限转让出来。在转让完成之前,来自民运人士的暴动将会持续下去。』
设置于京师境内的广播器传出声响。说话的人应该是尼尔桑彼的部下吧。
『还有不肖分子想要来阻扰这场革命。那就是公主爱兰翎子和七红天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这帮人。军机大臣已经祭出赏金,要拿下他们的项上人头。各位国民一旦发现这行人,请将他们杀害,或是请国民告知目击情报等相关资讯。再重复一遍──』
「──这是什么!!胡搅蛮缠也该有个限度!!」
普洛海莉亚•兹塔兹塔斯基再也忍无可忍了,她大声喊出这句话。
就在京师的上空。连通高层建筑的桥梁上,普洛海莉亚看似烦躁地伫立在那,将手交叉放在胸前。她身旁有个长猫耳的将军──莉欧娜•弗拉特,这号人物也在。
「这一切都让人看不明白呢。为什么那个叫做尼尔桑彼的人要做这种事情?是说这种事情有办法下得了手?」
「回前面那个问题,因为尼尔桑彼是想要魔核的坏蛋。至于后者,那个尼尔桑彼拥有能够操控他人的能力,才能够这样。你可以看看那些在京师作乱的人。这不像是出于他们本人意愿才做出来的事情。他们心灵原先该有的所属之处,如今好像被埋入某种东西了。」
「为什么你知道这些?」
「看看那些空虚的表情就明白了吧。他们的意志力受到外来力量操控。若是莫妮卡•克雷尔的『消尽病』进一步恶化,症状可能就像那样。」
普洛海莉亚手里握着手枪,一面放眼观察京师的状况。这么大的骚动,要单凭一个人的力量镇压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要做,那就必须把主谋尼尔桑彼杀了。
可是那个尼尔桑彼却待在某个地方对部下下指令,自己都没有现身。
她让比特莉娜奔走搜索,事到如今依然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再说──如今普洛海莉亚和莉欧娜也处在不能随便动手的状况下。
夭仙乡的天子听说有跟各国首脑联系过。
他说:「这是我们国内的问题,请你们不要干涉。」
甚至还大放厥辞,说任何人一旦出手,他都会不惜出动夭仙乡的军队迎接。天子的意图让人不明白,有可能是受到尼尔桑彼胁迫才如此主张。
「书记长那家伙……老是在奇怪的事情上安分守己。再这样下去就会让军机大臣称心如意啊。」
「我们的国王陛下也说『不许出手』。但我觉得并非另有其他考量,单纯只是不感兴趣而已………………………………嗯??」
这时莉欧娜突然间动作停顿,眼睛还睁大了。
普洛海莉亚对此感到疑惑,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对方没有回应。就算在她面前挥手、跳起空中哥萨克舞,也一样没有反应。而是一直盯着京师的一角看。
「是不是被谜样的电波打到了?你的毛都倒竖起来了,尾巴也变粗了喔。」
「不……不是为了那个……那个人是姊姊?」
「姊姊?」
普洛海莉亚顺着莉欧娜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有一座由夭仙乡政府经营的银行。天花板已经被炸飞,外观上看起来惨兮兮。
紧接着普洛海莉亚当场目击两个熟面孔于该处大肆捣乱。
「蒂欧!!拿钱、拿钱!!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咿哈──!!这下我就能了无牵挂辞职啦──唔!!」
「你给我滚开!!这里所有的钱都是《六国新闻》的活动资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你快看,梅露可小姐!!在那个相框后面,有一大堆值钱的东西!!──你们这些混帐想要把那些东西藏起来也是没用的!!我的鼻子可是配备高性能,能够在广大沙漠中一秒找出一小颗沙金!!若是不想成为我的爪下亡魂,就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
「干得好,蒂欧!!原来你的天职是做强盗啊!!我准许你当记者又兼差当强盗!!」
………………
…………
「姊姊她……终于变成反社会分子了!?!?!?」
「没有──不是吧。她也被人操控。应该是。八成是。」
「但我不能把她丢着不管啊!?啊──真是的,这个姊姊真让人费心!」
莉欧娜从桥上来个大跳跃。速度快到跟流星一样,朝着银行迅速迫降。
拿她没办法的普洛海莉亚也发动浮游魔法,决定跟过去。
「咿哈──!!快点把钱一文不剩地交出来──」
「别给人添麻烦!!」
「咕呸!?」
那个长着猫耳的少女一手拿着柴刀,正忙着做些很暴力的事情,却被人并拢双腿踢中侧面。她变得像柏青哥小钢珠一样,轻巧地飞了出去──然后用力撞上墙壁。似乎在那瞬间就失去意识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蒂欧!?想要妨碍我们抢钱的罪犯是谁呀──喔咕!」
至于另外那个苍玉种,她被普洛海莉亚用手刀劈完就沉默了。
这下现场安静下来。原本还在墙壁旁边发抖的一般市民纷纷激动出声:「是兹塔兹塔斯基阁下!」「兹塔兹塔斯基阁下来救我了……!」声音里还带着鼻音。过没多久,银行就被盛大的拍手和喝采声笼罩。总之普洛海莉亚决定先来得意忘形一下。
「哇、哈、哈、哈!既然我这个普洛海莉亚•兹塔兹塔斯基阁下都来了,那各位也可以放心了!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愚民就先回家,高枕无忧睡觉去吧!」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吧!」
普洛海莉亚的头被人打了一下,只见莉欧娜一脸不满地伫立在她面前。
「这也是尼尔桑彼搞的鬼吧?虽然说这样的未来原本就有可能成真。」
「你对自己的姊姊信心不足呢。不过你可以先看一下──这个新闻记者的胸口不是有个星形记号吗?」
那个苍玉种记者已经昏死过去了,普洛海莉亚扒开她的衣服,展示给莉欧娜看。
「按照我的推测,这代表她得了消尽病。因为红雪庵的莫妮卡•克雷尔身上也曾经浮现出同样的东西。」
「那个莫妮卡•克莱尔是谁呀?」
「总之有这个星形记号就是被操控的证据。想来尼尔桑彼可能会夺取其他人的意志力,再下某种命令给他们吧。」
莉欧娜头上浮现问号,脑袋跟着歪向一旁。
可是她好像很快就想通了。那对凶猛的双眼亮了起来,且她气势十足地开口:「总而言之把尼尔桑彼打倒就可以了吧!」采取这种单纯的做法确实快狠准,应该会更好。
这个时候普洛海莉亚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被尼尔桑彼盯上的吸血鬼──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
一股具有刺激性的味道窜进鼻腔深处。
跟薇儿海丝中尉有时在调和的药很相似。这时她发现自己好像躺在床铺上。当她扭动身躯,胸口那边就传来一股刺痛感。
艾丝蒂尔•克雷尔终于醒过来了。
她的军装和内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脱掉的。取而代之,伤口那边裹了一些绷带,有人对她做过治疗。这下她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像这样处处是伤──
「发生……什么事了……?」
「嗯,看来勉强保住了,不用上天国。」
这话让她吓了一跳,视线朝侧边扫去。有个头上绑着包包头的夭仙一脸疲惫地站在那。
艾丝蒂尔因此吓了好大一跳,都从床铺上跳起来了。
「光耶医师!?你怎么在这──好痛!」
「动作别这么大,我辛辛苦苦缝合的伤口又会裂开。」
为她这种行为感到傻眼的光耶医师出手按住艾丝蒂尔。
从她身上感觉不到敌意。透过她的手部动作,甚至可以感觉出对方在安抚自己。低头看着陷入狼狈状态的艾丝蒂尔,她嘴里吐出叹息并说了声:「没事就好。」
「你受了非常重的伤。若是没有我,你肯定会死。」
「那个……谢谢你……?」
「我看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总之你先冷静下来。」
光耶医师轻轻带她躺回床上。带着复杂的心请,艾丝蒂尔抬头仰望光耶医师。
这个人就是曾经折磨过艾丝蒂尔妹妹莫妮卡的元凶。
原本应该被可玛莉阁下打跑,下落不明,却没想到她苟延残喘逃到夭仙乡这边。
「看了这个枪枝造成的创伤就知道。你是被军机大臣萝莎•尼尔桑彼弄伤的对吧?不过我有亲眼看到你被击中的过程。真的是惨不忍睹。」
艾丝蒂尔的记忆变得很混浊。
光耶医师还补上一句:「要不要喝水?」替她拿杯子过来。艾丝蒂尔道谢后接过杯子。等到杯子就口了才惊觉一件事──这里面该不会放了毒药?可是她很快就推翻那个想法。若是对方想趁这时杀掉她,那一开始就不会救她才对。
「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尼尔桑彼毫不留情拿枪射你,还把你丢在京师的垃圾处理场……我很讶异。真没想到她会在光天化日下对人开枪。等到那家伙一离开,我就把你的身体拉走,再搬到这边。」
「那……这里又是哪里?」
艾丝蒂尔东张西望看看周遭。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像小间的病房。里面堆着数量可观的书本。墙壁上的棚架放满看不出是什么药物的药品,还有一些植物什么的。
「这里是我的藏身处,在京师东部地底。」
光耶医师说完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她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脸上表情变得很严肃。
「那个子弹看起来是直接贯穿你的身体──不过没打中要害。再说那家伙的『宝璐弹』并非物质体,而是一种意志力凝聚物。那种型态的东西并不会有碎片散落,因此不用担心体内会有残留物。」
「什么……?」
「意思就是治疗起来不算太困难,你拥有常人难以想像的好运。」
「抱歉我这个门外汉要提出意见……但把我搬运到核领域不是会更好吗?」
(插图014)
「尼尔桑彼那把枪是神具,想要仰赖魔核是没用的。」
这下艾丝蒂尔连呼吸都顿住,看来她还真的在生死关头徘徊过。
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个人救了她。唯独这点,她能够肯定。
「请问一下,光耶医师……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就对莫妮卡做过很过分的事情。」
「关于这点,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我明明就是应该救助弱者的医师。」
光耶医师在笑,笑容里带有自嘲意味,而且她还态度认真地低头道歉。看着那两团绑成球状的头发,艾丝蒂尔心想──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洗心革面了呢?还是说她骨子里原本就算不上是坏蛋?艾丝蒂尔也不晓得。
「尼尔桑彼曾经命令我做实验,目的是想要弄清意志力的架构。我从前都是按照她的命令在折磨莫妮卡小妹妹……可是岗德森布莱德阁下曾经那样斥责我,于是我就想稍微洗心革面。」
「…………」
「难以置信对吧,你想要打我也没关系。」
艾丝蒂尔没办法苛责光耶医师。
因为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她的脑袋来不及处理。再说她的体力也不够去殴打对方。最重要的是,她是诚心诚意跟她谢罪的,而且还为艾丝蒂尔做治疗。总之她对这件事想要先持保留态度观望。
「……我还有该执行的任务。尼尔桑彼军机大臣到底有什么企图?克宁格姆总统现在怎么了?还有京师发生什么事,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好吧,反正我也不能原谅尼尔桑彼。」
光耶医师再度开口时,抬头仰望着头顶。
「那家伙的目的是要弄到魔核。眼下在京师这边,那家伙的手下正在暴动。」
天花板上的魔力灯不稳地摇晃,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响。
「她命令手下去杀害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因为那个吸血鬼有可能会妨碍尼尔桑彼达成目的。」
「唔……!」
直到这时,艾丝蒂尔心中初次涌现焦躁感。
对了,现在不是在这边睡觉的时候。她得赶到可玛莉阁下身边才行──想到这边,她朝挂在不远处衣架上的制服伸手探去。
「喂,艾丝蒂尔!你一定要静养!快去那边躺好!」
「这样……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必须去跟阁下会合……打倒军机大臣!还要去救助克宁格姆总统!」
「若是伤口因此裂开,那我救你就等同白救!再说尼尔桑彼从那次之后就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啊──」
光耶医师这番话的道理,艾丝蒂尔都懂,她却无法乖乖照办。
她紧紧抓住那套军服,将军服拉过来。可是光耶医师却开口威胁:「若是你硬要乱来,小心我对你施打瞬间让肌肉僵硬的药物喔!?」
就在那一刻──从军服内侧口袋飘落一张像是纸片的东西。
「?」
艾丝蒂尔反射性地捡起那样东西观看,上面用细小的文字写了这段话。
〈去死龙窟为一切做个了断〉
光耶医师当下说了声:「这是什么?」一脸狐疑地窥视那样东西。
「是不是某种备忘便条?说到这个死龙窟,那好像是位在京师郊外的坟墓,属于天子一族。」
艾丝蒂尔想起来了。之前闯进星辰厅的时候,她曾经捡起这张便笺。
她还想到另外一件事。这个笔记好像在哪边看过,字体就好像火柴人在做体操。对了。跟可玛莉阁下一起光顾之前那间餐厅时,她曾经瞄到过这种字体。
「这个……应该是……军机大臣留下的讯息……?」
「你说什么……?」
光耶医师脸上的表情充满震惊,她伸手触碰那张纸。读取完灌注在里头的魔力痕迹后,光耶医师先是「啧」了一声,接着就呢喃道:「还真的是。」
「这是尼尔桑彼的东西,是不是留给伙伴的讯息?」
「他们要去死龙窟会合吗?还是死龙窟本身就是他们的基地……?」
「不清楚……但是应该有去一探究竟的价值。」
「那我们走吧,现在马上过去。」
「都叫你不要硬撑乱来了──喂!」
无视光耶医师的叮嘱,艾丝蒂尔站了起来。
身上痛到彷佛内脏即将剥离。可是这样的痛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从前在军事学校受过的严酷待遇相比,这顶多像是被棉絮轻抚而已。
──我现在就赶过去,可玛莉阁下。
艾丝蒂尔咬紧牙关,就此离开光耶医师的藏身处。
但她这才想起上半身几乎是赤裸的,于是慌慌张张折返。
害她脸都快喷出火来了。
☆(稍微往回倒转)
萝莎•尼尔桑彼就立于天子陛下眼前。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个平庸的男人实在是过分平庸。
对政治漠不关心。女儿结婚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把自己关在宫殿的深处,持续逃避那些烦人的现实──就因为一国元首是这副德行,才让人觉得可笑。
骨度世快一旦消失,夭仙乡将会立即陷入困境吧。
天子无能。他的后继者爱兰翎子也不过是个爱做梦的小角色。
夭仙乡的命运形同走到了尽头。不──在那之前,一旦魔核被人夺走,夭仙乡甚至会再也无法以一国自居。看样子在六国之中,最先陷落的将会是神仙种。再来只要除掉碍事的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尼尔桑彼做任何事情。
「──那么天子陛下,事不宜迟,魔核的真面目就有劳你告知了。」
天子坐在奢华的椅子上,他的身体顿时吓到震了一下。
无人前来救助的迹象,这是因为尼尔桑彼已经把人都支开了。
眼前这个男人就好像迷途羔羊一样,视线旁徨不已,手指动来动去。
「军机大臣,魔核是什么东西呀。为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打算继续装傻?应该不至于蠢到看不出自己的处境吧?」
「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不愿意听从天子的旨意,那你就形同反叛者。我要命令近卫兵将你即刻逮捕。」
「若是要找那些近卫兵,那他们全都死了。被我收拾掉了。」
「快别说笑了。我等一下还预计要出席诗歌鉴赏会……」
「你对京师这边发生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被那些暴徒所害,夭仙们如今正过得水深火热呢。」
「那些将军会负责出面镇压吧,还轮不到我出面。」
这些将军现在变得怎样了,天子好像毫不知情。
第一部队队长正跟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结伴逃跑。第二部队队长被人绊住,困在核领域那边。至于第三部队队长则是有跟世快串通的嫌疑,因此遭到逮捕──而且还是这个男人自己下的命令。
「就别再做这些蠢事了,快点把我放了。那样一来,我将不会对你这次的无礼行径问罪──」
尼尔桑彼此时快步走向天子。
对方用那双呆愣的眼睛仰望她。尼尔桑彼拿起已经点好火的香菸在他眉间用力压个几下。天子嘴里发出悲鸣,从椅子上摔落下来,嘴里还在呼喊「好烫好烫!」人在地上爬来爬去。明明很快就会被魔核治好,却在那小题大做。
「原来如此,看来你不习惯疼痛呢。毕竟你的余生都要在这样的温室里面消耗掉,日日过那样的日子,会那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你不是够格成为君主的人。都怪你过着放荡的生活,我们这种坏蛋才会那么嚣张跋扈。」
「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不知道自己的国民有多痛苦的君主,没有存在的价值。你的作用就只有告诉我魔核在哪。」
「我……我……」
天子一直在发抖,彷佛身体受到寒气逼迫。
他按住额头站了起来,看样子刚才的烫伤已经被魔核治好了。
「我……知道国民的痛……」
尼尔桑彼当下的心情变得有些奇妙。
天子没有祈求对方饶命,也没有告知魔核的真身是什么,现在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并非自己愿意才过这种生活……其实我很想成为大家口中的明君……可是却办不到。君子不成器──说错了,是我『没有成为君子的器量』。从父皇那边继承皇位时,我其实也对自己的职务充满热情……虽然是那样。我到头来还是承受不住。在现实中,会因为我的某个政策让人们陷入不幸。要让某个人得到幸福,一定会有人陷入不幸。而且人们还因此对我口吐恶言……有时甚至会有人试图谋逆,想要把我杀掉……」
「是吗?但就是要能够承受得了这份艰辛,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当一国之君。」
「所以我才说我没有那个资格!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吧!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被伤害!只要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些风雅的事情,那样就够了!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天子!反正我也不是那块料!」
砰!──此时尼尔桑彼扣下手枪的扳机。
宝璐弹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击中天子的肩膀。他身上有血液飞溅出来,身体都被打飞了。这次是透过神具引发的攻击,想要轻易治愈是不可能的。天子嘴巴流出唾液,口中发出像野兽一般的咆哮声。那样的痛楚实在太过强烈,让他都说不出人话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讶异的。你就跟我预料的一样,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假如纳莉亚•克宁格姆在这方面的特质也更加变本加厉的话,不晓得是不是会变得跟你一样呢。」
「啊……啊啊啊……啊啊……」
「若是不想死,就把魔核的真实情报交代清楚。你应该不想要挨皮肉痛吧?」
枪口已经对准天子的太阳穴。天子早就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好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挥动手脚胡乱挣扎。是不是做得有点过火了?──尼尔桑彼为此反省,改成用脚踢天子的侧头部。
「我就稍微等你一下吧。接下来我会数十秒,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招了。」
天子那对双眼变得跟小动物一样,瑟瑟颤抖着。当尼尔桑彼数到八的时候,天子已经开始哭哭啼啼地嘟囔。
「魔……魔核……其实……」
「其实怎样?你若是不说大声一点,我可是听不见喔。」
「魔核……夭仙乡的魔核其实……并不存在……」
这话令尼尔桑彼大感意外。
「没有?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东西不存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夭仙乡这边……根本就没有魔核。」
「………………」
对方那表情像是在说真话。假如他在说谎,那算是很会演戏了。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她伪造天子的诏令,不让其他国家介入,但如果在这边拖拖拉拉,阿尔卡共和国或姆尔纳特帝国很有可能朝这进军。
照理说不可能没有魔核存在。天子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点燃新的香菸,尼尔桑彼接着思考起来,期间不发一语。
☆
来看地表之上,那可是有杀气狂乱呼啸,足以让人瑟缩。
从监狱中逃脱后,迎接我们的是失去理智的成群人偶,他们的攻势相当猛烈。
「去死吧,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都说了,为什么老是要杀我啊!?」
那时伴随「砰呼!!」一声──周遭有烟雾扩散开来。
是薇儿丢出很像烟雾弹的东西。她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住我,在京师的大街上奔跑。四面八方都有魔法攻击朝我们射过来。才刚修复到一半的「天竺餐厅」再次被炸飞。感觉是我害那间餐厅受到波及的,一时间心中满是歉疚。
「这下糟了,是第七部队在趁乱肆虐。」
「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敌人都在作乱了,我们却不作乱,这样很不公平──这套主张主要都是那些特殊班的白痴提出的。除了杀害那些暴徒,他们好像还在烧杀掳掠。」
看样子那群人秉持的生存理论跟我的完全是两码事。
也不晓得艾丝蒂尔跑去哪了。她有没有代替我做七红天的工作──想着想着,我亲眼目击在大众澡堂看板处,有个顶着红褐色头发的少女站立。她站起来摇摇晃晃,衣服上面都是血迹。一看到我,那女孩就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喊「阁下!」
「艾丝蒂尔!?原来你平安无事!?」
「是的……!多亏有光耶医师在……」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仔细注视站在她身边的包子头女孩。
她正是在红雪庵那里被我无意识间打飞的夭仙──光耶医师。
对方脸上的表情显得颇为尴尬,双手交叠在胸前,嘴里说着:「一个月没见了。」
「看你那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可玛莉阁下。不,我倒是觉得你活力充沛过头。」
「这样不行,可玛莉大小姐!这个人是敌人!赶快把头放到我的衣服里,闻我的味道躲起来!」
「只把头藏起来却没有藏屁股,要搞这种驼鸟行为也该有个限度吧!?还有我根本不想闻你的味道──」
「去死吧,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背后再度有夭仙砍过来。
可是佐久奈适时射出冰柱,将那个人串成肉串。
这状况可不是在说笑。若是不快点把要说的话说下去,我可能会死掉,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艾丝蒂尔……发生什么事了?之前你跑去哪?还有你那身伤势……」
「我被军机大臣打到,这些伤都是光耶医师替我治疗的……还有……星辰厅那边……克宁格姆总统她……!」
「你冷静点,艾丝蒂尔,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阁下……!」
艾丝蒂尔眼里逐渐蓄满泪水。她很快就拿袖子用力擦拭掉,脸上浮现出毅然决然的表情。然后做个深呼吸,开口说道「我有事情报告」,进入军人模式向我敬礼。
「……我们成功入侵星辰厅,原本想要按照预定计画将丞相的秘密公诸于世,一切就如《六国新闻》转播影像显示的那样。可是……却遇到埋伏的刺客,导致我们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纳莉亚呢……!?」
「克宁格姆总统、雷因史瓦斯将军还有那两个新闻记者都被抓起来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军机大臣事先安排好的陷阱。总统跟我下令,我这才逃出星辰厅,好不容易保住一命……在前往宫殿的途中,我碰到军机大臣。她开枪打我,害我失去抵抗能力。」
艾丝蒂尔接着说了一句「很抱歉」,对着我低头鞠躬。
没什么好抱歉的。听到艾丝蒂尔带回来的报告,我一时间难以置信。因为我从未想过那个纳莉亚有可能输给敌人──但实际上我是真的联络不上她。
不对,先别管那个了。
「艾丝蒂尔你没事吧!?你不是被打到了吗!?衣服上都有血耶……!?」
「我已经帮她做过治疗了,不会有问题的。」
光耶医师此时神情僵硬地插嘴。
「她被神具攻击,若是放着不管会死掉吧。但我之所以成为医师就是为了救助这样的患者。只要好好静养,艾丝蒂尔就能痊愈,不会留下任何问题。」
「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已经脱离险境了吧?」
「都没问题了。但还有更重要的……就是……」
光耶医师变得欲言又止。感觉她好像有点怕我。
是因为恐惧……还是说她在紧张呢?算了那些小细节不重要。
「谢谢你!感谢你救了艾丝蒂尔!」
「咦?喔、喔喔……」
「虽然之前因为莫妮卡的事情,我们产生一些过节……可是你愿意救助艾丝蒂尔,我很开心。还有光耶医师没事太好了。自从你被魔法打飞以后,我就一直很担心……我那个时候做得太过分了吧……对不起。」
「……咦?……噢那个啊……因为我是医生,像这样救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真的很谢谢你,光耶医师是很棒的医生呢。」
光耶医师就好像看到什么幻觉一样,表情变得很奇怪。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把脸转开。在她用手擦了擦眼角后,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哪有」。
「我一点都不棒。受到尼尔桑彼教唆,伤害了应该要救助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却莫名其妙苟活于世。不晓得上天为什么要让我活下去。」
「现在没空沉浸在伤感中,光耶医师。」
这时薇儿朝她送上白眼。
「意思就是一切的元凶都是萝莎•尼尔桑彼军机大臣是吧?只要拿她来血祭,这场骚动就能解决是吗?」
「恐怕是……可是我们不知道尼尔桑彼在什么地方。」
「刚才梅拉康契大尉跟我联系了,星辰厅好像被炸到连点痕迹都不剩。不晓得是不是要湮灭证据……这下我们就无从着手了。」
听说纳莉亚在星辰厅那边遭到敌人暗算,不晓得她有没有事?
毕竟她也挺厉害的,我想应该是不用担心──不对,这样不行。我果然还是担心到心都快操碎了,一定要赶快找到尼尔桑彼的所在处。
「如果是军机大臣的所在处……我可能知道。」
可能是伤口还在痛吧。艾丝蒂尔说话的时候一脸痛苦的样子,脸都皱成一团了。
「是死龙窟。军机大臣曾经写了一张备忘便条,上面写着『去死龙窟做个了断』之类的,那个东西被我发现。」
「死龙窟?这好像是天子一族的陵墓通称。」
那些袭击者不断来袭,梅芳除了用魔法协助我们击退这些人,嘴里还如此说道。
这话让翎子突然间回过神,将脸庞抬起。
「若是要创立新王朝,按照惯例都要去上一个王朝的宗庙那边祭奉。看来军机大臣是真的想要灭掉爱兰朝……」
「那我们过去吧。我也跟阁下一起前去──唔!」
艾丝蒂尔原本想要迈步奔跑,现在却按住胸口蹲下来。我赶紧跑到她身边。她的脸色不好,感觉若是不好好静养会很糟糕。
「很抱歉,阁下……只是这点程度的伤,我想说我不该表现出懦弱的样子……」
「你要表现就表现啦!别勉强自己!艾丝蒂尔你就跟光耶医师待在一起吧!」
「可是……」
「没问题的,这一切我都会想办法处理好。」
说我能处理好,又没凭没据的。但是身为上司,我就只能虚张声势。再说我一路走来都是这样活过来的。艾丝蒂尔一时间呆愣地顿在原地,但她接着又流下眼泪,对我敬礼,嘴里说着:「就拜托阁下了。」
我给她一个笑容当作是回应,之后再度奔跑起来──应该是说被薇儿扛着运走。
反正我一天到晚形象崩坏,就别管了吧。
总之现在最先要完成的事情,就是去处理那个尼尔桑彼。
☆
「光耶医师!艾丝蒂尔就拜托你了!」
这位红色的将军只留下那句话就走人了。
真的是一点危机管理能力都没有。照理说光耶医师对她而言等同是仇敌,还是曾经折磨过莫妮卡•克雷尔的坏人。
──谢谢你,光耶医师真的是很棒的医生呢。
那毫无半分虚假的笑容打动了光耶医师的心。
「这就是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啊……」
其实光耶医生原本早该在法雷吉尔那被尼尔桑彼杀掉。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活了下来。隐约还记得好像有第三者帮助她。
在刮起的风雪中,她记忆模糊,却还记得某个人说话的声音。
──若是你死在这里就麻烦了。大神带来的未来预测越来越不准确,但是你拥有「医术」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技,想必会对她有所帮助吧。
那样的说话语调好像在哪里听过。
也有可能只是她在做梦。是不是上天在对她耳语,要她「活下去」?
不管怎么说,光耶医师的医术还是对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起到作用了。也许那就是她的天命。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感到如此坦然。
「光耶医师,我想要偷偷跟在阁下后面……」
「这当然不行啊,你快点回去床上躺着。」
「怎么这样……!若是只有我在那里悠哉睡大头觉,那我就没资格当帝国军人……!」
「好好静养也是军人该做的吧。」
艾丝蒂尔哭喊着她想工作、想工作,却被光耶医师拉回房间。
医生该做的事情就是治疗伤患。若是要拯救世界,交给英雄不就好了──带着这样的想法,光耶医师硬是把这名患者绑在床铺上。
※
如今她待在一个充满雾气的世界里。
周围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怎么走都看不见光。原本她心中应该还留有金色的魔力──从前有段曾经拯救过世界的光辉回忆,如今也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能够形塑自我的要素逐渐消失,再来就只剩下整个世界对她的谩骂。
你没资格当总统。之所以能够打倒马特哈德,都是因为黛拉可玛莉出力的关系。你自己什么都没做。你不具备才能。首都那边的政策漏洞百出。你根本比不上马特哈德。你并没有为国民着想。我的家人被你害到家破人亡。现在立刻辞职。跟大家谢罪。去死吧──
看样子用来保卫心灵的机能正逐渐丧失。
这些出自妄想的恶毒谩骂,有许许多多都成了锐利的刀刃,刺伤她的心。可是她却不觉得痛,或许是连感受疼痛的情感也被剥夺了。
她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
现如今连思考都办不到。照理说应该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心却无动于衷。
当她在迷雾中持续走了一阵子,接着便看见前方有一道光。
很像在黑夜中浮现的星星,那道光芒很淡。
她伸出手试图求救,紧接着头却被某个人用力敲了一下。这害她栽了一个跟斗,人往地面上倒去。迸发出来的刺痛感被她无动于衷地略过,接着一记怒吼声直灌下来。
「别擅自行动,你是我的人偶。」
她的头发被人抓住,就这样遭人用力拉了起来。
耳边可以听见邪恶的低语。
「去吧,你要负责杀掉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她无法判断善恶,没办法明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既然如此,就听从这道声音的安排吧──在朦朦胧胧的雾中世界里,她朦朦胧胧地思考着。
※
就在京师边缘地带,有一座陵墓座落于此。
由于市区那边发生大骚动,负责看守的人好像都跑去镇压暴民了。这里的地面开了一个大洞,那种来者无惧的样子,彷佛是在等待我们到来。
真要说起来,感觉就很像是巨大的人孔盖。
该处墙壁上建造着一圈又一圈的螺旋阶梯,我一步接着一步小心翼翼踏上阶梯,试着窥探下方。可是什么都看不到。那里被封闭在完完全全的黑暗中。或许是为了避免外面的人看到里头的样子,才张设了魔法结界也说不定。
「……翎子你有来过这边吗?」
「没有,我想我应该没有来过。」
「因为这里是坟墓。若是要祭祀祖先,那算是天子的工作,不是公主该做的事情。」
天子一族的人若是死去,听说都会来到这个地方安葬。就在洞穴的另一头,沉睡着翎子的祖先。若是未经许可就进入那种地方,我甚至觉得自己会遭到惩罚。
洞穴深处吹来诡异的风,感觉很像是要引诱我前往死亡世界。
稍微走了一阵子后,我们穿过一层酷似薄膜的物体。就在那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哗!」地重建光明,变得开阔起来。看样子果然是经过加工,用结界让外部的人看不见内部。
接着我看见一座巨大的地下遗迹。
那座空间像是在地面挖出一个圆形。墙壁上有着色彩极为缤纷的装饰,看起来金碧辉煌。而且到处都设置了门扉,那些门无以计数──这个地方大概像是死龙窟的交会点吧。
「好壮观啊。在门的另一头,是不是有放置尸体?」
佐久奈朝着四周东张西望,看起来兴致浓厚。感觉她说话的声调好像都变得雀跃起来了。难道她其实很喜欢这类东西?
「说起死龙窟的构造,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按照常理来想,每扇门扉后方应该都放置了历代天子的棺木。爱兰朝历经六百年,共有七任天子……」
「听了让人好兴奋喔!若是我想要参观棺材内部,是不是不太好……」
不对,那样真的不好吧。你在说什么啊。
佐久奈这方面的感性异于常人,我在心中对这档事吐槽,顺便走到大厅的中央地带。
尼尔桑彼不在这边。我不经意抬头仰望,看见正要日落西沉的橘红色天空。京师的中央地带好像正陷入大暴动──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惨叫声和爆炸的声响。
这时我无意间发现翎子一直盯着墙壁上的某个点看。
难以形容她脸上的表情。不晓得是绝望还是看破红尘那类的,总之那对双眼酝酿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你在看什么?」
「……没有,没看什么。」
在她的视线前方,有一扇门。跟其他的门相比,这一扇门的装饰比较朴素一些。我过去确认门上面的标示牌──这才发现上头写着「历代担纲者之庙」,但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可玛莉小姐……我──」
翎子在这时欲言又止地提问。
「我以后是不是会成为天子。我真的有办法当好天子吗?」
「如果是翎子你,一定没问题的吧。」
「……说得也是,嗯。」
我总觉得这些话好像在自我欺骗。
但她一定没问题。翎子确实罹患很严重的疾病,但又不是绝对治不好。接下来我只要跟她一起探寻治疗的方法就有救了──才刚想到这边,当下便有事情发生。
忽然间,墙壁上的其中一扇门发出声响,还打开了。
在场所有人都错愕地转过头。原本还以为会有尸体跑出来,结果却不是。
从门后方现身的人,都是一些长相令人熟悉的少女。
「纳莉亚!?连凯特萝也……!」
她们就是纳莉亚•克宁格姆和凯特萝•雷因史瓦斯。
照理说她们两个已经在星辰厅那边失踪了,此刻却一声不响地靠近我们。
薇儿这时皱起眉头说了一声:「哎呀?」可是我却不在意,而是迈开步伐走过去。纳莉亚她们可是平安无事啊。若是这样都开心不起来,那还有什么事是令人开心的。
「纳莉亚!太好了!你有没有受伤──」
「可玛莉大小姐!!快点从那边离开!!」
当下我耳边传来像是风被劈开的声音。原本正想就此靠近纳莉亚,然而我却办不到。那是因为薇儿突然用很快的速度冲撞我。喂喂,如果你是要开启平常那种变态模式,好歹也先挑一下时间和场合──就在那瞬间,我原本还想抱怨几句。
可是我手边却触到黏滑的液体。
薇儿就倒在我身上,有鲜血从她的肚子上冒出。
「咦?薇儿……?」
「可玛莉小姐!」
这次换佐久奈发出尖叫声,从魔杖射出的冰柱朝着纳莉亚她们飞过去。那两个人无声无息跳了起来,避开纳莉亚的攻击。
这下我完全看不懂了。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佐久奈已经来到我前方站定,一脸非常警戒的样子。
她视线前方看着的是──纳莉亚和凯特萝。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那两个人样子怪怪的。她们的眼里毫无光芒。平常那对眼睛总是有着满满的意志力,就像宝石一样,如今却变得非常混浊。她们好像认不出我们了。
还有──纳莉亚双手握着双剑。
剑尖已经染成红色的了。
这是──这该不会是……
「唔咕……咳咳!可玛莉大小姐……」
「薇儿!?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先别管我了……她们的眼神变得跟城镇上作乱的人偶一样……那两个人……恐怕是被尼尔桑彼操控了……」
薇儿脸色发青,人还痛苦地喘着气。
感到震惊的我转眼看向纳莉亚。薇儿说的话是真的,否则她们不可能攻击我们,薇儿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要赶快拯救薇儿。这里没有魔核,必须带她到核领域,或是带去光耶医师那边。不然薇儿会死掉的。
「──这一刻总算来了,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此刻有人从阴影处现身。
那个翦刘种身上穿着军服,身材算是高䠷。这张脸我没见过。但我很快就想通了。因为她那身邪恶的杀气已昭告一切──这家伙是尼尔桑彼的同伙。
「居然是翦刘种!?你跟军机大臣是共犯吗!?」
「我是主嫌,一直在利用尼尔桑彼的人是我才对。」
那个女人慢慢靠近我们,接着站到眼神虚无的纳莉亚身旁。
这个人还用反手拳殴打纳莉亚的脸,而且是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那具小小的身躯无法在当下稳住脚步,就这样被打飞了。我嘴里发出近乎哀鸣的惨叫。
「你……你在做什么啊!?纳莉亚你没事吧!?」
纳莉亚没有回答我。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回到相同的位子上。那个动作就很像被人操控的人唉。都已经在流鼻血了还面无表情,撞见她这副模样,我敢肯定──这两个人果然被操控了。
「可玛莉大小姐……请您小心。这家伙是前八英将梅亚利•菲拉格蒙特。」
薇儿说完这话从怀中取出膏药,再将盖子打开。
她身上的伤势也很严重,不是靠药物就能够治好的。
那个女人──梅亚利•菲拉格蒙特抓住纳莉亚的肩膀,眼神不善地盯着我瞧。
「这个女仆说对了。我是盖拉•阿尔卡共和国的八英将,也是在这个小丫头和你手下惨败的翦刘种。」
「像你这种人……事到如今还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梅亚利的杀意全释放出来,语带不屑地开口。「这是在复仇。为了找你复仇,我才会协助尼尔桑彼做实验。」
「你在说什么啊……?尼尔桑彼人在哪……?」
「尼尔桑彼不在这边。那个黑衣女子把你们引诱来这,是想让我收拾你们。看样子你们完全中计了呢。」
「可玛莉小姐,应该就是艾丝蒂尔小姐拿到的那个……」
听到佐久奈这么说,我恍然大悟。是有人故意让艾丝蒂尔捡到那张便条,而且她搞不好还是被人「刻意留下一命」的。做这些手脚,都是为了把我们引诱来这。
我感到非常懊恼,手里的拳头跟着握紧。不──能够中计是好事。
否则我就没办法跟纳莉亚重逢了吧。
「……喂,梅亚利•菲拉格蒙特,把纳莉亚和凯特萝还来。只要你照做,我就放过你。」
这下换梅亚利嗤之以鼻。
「你是傻瓜吗?竟然说要放过我?是多么自视甚高才敢说出这种话啊。」
「我自视甚高,自认是杀戮的霸主!若是不赶快把那两个人放回来,小心我把你打成猪头!看我一秒内让你断气!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我的手颤抖不已。恐怕这个女人知道我的烈核解放是如何运作的。也很清楚我的弱点是什么,所以才敢像这样现身在我面前吧。
「……你果然够愚蠢,光看就让人唾弃。」
「啊?这是在说什么啊……」
「你相信自己的行为代表正义,并且深信不疑。这种神经大条的地方看了就让人不爽。之前你曾经用黄金剑瓦解马特哈德政权。但你也不想想这起事件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在受苦?」
「就是因为有人在受苦,我才要跟纳莉亚一起奋战啊!」
「说错了!都是因为你破坏盖拉•阿尔卡,才会有许多人身陷不幸!我的亲朋好友也都因为政权瓦解而颠沛流离、失散各地──最后所有人都死了!」
「咦……」
「可玛莉小姐危险啊!」
纳莉亚翻了个身再度来袭。
她手里的双剑和佐久奈的魔杖爆发激烈碰撞,当下火花四散。
这股魄力实在太强了,我差点吓到腿软。对方那双眼睛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话虽如此,这其中亦不含半点杀意,那对眼眸就好像某种机械似的。纳莉亚脸上的表情是她平时绝对不会有的。
「喂,黛拉可玛莉!别在那里发呆!」
「喔哇!?」
此时凯特萝拿着长剑从侧面突刺过来,可是翎子和梅芳在危急时刻替我挡下了。这让我觉得歉疚不已。梅芳就算了,翎子可是还在生病。
「你的【孤红之恤】唯一弱点就是『天真』。一旦要跟自己的伙伴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厮杀,你就无法不顾一切发挥实力──去吧,纳莉亚•克宁格姆!快点把她收拾掉!」
「你这家伙!居然敢做这么卑鄙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是你先做了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这世间最邪恶的东西,莫过于自以为是的正义!因为你的关系,有很多人深陷不幸!你难道都没有半点自责的念头吗!?」
「这……这个……」
「而且你还愚蠢到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做同样的事情!甚至企图破坏夭仙乡的秩序!毁掉盖拉•阿尔卡让许许多多的人承受痛苦,看来还满足不了你吧!?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在为因此牺牲的人着想!」
「可是!我又不能对尼尔桑彼置之不理!」
「纳莉亚•克宁格姆没有办法承受那份罪恶感!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
为此感到惊讶的我看向纳莉亚。
她正在跟佐久奈一进一退展开攻防战。闪现发亮的双剑轨迹和高速射出的冰柱剧烈碰撞,挑起了狂猛的气流,那动作就好像在舞剑一样,当纳莉亚来来回回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她的内心也让人看不透。可是她的眼眸深处有着深深的绝望。
「在阿尔卡这边,可是有不少人对那个小丫头抱持恨意。这个跟支持率是两码事。会搞成这样,肯定跟你和纳莉亚•克宁格姆自以为凭借暴力带来的变革有关。这个女孩对于自己用权力挑起的悲剧选择忏悔,因此才会成为被我操控的人偶。」
纳莉亚放出刘击魔法,无数的斩击袭向佐久奈。
我心中一愣,带着目瞪口呆的心情观望那两人的战斗。
在红雪庵那边,光耶医师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有人被那种自以为是的正义感逼到走上毁灭之路,你有考虑过这些人的处境吗?」
纳莉亚已经被尼尔桑彼等人利用心灵破绽趁虚而入。
「夭仙乡这边一定也会旧事重演。只要爱兰翎子成为天子,那这场暴动必定会平息──可是那些追随骨度世快的人又会如何?因为骨度世快的政策而享受安宁的人们,他们又会有什么下场?这个活像只孔雀的小姑娘,看来就如尼尔桑彼所说,是个小家子气的小人物。总有一天会像她的父亲那样,被罪恶感逼到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吧。」
「唔咕……!?」
佐久奈没能顺利挡下那道攻击。纳莉亚的双剑没入她的肩膀,鲜血飞沫随之喷溅。我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这样看着那令人绝望的光景。无视倒伏在地面上的佐久奈,纳莉亚慢慢走了过来。被那对空洞的双眼锁定,我不由得浑身发抖。
「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看样子你正被人追捧成『改变世界的英雄』。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其实就是到处散播不幸的犯罪者!」
「……………………………………………………」
跪趴在地上的佐久奈用眼神对我说「快逃」。
倒在我身边的薇儿早就已经虚脱了。
凯特萝和翎子及梅芳之间的战斗如火如荼。在这种争斗中,双方都已经打到一身伤。
紧接着纳莉亚就拿双剑对准我。
果然就像梅亚利•菲拉格蒙特说的那样,她确实有罪恶感。她眼中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绝望,还能感觉得到哀伤。
这样的转变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过去的行动苛责。
之前我跟纳莉亚一同为了改变阿尔卡而战。这次也要和翎子一起,为了改变夭仙乡而战。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主张要我「也去关注那些受到不平待遇的人」。
我想纳莉亚的心地应该是非常善良的吧,因此才会被尼尔桑彼和这种人洗脑。
如果换成迦流罗,不晓得她会怎么想。若当事人是皇帝,她又会怎么想呢?丝毕卡的话,她会如何看待──我在脑海中自行想像其他人会提出何种意见。但之后我摇摇头,将那些杂念甩除。
我自己本身对这种状况是不能容许的。
光只是这样就够了。
「我知道了。」
眼里瞪视着梅亚利,我开口说了些话。
「若是因为我的关系害你受到伤害,那我道歉。我跟纳莉亚都是为了阿尔卡好才会作战……可是我们做那些事情会伤害到某些人,我们完全没有为他们考虑。你们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做坏事,但眼下那并不是重点。抱歉让你们感到难受,对不起。」
时间彷佛静止了,梅亚利当下浑身一僵。
她的眼神就很像看见某种奇妙的动物,可是立刻又狼狈不堪地大喊。
「事……事到如今还在说那种话!!你是笨蛋吗!?」
「对啊,我就是笨蛋。再说都已经事过境迁,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再收回去,因此只能去思考往后要如何弥补。」
「你在说什么……」
「我想要改变世界。若是有人在我眼前受到伤害,我没办法坐视不管。尼尔桑彼做出那么暴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原谅她。」
「爱说笑!!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因为你那番言论才会吃尽苦头!!」
「我会负起全部的责任,会让这个世界逐渐转变成受到伤害的人也能感到公平的世界。我还想要改变许多人的心,因为妈妈说那是我的使命。」
此时纳莉亚挥舞双剑,朝着我冲了过来。
单凭我根本无法抵挡她的攻击。
既然这样──
「可玛莉小姐!」「黛拉可玛莉!?」──翎子和梅芳双双发出尖叫声。凯特萝好像已经被她们两个联手打晕了,那这边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纳莉亚右手的那把刀以可怕的速度来袭。我还被地面上的石头绊到,在危急时刻闪避成功。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自从来到夭仙乡,不知道为什么,常常会出于巧合捡回一命。
纳莉亚左手那把刀刻不容缓地袭来。
这次我就无法闪避了。
脸颊上热热的。是我的皮肤被切开了,红色的血液飞散开来。
「嗯……!」
但这还不至于构成致命伤。在我感到疼痛之前,我就用尽全力站稳脚步了。
纳莉亚那彷佛冻结的冰冷表情微微抽动。
我就这样倒向前方,伸出手抓住她。双剑狂暴来袭,将我的肩膀切开。一股剧烈的疼痛窜开来,这次我嘴里发出惨叫声。可是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放手,因为纳莉亚正在黑暗中饱尝痛苦。既然这样,我就必须拉她一把。
「喂阁下!你别勉强──」
「我没有……勉强!不会有事的,纳莉亚!你身边还有我啊!」
面对狂暴化的纳莉亚,我拼尽全力抱住她。
梅亚利为此发出惊讶不已的呼喊。
我则对准纳莉亚的脖子──应该说是脖子上的星形痕迹,张嘴一口咬下。纳莉亚哀叫了一声。她胡乱挣扎,想要把我推开。可是我是不会输给她的。她柔软的肌肤被我刺破,满溢出来的红色液体被我「啾──啾──」地吸入口中。
尼尔桑彼和梅亚利的暴行不可原谅。
不去谴责自己,光顾着评论他人不好的一面,这样未免太卑鄙了。纳莉亚就是因为心地善良,才会彻底沦陷。就算这些人那样说你,纳莉亚你依然是对的──有必要让她理解这点。
「可……玛……莉……?」
属于「意志力」的光芒逐步回到她眼中。
在那之后,整个世界都染上金色的色彩。
☆
她待在充斥雾气的世界里。
感觉好像有某种重要的东西逐渐毁坏。每当她挥舞老师给她的双剑,就会出现飞溅的血花。自己到底砍到什么了,就连她也不晓得。因为是命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擅自下了注解。
可是她的心却在哭泣。
照理说,应该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每当她砍开某些东西,沉眠在胸口深处的理性就会大喊「住手」。
她的身躯在摇晃,有某种东西紧紧抓住她的身体。
她必须按照命令行事。为了那个在黑暗中发光的星星,必须将所有的障碍劈成两半──基于这样的想法,她才会举起刀剑。可是却有人抓住她的手。
「快住手,纳莉亚。」
她惊讶地抬起脸庞。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是在年幼的时候,听过无数次的声音──来自纳莉亚很喜欢的一个人。
「老师……?」
「那对双剑应该是为了他人而挥舞的刀剑,并不是拿来斩除他人的。」
这下纳莉亚突然有种清醒过来的感觉,原来是她在无意识间不停砍伤他人。
紧接着那段记忆都回来了。她败给梅亚利•菲拉格蒙特──被尼尔桑彼抓住,心还被掏空,差点被那份罪恶感压垮,还认为自己不够格担任元首。可是老师却温和地摇摇头,说些话开导她。
「纳莉亚你是对的。」
「可是……」
「不能被敌人诱骗。纳莉亚你只需要抬头挺胸活下去即可。你身边还有可玛莉跟着,不要紧的──只要跟那个孩子一起携手改变世界,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情。」
「是真的吗……?」
「没错,可是可玛莉有的时候会身处险境。你身为姊姊……或者是妹妹,要替我好好看顾她。」
老师说完轻轻地抱住纳莉亚。有股令人怀念的气息,还有那份温暖。纳莉亚正打算就此闭上双眼──但忽然间,她才察觉这个人不是老师,而是另外一个人。
对方有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还有既温和又充满杀意的红色眼眸。
这个人就是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没事的。」
她静静地开口。
「你承受的痛苦──我会替你分担。」
※
军机大臣说过。
「那些家伙都是以『善良』为武器作战。因此她们极度讨厌伤害他人的行为。本质上跟天子陛下很相似──因此我们只要瞄准这点下手就行了。只要让她们知道有人因为她们的关系受苦,那样就没问题了。」
梅亚利认为这是个好点子。
原本梅亚利•菲拉格蒙特就没什么家人。她独善其身,靠自己的力量向上爬。成为阿尔卡的八英将,生活之中都是以杀害他人为乐。有马特哈德的权势撑腰,不管她做出多么卑劣的非法行为,也全都会获得赦免。找到那些无辜的人,基于好玩毁掉他们,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两次了。
可是她人生中的辉煌荣华却好景不常。
因为纳莉亚•克宁格姆和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为阿尔卡带来变革。
梅亚利做过的坏事全都被摊在阳光底下。她被关进监牢,失去自由。曾经身为同僚的帕斯卡尔•雷因史瓦斯改过自新,听说跑去为纳莉亚•克宁格姆做事了──可是梅亚利并不是像他那么纯粹的人。也没有巧言令色到可以装出改过自新的样子。
她想要复仇。不管用上什么样的手段,都要把那两个小丫头毁掉。
于是她尽己所能逃狱,而且还成功了──但如果有人来追击她,会妨碍到她的计画,于是她假装自杀,用这种方式骗过监狱的看守员。等到逃狱后,她就在阿尔卡的首都中徘徊,等待复仇的机会到来。
「哎呀不得了,看样子天命是站在你这边的呢。」
后来有个嘴里叼着冒烟香菸的黑衣女子现身。
「如果不嫌麻烦,要不要试着利用我?我会替你制造对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和纳莉亚•克宁格姆复仇的机会。」
这个谜样的儒学者跟任何种族都无相似之处。
她的名字叫做萝莎•尼尔桑彼。
※
金色的魔力在死龙窟中吹袭。
一位深红色的吸血鬼身上带着奔流不止的杀意──她就是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支撑着纳莉亚•克宁格姆的身体,她一直在瞪视这边。
梅亚利咬紧牙关后退一步。
为了不让她发动烈核解放,梅亚利才会陷害纳莉亚•克宁格姆。
黛拉可玛莉「心地善良」,理当会有罪恶感,她试着煽动过了。
可是不管哪种做法都没有效。黛拉可玛莉似乎超越梅亚利所想,是更加坚强的吸血鬼──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纳莉亚•克宁格姆!你在做什么!?赶快把黛拉可玛莉杀了!」
可是纳莉亚没有任何动作。
不知不觉间,她眼里再度出现光芒。那是充满意志力的灿烂光辉。明明都已经被尼尔桑彼转换成宝璐弹了。一旦意志力被转换成宝璐弹,这样的人就应该变成废人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月桃姬找回她的意志力。
「你竟然敢做出这种好事。」
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对红色的目光朝着梅亚利刺去。
「不可原谅,我要亲手了结你──!」
有那股金色的魔力做后盾,月桃姬的双剑朝着梅亚利杀去。
梅亚利嘴里发出一声「啧」,手里拿起长剑应敌。看样子利用对手弱点的阶段已经结束了。除了闪避从侧面来袭的桃红色刀剑,梅亚利还发动烈核解放【心刀灭却】。
「唔──!!」
纳莉亚的身体为此摇晃了一下。
这是从前追随马特哈德时,借机悟得的特异能力。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她的玩物──因为有这种意图支配他人的思想,这身足以扰乱精神的特异能力才会应运而生。只要跟梅亚利对上眼,对手就会遭到洗脑,在某段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
纳莉亚曾一度败给这样的特异能力。若是运用得当,也许还能打败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想到这边,梅亚利的嘴角跟着向上勾起,不料就在那瞬间。
(插图015)
「唔啊……!?」
一双刀剑没入梅亚利的胸口。
激烈的痛楚随即迸发开来,让她紧紧咬住牙关。手上的力气全没了,长剑掉落到地面上。就在她眼前,早已摆脱迷惘的月桃姬英气凛然地站在那。她还大声喊出一句话,就连血花都快要被震飞。
「同样的手法──我怎么可能上当第二次!!」
这下梅亚利才察觉。在【心刀灭却】发动的瞬间,纳莉亚就透过【尽刘之剑花】将迷惘一刀两断。接着再假装她被这招直击,想要借此引得敌人大意轻忽──像这样厚颜无耻做些假动作,自己居然还会被骗,令梅亚利不禁想咒骂自己太轻敌。
「你……你这个臭丫头──!!」
梅亚利全副精神都放在挥动武器上。可是她再度受到一阵剧烈冲击洗礼,脚边踉跄了几下。
一把金色的刀剑刺中她的肩膀,这样还没完。以刚才刺中的部位为轴心,梅亚利的身体逐渐转换成金色。
她火大地看向纳莉亚后方──不齿地盯着黄金漩涡的中心看。
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就在那。身旁有无数的刀剑在旋转,这个吸血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杀气。当梅亚利感受到那股凶悍,她顿时变得说不出话来。光只是和对方对峙就能明白──那种对手不是寻常人可以对付的。居然想试图激发对方的罪恶感,简直是种愚蠢的行为。
那个小丫头的意志力太过强劲,梅亚利怎么比都比不上。
无数的刀剑全都不约而同锁定梅亚利所在方位──
「你去反省吧。」
「可玛莉,你让开。」
那些凝聚了杀意的刀剑带着灿亮的光芒奔驰而来。
纳莉亚挥舞着双剑,将梅亚利的身体砍得七零八落。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涌现而出的憎恶,梅亚利发出号叫声。可是她的身体却使不上力。盖拉•阿尔卡的遗臣没能完成复仇大计,而是倒落在自己的血泊中。
☆
此刻心灵逐渐平静下来。
当能够斩断一切的【尽刘之剑花】收敛的同时,那股桃红色的魔力也随之雾散。
纳莉亚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可玛莉。她直到现在还是带着一身的金色魔力伫立着。将纳莉亚从雾中拯救出来的,正是那名吸血鬼。果不其然,自己总是受她关照──在心中大叹自己没用的纳莉亚主动靠近那个女孩。
接着她又发现另一件事。就是地面上倒着浑身是伤的薇儿海丝,还有佐久奈•梅墨瓦,甚至是凯特萝。
「喂,克宁格姆总统!要赶快把大家带到核领域去!」
「说……说得也是。对不起……」
听到梅芳那样催促,纳莉亚顿时变得很沮丧。
伙伴们浑身是血。她觉得这很可能是自己刚才挥动手中刀剑的杰作,心中既是歉疚又是感到难为情,真想一死了之。可是要忏悔等之后再说吧,现在必须尽快把她们带到受魔核影响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纳莉亚背后有一股气息出现,好像有人站在那边。
是身上发出金色光芒的可玛莉,她就站在那儿。纳莉亚都快哭出来了。她的肩膀上有被刀刃劈开的伤口,这个也是纳莉亚的杰作。
「可玛莉……对不起……」
「你──是我的妹妹。」
「咦?」
「别担心,纳莉亚你是对的。」
那些说起来不算流畅的话直触纳莉亚的内心。
她粗手粗脚地擦拭泪水。笔直望向那对红色的眼眸,嘴里大声喊出一些话。
「谢谢!多亏有你,我才能豁然开朗!」
「…………」
「可是姊姊应该是我才对!因为老师已经拜托过我了,对我说『要多照顾可玛莉』!」
「……………………?」
纳莉亚的头歪了过去,这样的姿态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若是要成为一国元首,就必须具备相应的觉悟。纳莉亚原以为六国大战发生当时,她就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可是每当她受到尼尔桑彼和梅亚利谴责,她就被迫认清自己的不成熟之处,进而被绝望的漩涡囚禁。
其实自己压根就不适合当元首吧?真有必要为了保住地位,就去伤害他人吗?
尼尔桑彼让她心灵中的伤痕扩大,最终害她无法动弹。
可是可玛莉出面呼唤她。只要有这个少女在身边,自己就不会有问题。
在雾气之中,意志力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再也不会感到迷惘。
「喂,这位总统!动作快一点!」
梅芳在这时抱住凯特萝大叫。
说真的,纳莉亚很想跟可玛莉一起作战。但想来想去,她觉得治疗大家还是该摆在第一位。
于是纳莉亚就从怀里拿出【转移】用的魔法石,同时转过身。
「可玛莉,我要跟梅芳一起前往核领域。大家会受伤都是我的责任,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可玛莉你要去打倒尼尔桑彼,跟那边那位公主一起携手完成。」
那个绿色的少女听完,吓到肩膀抖了一下。
她──爱兰翎子这个人……
看纳莉亚的眼神就好像看见受到世人惧怕的怪物一样。
「……你怎么了?」
「啊……那个……没……没什么……」
是不是在害怕尼尔桑彼?可是纳莉亚觉得她没必要胆怯。只要有可玛莉在,肯定没问题的。爱兰翎子只要跟纳莉亚•克宁格姆一样,抬头挺胸登上天子之位就行了。
这时可玛莉忽然走向趴在地上的梅亚利。
接着她一把抓住梅亚利的脖子,语气听起来很淡漠,静静地问了一句话。
「尼尔桑彼在哪?」
「呜咕……」
「尼尔桑彼在哪里?」
有那么一阵子,梅亚利用空洞的双眼仰望天际。
最后她变得自暴自弃,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家伙去天子那边了……是紫禁宫……想要问出魔核的详细情报……」
「真的?」
「呵呵……咕哈哈哈哈哈……我一直被人利用……尼尔桑彼你就给我好好吃点苦头吧……我一定会拿刀刺进你的咽喉……」
说完这段话之后,梅亚利就好像整个人坏掉一样,光顾着在那笑。看来她自暴自弃到出卖自己人了。纳莉亚心想这女人还真是直到最后一刻都无药可救啊。
过没多久,【转移】用的魔法开始发动。被光芒包覆的纳莉亚转头看可玛莉。她已经把翎子抱过来,飘浮在半空中了。
那小小的唇瓣微微地动着──她正在说的话是:「大家就拜托你了。」
纳莉亚大大地点了个头,还提高音量回话。
「抱歉,可玛莉!夭仙乡的事情就先暂时拜托你了!」
她感觉可玛莉好像有点头。
之后一根金色的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向天际延伸。
望着那梦幻般的景象,纳莉亚闭上眼睛。
魔法石放出的光芒逐渐增强──
最后纳莉亚她们的身影也忽然间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