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鬼眼丽人 第五章 骤雨血风

  桃花飘舞之处,瑞丽优雅地抚着琴。

  琴声悠扬婉转,仿佛是在叹息这即将远去的桃花之季一样充满了梦幻与哀愁却没有平日里的清澈和风雅。

  想必是抚琴之人难以抑制心中骚动的情绪吧,才弹出了如此不宁的旋律。似乎是要把所有的思慕之情都付渚于琴弦一样,那隐秘而又激烈的感情,一点一点地传达给听者。

  涛罗一边感同身受地听着琴声,一边从远处的亭子中注视着妹妹的身影。对于通报来客的仆人,他也只是含糊地应答了一声。

  好一张愁容啊。

  少顷进来的客人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地说中了涛罗的心事。由于是从小就熟识的师兄弟,所以说话也从来不需要避讳什么。

  关于瑞丽的事。不用我再说了吧。

  涛罗为难地嘟囔着,在他面前也不用做任何掩饰,只是深深地叹着气,满脸疲惫地朝豪军转过身去。

  这次要去外地办事。虽说是明天早上出发,真是的她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你怎么又是话从半截起啊?能不能多说点上下文啊?

  豪军的声音清晰爽朗,完全不顾涛罗的疲惫。像这样的兄弟间拌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真没辙。那家伙,每次我提到工作的事情就立即转移话题。

  快点跟她坦诚地道歉吧。你准备就这样带着隔阂出发吗?

  啊,算了。说不定还能成为治她这毛病的药呢。

  涛罗摇了摇脑袋,失望地说道:

  那家伙是不是太依靠我这个大哥了她的将来真让人担心啊。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也未尝不可吧。毕竟你是她哥哥嘛。

  你就別取笑我了。真是的,娶她的那个男人可真是倒了大霉啊。

  嗯,实在是太糟糕了啊。

  喂,我说的又不是别人。

  涛罗一脸认真地劝着平静地随声附和的豪军。

  以后要来成为她的支柱的,就不再是我了。你必须来承担这一切。

  明白了。大哥!

  豪军一边坏坏地笑着,一边恭敬地跪下磕头。

  别这样

  怎么啦?你可是我的大舅哥啊。跪拜也是自然的。

  別瞎说。在戴天流门下我是你的

  咱们已经约定好不再提那些的吧。

  好像每次一谈及此事的惯例似的,豪军用手指摆弄着脖颈上移植的接口。

  仅仅埋下一个这种东西,颈穴的四个穴位就会麻痹。我的内功已然不足从前的三成了。

  随着可以称得上泛滥的高度化网络的发展,如今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对于活跃在一线的人才来说必备的就是直接装备于人体的联接装置。

  即使是在黑社会也同样如此。尽管刘豪军武艺超群,被认为是少有的人才而选拔为香主,但同时也意味着必须委身于这机械化时代的大潮了。

  最近,我也受到外家那帮人的邀请。都是想拉拢装了义肢的同类。那样的话我就会筋脉尽消,甚至连动脑筋都不可能了。

  豪军

  如果说对和你在一起切磋的内家拳法没有留恋那是骗人的但我原本投身武门就是为了兄弟和青云帮。帮会看重我的不是武艺,而是智谋。所以我就放弃了我的剑之道。

  在若无其事地说着话的豪军面前,涛罗内心不禁感到惭愧。

  幸运的是,即使没有我在,戴天流也有你这样的接班人。真是上天的恩惠啊。

  那是

  涛罗生生地吞下冲口欲出的话,到现在说什么也已成枉然了。

  (真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悉(不愧是祖国版,错字真多)数传授给你才对。

  你才是真正的武学奇才。我明明远不及你的)

  涛罗你就別恭维我了。我现在这样就已经满足了。

  想必豪军又觉察到了曾经隐藏在师弟心中的纠葛了吧。他的笑容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清凉爽朗。

  扬名于世也没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在娶了妻子以后,是吧。

  我想试试成就一番伟业。与生错了时代的剑客相比,还是这样更能让瑞丽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这样就可以了如果豪军说他会开心的话,可能他真的就是很开心了。

  涛罗突然发现一直凝结于胸中的隔阂已被解开,不由得一声苦笑。这个男人从以前就有这种包容力,可以抚平对方的心结。

  刘豪军这个男人有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根据眼前的人不同,那目光时而像凉爽的秋风,时而又会变成结了冰的刀刃。

  畏惧他的一些人送了他一个鬼眼丽人的绰号,这也不难让人理解。即使身处敌境还如此让对方胆战心惊的男人想必也唯此一人吧。

  总之明日之前,你先去向瑞丽道个歉。我也想看看她的笑容。你不在的这些天,她总是愁容满面的。

  是吗

  有这样的朋友是我之幸,也是日后要嫁给她的瑞丽之幸。虽然身为手握不祥之剑的杀手,但同时又能在如此幸运的世界里生存涛罗甚至有些喜欢起现在这种犯罪的生活来。

  残酷的时光飞逝,涛罗睁开了眼睛。

  在朽烂了的关帝庙里,涛罗一直抱着刀坐在地板上,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重重的雨声,笼罩着庙内的空气。

  有人说现世是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涛罗现在所面对的现实,或许就是他曾经在桃花树下所做的噩梦吧。

  即便如此,现在的涛罗已经无药可救。变成了复仇的剑鬼的他,也是噩梦的一部分。如果想继续把这剩下的噩梦做完的话,只能不断战斗直到梦的结束。

  (笨蛋!)

  涛罗在心里怒叱自己。

  本打算打个盹就好的,竟然做了这样伤感的梦而沉沉不醒,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如果在这个时候遭遇奇袭的话,怕是早已死于非命了吧。

  (是太累的缘故吗?)

  即使是对于曾经经历过连日无休地死斗的涛罗来说,昨夜的战斗也是从未有过的惨烈而且牺牲者也格外得多。

  在昨夜的上海义肢公司里,有很多半夜加班的成员工成了斯求格列夫他们的活祭品吧。还有在感应轨道里被卷进来的普通车辆。虽然大部分的伤亡是由吴不顾及周遭而使用的大面积攻击所致,但涛罗自己也用轰雷功击毀了一辆SV。

  而且,我亲手杀了梁。到最后还在骗他。

  在战场上的自己竟能毫不介意地杀害无辜的人。手里握着剑的时候,也没有感到半点自责。

  但是在离开那惨绝人寰的战场之后,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那印在眼底的活生生的地狱。在打倒剩下的斌和刘之时,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山到底会叠多高呢?

  (不想了。我已是妖魔,我已是修罗。这样想才对)

  为了驱散沉重的思绪而向外看去,涛罗这时才慢慢意识到这庙里的空气格外安静。瑞丽最近在此留下的一点生活的气息,尽早也已不见了踪影。

  慌忙扭过头来,蓦然摸到昨晚带回来的彼得鲁什卡的头颅。

  瑞丽默默地陷入沉思的侧脸,已和幼时的姿态大不相同,这让涛罗想起昔日她那忧郁的侧脸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瑞丽发现了哥哥的视线,恬静地笑着。

  醒了?

  口齿依然不清,但是那小心谨慎的动作,却有着稚气消散的大人样。

  昨晚一回到庙里,涛罗就马上把从彼得鲁什卡那里达到的魂魄数据输给了她。结果确实;立刻见效了。瑞丽变得更清醒些了。但是虽然能够说话,也能认识哥哥的脸,却没有更一目了然的明显变化。

  瑞丽不再天真地活蹦乱跳了。硬要说的话,她只是恢复到了能思考的地步吧。

  哥哥的睡脸,看起来很幸福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不

  这是事实。不管多甜美的梦,只要一觉醒来就会变成极不好的噩梦。与今天紧紧相连的过去,有着如此

  那般的情景光是想想都觉得怒火中烧。

  就像每当在寻找仇恨之源的时候总会这样做一样,涛罗隔着衬衫找寻胸口的伤痕。

  那是斜着横亘在胸前的一字形刀伤。涛罗就是被斜劈了这一刀才从船上落水。那个时候的豪军也在笑。天真无暇的爽朗的笑。

  我啊,昨天,做了一个梦。在没有哥哥,的时候,我孤身一人见到豪军了哦。

  涛罗的心被无形的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想起来了?那家伙的事。

  嗯。豪军,最喜欢哥哥了。但是,看起来非常可怜呢。

  天真的瑞丽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涛罗的脚下一点点地打开地狱之门。

  为什么!?

  涛罗用模糊的声音问着,抓紧瑞丽娇小的肩膀。

  豪军为何要这样对你?为什么告诉我,瑞丽!!

  哥哥到底

  听到了瑞丽无辜的反抗之声,涛罗慌忙放开了手。

  看着如此狼狈的哥哥,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瑞丽立刻缓和了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哥哥,你的表情真吓人。你,生豪军的气了吗?

  怎么可能用如此天真无邪的语气询问那个凌辱并杀了自己的男人呢。莫非瑞丽还没有记起关于豪军的所有回忆是这样的吗?

  为了治疗在澳门受的伤而潜伏起来,后来又偷偷回到上海,这样一年的时间就飞逝而去。这段期间里,不断地困扰涛罗的疑问只有一个豪军为什么要杀他呢?

  到底是什么缘故导致他会这么做呢,涛罗完全摸不着头脑。更何况,甚至连豪军的妻子瑞丽都受到波及,这更是令人感到无法想象。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涛罗一定会不顾及伤痛连夜赶回上海的。但无论如何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涛罗从左道钳子的口中问出了瑞丽的遭遇,然后就没再问事情的原委。

  剩下的,仅有冷冰冰的杀意。

  理由什么的已经不是问题。不管有何种理由,用这么残酷的手段杀了妹妹的豪军以及他的那些同伙是绝不能够原谅的。

  好了。别再说那家伙了。

  哥哥真奇怪。

  对含糊其辞的哥哥,瑞丽像逗小猫一样地坏笑着追问下去。

  你和豪军吵架了?你们感情明明很好的。

  以前瑞丽也恶作剧似的戏弄过哥哥几次。这种让自己陷入难为情的困惑,正是记忆中与瑞丽对话时的感觉吧。

  小恶魔般的嫣然微笑给人的感觉,她似乎并不是对谈话的内容感到有趣,而是对涛罗困惑的样子感到好笑没错,就是这种笑容。毫无疑问,这正是以前的瑞丽。

  那么这时应该喜极而泣才对。但是为何又会有这种说不出的不安呢?

  正在为瑞丽这谜一般的态度而困惑之时,从未意识到的疑问,在涛罗心中涌现出来。

  我到底有多了解瑞丽呢?

  让她恢复原状这样在心里发着誓。为此将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便是涛罗今生最后的执念。

  但是关于这关键的原来的瑞丽,自己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雅乐(注:中国古代宫廷音乐,后流传到日本,韩国),多少有点过度体贴哥哥、喜欢撒娇,穿盛装的话喜欢白缎子。不过与旗袍相比更喜欢穿胡服

  但是如果说仅仅这些就是瑞丽的所有的话,很显然那是不对的。

  对,瑞丽一直都是个谜。一不留神就会发怒,会欢笑涛罗喜欢她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而就这样一直净被耍弄的他,一次也没有预先洞察过她的想法。

  重新到来的最大恐惧是同曾经在左道钳子的诊所里所想的一样,绝不敢直面的疑问再次到来。

  如果能从五台玩赏人偶那里把魂魄全部收回,就可以让清醒的瑞丽恢复到原来的她有这么万无一失的技术吗?

  瑞丽,你

  涛罗的大手抚摸着她那光滑柔软的脸蛋,却说不

  出话来。

  (真的是孔瑞丽吗?)

  (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没有回答。也不应该回答。

  如果怀疑这个的话,涛罗堕落成杀人魔鬼的恶行,耗费的生命以及以此为代价而换来的战斗的胜利的意义等,迄今为止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你

  涛罗耐不住这矛盾的心理纠葛,这个时候,作为剑客的意识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从左手握着的刀鞘中,刀身的凉气慢慢地渗出来,浸透了涛罗的全身。

  在和刀气同样冰冷的意识中,他感觉到几重被束缚了的杀意的气息。

  有人在庙外。警报器的机关却没有反应。虽然如此,但还是能感觉出对方肯定是个身怀上乘武艺之人。

  入口外面感觉到空气流动。好像是个类似足球大小的东西,歪着滚进了庙内。这个惭渐接近的东西并没有杀气。起码不会成为威胁。但是

  涛罗用手按住滚到他脚边的这个东西。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眼熟的男人的双目,正散发这一副死相由下向上瞪着涛罗。

  是昨晚同自己一起袭击上海义肢公司的米哈伊尔?斯求格列夫。现在已经沦为刚刚被砍下的头颅,不用说肯定是外面那帮家伙的所作所为。看来长久扎根于上海的俄罗斯黑手党走狗,到头来还是死于非命。

  扔这么个东西进来还不如扔个气体炸弹之类的东西或许会有更大的作用。而且在外面的那帮杀气腾腾的人们也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存在。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轻易地确确实实地杀死涛罗,先让庙里的他感到畏惧似乎更加重要。这种仇恨,这种愤怒那些人确实有理由这样折磨涛罗。

  瑞丽。抓紧我。

  也许从哥哥那强硬的口气中听出来这并不是在玩闹。瑞丽缓缓地跟了上来。两只纤臂环住单腿跪地的涛罗的脖颈。

  涛罗用单手抱定瑞丽,空着的右手握着入了鞘的倭刀,不慌不忙地从庙的入口向外走去。

  酸雨的雨幂中,杀气腾腾的人们以人字型排开站立着。

  放眼望去应该足有二十人吧。都毫不犹豫地只身站在含有毒素的酸雨中,到处都闪耀着钢铁的光辉。

  每个人都是身手不凡的机械化外家拳的武者。当然没有人携带枪械。拿在手里的都是些朴刀、狼牙棒、铁扇、鸡爪个个都是费尽半生时间研修才将这些兵器特化,改造为自身的一部分。所有人都是身器一体的战鬼。

  好久不见啊。紫电掌。

  最先开口的是披着皮革长袍的几乎头顶云端的巨汉重型改造人怒涛戟刀黄景东。轻松地在肩膀上扛着他那绰号来源的八十公斤的方天戟。

  传说中杀死罗刹太后的电磁发劲,望能不吝赐教,多有得罪了。

  在黄装模作样的开场白后,并肩站立的各位拳师都不禁觉得面上无光。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戮。赐教二个字说的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即使是涛罗现在也不得不感到绝望,但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四恶趣坊古钟萍。烈士吴钩小泽如、鲛齿童子舒宏伟这都是昔日在青云帮与涛罗齐名的侠客。

  虽说未免来的有些迟,但帮会终于开始直接派人诛杀涛罗了。

  哥哥?

  紧紧抱着涛罗的瑞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体温。也许是读出了他的心声吧。询问似的看着哥哥的脸。瑞丽的表情有一丝奇妙。

  涛罗意外地冷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牢牢地抓好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这里并非是葬身之所。

  斌和刘尚且苟活。瑞丽的魂魄还有两个碎片。不能死在这里。即使这是噩梦

  绝对不能放开闭上眼睛.马上就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怀中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敌人个个都艺高身强。而且一旦短兵相接便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现在只有逃走为上。

  作为绝杀的紫电掌这次也派不上用场了。即使连续倾全力打出紫电掌,但在身体的激烈运动之下,单凭左手根本无法抱住瑞丽。右手如果彻底用来防御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又不能丢掉倭刀。

  但是在身处如此绝境的情况卜,涛罗却反而变得轻松了。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身处绝境吧。

  用嘴衔着倭刀的刀柄,仅用右手抽刀出鞘。从淋着雨的刀身上升腾起的剑气,给脸颊带来一种冰冷的舒畅。

  一旦把剑拿在手中,刚刚还折磨着自己的种种烦乱的思绪,一下就忘了个干净。

  剑鬼。只为瑞丽而成的剑鬼。这样自己也能得到救赎。瞬间从禁锢着自己的枷锁中解放了出来。

  涛罗一边在心中这样想着,一边偏头将剑鞘扔到旁边。在这一帮狼群的包围中,他平静地迈出了第一步。

  看样子黄他们和涛罗开始交战了。

  是吗?

  斌伟信坐在SV轿车的后座休息,听到驾驶员的报告后点了点头。

  在那里聚集的都是什么人?

  怒涛戟刀鲛齿童子等一十八人。另外元氏双侠以及钟馗团也在朝那里赶去。

  嗯

  在青云帮里的一流拳法家之中,被视为高手中的高手们看来几乎全数到场了。

  对刘的独裁统治心怀不满的老成员中,虽然还有不少人对孔仍留有兄弟之情,但那已经是昨晚之前的事情了。

  由于孔策划了对上海义肢公司的袭击,再加上杀害李帮主的证据录像被公开,侠客们的步调终于一致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同情孔涛罗了。

  如果早就下手的话每当这样想的时候,由于孔涛罗而带来的巨大损失就会让他们懊悔不已。

  说实话,斌做梦都没想到孔会做出那样的行动。一个落魄的杀手又能奈偌大的青云帮几何?

  但结果恰恰相反。上海义肢公司已不可能东山再起了。青云帮不得不从机械化黑市中撤出。趁此之机俄罗斯黑手党就会独占市场份额吧。收复失地已然无望。

  越这样想就越发憎恨孔,当然,对至今为止一直放纵孔肆意妄为的副帮主的不信任也与日俱增。刘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深得人心,一呼百应了。

  如果还想在帮会中继续做这权利游戏的主宰者的话那么现在再拥戴刘来做副帮主已经没有意义。不,不如说把他从副帮主的位置上赶下来才是上策。

  公布李帮主的死,煽动外家拳师,也并没有征得刘的同意。这一切都是斌的独断独决。

  (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他还没有适应做一个掌权者了。现代的孔已经不能以常理来推量了,因为那是一个能在死路一条的情况下绝处逢生的男人还是把他当作魔鬼家族的成员比较妥当。

  (果然还是要这么做啊,为了真正杀死那家伙)

  若是听到斌現在心中的打算,刘肯定会面露难色吧。但斌还是会强行执行的。如果此计可行的话,就有可能抓住颠覆目前二人关系的关键。

  高级轿车载着一身武者打扮信心满满的斌。一路向着刘豪军的私邸。

  涛罗左手抱着人偶,必杀掌法受到了很大限制,只能靠右手的一把倭刀来交锋了。

  但是那些装备了铁甲的身躯对普通的砍杀毫不畏惧,即使是充满内力的刀也未必会成为致命的一击。这些改造人和肉身的人不同,没有致命的弱点,甚至没有痛觉,以这样的改造人为对手,如果随意地使用必杀技,反而会受到更重的反击。

  唯一明显的致命处就是脑袋。但交战的双方都很清楚这点,朝向头部的攻击会被迅速地看的。

  祷罗早晚会陷入筋疲力尽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因此取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即整如此就像斌那时在车里所惧怕的一样。孔涛罗的攻击筒直到达了魔鬼的领域。

  一边从四面八方的攻击中穿行,所有对他的攻击都被他或闪躲或佯攻或格挡悉数化解,以旋风般的速度躲开这些以排山倒海之势进攻过来的外家拳士,不断地不光是逃避,一旦发現空挡。倭刀便就会砍向这些改造人的头部。显然他们并不会轻易地被砍到,但在他们去保护自己的头部的同时,那变幻奠测的倭刀便会跟着一转,向着他们的脚跟劈去。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人被砍中脚部而跌倒,在时刻变换位置的战场中,包围圈渐渐出現了缺口。

  但即使如此,形势也没有好转。随后赶到的帮会拳土们陆续加入驾战斗中,替换败下阵来的改造人。

  涛罗在雨中继续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死斗,此时的他俨然就化身成为了修罗,这来往飞过的刀枪剑戟不知多少次地刺伤了他,将飞落在其背上的雨水染得鲜红,那本如旋风般的腿和行云流水的刀都在慢慢减缓。

  刘一边在自家中休息,一边看着屏幕中的这般情景

  看见了?瑞丽。你哥哥的战斗雄姿。

  不知能否理解这图像意味着什么,坐在刘腿上的玩赏人偶,只是茫然地用她困倦的眼神注视着屏幕。

  图像是从离战场七百米处的侦查飞行器人那里传送过来的。专心于决斗的他们,没有人发觉这个偷窥者。

  这样下去的话,孔涛罗会突出重围的。

  看样子差不多。

  对从飞机器人的操作员通过无线电传送而来的报告,刘随意地附和着。

  这样下去好吗?我们也可以做掩护的。

  不用那么做。涛罗一旦逃脱,你就立刻返回基地。別让任何人发现。

  冷冷地下了命令之后便切断了无线通信,刘再次抱紧玩赏人偶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好地看着吧。这场激斗,全都是因你一人而起。

  现在虽然只有远处的画面不过我会让你近距离地看到他们。那时,我会让你听到他的惨叫。让你舔舐他泪水的味道。他流的每一滴血瑞丽,都是属于你的。

  涛罗从四恶趣坊砸下来的狼牙棒下逃脱,向他胸前跳去,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还不忘检查搂着自己脖子的瑞丽的手臂。

  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看来现在不用扭心她会被甩落。

  确定了这点之后。祷罗稍稍放松了抱着瑞丽的左臂的力道,以孤注一掷之势打出一记紫电掌。

  啊啊啊!!

  四恶趣坊丝毫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被打中的身体顿时僵硬地倒了下去,脚下的污水溅起很高的水花。涛罗重新抱好瑞丽的腰,立刻架好倭刀等着下一个对手慢慢地他才发现周遭的寂静。

  就像骤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一样,弥漫在周遭的杀气,霎时荡然无存。

  涛罗握着倭刀,抬起右手用袖子擦拭从额头流到眼里的鲜血。视力恢复正常之后,才感觉刚刚那又暗又黑的视野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涛罗站在因为大雨的关系,变得水流湍急的水沟底部,任由污水冲刷着自己的小腿。他不停地走来走去,自己是从何处如何来到这里的呢,到现在为止的记忆仍然十分模糊。战斗时间之长,过程之惨烈,甚至连时间的存在都已被忘却。

  打倒刚才那个敌人之后,其他的追击者就都不见了踪影。

  (甩掉了?)

  以数十个战斗改造人为对手,从其包围中逃脱真是奇迹般的万幸啊。

  但是现在安心还太早。并非是涛罗砍到了所有的追兵而逃脱出来。大部分敌人的消失是因为乱战中找不到涛罗的缘故。

  如果再这样磨蹭下去的话,就会被立即抓住的啊。当今之计唯有趁着混乱逃到安全地带上是上策。

  刚想向前踏出一步突然,涛罗感到内脏像要裂开似的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几乎要跌倒似的向前蹲了下去。

  (呜)

  从未有过的内伤的疼痛看来连日展的电磁发劲对身体的损害,终究还是危及到涛罗的生命了。

  还不到时候涛罗咬紧了牙关。

  (那两个人刘和斌不杀了他们,死也难以瞑目)

  涛罗把身体靠在水沟的侧壁上,勉强用两条腿支撑着,试图调整气息来封住内伤的疼痛。

  很难受吗?哥哥。

  左臂中的瑞丽,轻声地说道。

  不没关系

  听到那不安的声音,涛罗想到了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于是便强打精神逞强地说道:没关系我休息一小会儿就好

  非常难受的吧。

  涛罗满是憔悴的险庞,被柔嫩细滑的感触所包围那是瑞丽的脸蛋。

  不要再强忍着了。疼痛也好,难受也好,都统统,告诉瑞丽吧。

  瑞丽和哥哥脸贴着验,在哥哥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这样的话,就会立即,变得轻松。所以哥哥,想哭就哭吧。害怕也可以的。因为有瑞丽,和你在一起嘛。

  瑞丽

  完全不清楚状况的她,居然能说出这样坚强的话来,那份真挚之情肯定是瑞丽没错。

  (怎么能死呢)

  涛罗胸中涌进一股有别于痛苦的热流。

  (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也绝不能让瑞丽变成独身一人要活着回去。两个人一起)

  在死亡面前,这誓言显得格外苍白。但即使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对于现在的涛罗也只一种心理的慰藉了,他已经寸步难行。

  费尽全力逆着水流而上,终于走到了通往河堤的悬梯边上。涛罗将倭刀的刀背衔在嘴里。刚闲空着的右手抓住第一节悬梯,但是却突然停了下来。

  哥哥?

  觉察出气氛变得紧张的瑞丽,声音一下子停住了。

  涛罗又把倭刀重新拿到右手中,越过肩膀窥探背后的情形。充满杀气之人,在后上方水沟对岸的河堤上立着两个像是镜子里映射出的一样的身影。

  穷途路了,紫电掌。

  二人同时发出声音,如同在空旷的寺院里的回声一样传入耳中。

  背对着我们兄弟,莫非你以为自己能够活着逃走?

  二人是完全一样的重装改造人。仅仅是两手中所持的一对武器有所不同。

  操着护手钩的是哥哥元家英,使用浮萍拐的弟弟元尚英。对于涛罗来说,现在在这里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们。

  你先走。瑞丽。

  涛罗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着双侠的破绽,让自己怀中的妹妹抓住悬梯。

  瑞丽。想和哥哥,在一起

  不行。

  现在的涛罗已没有看妹妹撒娇表情的空闲了。因为他充分地了解那对双胞胎的厉害程度。他们不是自己保护瑞丽的同时就能打败的对手。

  先爬上梯子等我。我随后就到。

  瑞丽虽然投出了不满的视线,但似乎是从哥哥的侧脸看出了事态的紧急,最后悄然地点了点头。

  哥哥,这个

  瑞丽一边抓着悬梯,一边拔出別在腰间的金属棒递给涛罗。那是在吴淞口的海岸捡到的废钢管。是她在玩雅乐的时候的鼓槌。

  护身符。拿着吧。

  知道了。谢谢。

  涛罗为了让她放心而强颜欢笑,把收到的金属管别在腰后。

  快点走吧。

  嗯。

  悬梯之间的距离本是为成年人而设,像瑞丽这样娇小的身躯,如果不能把身体完全舒展开的话就够不到下一个台阶。

  涛罗看着瑞丽一点点攀爬上去后,才把身体向对岸摆正。

  元氏双侠像是在回应涛罗一样,以敏捷的身手跳进水沟中。

  两人在污水的激流中着的,但是渐起的水花却格外之少。仅凭这一点,他们在轻功上的造诣就可见一斑。

  当得知你真的从澳门活着回来的时候我们曾经打心底里为你喝彩。

  亲眼目睹了上海义肢公司大厦中的惨剧之后,元尚英打消了所有的疑惑,没有抑扬顿挫地冷冷说道。

  面对着一语不发的涛罗,哥哥元家英继续说道:副帮主还有帮派里有什么样的争执不太清楚。但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岂有丢掉对帮会忠义之理!

  哼

  涛罗嗤之以鼻。

  忠义。现在作为帮外之人再听到时才发现,这是多么虚伪的词啊。

  瑞丽才是全部。只有她才能治愈我的所有,在失去了之后,才真正了解到她有多么重要多么珍贵。

  侠义是什么,忠孝是什么。如果那东西有意义的话,为何瑞丽会遭到如此下场?

  真是一群只会吹嘘的乌合之众啊。外家的高手们。

  涛罗撇着嘴阴险地冷笑着,一脸憎恶地继续挑衅着昔日的好友们。

  真是无聊啊。若是想在此一显身手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你这家伙

  怒气里渗透着杀气,双侠摆好姿势靠了过来。

  仁义和忠孝是侠客之魂。失去这灵魂的你,已然如同活死人一样了。

  家英手持护手钩,低声说着,从右边攻了过来。

  回到死人应该待的地方去吧。在我们诛杀你之前你就该自己倒下!

  尚英手持浮萍拐,冷冷地说着,从左边功了过来。

  看着他们二人如同在水上滑行一样的步履,涛罗跃向比从右边攻来的家英更靠右的地方。三人如同在画着漩涡一样,脚下的污水溅着水花开始晃动起来。

  包围,被包围,总是以三者之一中心,其余两人打着漩涡左右跑着。从堤上往下看,好像是在跳奇特的圆舞一样。

  (为了不被夹击,一定要将二人同时尽收眼底才行)

  涛罗明白他们的战术。和双侠的战斗,总是要瞅准时机。如果一个人靠过来就是佯攻。剩下的一个才是需要小心的,一定要避开他从侧面的攻击。

  元氏双侠

  据说这对兄弟还在娘胎时就受到了环境污染,出生时半个身体粘连在一起。两兄弟大部分的内脏不得不共用,大家对他们的寿命也都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当时逐渐普及的机械化技术救了这对小兄弟。

  元氏兄弟刚一生下来就被赋予了半身机械化的命运,同时也选择了作为机械化外家拳士的人生。他们倾其一生所习的外家武功,是有条不紊的绝妙的配合打法。

  (被夹击之时,就是我命丧之刻。)

  紧张的气氛在迅速蔓延,命悬一线的死斗。对于光是站着都会感到头晕目眩的涛罗来说,每迈一步气力好像都在从脚底溜走。

  (打持久战的话,不可能会赢)

  涛罗下定决心,变换脚法闪开对手的佯攻,同时迅速把剑刺出。迎战的是用护手钩的哥哥元家英。用右手兵器的弯曲部分架起倭刀的刀锋,左手护手钩的月牙顺势砍了过来。

  以攻防二体为精髓的护手钩,在用包裹拳头的月牙和背面的刺攻击的同时,在拳眼侧突出去的巨钩能够捕获对方的兵器。同时使用左右一对护手钩的话效力还会倍增。对刀身硬而细的倭刀来说,这是很难对付的对手。

  涛罗为不使左右攻来的护手钩夺走倭刀,机敏地翻转着刀身。同时不间断地进攻着。况且不仅仅是用障眼法的家英,站在对面的弟弟尚英也紧缠着涛罗不放无法摆脱。在与哥哥交锋的涛罗的侧面,尚英也不留空隙地攻过来,涛罗只得连连向相反方向弹身逃走。

  涛罗不停地受到攻击,家英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尚英以哥哥的身体为遮蔽把身体藏起来水流中的圆舞曲,成了以家英为中心,涛罗和尚英围着旋转的形式。

  家英连续挥动护手钩,试图捕捉到涛罗拿着的倭刀刀刃,同时挥起护手钩从两侧攻来。

  绝好的反击机会。涛罗现在如果用戴天流的贯光迅雷一下子就能取胜。

  但是这却是佯攻。完美地引诱涛罗攻过来的家英翻身跳出很远,与之交错而来的是像在他下面钻出来一样,站在背后的尚英,他掠过水面屈身用旋风脚向着涛罗的膝盖袭来。

  涛罗慌忙向后飞跳而去,然而尚英的旋转之势已无法停止,就那样像陀螺一样边旋转一边用浮萍拐连续地进攻。迫于这猛烈的气势,现在涛罗完全只能招架了。

  (不好,这是)

  战栗之际为时已晚。家英与尚英交换位置,从涛罗的刀下躲开,轻而易举地转到了涛罗的背后。

  进退两难之境。

  被浮萍拐的连击扑杀,抑或是被护手钩的月牙剁成肉泥呢。无论是哪边,等待夹在两人中间的那个猎物的,只有无法逃脱死亡的事实。这就是两兄弟配合已久的必杀奧义阿覆灭阵从左右一起攻来的双钩和双拐同时发动的连续攻击。四把凶器发出的强袭怒吼,涛罗仅凭一把倭刀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站在死亡边缘的涛罗,在性命攸关的一瞬间,猛然伸手从腰后抽出瑞丽给他的护身符废钢管。那是她寸步不离身的金属管。

  从腰间拔出来的钢管被当作铁鞭以拨挡尚英的浮萍拐,右手挥出倭刀去对付家英的护手钩。涛罗迅速转变成二刀流,迎击双侠的覆灭阵。

  真精彩。紫电掌。

  从那不间断的刀剑碰撞声中,传来了双侠的声音。

  但你这势头,又能撑到何时呢

  虽说右手的倭刀并不是出自什么名匠之手。但经过涛罗对其不断地磨炼,也能称得上是一把宝刀。但是左手使的是很不习慣的硬鞭术,并且用作兵器的是未经磨砺过的废金属管,与高手的武艺相配合显然负担太重。

  面且它与刀剑的操控感觉也大不相同,另外钢管逐渐露出的裂痕也预示着它的毁灭。一定是涛罗在拨挡家英的攻击时,被尚英的拐不断蚕食所致。

  (能撑下去吗)

  越战越勇的涛罗在攻过来的尚英面前孤注一掷地挥舞起大衣的下摆。尚英对这突然在眼前翻滚的衣角露出了胆怯之情,趁着这一瞬的空隙,涛罗使出他那起死回生的脚法卧龙尾。

  脚跟碰到了对手的脸,但由于发力不足所以没能发挥充分的威力。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还是搅乱了尚英的动作,使覆灭阵出现了洞。

  涛罗抓住时机在污水中回转身踢,终于从双侠的中间逃了出来。

  涛罗立刻重新摆好架势,首先是距离必须要先占据不再被包围的位置。涛罗以轻功脚法毫不含糊地向后面的台阶退去。

  追赶过来的双侠仍保持着前后排列的阵势。如果都向同一个方向进攻的话,就不能形成夹击了吧。

  双侠共有的体技再次超出了涛罗冷静的推断。

  后面跟进的尚英猛地蹬地,跳到抛在前面的家英的肩上。以此为落脚点又向更高的空中跳去跳过了后退的涛罗的头顶.

  夹击不仅仅是从两侧才能做到的。

  后退中的涛罗束手无策。到現在再想往两侧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继续退的话那里将是尚英的落脚点。同时遭遇了来自正面和头顶的攻击。但是如果原地不动迎击家英的话,又会被落在背后的尚英包围形成夹击的状态。

  当机立断做出反应的并非涛罗的意识,而是右手的倭刀和左手的钢鞭达到一刀如意的境界的正是手中的兵器。

  首先是斜后上方的尚英。从先前看到的跳跃态势来判断他下落时的轨道,然后将左手中的金属棒掷向那里。接着放平右手中的倭刀,同时拨档家英攻过来的双钩。

  嘎双钩和倭刀咬在一起,就像斩断了筋骨一样发出了尖叫。但是,涛罗的耳朵所注意的则是后方尚英用拐拨档开飞去的金属管的声音。

  (挡住了)

  家英的钩本来就是为了捕获敌人兵器的存在,在这用途之下又拥有了足以折断倭刀细薄的刀身之力

  但是,双钩却被倭刀顺势拖向了突刺方向并顺带着吊

  起。

  嗯!?

  涛罗铤而走险地打乱脚法,向着突进而来的的家英的身前逃去。上仰着倒入水中的涛罗刚放开倭刀的刀柄,就以自己最大的力量踢在身体向前摔倒的家英的胸口。

  完美地以柔道的经典招数将家英踢了出去。前方的肖英刚好正要落地。尚英的精力完全放在那作为佯攻而投来的金属管上,根本没时间顾及这边的情况。

  在空中相撞的双侠,交织在一起落到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喝啊啊啊!!

  涛罗间不容发地跳了起来,犹如恶鬼一般地大叫,在家英和尚英跳起来之前就一跃而起。如今左右手都已空空如也,双手出掌那是包含着所有内力的双击紫电掌。

  挂着两只护手钩的倭刀快速地旋转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后刺破睡眠,直直地插进来沟底的污泥里。

  纠缠在一起的三只兵器铿然落下死斗也就此落幕。

  一半死尸一半铁屑的两具躯体,逆着水流沉了下去。对于活下来的涛罗来说,丝毫没有为杀死朋友而伤感的空闲。虽然疲惫的膝蓋仍在战栗,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调整内息的走向。

  如果现在气息紊乱的话就完了。涛罗刚刚强撑着衰弱至极的身体,又一次地施展了电磁发劲。如果气息稍慢半拍,内脏的血管就会破裂。

  (还不行还不)

  如履薄冰一样地慎重。用内力打通治疗内伤的静脉,涛罗将家英的护手钩撞开拔出倭刀,慢慢地淌着水流向侧壁摸索过去。

  握着悬梯的手,好像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般剧烈地颤抖着。但是如果登上这个梯子,就能看到等着自己的瑞丽。好想早点看到她。想让她看到自己平安无事地生还。

  手指已经麻痹。眼睛已经模糊。攀着悬梯的四肢丝毫无力。还要再登几阶才能上到堤上,连这点都已经无法知晓了。

  再上一阶,一定能到了。马上就又能见到瑞丽了。涛罗一直这样鼓励着自己,让自己听到这,无休止地这样想着,重复着这个动作。

  如果能让她安心,哪怕在一起休息片刻也好。下一场,在下一场死斗之前。

  (我不能死。)

  (有瑞丽支撑着我。复仇的誓言依然在心。还没有)

  雨滴沉甸甸地砸在背上。忍受着雨的沉重,涛罗凝视着因酸雨而腐蚀变色的混凝土表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堤上,口里喘着粗气。

  登上去了。

  哥哥?

  寻着声音抬眼望去,瑞丽就在眼前。涛罗感慨万分,意识最终还是脱离了轨道。

  瞬间,大量的鲜血从涛罗的嘴里喷出。

  连同坏死的肺泡组织一起吐出的鲜血,在混凝土上溅射刺眼的血花。涛罗拼命忍耐着不让自己昏倒,忍受着一刻不停的咳血。

  如果就这样昏死过去的话,就不可能再睁开眼睛了。他本能地觉察出这一点。

  被自己的血噎着,连呼吸都很困难。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痛苦不停地折磨着涛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重新吸进一点点空气的时候涛罗仰卧在堤上,再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手脚好重。意识好远。这具身体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即便如此,他还活着。不管怎样,他似乎又一次驱退了死神的诱惑。

  贴着脑袋的混凝土那硬硬的触感,意外地渐渐远去了。

  是瑞丽。用她那纤细的手臂艰难地抱起涛罗的头,把脸凑了过来。那倾尽全力的拥抱虽然仍显得相当柔弱,伹此时的涛罗却感觉像乘着白云一样安心。很痛吧。哥哥,很痛苦吧。但是,没关系的

  瑞丽

  为了吸剩更多的氧气而微微张开的嘴上,有柔软而芳香的感触。

  是瑞丽的嘴唇。陶醉于那温柔的接触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让涛罗的意识迅速地清醒起来。从他牙齿的间隙,充满诱惑的蠢蠢欲动的小巧舌头滑了进来,在嘴里悠然地搅动着。

  即使是想扭身反抗,现在的他甚至没有了挣脱瑞丽手臂的力气。

  有哥哥的,味道。

  嫣然微笑着的瑞丽的唇上,以及伸进他嘴里的舌尖,都被涛罗的血染得晶红透亮。就像刚刚涂上鲜艳的口红一样。

  瑞丽,你干

  我想起来了哦。好多事情瑞丽已经,都知道了。要怎么做,哥哥才会舒服些呢?

  不认识。不认识这样笑着的瑞丽。涛罗所认识的妹妹是不会这样笑的。

  瑞丽怜爱地看着涛罗的脸,以骑马之势将腿挎上了哥哥的腰.

  瑞丽啊,是很多人的玩具。大家都在发怒,恐怖但是他们都在玩弄,毁坏瑞丽,这样做他们会心情好些,快乐些,一点点。

  你

  她说想起来了。是的这并非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因为不管是在樟那里的瑞丽还是在朱那里的璃丽,其实全都是眼前的这个瑞丽啊。

  所以,哥哥也可以,来享用瑞丽啊。这样的话,心情会好,会舒服的。

  从衬衫底部伸进来的指尖和手掌,妖娆地爬过涛罗的腹部和胸部。被这样抚摸的男性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就像众所周知的一样。

  叮她手腕上的铃铛响了。像魅魔在低语一样。

  住手

  那不是涛罗想要的。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我我不会原谅把你变成这样的那家伙。我)

  因为,因为,瑞丽在被,他们想用的时候,都会想着哥哥的哦。哥哥,也那样,来享用瑞丽的话,也会,变得快乐的吧。(旁白:这算什么)

  妹妹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前胸,令人讨厌的敏感的感触。瑞丽低声细语着,另一只手往下朝着涛罗的皮带扣滑去。

  所以啊,哥哥。!

  右臂能动了。能听使喚了。

  一意识到这点,涛罗立刻把手转到趴在自己身上的瑞丽的脖子后面,在低洼处的感应开关上使劲按了下去。

  瑞丽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呆滞下来,突然四肢无力地不再动弹。

  啊

  失去张力的关节啦啦地倾斜,她娇小的身躯犹如坏掉的玩具一样完全地,倒在仰卧着涛罗身上。

  直到刚才还在瞳孔中闪耀着的色彩,也像梦一样地消失了,现在只剩下玻璃珠般微弱的光泽。

  一旦切断动力,她就完全成了一个人偶。一个只能露出久违的笑容,却无法用久违的语气说话的,没有生命的精美工艺品。

  如果再按一下开关。她就能很快地再次启动吧。嵌在她内部的有机记忆体会完好无损地再次起作用。那应该是瑞丽生前的纯洁灵魂的一部分

  (是这样的吗?)

  涛罗那再次放在人偶脖颈上的手指,在离开关只有数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涛罗发誓将为她献出自己的身心。尽管她记忆有些模糊,尽管说话也还不着调,涛罗还是坚信这点。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在本质上,她毫无疑问就是妹妹瑞丽。这一点毋庸置疑般的确定。

  但是,刚才那是什么?

  那么妖媚地诱惑着涛罗,那个堕落的少女。那样的媚态,瑞丽是绝对不可能会有的。涛罗所了解的妹妹,应该是温柔贤淑,纯洁天真的少女才对。

  到底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在这个人偶中的真的是瑞丽吗?又或者是装着她的样子的其他的什么东西?

  是的。灵魂不灭这样的事情到底谁又能保证呢?

  现在想想,就连那个左道钳子到最后都没有彻底说明。

  不知道。我说过吧?这是实验。结论要等实验结束才能知道。

  对他只是对结果做了不负责任的推测而已。

  比这雨还要冰冷的想法,在涛罗的脑子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难道自己直到现在,还在努力轻信这梦幻般虚无缥缈的奇迹吗?

  比如说把被屠宰后分成四分五裂的牛肉重新拼齐的话。那样牛就会起死回生吗当然不可能。那只是一堆肉而已。

  被量子化了的信息,确实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腐烂和缺失的。现在已经回收的部分在信息量上应该不会有所欠缺了吧。

  但是所谓的灵魂。难道不是更神圣更神秘的东西吗?不能与编码的排列同日而语吧?

  瑞丽的灵魂,被从肉体中强行剥离出来量子化,分割已达一年之久了

  在那期间不会有什么变质吗?到现在若无其事地再重新连接就能重生什么的,又是以何为根据而抱此希望的呢?

  如果到今天为止的战斗,都是毫无意义的徒劳的话

  不是的

  涛罗大声地否定着在他脑袋里驰骋着的绝望。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她叫了涛罗的名字。她笑着,还说出那断断续续的回忆。

  现在追求的仅仅是那份记忆。仅仅是那瞬间体味的安慰和感触。

  瑞丽

  涛罗无力地呻吟着,一边用手抚摸着人偶那毫无反应的脸颊。

  她会再变化的。如果从剩下的两个玩赏人偶里把魂魄取回来的话那时,瑞丽便会拥有新的侧面,会适应这些。因为那些曾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但是完成所有的变化,变成完整的灵魂之后,她他所爱着的妹妹还能活下去吗?

  拜托了拜托了,让瑞丽

  放弃天命与神佛的他,现在到底是在向谁追寻,向谁祈求呢?涛罗甚至连这一点都不得知晓,只是一味地在呜咽中低吼着。

  回来。回到从前的你我所认识的瑞丽

  在这滂沱大雨中,没有人能够听到,涛罗那无法停止的哭泣。

  欢迎光临,盟证。

  刘并没有起身,还是像往常一样,边接过人偶瑞丽端过来的玉杯,一边将斌迎到了自己的屋中。不过虽然嘴里说着欢迎,但从他懒散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的客气的意思。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嗯?

  刘慢慢地抬起了头但他的视线却穿过斌,投向了站在他旁边的玩赏人偶身上。那是由孔瑞丽的魂魄中抽取的一部分制作而成,属于斌的人偶名为拉斯雅(注:Lasya,印度语中舞娘的意思,象征着温柔优雅)。

  你和人偶一起出来。真是少见啊。

  斌并未对刘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做出什么反应,而是故作平静地说道:我有妙计可以除掉涛罗。

  哦?不断地将帮会中拥护我的外家拳士们派去送死,还来这里说什么妙计?好呀。愿闻其详。

  对于这么快就掌握了情报的刘,斌与其说是感到恐怖倒不如说是有些疑惑,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首先进入正题才是。

  利用拉斯雅。昨晚吴做了试验。给这个玩赏人偶装备武装,去对抗那家伙。

  我给你们的礼物,你们竟如此不珍惜地对待啊。

  毫无疑问,刘的声音里充满了责备。但是,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正因为斌知道刘对这个秘藏的人偶很是珍爱,才会提出这样的方案的。

  斌悄悄地做了个无法被对方察觉的小动作,把装置在左眼窝里的多功能义眼切换到摄像模式,开始向等候在其他房间的下属传送图像和声音。

  万事俱备。从现在开始,刘和斌的谈话内容将全部通过帮会的网络传输出去。

  孔的目标是得到她身上的记忆体。所以不可能从正面进行破坏攻击,这样一来剑也会变得钝了。虽然吴的人偶最后失败了,但是这个战术是不错的。

  现在在帮会内已经没有人再嘲笑说这是卑鄙的手段了。因为帮内集合所有的高手与孔决战,但仍败下阵来。

  这次以自爆为前提,然后还要把炸弹安入她们体内。如果同时使用两个的话一定能把涛罗干掉。

  两个?

  没错。我想借用你的人偶。只派一个去战斗的话难免会步吴的后尘。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是发怒?抑或是惊呆刘没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把玉杯伸到瑞丽面前,她为自己续了杯汾酒。

  (那么,你要如何决断呢?鬼眼丽人?)

  对于刘来说她是模仿他那无可替換的恋人而造的玩赏人偶。但是他作为副帮主,是决不能否决这个提案的。哪怕是犹豫一分一秒都会使刘豪军成为帮会内众人的笑柄。

  豪军你能明白吧。现在不是珍惜这么一个玩具的时候。

  斌裴出一副真挚的语气不停地说着,内心却在偷透地笑。能让他出越多的丑越好。大家都在看着。这样一来大家就该知道谁比较适合坐帮主之位了吧。

  我拒绝。

  刘的回答简短而迅速。甚至没有给斌留出发怒的时间,这个有着冷冷的眼神的美男子接着悠然地说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你将会把她破坏掉,那么我就不能再把那个人偶在你那儿了。伟信。把那个拉斯雅还给我。放在那儿就走吧。

  你

  已然不再是表演了。斌气地几乎晕晕眩,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认为帮会和人偶,到底哪个更重要!?

  两者皆是我的玩具,想破坏哪个是会我自由。不能容许你来横加干涉。

  刘傲慢地说着这,话中没有掺杂半点恶意与蛮横。

  你疯了吗?豪军。

  到现在为止你们还认为我是正常的吗?我让你们轮奸了我的新婚妻子之后,又把她分为五份儿。你们认为这样的人还正常吗?(旁白:虚渊玄这XX)!!!

  刘对失去表情不停地颤抖的斌笑了笑。

  怎么了,伟信?在这里发作的话,你那拿手的暗器就不灵了哦!

  不灵又有何妨?

  就不能杀了我啊。

  开什么

  斌看着刘在这里异常爽朗的笑容,也慢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要想破掉你那孱弱的身体,连一半的功力都不用。

  哦?

  别虚张声势了。我知道你有多大本事。我回收

  了死去的吴的记忆数据。那里也有你身体的结构图哦。真可笑。你的义体仅仅是比肉身强那么一点而已,就如同废屑一样。

  豪军保持沉默没有回应。他依旧悠然自得地端着那玉杯,听着斌说出那本应是绝密中的绝密。

  就连斌自己,看到结构图数据时都不能立刻相信。

  数据显示豪军的义体是除了脑子和脊椎以外的大换血。虽然任何一个零件都是特意定做的,但这些零件的硬度和耐用性与军用装备的水平要相差甚远,只是勉强达到医用零件的程度而已。

  而且从全身的零件构造看,所有的电子设备、金属零件都是彻底没用的。运动神经没有被钢化,同时也没有机械驱动的关节。然后是强化陶瓷的骨骼和生物材料的肌肉纤维,及敷衍了事的减震构造的内脏器官这样孱弱的身体构造,即使再夸大其词也达不到战斗用改造人的程度。

  你身体的构造,据说是你自己设计的是因为害怕孔的电磁发劲吗?

  怎么讲?

  别装糊涂。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在最后要由你来和孔一决雌雄吧。你说你在澳门刺了孔的喉咙那是假的吧?

  算是吧本来他也不可能是受到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轻易死去的男人。

  刘好像很怀念似的向远处看着。斌把这种平静看作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轻蔑地嘲笑着他说:可怜的家伙呀你没能成功地杀掉他,而怕他会来复仇,所以就用不受EMP影响的零件做出你的身体来但是结果如何呢?你的皮肤能挡开刀剑吗?你的拳头能砸碎钢铁吗?你的脚和腰能以亚音速行动吗?

  哎呀哎呀

  刘托着下巴看着斌自鸣得意的样子,回以极其厌烦的苦笑。

  你们总是把速度呀,强度呀什么的挂在嘴上你们这些外家的家伙们,怎么这么单纯?如果肉体机能就是一切的话,那么想必恐龙也不会从这个星球上消亡才是。

  这种极其无畏的优越感,在斌的眼睛里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即使是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自己放出藏在两个袖子里的激光诱导袖箭,也能在立刻将刘置于死地吧。

  之所以不立即这么做,是因为斌对刘这个男人还抱有一点点的恩情。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把事情弄得这么糟,但他确实曾经是为了帮会的权威而一同作战的盟友。

  到此结束吧,豪军把那个人偶交出来。那样我还能免你一死。

  斌盛气凌人地说道,但是刘却像听到不可思议的玩笑一样,煞白着脸苦笑道:

  看来你还是不敢杀我啊。

  说着放下玉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脱去长衫。

  义体的做工,完全模仿人体而造。没有任何的金属强化。像芭蕾舞演员一样,瘦瘦的身体上只有最适量的肌肉。猛然间看去,就好像穿了薄薄套装的肉身人一样。

  好吧,就这么办吧。以此次的胜负来决出下一任的帮主吧。

  别说蠢话了!!

  这是蠢话吗,你可以当作是为前帮主报仇啊。这样大家也都会信服的。

  你说什么?

  斌不懂这话的意思,刘却爽朗地笑起来。

  是我杀了李帮主。

  什

  确实,刘有杀害帮主的动机的。但是斌很清楚帮会的情况,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十分狡猾,但却想象不出来他竟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老帮主已是将死之人了,荣登帮主之位只是时间问题,根本不需要他亲自下手。如此急躁地诉诸于暗杀手段纯粹是愚蠢透顶的举动。

  你

  不可能斌在还没有怀疑刘的理性之前一直这么认为。在亲眼目睹了他現在的混乱样子之后,自己到底要相信哪个才是?

  在这里的对话,全部都传送到外面去了。大家都在听着呢哟。豪军。刚刚你说的话。

  真是麻烦。

  刘摇着头叹息着,虽然事已至此但却非在为自己叹气。反而像是在同情斌一样。

  这样的话。你在这里杀了我,刚好可以以示天下咯。

  不错,正是如此

  已然无话可说。现在与斌相对峙的是污蔑帮会。甚至承认杀害了帮主的不可饶恕的奸贼。不在这里诛杀这个男人,又何谓香主,何谓义侠?

  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发狂,期望这样的不得善终?不,我也不想知道。再见了,我的朋友。至少也让你说说临终之词吧。

  你说话还是这么漂亮啊。

  刘潇洒地耸了耸肩。斌露出了凄惨的笑容,然而同一时刻从长袍里伸出的两只手,相比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吧。那是斌最为自负的,毫无缝隙的暗器攻击。

  掷过来的八只冷箭,不仅仅是朝着刘现在站立的位置,而且还朝着他所有可能闪躲的位置飞去。冷箭的轨道是由从义眼中照射处的激光所引导,绝不存在错误。

  刘一动也没有动。像稻草人一样静静地站着。置身子箭雨之中。

  结果,八只箭中的四只分别集击中了他的眉间,咽喉、心脏和肺动脉本应该是这样准确无误的冷箭,却在到达刘身体的瞬间完全毁灭了。

  只有斌自己,看到了那四只冷箭的去向。

  就好像守株待兔一样,本是必杀必中的四只袖箭的瞄准点在半路全都改向刘的手中竟然都被他照单全收了。

  除去刚才由肩膀发出的的动作以外,刘全身仍是纹丝未动。既没有后退也没有弯腰。当然,预测他位置而射出的另外四只冷箭。也全都打到了墙和地板上。

  玩弄着抓到手中的冷箭,刘冷笑着斜眼看着斌。

  这么快就使出你拿爭的影缝八卦了?如果是街头艺人的话倒是挺精彩。但是以此作为杀人的手段?向一个对手发出八只冷箭就够了么?

  斌对这挑衅之言充耳不闻,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就算会有什么未能预料的事态打乱了胜负的趋势,只要不被其影响的话,一切也都是枉然。这是深谙暗器使用之道的斌自己所总结的铁则。

  斌仍然对他的压倒性优势毫不怀疑,继续发射着暗器。他改变袖箭的初始速度,分三阶段放出六颗枣核箭,为了弥补弹道的空缺又以弯曲的轨道射出三枚钺来。

  一堆投掷暗器互相追赶,交错着袭击过来。若是试图看破这虚实相间的弹道,反而会被幻觉迷惑而贻误躲避的时机。

  这是百综手的必杀技幻影错综刺。别说躲开,连看清都很难。

  斌的自信,被接连响起的九次的剑戟碰撞声所粉碎。刘丢出拿在手中的方才斌射向他的冷箭,将所有的暗器一个不剩地击落了下来。

  什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轻易地看透秘诀,就连斌也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不可能怎么回事?刚才的袭击怎么会被!?)

  可以这么说,斌所投的暗器之中没有一个是寻常之物。没有装配任何额外的传感的刘,仅凭惜着肉眼的视力是不可能捕捉得到的。即使能捕捉到,但是在那没有强化过的运动神经下,反应也不可能跟得上。

  就好像是对斌所要投射的暗器的一切,包括从方向、速度到种类,都提前预见到了一样。

  (怎么可能)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与斌所练的外家拳法具有本质性的思想差异的,另一种武术体系。

  你说过,看了我的义体结构图了吧。

  刘把手中剩下的袖箭轻描淡写地扔到背后,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聊天一样从容不迫。

  那么,你就没有感到疑惑吗?你应该知道这个义体的开发费吧。没有钢化神经,没有机械化。这样的一个义体,用得着花费这么多的费用吗?

  在斌的脑子里闪現的是,李帮主的主治医生所交出的验尸报告内客。

  (不仅仅是外伤,内脏也受到了毁灭性伤害。死因被推断为由内家拳法的气功术所致)

  如果孔杀害帮主是被冤枉,而实际的下手人是刘的话,那个验尸报告应该也是披捏造的吧。甚至监视录像中的图像证据也被完全篡改了。

  但是,斌也是了解那个主治医生的。他是个没有胆识的小人物。被卷入篡夺帮会这等大阴谋之中,很难想象他会面不改色地对自己撒谎。

  那个医生若是没有撒谎的话被刘所杀害的帮主的死因,真是内伤的话

  混蛋

  不可能。被气功术所杀,对于改造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理由无法解释此种怪事。

  你会气功!?

  是的。我的这个义体,和你们外家的铁人偶在构造上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震惊,但仍在斌能控制的感情范围之内。他还不至于傻到只因为听到这点就失控。

  帮主的血仇,内家拳士。这相当于给这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死斗又增加了两条战斗的理由现在除了斩杀对手以外,再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已经再无需谦让,只有使出最终奥义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斌从两手的义肢里放出最后的两只武器。飞爪和飞铙坚硬的钢铁钩爪,被磨成锋利的半月形刀刃。

  兵器的尾部连着绕在义手卷盘上的单分子超微线,一旦抡出去,所及范围之内的一切都会被切碎成八半。

  去死吧,刘豪军!!!

  猛然间大气轰鸣,凶器卷起了一股旋凤。在这漩涡的中心,刘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宛如漫步于春日里的花园一般。

  如果要比喻现在这场面的话,简直就如升起的条狼烟一般。对着那由飞起的暗器所掀起的旋风、刘像袅袅的白烟一样优雅地转动着自己的身体

  仅仅凭借这种防御的体势。那暗器旋风便根本无法接近他的身体。

  什

  刘的双手搭在无语的斌的肩头。这好像在慰勞他的姿势,已经宣告了死斗的胜负。飞爪也好铙也好。

  都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再重新操控的武器。换用其他武器很明显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在吃惊什么?斌,输给我,就那么意外吗?!!

  一切都超乎想象。到底是何处出错导致了自己的败北呢?现在甚至连这一点都无从知晓。但有一点斌清清楚楚地明白就算这样的回合再重复一百次,那一百次都会是相同的结果吧。

  斌只能瑟瑟发抖。刘轻轻地将其坏抱住,像是欢迎一样拍向他的后背。

  这是黄泉送来的土特产,你尝尝看吧。戴天流气功术秘传奥义

  好象是说什么悄悄话似的,刘将嘴唇凑到斌耳边低语道:

  是紫电掌哟。

  操纵气功的改造人。就像不能理解他的存在一样,斌同样无法想到即将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全身烧灼的痛苦。

  瞅准骚乱结束的时机,在隔壁房间里等候着的谢逸达进到刘的私人房间来。

  像往常一样在椅子上休息的副帮主,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地品着玉杯中的汾酒。

  没有其他的人了吗?

  谢询问的语气里没有透出一点刚刚这里还是战场的痕迹。

  这个房间的一切,都传到外面了吧?

  拼死为青云帮卖命的家伙们,全都出去追杀孔涛罗了。剩下的人中,已经没有能与你相抗衡了特别是,在看到这场战斗之后。

  哼

  谢穿过房间。向角落里发抖的玩赏人偶走过去。斌伟信带来的他私有的人偶拉斯雅,因为眼睁睁地看着主人死去而正处于恐慌之中。

  没有对她施舍一丝的怜悯,谢以专家才会有的冷酷和精准伸出手来,轻轻一用力她便动弹不得了。

  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你和我。

  给帮会拆台的家伙和杀死帮主的家伙一起同流合污?只要还有大义和志气,不管经历多少次轮回转世最终都能重生。不过,青云帮早已完了。

  刘好像在说与无关之事一样叹息道。谢对刘的态度呆呆地默许,把拉斯雅的肢体放在沙发上,连接上从怀里掏出的PDA,开始检查。

  有必要这么做吗?

  当然。还不算完呢。

  谢只有耳朵和嘴巴在和刘交谈,眼睛和指头却在精准地进行着工作。

  应该说是刚好在一年之内解决了。本来不管是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我都会等待着那家伙的归来。

  远处传来的眼神虚无的鬼眼丽人的声音中,好像有什么致命性的缺陷一样,让人听到一种深深的冰冷的回响。

  那是他的义务。为她去疯狂去流血全部都是他的义务。而并非我。

  卷进去很多人啊。

  没关系。一切都是献给瑞丽的。

  做完工作站起身来的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看着变成了义肢的左脚。这动作让刘失声笑了起来。

  那只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左道钳子,你和我一样也是当事人之一吧。

  重写计划的是你。变成如此血腥的方案,看来轮不到我上场了。

  检查完拉斯雅之后,谢对刘的玩赏人偶也了开始了检查。这个并没有失去动力,穿着白色旗袍的人偶,很老实地配合着谢的工作。

  这不是很好吗?不管如何,你的实验成功了。还是把那只脚想成奉献给你引以自豪的研究比较好。

  随你怎么说好了。

  谢一边失望地低声说着,一边看着PDA的显示屏满意地点着头。

  没问题。你的人偶的转写程序还在。如果和其他的设备连接,认出是同种信息构造体的话,就会自动开始转写的吧。

  很好。

  把孔瑞丽的灵魂分成五份,然后重新收集到一个瓶子里当初,发挥这个瓶的作用的本应该是刘的玩赏人偶。

  但是刘却拒绝了,又给谢提供了另外一个方案。因为本来提供舞台的就是刘。所以作为谢来说也只好顺从了。

  这孩子会变化很大吗?

  你不是已经见过有两部分灵魂碎片的孔瑞丽了么?

  嗯。很可爱虽然只能记起我的名字而已。

  在孔涛罗手中的幼女型人偶里,安装了防止找不到她的发信器。收信机在刘手中。正因为此,他在任何时候都能找到另外一个瑞丽的灵魂碎片。

  同为再聚合的结果,却未必能达到相同的变化。现在由两部分组合重生的孔瑞丽所想起来的,应该是不同的记忆碎片吧。

  这样啊

  刘的双眸中闪现出一丝略带自嘲和寂寥的干巴巴的神情。

  最先醒过来的,说不定是憎恨我的瑞丽吧。

  这也并非不可能。如果那段感情是她最无法忘却的话。

  过来。瑞丽。

  刘招手呼唤着旁边的人偶,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地看着她的脸。好像是在生离死别一样。

  我能和你一起生活,很幸福。尽管只是你的一片而已,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要让你忘记所有,只是这样地看着我仅仅对我。

  人偶茫然地迎接着刘的目光,她的脸上当然没有理解主人所说的话的痕迹。

  刘豪军不知道孔涛罗也曾经出自与他同样的理由而落下了悲伤的泪水。因此即使现在看到涛罗如此的苦闷,他也会嗤之以鼻吧。并不期待人偶的回应,但刘在这一年之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样的对话也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求得心里的安慰。

  但是他并没有心怀不满。仅仅有那被分解了的人偶在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见了,我的瑞丽哪怕只是一步也好,回到我的面前吧。

  刘说完便放开了人偶,朝着谢点了点头。

  开始吧。

  迎接侵入刘豪军的私邸的涛罗的是异常的静寂。

  回到上海之后,刘的私邸由于戒备森严所以难以接近。就像之前不得不采取偷袭手段才得以潜入的上海义肢公司一样,它的警戒同样无懈可击。

  但是即使如此,涛罗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没有从长计议的功夫了。即使是和刘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虽然知道这很困难,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别无选择

  (怎么了?)

  涛罗左手拉着默默地跟着自己的瑞丽的手,右手端着出鞘的倭刀,借着里院的阴暗处前行。

  即使大部分侠客们都被派去在整个上海搜索涛罗,但这么少的人手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就好像在宅子里没有一个人一样万籁俱寂。

  如果是圈套的话再带着瑞丽往前走就太危险了。

  瑞丽,藏在这里等着。

  轻声地说过之后涛罗想放开握着的手,但瑞丽却紧紧地抓了过来。

  瑞丽,想和哥哥在一起。

  自从再次启动以来,瑞丽一刻也没有松开过涛罗的手。本来应该在潜入院子之前。先为瑞丽寻找藏身之所的,现在却把她一直带到了这里,这已经很愚蠢了。

  既然迈进了院子,那么就一点点的大意也要不得。以现在这样衰弱的状态,与身手不凡的刘豪军交锋的话结果实在无法乐观。那样的话自己就完全没有余暇保护瑞丽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带进去这样下定决心,涛罗的手悄悄地放到了瑞丽的肩膀上。

  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就能立刻关掉脖颈后的主电源开关。这一想法刚掠过涛罗际之时,瑞丽突然伸过一只手,按住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涛罗的手,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哥哥。

  瑞丽点点头笑着,那笑容和往常一样纯洁无暇。但被她的手按住的那一刻的感觉,搅得涛罗心烦意乱。

  那一瞬间,对她所抱有的情感可能甚至可以说是不道德的。突然改变态度的瑞丽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就如同看透了他的心一样,涛罗被心中莫名的不安包围着。

  我去去就回来。

  如此简短的低语之后,涛罗抛开这种畏惧般的感觉,悄悄地向屋子里摸去。

  在踏入院子深处之时,涛罗就已经确信。

  虽然原因不明,但这个宅子里确实没有任何人。与其说是布置的圈套,莫若说是有什么非常事件发生了吧。

  涛罗谨慎地端着刀,悄声在宅子里搜寻终于到达了看似是主人房间的地方。

  从内部装修的品味倾向来看,恐怕这就是刘的私室了。来到这里,涛罗终于发现了明显的异常事件发生的迹象乱斗之后的痕迹。

  数把投掷兵器散落于地板,抑或是扎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冷箭、钺、枣核箭这都是深谙暗器之道的斌伟信所所擅使的兵器。

  就是那个百综手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决斗吧。

  (但是,是和谁呢?)

  向宽广的房间内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尊古怪的人偶。与其说那是遣骸,倒不如说是残骸更合适。

  那个人偶是涛罗所要寻找的其中一个。应该是将瑞丽的魂魄封印的人偶中送给斌的那一个。只见她以不自然的姿势横躺在沙发上,很明显已经失去了动力。

  头部的孔穴处,一种粘液状的东西正滴落于地板。那是曾经沸腾而液化的有机记忆体,漏出来然后冷却凝固的东西。

  这一現象对于现在的涛罗已经不陌生了,这脱魂燃烧的残滓这个人偶的记忆体已经被吸出去了。

  涛罗再次仔细观察周围,发現桌前的扶手椅都不自然地翻转过来面向墙壁。

  涛罗谨慎地辨认坐在椅子上的人。

  斌伟信坐在那里。轻轻下垂着脖颈,就像是在打盹一样但是那张开的右眼中,比左边的假眼更加污浊的眼球望向混沌。

  所见之处貌似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总之,眼前的迹象表明,神经系统出现了错误,抑或是生命维持系统发生了故障。

  说起能让经过改造的生化人,不留下什么外伤就这么死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是涛罗比谁都再熟悉不过的方法。

  (是电磁发劲吗?)

  熟知戴天流秘技的,除了自己以外涛罗只能想到一个人。但是那个男人到现在还能使用内功应该是不可能的啊。

  可是杀害斌,并且把他的人偶脑中的记忆体提取出来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然后本应在此的还有另一个男人除了这小屋子的主人外别无旁人,这样推断还是比较合理的。

  (难道是刘?)

  满是狐疑的涛罗眼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从已死的斌紧闭着的嘴角处。露出了一个很小的浅粉色物体。

  涛罗将拔出的倭刀刀尖塞进斌的口中,慎重地撬开。一枚薄片轻轻地飘落下来,是桃花瓣。这些东西塞满了干瘩的斌的嘴。

  原来如此。

  仅凭这点,涛罗就毫不犹豫地确定了将斌的遗骸弃之于此的罪魁祸首的信息。

  继续待在这里已然无用。

  涛罗像是排解他复仇未遂的焦躁一般,粗鲁地用倭刀劈了下去。

  斌尸体的上颚以上部分被砍飞了,塞到喉部的桃花全部撒满了房间。这无数的花辫高高地飞舞着,又像羽毛一样悠悠落下,让人不禁想起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的景色。

  当最后一片飞散的花瓣落到地板上的时候房间里再度只剩下死者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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