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章 最近,洁丝妹咩的样子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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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书友同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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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模仿,对各种文明而言是不可或缺的行为,例如婴儿会藉由模仿学会话语。即使是武术和艺术,还有像魔法这样高深的技术,首先也会被要求模仿前人们建构起来的体系来掌握诀窍吧。凡事都是因为先有模仿,才总算能够自成一派。

  应该模仿的对象虽然五花八门,但容易成为模仿题材的是生物。因为耗费十亿单位的岁月被淘汰然后进化至今的生物,身上隐藏著的睿智远远超越寿命顶多一百年的我们的浅薄知识。

  例如大蓝闪蝶尽管不具备蓝色色素,却能藉由超微结构的技巧让翅膀散发美丽的蓝色光辉。只要模仿这种构造,就能创造出散发蓝色金属光泽,宛如魔法般永不褪色的纺织品。

  此外,苍耳这种植物的种子表面分布著弯曲成钩状的刺,这些钩刺会缠在路过附近的野兽毛皮上,藉此让种子被搬运到远方,苍耳纵然自己不动,也能拓展生存范围。模仿这点被创造出来的就是所谓的魔鬼毡。这项发明让人们能够重复将分布著钩状细微突起的一面与铺著会缠绕住钩刺的纤维面黏贴起来或撕开的动作。

  就像这样,生物进行模仿的行为具备一定的意义。所以我才会向洁丝提议这种练习,绝对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兴趣才拜托她的──虽然我这么仔细地说明,但洁丝看来完全无法接受的样子。

  「可是,戴上兔子的耳朵和尾巴,打扮成这种露出度高的装扮,真的能学到什么吗……」

  飘逸的金发上戴著黑色长耳朵、只有贴身覆盖住胸部与下腹部与屁股这些最起码部位的黑色紧身衣、屁股上附带圆圆的尾巴、脖子上戴著假领子、手腕套著袖口装饰。穠纤合度的美丽手臂与秀腿,在暖炉的火焰照耀下闪烁著艳丽的光芒。

  我在小屋里转圈子,一边认真地观察洁丝的装扮,同时加上括号向她传达。

  (当然了。那双丝袜是你首次创造的布料吧。或许还不清楚它的实用性,但尝试这种新素材也是很重要的事。)

  「兔子会穿这种叫做丝袜的东西吗……?」

  这么说来,兔子不会穿丝袜。真奇怪啊。

  美丽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这边。

  「如果是练习创造丝袜的魔法,感觉没有必要模仿兔子。」

  洁丝在小巧的胸前看似不满地交抱双臂。

  哎呀哎呀。真是的,她完全不明白啊。说到臭猪仔,怎能少了兔女郎呢?

  (相信我吧。模仿兔子的技术有朝一日铁定会派上用场。总之现在先练习就对了。)

  虽然洁丝好像感到怀疑,但我并非想让洁丝做各种角色扮演来获得乐趣。绝对不是。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变态。

  「果然这种打扮是为了满足猪先生的期待呢……」

  洁丝看透我的内心独白,解开交抱的双臂,放松了下来。

  「既然这样,您一开始这么跟我说就好了呀。如果是为了猪先生,我愿意做任何打扮喔。」

  洁丝恶作剧似的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尖,彷佛芭蕾舞者般咕噜地转了一圈。纯白到发亮的布料像是要喷出来地出现在洁丝的身体周围,化成漩涡温柔地包覆住她。兔女郎服装溶入那漩涡中消失,朝这边停下来的洁丝变成了纯白的礼服装扮。虽然艳丽的氛围没了,但这副装扮直截了当地展现出她的可爱。

  「您可以大方地称赞喔。」

  (你真的进步神速呢,不愧是洁丝。)

  「我说的不是魔法……是这套服装。」

  洁丝轻轻抓住礼服的裙襬并提起,朝我露出微笑。简直就像一场小型时装秀。

  (插图006)

  (很适合你呢。)

  「谢谢您的赞美!那么,这种装扮如何呢?」

  洁丝用手抚摸礼服,于是有深蓝色丝线从她的指尖彷佛渗出似的蔓延开来,在白色布料上描绘起植物图案。

  (变得有点成熟呢。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猪先生不管我穿什么都会称赞我呢。」

  洁丝看似开心地害羞起来。

  洁丝这阵子迷上了创造衣服的魔法。她最先是从纺纱开始入门,却以惊人的学习速度立刻学会织布,甚至还到达了随心所欲地让布料成形并制成衣服的阶段。

  洁丝也正值妙龄,肯定是对时尚的兴趣激发她这种学习热情。

  我感觉像个教师一样,眺望著天真无邪,开心地把玩著衣服的洁丝。

  (看你这么开心实在太好了。毕竟能快乐学习是再好不过的。我试著提议学习创造布料的魔法是正确的。)

  「是呀,明明学习创造枪械的魔法时一点都不顺利,但试著改学这边后,突然就进步神速了。其实我起初也有点怀疑猪先生该不会只是想让我做所谓的角色扮演来获得乐趣吧。不过……」

  洁丝盯著我看,灿烂一笑。

  「您确实地看透了我的资质呢。」

  (当然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男人企图欺骗这么认真又热心学习的女孩来满足个人欲望──究竟哪里会有那种像猪一样的男人呢?

  当然,看洁丝挑战各种装扮的模样确实很快乐。但那应当不是目的才对,这种锻炼终归是为了让洁丝的魔法更上层楼。设法在没有兽耳和丝袜这种概念的梅斯特利亚准备那样的道具吧!──绝对不是因为这种丑陋的挣扎。

  我回想起让萝莉戴上拜托刀匠制作的眼镜仿造品,为此兴奋狂喜的变态黑猪。我跟那只猪不一样。我能充满信心地主张我跟他有著天壤之别。

  「成功了!」

  传来洁丝的声音,我看向那边。只见蓝色与水色的植物图案美丽地装饰著整件纯白礼服。

  「怎么样呢,会很奇怪吗?」

  (不会。图案也十分细致,我认为非常漂亮。感觉很棒。)

  「我好开心。」

  倘若准备一面镜子,明明就能自己观察打扮,洁丝却没有那么做,她总是会要我帮忙确认她的装扮。向我这个自从升上大学之后就只有穿过休闲裤和格子衬衫,靠千圆快剪理黑发的四眼田鸡瘦皮猴混帐处男徵询意见。

  当然我只说得出再平凡不过的意见,尽管如此,洁丝却总是看似满足地露出笑容。

  「具体而言,您认为是什么地方感觉很棒呢?」

  听到她用雀跃的声音这么询问,我答不出话。我真的对衣服一点都不熟。

  (……长相吧?)

  我开玩笑敷衍过去,于是洁丝缓缓摇了摇头。

  「您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喔。我有自觉自己的长相并没有那么好看。」

  美少女正在说些荒唐话。她还是一样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亏你有一张国宝级的容貌。)

  「才没那回事!只有猪先生会像那样称赞我喔。」

  我突然有点想要揶揄这么认真反驳的美少女。

  (修拉维斯也这么说过喔。一国的王子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错吧。)

  「咦咦咦,修拉维斯先生他……?」

  纯粹的洁丝害羞得连耳朵都红了,不知所措。

  (他还说胸部也不会太大,很不错喔。)

  洁丝瞬间露出不悦的表情。

  「您骗人。修拉维斯先生不可能说那种话。」

  他的确那么说过就是了……

  「会称赞我的容貌,还有会说我的胸部很棒的,在这个梅斯特利亚里都只有猪先生一个人而已喔。您不用勉强自己说谎的。」

  明明称赞衣服好看她会很开心,但就算赞美她的长相和胸部,她也不会感到高兴。女人心实在相当复杂。

  「一点都不复杂。」

  洁丝竖起食指,稍微弯下腰看著我。我的内心独白……

  「听到您称赞衣服会很开心,是因为觉得您认同了我挑选那件衣服的品味。当然,听到您赞美我的容貌,说不开心是骗人的。不过……」

  (品味吗……原来如此,好像可以理解,又不是很懂。)

  「猪先生也是吧,与其被人说看起来很好吃,被人说很温柔一定比较开心不是吗?」

  我试著思考。想像洁丝看著我,说我看来很好吃的状况,还有说我很温柔的状况。

  (的确……不过,被美少女说看来很好吃的话,倒也挺开心就是了。)

  我一边这么传达,同时瞄了一下洁丝。

  「我不是美少女,所以不会那么说喔。」

  (这样啊……)

  我沮丧地垂下猪耳朵。于是洁丝一脸慌张似的摆动双手。

  「啊,不,猪先生看来很好吃!让人忍不住想吃掉!」

  嚄嚄!吃我吧吃我吧!

  「我不会吃喔……」

  洁丝这么说,有些笨拙地笑了。这下我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让你陪我讲这种像恋爱喜剧一样的对话,真抱歉啊……)

  于是洁丝露出疑惑的表情。

  「恋爱喜剧……?」

  糟糕,不小心用了专业术语。

  (就是指以恋爱为主轴的快乐故事。在我以前待的世界很流行。)

  「哦,原来有那种东西呀……以恋爱为主轴的快乐故事……」

  洁丝的表情忽然明亮起来。

  「真不错呢,我也想挑战看看!恋爱喜剧!」

  洁丝紧紧握住的拳头在肩膀前雀跃地摇晃著。我说不定是第一次见到想要挑战恋爱喜剧的女孩。虽然我遇见过的女孩样本数原本就很少啦。

  (可是那个,所谓的恋爱喜剧,没有恋爱对象就办不到喔。)

  我这番话让洁丝轻轻噘起嘴唇。

  「您还在说这种话吗?」

  我们彼此互相注视了一阵子,然后尴尬地移开视线。

  「……啊,不好。已经这么晚了呢。」

  听到洁丝这么说,我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了。并列在附近的针叶树尖锐的三角剪影被强烈的冬风吹得弯向同一边。

  ──从那些树的缝隙间可以看见一颗红色星星。

  在北边天空妖艳闪烁著的北方星(Salvia),别名叫做「祈愿星」。

  「今晚的祈愿星看起来更加美丽呢。」

  是察觉到我的视线,还是看了我的内心独白呢?洁丝也跟我一起眺望著被窗户框架围起来的小型夜空。

  「有种慢慢靠近了北方的真实感。」

  就算我们朝著北边前进,北方的星星也不可能因此刻意靠近──虽然我这么指谪过好几次,但洁丝还是坚持不肯让步。

  ──获得飘浮在北方尽头的红色祈愿星者,能够实现任何愿望。

  据洁丝所言,梅斯特利亚全土流传著这种古老的传说。我跟洁丝离开王都,两人一起踏上寻找那个祈愿星的旅程。

  ……当然,所谓的祈愿星肯定是洁丝找的藉口。事态也暂且稳定下来,刚好可以来趟两人世界的嚄嚄蜜月──虽然并非这么回事,但我擅自推测这一定是为了增广见闻的旅行吧。

  在王都出生、在王都长大、在南方城市当侍女迎接了十六岁生日的洁丝,那之后也是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机会照自己的意思好好逛逛梅斯特利亚。

  以北方星为目标,不断朝北边前进。

  我们持续旅行,目前正通过梅斯特利亚西北部的森林。

  今晚会租借盖在森林里的小屋来过夜,明天终于要到达叫做「拉哈谷」的观光景点了。洁丝看来非常期待的样子,那似乎是她一直想要造访看看的珍藏景点。

  换上睡衣后,洁丝在狭窄的床铺上蜷缩起身体。虽然靠暖炉温暖了小屋里面,但有冷空气从石头墙壁飘散过来。我也在暖炉前方趴下。

  洁丝翻了个身看向这边。暖炉的火焰在她清澈的眼眸中闪闪发亮。

  (怎么了?)

  洁丝盯著我看了一阵子后,悄悄地闭上双眼。

  「不,没什么。」

  有时在就寝前,洁丝会彷佛有什么想法似的,像这样看著我。

  (感觉还睡不著吗?)

  「不,该怎么说呢……我不想睡。」

  (不想睡?)

  「对……希望明天赶快到来。当然,也很期待后天跟大后天……一定有很多快乐的事情喔。」

  洁丝就那样闭著双眼,像在作梦似的说道。

  「我每晚都在想希望明天赶快到来……觉得如果夜晚不会降临,可以马上变成明天就好了。」

  洁丝突然说起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因此我就那样看著洁丝,暂时僵住了。

  (不,睡眠时间很重要喔。在这个国家也有「爱睡的孩子长得快」这句话吧。)

  「……您看著哪里在说这些话呢?」

  我并没有在看胸部啊……

  「原来您看的是胸部呢。」

  她就那样闭著双眼,看透了我的视线!

  (不,我真的没在看喔。我并不会要求胸部长得比现在更大,而且因为棉被盖住,我根本看不见。)

  哎呀──洁丝确认她用棉被盖住的胸前。我将那胸部的尺寸称之为天使的黄金比例。经过缜密计算的自然科学般的美丽结晶,被甚至让人感受到神圣氛围的曲线包裹住的顶级均衡。这绝对不是只要变大就什么都好。

  洁丝放弃似的闭上了嘴,无视我的内心独白。

  「对不起。我知道应该睡觉比较好。」

  洁丝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脸面向天花板。

  「好好睡一觉吧。毕竟明天也要走很多路。」

  (说得也是,那样最好。)

  我们互道晚安,进入梦乡。

  那种温暖的感觉与安稳氛围,当真就像是恋爱喜剧的其中一幕。

  中午过后,我们来到一条大河川。略微混浊的水彷佛要削掉被光秃秃的树木覆盖住的平缓丘陵般,悠然自得地流动著。在蓝天之下,水面非常平稳,木造的小船堆著木桶之类的在河上来往交错。在对岸略高的山丘斜坡上,灌木彷佛格线般排成一列,可以看见被那些斜坡包围住的小城市。白色墙壁与黑色三角屋顶的建筑物拥挤地并列在一起。

  「对面可以看见的应该就是拉哈谷!」

  换上毛茸茸上衣的洁丝看似开心地指向那边。她肩上挂著感觉挺重的皮制包包,完全是要旅行的装扮。

  (附近没有看到桥呢。)

  「从这边开始要搭船前进吧。」

  洁丝发现小型栈桥,她向在栈桥上抽著烟斗的大叔搭话。看来大叔似乎是摆渡人。从皮革外套上也能看出他肌肉发达的上半身。

  我们搭上大叔的船,载浮载沉地渡过河川。

  「小姑娘居然一个人在这种寒冬出门,还真稀奇啊。没看过你这张脸,是旅行者吗?」

  还有一只猪喔。

  当然,船夫大叔听不到我的内心独白。我乖乖地坐在洁丝身旁。

  「对,我正在展开朝北方前进的旅程。我听说拉哈谷是个很棒的地方,所以非常期待。」

  这样啊、这样啊──大叔露出笑容。

  「这个时期有很多葡萄酒上市。拉哈是葡萄酒的名产地。你可以试喝看看。」

  「葡萄酒是吗……」

  围住对岸城市的山丘斜坡跟其他部分不同,看不到大型树木,只有灌木与桩子规律地并排著。那一整片都是葡萄田。这一带的船只上堆积的木桶,也是装著葡萄酒的木桶吧。

  「小姑娘,你不喝酒吗?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

  大叔眯细双眼,看了看洁丝被外套毛皮围住的颈部。他是在确认洁丝是否为耶稣玛吧。看来他似乎消除了忧虑,又立刻露出笑容。

  「那你可以试喝看看。热的葡萄酒也很赞。」

  大叔操作长桨,让船只前进。他发现洁丝很在意刚才受到注视的颈部,露出黄色牙齿,耸了耸肩。

  「虽然我不是可疑人物,但你要多加小心啊。最近治安愈来愈差。像小姑娘这样的妙龄少女独自旅行的话,说不定会被盯上。」

  「谢谢您的提醒,但不要紧的。因为我不是独自一人。」

  洁丝看向我,露出微笑。

  铺设著石板的对岸逐渐靠近。大叔像是忽然想到似的询问:

  「话说回来,小姑娘,你决定好住宿的地方了吗?」

  「嗯,我打算到山上的大宅邸过夜。听说那里是个很棒的地方。」

  大叔点了点头,他的眉毛有些尴尬似的歪曲起来。

  「我是觉得不错,但最近有个奇怪的传闻,听说那间大宅邸周遭有幽灵出没喔。似乎是女人的幽灵。还有人说值钱的东西会不翼而飞。你要多加小心啊。」

  「幽灵……?」

  有著长睫毛的双眼稍微瞠大了。我很清楚,这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好奇心。洁丝美丽的褐色眼眸被冬天的太阳照得闪闪发亮。

  (你很感兴趣啊。)

  ──对。因为,是幽灵小姐喔!

  是顾虑到船夫的视线吗?洁丝用内心的声音向身为一只猪的我搭话。听到幽灵比起害怕,会更想得知幽灵的真面目──这少女就像好奇心旺盛的鬼怪。

  「谢谢您的忠告,我决定到大宅邸过夜!」

  她有认真听我说话吗?大叔露出这种疑惑的表情。但一到达对岸,他便友善地收下搭船的费用,送我们到拉哈谷。

  拉哈谷的街道就如同童话故事般美丽。三四层楼高的建筑物像要互相推挤似的栉比鳞次,格状木框装饰著白色外墙。窗户以花草点缀著,被已经开始落下的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街道对面可以看见葡萄田平缓的斜坡。上方有栋尖塔十分引人注目的大型砌石建筑物。那就是大宅邸吗?

  「好漂亮的街道呢……我一直想要两人一起来造访这里一次。」

  洁丝朝我露出笑容,然后从皮制包包里拿出纸张,用食指稍微触摸了一下。这行为我至今也看过好几次,但不晓得她是在做什么。

  (那张纸是什么啊?)

  即使我这么询问──

  「秘密。」

  也是每次都像这样被敷衍过去。

  洁丝看似很宝贝地收起纸张,「我们走吧。」然后这么开口邀我。

  是因为这几天没有下雪吗?虽然风很冷,但没有积雪。一方面也是因为街道和葡萄田是朝南边的缘故吧。被聚集在建筑物旁边的小型雪山受到阳光照射,正缓缓地开始融化。

  洁丝兴高采烈地踩著轻快的步伐走在石板路上。

  「首先到据说有幽灵小姐出没的大宅邸看看吧!听说那里会以平价将房间租借给旅人。」

  洁丝在转头看向这边的同时转了一圈,迫不及待似的加快脚步。

  (希望还有空房呢。)

  「说得也是呢……啊,这里是酒庄呢!今晚来这里或许也不错。」

  路人一脸怀疑地看著情绪高昂地朝一只猪这么搭话的洁丝。

  (你得小心别喝过头啊,毕竟是一个女孩子……)

  「不要紧喔。因为有猪先生陪著我呀。」

  我觉得过于期待一只猪也很有问题……不过洁丝曾经有一次被型男灌醉的前科。虽然因为那家伙是混帐处男才没事,但那时我被关在房间外面,什么也办不到。

  这么说来,那个型男现在──

  「约会时不可以分心想其他事情哦。您就是这样才会是处男先生。」

  突然被洁丝这么痛骂,我不禁做出兴奋的反应。

  (这是在约会吗?)

  「不然您以为是什么呢?」

  洁丝像在闹别扭似的鼓起脸颊。

  真奇怪。没有女朋友的经历等于年龄的四眼田鸡瘦皮猴混帐处男正在约会。

  而且还被约会对象的美少女痛骂是处男。这种彷佛天堂般的情境真的可以存在吗?

  「您那么想被叫做处男先生的话,我也可以那么称呼您喔。」

  可以吗???

  (称呼一只猪为处男先生的女孩子,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至少叫我哥哥吧。如果是跟变成猪的哥哥在旅行的少女这种设定,应该就没那么奇怪才对。)

  「有道理……?」

  这纯粹只是我想被她叫哥哥看看而已,好像有点牵强吗?

  「您的内心独白从刚才开始就全部泄漏出来喽……可以喔,哥哥。」

  嚄嚄──────!

  最近洁丝一直是这种感觉,服务异常周到。不,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个服务精神旺盛的孩子,但现在更是加倍牺牲奉献。当然,我也不想恃宠而骄,因此我有克制自己,避免说什么想要嗅遍她全身或是想舔遍她全身这种话。

  虽然我只是嘴上不说,内心话还是传递给她了……

  洁丝的耳朵稍微羞红了起来。随后,她像是灵光乍现似的敲了一下手。

  「啊!」

  (怎么了?)

  她面向这边,说了句话。

  「这是恋爱喜剧吗?」

  这句话是以昨晚的对话为前提吧。她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不过,总比被追究我的内心独白好吧。

  (如果是刚才那段互动,说不定有点像是恋爱喜剧呢。)

  「这样啊,是恋爱喜剧吗……」

  洁丝像在细细品味地说道,然后看似开心地笑了。

  旅行的时光缓缓流逝。可以只需要在意对话是否有恋爱喜剧氛围的生活非常和平,感觉相当舒适。

  从危险、谋略和战争中获得解放的旅途。

  追逐星星朝北方前进这种事,简直就像童话故事。

  拉哈谷位于梅斯特利亚的北部,但没有看到士兵的身影。

  王朝──解放军联盟与北部势力的斗争因为封印住暗中活跃的术师而暂且终结,包括这个拉哈谷在内,梅斯特利亚的城市似乎找回了宁静过头的平稳。

  「似乎是要从那边的小巷爬上山丘呢。我们走吧!」

  洁丝看了看木造导览牌,用雀跃的声音指向前方。

  偏离铺设著石板的大马路,只有铺设著砾石的细长坡道。以猪的视线来看,坡道两旁被残留著枯叶的葡萄藤覆盖住,视野并不辽阔。尽管如此,但爬上坡道后,逐渐可以从枯叶缝隙间看见小小的街道与缓缓流动的河川。

  「葡萄好像已经被采收完毕了呢……」

  (他们应该是在秋天采收葡萄,然后让葡萄发酵来制造葡萄酒。现在这时期应该酿造出感觉不错的葡萄酒了吧。)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令人期待。呵呵。」

  这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我们沿著葡萄田中间左弯右拐地爬上山丘,于是可以看见前方有栋大宅邸。与其说是宅邸,更接近城堡。看来很坚固的石墙围住山丘的顶端,感觉几乎是个小型城镇。里面排列著几栋石造建筑物。位于中央的塔有著漂亮的尖锐屋顶,它就是酝酿出古城感的犯人。

  「您看得见吗?据说就是那里会出现幽灵小姐呢!」

  (你这么期待看见幽灵吗?不是还听说幽灵好像会偷东西吗。船夫大叔也说过,你姑且还是多小心点吧。)

  「嗯,没问题的。因为重要的东西我都随身携带。」

  洁丝面带笑容,将包包重新背好。

  「──奇怪?」

  我询问突然停下脚步的洁丝。

  (怎么了?)

  「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影穿过葡萄田跑向那边……」

  就猪的视角来看,洁丝指的方向被葡萄的枯叶遮住,无法看见。

  (那人影长怎样?)

  「穿著白色衣服,好像是金发女性。」

  (她一个人吗?)

  「对……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见到幽灵小姐了呢!」

  (我觉得应该是普通人啦……)

  身为一个不相信幽灵存在者是这么认为的。但这里是梅斯特利亚,剑与魔法的国度。不过是幽灵,说不定就算真的存在也不奇怪。

  我们沿著道路前进,钻过看来像是城门的门扉,进入了大宅邸。我们经由被建筑物围住的中庭,到达挂有招牌的大型建筑物。一进入里面,只见那里是有著明亮的灰色石材与温暖的提灯火焰,感觉相当时尚的小型客厅。有著茂密褐发的高瘦中年男性,正对著桌子在书写著什么。他穿著一身宛如管家般的黑色夹克装扮。

  「哎呀,欢迎光临。是旅行者吗?」

  男人站起身,朝洁丝露出微笑。

  「对,我听说可以在这边租借房间。」

  「原来是这样啊。诚如您所言,这里也兼作旅馆喔。」

  洁丝看似很开心地双手合十。

  「我在想不知能否在这间宅邸留宿一晚……请问还有空房间吗?」

  感觉相当和善的男人抚平茂密的头发,耸了耸肩。

  「当然有,当然有。除了您之外只有一组高龄的夫妇客人,几乎所有房间都是空著的。毕竟现在这种时势,生意难做呢。」

  「那么我想租借一个房间,麻烦您了。」

  男人的视线在洁丝的周围稍微迷惘了一下。

  「要留宿的只有小姐一位吗?」

  「是的,我一个人。」

  洁丝这么说,朝我微微一笑。男人看向我这边,露出感觉很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我一直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猪。只要内在是人类这件事没有穿帮,就能免费住宿了吧。

  「我明白了。那么机会难得,我替您准备位于最里面,可以眺望优美景色的特别房间吧。房间里铺设著最高级的地毯,因此希望您能先拍掉尘土再进房。」

  洁丝慌张地挥了挥手。

  「不用的,我就算不住高级房间也没关系!」

  请别客气──男人这么说,重新面向洁丝。

  「虽然那房间平常会收十倍的住宿费,但今晚恐怕包括您在内,只有两组客人吧……当然,我会用一般的价格提供服务喔。」

  「咦咦咦,真的可以吗?」

  「特别的房间只有两间,所以会是另一组夫妇隔壁的房间,这样您也无妨的话。」

  「非常谢谢您!」

  洁丝支付房间费用,接过钥匙后,男人用手指示通往里面的走廊。

  「我是这栋宅邸的管理员,名叫迪翁。我带您到房间吧。」

  「哇哇哇,好厉害,这边也有房间!」

  洁丝雀跃的模样让人难以想像她之前就住在王宫。她朝我露出笑容。

  我们被带往的房间分成寝室、客厅与书斋三间房,除此之外甚至还附带浴室。色调稳重的家具替石墙房间增添了宁静的奢侈感。地板上铺设著深红色地毯。

  管理员帮忙点燃了暖炉,因此房间慢慢地变温暖起来。据说靠收纳在暖炉里头的红色立斯塔,可以让火焰一整晚都不会熄灭。会为了客房使用立斯塔,表示他们应该是相当富裕的家庭吧──洁丝这么推测。

  我暂时在暖炉前取暖,然后再次转头看了看房间。的确,无论哪件家具都十分讲究,感觉价格不菲。从有著高椅背的椅子,到桌脚前端卷起来的桌子,还有不知何故反过来放的立镜,木制物品都施加著精致的雕刻。

  从客厅与书斋的玻璃窗能够将拉哈谷的景色一览无遗。我爬上洁丝帮忙准备的椅子看向外面,只见开始转变成橘色的夕阳将街上的三角屋顶与河川照耀得闪闪发亮。

  「风景美得像幅画呢!」

  洁丝在旁边发出欢呼声,同时试图打开窗户。但她有些吃力地陷入苦战。

  「奇怪……是窗户上锁了吗?」

  (应该是要一边提起把手一边打开吧。)

  「啊,真的呢。」

  窗户发出喀锵叩的声响,朝外面敞开了。洁丝将身体探出窗外。寒冷的冬风吹进室内,同时将洁丝稍微留长了的金发飘逸地吹动。美少女的香味飘散过来。

  「我不是美少女,也不会散发出香味喔……」

  看到用鼻子嗅著气味的我,洁丝有些退避三舍似的说了。

  美少女就是美少女,而且美少女的秀发怎么可能不会发出香味呢……

  洁丝看似害羞地离开了窗户边。窗户被风吹动,砰一声地关上,把手也因为那股气势往下掉。

  「风很大呢。」

  (景色很好的代价就是在这座山丘上没有任何会遮挡风的东西嘛。)

  「说不定夏天会很凉爽,感觉很舒适呢。」

  洁丝一边说,一边扑通地让身体陷入沙发。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坐起来的感觉吗?她很快就站起身来,看向我这边。

  「虽然想好好放松一下,但机会难得,要不要去参观一下迪翁先生说的酒窖呢?」

  我点头同意。听说这栋大宅邸的地下有地窖,用来让葡萄酒熟成并保存,管理员表示希望我们务必能去参观看看。

  我们关好房门,回到刚才的大厅,只见迪翁还是一样对著纸张在书写什么。是注意到脚步声吗?他看向这边,和善地笑了笑。

  「喔,小姐您好。是要去酒窖吗?」

  「对,我想在出门用晚餐前顺道参观看看。」

  「欢迎欢迎。喂,阿纽!来帮客人带路。」

  迪翁朝里面这么呼唤,于是过了一会儿后,跟迪翁非常相似的苗条少年看似慵懒地走了过来。他穿著白色衬衫与黑色裤子,还披著皮革外套。年纪或许比洁丝小几岁吧?头发是褐色长发,跟迪翁一样茂密。

  「怎么,要带去哪?」

  是叫阿纽吗?从他对迪翁说话的语气来看,是迪翁的儿子吗?

  「去酒窖喔。你带客人到酒窖那边,帮他们开门。」

  「是是。」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后转头看向洁丝这边的少年,忽然停止了动作。洁丝朝他露出微笑,他便羞红了耳朵,迅速地移开视线。

  喂,别迷上她啊,少年。你是一见钟情就难以自拔的阿宅吗?

  我故意从猪鼻子发出哼声,但阿纽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我的存在。他靠近洁丝,就那样将视线朝著别的方向说道:

  「要出发了,跟上来吧。」

  阿纽装出冷淡的模样,很快地迈出步伐。

  迪翁一脸慌张地朝洁丝轻轻低头致歉。

  「他是我儿子阿纽。态度这么糟糕,实在很抱歉啊。我让他代替前阵子离开这里的耶稣玛帮忙宅邸的工作……但他好像不适合做这种事。」

  「不会,谢谢您特地向我说明。」

  洁丝小跑步地追了上去,以免跟丢阿纽。我也紧跟在后。

  「迪翁先生似乎很忙碌呢。他好像在计算葡萄酒的出货量。」

  (原来如此,我还想说他一直在写什么,毕竟正值旺季啊。)

  我们沿著阿纽消失的楼梯往下走,只见害羞的少年在最底下等候著我们。

  那是个天花板相当低、被灰色石材围住的阴暗空间。

  「你刚才好像在说话,有谁跟你一起来吗?」

  阿纽没有跟洁丝对上视线,这么询问。

  「啊,不,没什么……是自言自语。」

  洁丝笑著敷衍过去,同时俯视我这边。阿纽也跟著看向我,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继续往前进。洁丝说话的对象是只猪。这个少年也压根儿没想到我居然是一只会思考的猪吧。

  不知为何,感觉洁丝的身旁好像有点让我坐立难安。

  咚咚、叩叩──两人的脚步声这么回荡著。

  「你明明是个女人,却独自来这种地方啊。」

  阿纽拿著提灯沿著阴暗的通道前进,同时这么说了。

  「嗯,我正在展开前往北方的旅程。」

  「你看起来很年轻,不会有危险吗?」

  他状似天真无邪地询问著,似乎不是什么坏男人。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强的喔。」

  (的确,如果是这栋宅邸的规模,感觉凭洁丝一个人就能让它爆散了啊。)

  我这番少年听不见的牢骚,让洁丝稍微呵呵笑了。

  丝毫不晓得洁丝会使用魔法的少年,似乎对洁丝所说的「强大」很感兴趣。

  「要安全地旅行有什么诀窍吗?」

  这少年问的问题还真是奇怪。

  「我想想……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果然还是有可靠的人物陪伴在身旁喔。」

  没人陪你不是吗──阿纽露出这种疑惑的表情,转头看向洁丝。

  「算啦。这里就是酒窖。参观完跟我说一声,我会来锁门。」

  阿纽只说了这些,便从腰上的钥匙包拿出一大串钥匙,打开堵住拱门状石墙的木门。

  「附带水龙头的木桶的酒可以喝,但记得适可而止喔。你就算喝过头我也不会来救你唷。」

  阿纽将提灯交给洁丝后,很快地返回刚才前来的道路。

  在通往酒窖的入口上方,用梅斯特利亚的言语写著像是格言的文字。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口渴而活,只要有水就行了……」

  洁丝念出声来。

  「是什么意思呢?」

  (可以试著用逆否命题来思考看看吧。)

  「逆否……什么呢?」

  (是逆否命题。「若○○,则××」的叙述句,可以换句话说是「若非××,则非○○」喔。假如「若是洁丝,则为平胸」这句话是正确的,「若非平胸,则非洁丝」也是正确的吧。)

  「我要生气喽?」

  洁丝手上拿的提灯火焰猛烈地变大了。

  (别烧我……只是举例啦。)

  「啊,抱歉,就是说呢。难得您好意向我解释……」

  刚才那样完全是我不好,我觉得洁丝用不著道歉就是了……

  (回归正题吧。这句标语的逆否命题会变成怎样?)

  洁丝再一次抬起视线。

  「将意思和前后顺序反过来思考就行了对吧……如此一来……如果有除了水之外的东西,就不是只为了满足口渴而活……这里有葡萄酒。我们并非只为了满足口渴的存在──这句话是想这么说吗?」

  她一点就通。

  (是那样没错吧。葡萄酒这种文化,可以证明人类是光只有滋润喉咙并无法获得满足的奢侈生物──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原来如此……那么,这表示对胸部尺寸说三道四的猪先生,也是光只有胸部并无法获得满足的奢侈生物呢。」

  不是吧,怎么会变成那种结论啊?

  (进去看看吧。)

  洁丝笑咪咪地点头同意我的提议。

  酒窖是石造的地下室,阴暗室内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排列著满满的酒桶。浓密的果实香气与木桶的橡木材香味让人心旷神怡。洁丝关上门后,将提灯放在地板上,温柔地挥了挥右手。

  好几颗光球连续从洁丝的手心跳出来,轻飘飘地移动到天花板附近,照亮了整个酒窖。酒窖似乎相当广阔,前方还有好几十公尺的样子。

  「有很多葡萄酒呢。如果是一个人来喝,不晓得要花上几年才喝得完呢……」

  洁丝一边讲著相当可怕的话,一边兴致勃勃地迈步前进。

  「这一带的是今年的葡萄酒呢。木桶上写著一二九年。」

  一二九──王历一二九年。

  是一名少女的愿望在梅斯特利亚掀起风波的一年。那阵风波伴随著少女的父亲之死平息了……

  洁丝发现了附带水龙头的木桶,发出很开心似的声音,用魔法变出感觉能装两公升液体的玻璃啤酒杯。

  (咦……你应该不会打算用那杯子喝酒吧。)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于是洁丝用像在恶作剧的眼神看向这边。

  「这是开玩笑的,别当真。」

  洁丝的啤酒杯转眼间就缩小起来,变成较小的的玻璃杯尺寸。

  我松了口气,洁丝在我身旁将鲜艳的红色液体从木桶倒入杯子。

  「嗯呵呵呵呵。」

  她从开喝前感觉就已经很危险了,真的没问题吗?

  「感觉暖──呼呼的呢~好像不是冬天一样~!」

  洁丝蹦蹦跳跳地沿著傍晚的葡萄田往下走,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虽然风很冷,但洁丝把原本毛茸茸的外套换成了简便的夹克,底下是昨晚的白色礼服装扮。是酒醉让她血管扩张,身体变得温暖起来了吧。我似乎也被飘散在酒窖的酒精味弄醉了,感觉轻飘飘的,彷佛置身梦境。

  「啊──那里就是我们的房间喔~!」

  虽然觉得「──」跟句尾的「~」有些多余,但就别在意那种细节了。我抬头仰望洁丝指的方向,只见陡峭的城墙上相当高处的地方,可以看到用绽放著白色花朵的盆栽装饰的窗户。应该就是我们留宿的房间没错吧。有四扇窗户相邻著。我们那间房的客厅与书斋,还有据说是老夫妇留宿的隔壁房的客厅与书斋,加起来总共四扇。

  我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洁丝已经先迈出步伐。这个醉鬼。

  我追在尽情享用了今年、去年、前年这三种葡萄酒的少女后方,也沿著葡萄田的山丘往下走。以蓝色与水色图案点缀,洁丝十分中意的白色礼服在傍晚鲜明且强烈的红色照耀下,轻飘飘地美丽舞动著。

  大约两小时后。

  在之前看上的酒庄享用了晚餐与更多葡萄酒的洁丝,带著我兴高采烈地爬上回程的山丘。这时天色已经完全变暗,葡萄的枯叶被月光照亮成白色。比那些枯叶更加明亮闪耀的是穿著白色礼服的洁丝。纯白的布料虽然在傍晚时染成了彷佛会融入枯叶似的红色,现在却宛如吸收了月光般,在黑暗中鲜明地浮现银白色。

  「啊啊啊────!」

  破折号大放送的洁丝突然大叫出声,我吃惊地停下脚步。

  (怎么突然叫这么大声?)

  洁丝压低声音,指著前方。

  「那边!请看那里。」

  可以看到在葡萄田里头,有白色的什么东西朝大宅邸那边移动。虽然从猪的视角来看还是一样有许多视野盲点,尽管如此,这次多亏了月亮,可以清楚地看到,白色的什么东西有著人类的形状。而且正好是以人类在跑步的速度消失到城墙后方。

  「我们追上去吧!」

  明明别那么做就好了,洁丝却朝著白色的什么东西那边快步地跑了起来。

  (天色很暗,你要小心脚边啊。)

  就在我才这么向她传达时,洁丝撞上了什么。

  「对不起!」

  尽管重心失衡到差点跌倒,洁丝仍勉强重新站稳了。她似乎是跟冲出来的某人撞上了。

  「别在这种夜晚奔跑啦。很危险吧。」

  那感觉慵懒的声音十分耳熟。是大宅邸管理员的儿子阿纽。

  「对不起,忍不住就……因为我看见了幽灵小姐。」

  听到洁丝这么解释,阿纽一边站起身,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说幽灵?」

  「对,是穿著白色衣服的女性。她跑向那边了。」

  洁丝笔直地指向大宅邸的后方。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吧。」

  对于根本没确认那边,就一脸无奈地摇头否定的阿纽,洁丝突然开口询问:

  「莉德涅丝小姐是指哪位呢?」

  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我也歪头感到疑惑。

  (洁丝,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向阿纽,只见他脸色苍白到彷佛真的看见了幽灵一样。

  「什……你是耶稣玛吗?」

  「不是喔。虽然我能听见内心的声音。」

  洁丝稍微弯下腰,像在试探似的看著阿纽的眼眸。一脸惊讶的少年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酒会告诉我们任何不真实的事情──这是老爸常讲的话。虽然不知道你在睡迷糊什么,但为了自己好,劝你还是别喝太多喔。」

  阿纽只留下这番话,便用跑的回到大宅邸那边了。

  洁丝还对幽灵感到挂念吗?只见她东张西望地环顾周围。

  (……莉德涅丝是指什么啊?)

  「是阿纽先生的脑海中忽然浮现的话语。我觉得应该是人名……」

  洁丝是魔法使。她不只能听见猪的内心话,也能看透人的心声。

  (人名有时也会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吧。)

  好想躺在瑟蕾丝妹咩的大腿上。

  「姆──」

  洁丝看透我的内心独白,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就算见异思迁的猪先生是这样,我认为阿纽先生也不能相提并论。说不定幽灵小姐的名字就叫做莉德涅丝小姐喔。」

  (嗯,说不定的确是那样啊……)

  因为酒醉而朦胧的脑袋实在涌现不出太大的兴趣。即使得知幽灵的名字,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吧。

  不过洁丝还是一样目不转睛地看著葡萄田。

  「跟丢幽灵小姐了呢……可是猪先生的确也看见了对吧?」

  (是啊,刚才的确有个穿著白色衣服的某人在呢。虽然不晓得是不是幽灵。)

  「她是否还待在附近呢?」

  洁丝那股气势就彷佛随时会开始探索整座山丘般,但我摇了摇头。

  (用刚喝了酒的身体在冬天夜晚到处徘徊不太好。你现在可能感觉很温暖,但那只是血管正在扩张,掉以轻心的话身体会逐渐变冷喔。难得有机会住到高级的房间,怎么样,要不要从上面的窗户找找看呢?)

  洁丝思考一阵子后,点头同意了。

  「这么说也是呢。我们回房间吧。」

  虽然洁丝对任何事都兴致勃勃,但她十分通情达理。我们我们爬上山丘,钻过城门,回到了大宅邸。

  入口的大厅处似乎有些吵闹。

  「俺就说这张椅子坐起来最舒适啦!」

  「所以说老公,这里不是房间,是大厅呀。你打算在这里睡觉吗?」

  「俺就说要在这张椅子上睡啦。为啥还得走路才行啊?」

  脸上起了红斑的白发老人邋遢地坐在椅子上,打扮得相当漂亮的老妇人在他前面手扠著腰,火冒三丈。老妇人注意到洁丝,轻轻点头致意。

  从状况来推测,看来这位老妇人似乎是因为喝醉后无法沟通的丈夫不肯回房间,正感到棘手的样子。

  「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洁丝客气地这么询问,但老妇人露出死心的表情,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这是家常便饭。他很快就会变安分的。」

  「你说谁会变安分?俺以前可是有海上之狮子这个外号,勋章也是──」

  「是、是,我知道了,老公,既然是狮子,就请你稍微正经点坐著吧。」

  照顾丈夫的老妇人催促我们可以先行离开,因此我们离开现场,回到了房间。

  一回到房间,洁丝立刻从窗户确认外面。

  (能看见什么吗?)

  我试著询问。但洁丝一脸遗憾地退后几步,让身体陷入了皮沙发。

  「不,看不见幽灵小姐呢……」

  (那果然只是普通的路人吧?)

  「您说在这种葡萄田的山丘上吗?客人明明只有我们跟那对夫妇。」

  这的确是个谜。

  就在我用靠不住的脑袋思考可能的解释时,洁丝悄悄地对我说道:

  「我有点羡慕那对夫妇。」

  一看之下,只见洁丝有些闹别扭地把玩著礼服。

  (洁丝也想喝醉成那样吗?)

  「不是的!……他们散发出一种一直陪伴在对方身旁,很了解彼此的感觉不是吗。」

  (毕竟是老夫老妻嘛。)

  「我觉得那样真好呢。」

  是喝了葡萄酒的缘故吗?洁丝异常多话。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沙发隔壁,因此我走向那边,蜷缩成一团。

  我以为她会抚摸我,但洁丝依旧面向窗户那边,不断把玩著礼服。我不该忆起瑟蕾丝吗?看来也暂时无法躺她大腿。

  冬天的寒风在窗外吹著,薄云彷佛在滑行似的通过月亮前面。

  我茫然地回想起那对老夫妇。我也不是不明白洁丝所说的话。一言以蔽之,那两人十分相配。两人在一起这件事非常自然,而且感觉两人也很清楚这点……真好呢──我同样不禁这么心想。我很羡慕那对老夫妇。

  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啊──」

  洁丝突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怎么了?)

  「糟糕,礼服弄脏了。」

  我爬起身一看,只见洁丝那件白色礼服的大腿处沾到泥巴,形成黑色污渍。难得礼服这么漂亮,但这污渍看来很难清除的样子。

  (污渍能去除吗?)

  「嗯,没有问题。」

  洁丝将手比在污渍上方。礼服的纤维轻飘飘地解开扩散,然后又一边进行复杂的动作,一边恢复成原本的布料。只有形成污渍的泥土成分被留在半空中。洁丝挥了挥手,泥土便像被风吹散似的消失了。

  (魔法还真方便啊……)

  就在我们聊著这些时,老夫妇的争论从走廊上传来。

  「你还想喝酒吗!当心再也起不来哟。」

  「你讲这什么话啊?不能喝酒的话,不如死了还比较痛快。」

  老人沙哑的声音比刚才稳重了一些。

  「别说傻话了,要是死了就连酒也不能喝啦。」

  说话声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在门扉的开关声响起后听不太清楚了。不过与隔壁房间相邻的书斋那边,还能隔著墙壁稍微听到争论的声音。两人似乎都能言善道,尽管语调相当稳重,但两人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正当我感到滑稽地听著老夫妇的争吵时,发现那声音再次变激动起来。

  声音没多久便大声到这边也能清楚听见,最终有一方用跑的冲到走廊上,离开了现场。

  正当我感到茫然时,脚步声回来了。但并非一人份的脚步声,有好几人──恐怕是三人份的脚步声。可以听见他们打开抽屉的喀嚓声响,我跟洁丝互相对望。

  看来似乎不是单纯的争吵了。

  这么一来,实在让人担心不已。我们来到走廊上。隔壁房间的门一直敞开著,客厅的灯光照射到阴暗的走廊上。

  「怎么了吗?」

  洁丝这么搭话,于是管理员迪翁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吵闹真是抱歉。妇人似乎弄丢了戒指……」

  「那是我丈夫在纪念日送我的戒指!虽然红宝石太招摇,我不怎么喜欢,但也不能丢在旅途中不带回家呀!」

  阿纽也在房间里帮忙进行大搜索。老人是在这段短时间内醉意涌上来了吗?只见他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在温暖的房间里,他彷佛随时会睡著的样子。

  一问之下,据说老夫妇是去这栋大宅邸的酒窖喝葡萄酒,直到刚才。之后老妇人在入口的大厅处哄著喝醉的丈夫。听说放在房间的戒指就是在这段期间消失不见的。房间的门似乎有牢牢地上锁。

  「明明就放在桌子上,怎么可能弄丢呢!」

  老妇人激动地大吼,迪翁一脸为难似的询问:

  「您记得一清二楚吗?」

  「那当然了。我跟我丈夫不同,没喝那么多酒。」

  「有没有可能藏在您随身携带的物品里……?」

  「没那个可能。毕竟我是将戒指放在摊开的手帕上呀。有可能只留下手帕,带走戒指吗?」

  「不过,既然您说房门有上锁,就表示……」

  伤脑筋了。照这样骚动下去,实在吵得让人静不下心。

  正当我跟洁丝呆站在稍微踏进房间的地方时,老妇人忽然发出「啊」的一声。

  「我还想说风怎么这么冷……」

  只见窗户稍微打开了。老妇人匆忙地走到窗边,砰一声地关上窗户。把手喀嚓一声地往下掉,她将窗户上锁了。

  「哎呀。」

  老妇人似乎注意到什么,他看向迪翁。

  「虽然我有锁上房门,但窗户没有上锁呢。」

  「说不定是那样,但这外面是悬崖喔。您看,就像这样……」

  迪翁走到老妇人身旁,再次打开窗户。然后他让茂密的头发随著夜风飘扬,同时指示著下方。

  「……嗯?」

  迪翁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怎么了吗?」

  洁丝也前往那边。我跟在她的后面。

  迪翁似乎对窗外的什么东西感到在意,但就凭猪的视线无法看见那东西。值得感激的是迪翁伸手将他在看的东西拿进了房间。

  那是横长的盆栽。虽然种植著白色花朵,但是因为不小心倾斜了吗?有一半泥土撒落出来,花也不见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不祥的预感命中了,迪翁蹙起眉头看向洁丝。

  「外面是悬崖,因此无法从下面爬上来……但可以从隔壁房间沿著窗户移动呢。」

  被偷走的戒指、打开的窗户、被弄乱的盆栽。间接证据明确地将隔壁房的我们捏造成犯人。而且猪是无法沿著窗户移动的。

  「咦咦咦,请等一下!我没有偷东西!」

  洁丝慌张起来。迪翁也将盆栽放到地板上,露出为难的模样低头道歉。

  「实在很抱歉,居然怀疑客人……但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

  不过,假如没有其他可能性,就等于洁丝会是犯人。

  老妇人用怀疑的视线看向洁丝。

  「说到底,你为什么会独自来这种地方过夜呢?」

  洁丝惊慌失措地看向我。可以感受到所有人一脸疑惑的视线朝向我这边。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唯一的旅伴是一只猪──这点肯定让洁丝显得加倍可疑。

  我稍微感受到一种像是不知该把猪脚放哪才好、心急如焚的坐立难安感。

  ──猪先生,怎么办呢?

  (不要紧,我很清楚洁丝并非犯人。真相一定会有证据。先设法证明你的清白吧。)

  话虽如此,但由猪来作证也很奇怪,而且要是被说我们是共犯,就百口莫辩了。

  陷入一阵沉默。洁丝慌张地寻找辩解的话语。

  「既然盆栽的土撒出来了──」

  这么开口说道的是阿纽。他依旧面向著下方,用平坦的语调说道:

  「何不调查她的衣服看看?如果衣服被泥土弄脏了,就表示是这家伙偷走了戒指。」

  洁丝一脸茫然地站著,老妇人睁大眼睛确认洁丝的白色礼服。但礼服并没有被泥土弄脏。

  「看来没有污渍呢。」

  这是当然的,因为洁丝刚才用魔法清除掉了。

  我看向少年那边。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感觉好像看见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至于洁丝则是整个人惊慌失措,似乎没那个余力去反驳。

  「脱掉她的衣服就行了吧!」

  一直坐著不动的醉鬼老人突然大声地这么说了。

  ……啥?

  「倘若是她偷的,表示戒指现在也在她身上吧;倘若她没偷,她身上就不会有戒指。只要把她的身体从头到脚仔细调查清楚就好啦。如果她身上没有戒指,就放她走吧。」

  「咦,怎么这样……」

  可怜的洁丝害怕地往后退。

  居然说要脱她衣服?把身体从头到脚调查清楚?怎么可能让你们做那种事。

  可以看洁丝裸体的只有我而已。

  血液沸腾起来。无论要做什么,我都会证明洁丝的清白。我已经猜到犯人是谁了。事情很单纯。之后只要按照顺序用逻辑推论出真相即可。为此必须……

  (洁丝,你照我传达的内容发言吧。)

  ──猪先生……

  我不需要手表型麻醉枪还是领结型变声器。只要我来代替洁丝推理,洁丝代替我说话就行了。

  (听好了,首先是……)

  我简洁地告诉她该做的事情。

  洁丝紧张地咽下口水,开口说道:

  「请稍等一下……我来说明今晚发生的事情。」

  洁丝恐怕比预测中更坚定的反驳,让人们的视线都紧盯著她不放。

  在所有相关人物齐聚一堂的房间内,名侦探洁丝慎重地述说起来。

  「首先是确认。有件事我想先弄清楚。」

  洁丝突然强硬起来的语调让老人蹙起眉头。

  「什么啊,小丫头别讲得好像自己很懂……」

  洁丝尽管有些畏缩,仍笔直地面向阿纽那边。

  「打开窗户的是阿纽先生对吧。窗户并非从一开始就开著的。是刚才在找戒指的时候,阿纽先生打开了窗户。」

  洁丝出人意料的反驳让空气冻结住了。

  「为什么?」

  阿纽板著一张脸这么回嘴,他的额头上浮现紧张的汗水。

  「这房间很温暖对吧。当然是因为有暖炉。但是,假如这对夫妇去喝葡萄酒的期间,窗户都一直开著,会有什么结果呢?要是打开窗户,就会有非常寒冷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房间的温度理应会下降才对。然而这房间很温暖,因此就表示窗户之前是关上的。」

  是逆否命题。

  老妇人回想起来。

  「的确如此呢。我记得回到这房间时,感觉很温暖而松了一口气,对吧,老公。」

  「嗯啊。」

  老人含糊不清地说道。阿纽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嘴颤抖个不停,不发一语。

  洁丝按照我传达的内容对少年穷追猛打。

  「阿纽先生有这房间的钥匙对吧。他帮忙打开酒窖大门时,我看见他拿出了一把钥匙串。据说迪翁先生把这栋宅邸交给阿纽先生管理,所以那把钥匙串应该也包括房间的钥匙在内吧。不是吗?」

  似乎就跟推测的一样,迪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看向儿子。

  「阿纽,你该不会……」

  「但是,阿纽先生并非犯人。」

  洁丝这么断言。包括阿纽在内的所有人,看来都难以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如果老夫妇不在时,窗户是关著的,握有房间钥匙的阿纽应当很可疑才对。

  不过洁丝按照我拟定的大纲展开推论。

  「因为阿纽先生没有动机。他是这栋大宅邸的继承人,并没有缺钱到需要偷窃吧。况且要是因为窃盗让这栋宅邸的评价一落千丈,结果会伤脑筋的还是阿纽先生。只要握有钥匙,遭到怀疑的可能性就很高,所以很难想像他会特地挑在自己的宅邸偷窃客人的物品。」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谁做的好事呢?」

  听到老妇人这么问,洁丝用认真的表情说道:

  「是幽灵小姐。」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这栋宅邸有幽灵小姐赖著不走。是会偷东西来恶作剧的幽灵小姐。阿纽先生今晚是不是不小心被幽灵小姐偷走了那把钥匙串呢?」

  当然不可能是那样。这完全是个谎言。洁丝看向阿纽,用内心的声音传达:

  ──我知道真相。我会帮忙解决。请您在这边点头肯定。

  被逼入绝境的阿纽别无选择。他点了点头。

  「你说幽灵?那种事教人怎么相信呀。」

  老妇人像是被侮辱了一般,气得满脸通红。在她后方突然响起很大的声响。在这个彷佛开玩笑的时间点上,桌上的灯自行倒落了。紧接著是入口的门扉叽一声地打开了。没有任何人站在门扉附近。

  跟计画的一样,老夫妇和迪翁都吓得脸色苍白起来。

  「阿纽先生,请您老实地坦白。将窗户开锁的是阿纽先生对吧。但那并非为了嫁祸给我。是因为您觉得好像在窗户外面看见了幽灵小姐。」

  ──请您点头。

  阿纽照洁丝所传达的点头同意。一切都按照我的计画在进行。一边预测其他人的反应,一边扰乱现场,掌握主导权来随心所欲地操纵人。这个手法就跟以前从瑟蕾丝身边夺走诺特时使用的手法一样。

  管理员迪翁感到混乱似的抱著头发茂密的头。

  「居……居然有幽灵……实在难以置信……但实际上的确……」

  桌灯自行倒落,没有任何人碰触的门扉打开了。当然是洁丝的魔法。这并非幽灵,而是我跟洁丝创造出来的幻影。

  「窗户的锁是阿纽先生刚才打开的,所以照理说不会是我沿著墙壁闯进这个房间。我的嫌疑已经消除了。请给我一点时间。阿纽先生跟我一定会从幽灵小姐手上抢回戒指给各位看。」

  洁丝用充满自信的态度这么说道,因此老妇人跟迪翁都不禁点头同意。

  「阿纽先生,我们走吧。有事情想要请您帮忙。」

  洁丝拉起阿纽白皙的手,来到走廊上。我也跟在后面。

  (你真会演戏啊。)

  我这么传达,于是洁丝转头看向这边,眨了眨眼。

  我们沿著走廊前进,离开老夫妇的房间。我们带著阿纽,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进入。

  (好啦,迅速地说出真相吧。)

  房间十分寒冷,只有月光照射,相当阴暗。洁丝让阿纽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到隔壁。我在地毯上坐下,向洁丝传达应该说的话。

  「偷走戒指的犯人是阿纽先生对吧。毕竟您手上有钥匙,要进房偷窃轻而易举。但是,您觉得那样自己说不定会遭到怀疑对吧。所以才会打开窗户、弄倒盆栽,设局让我遭到怀疑。」

  为了更准确地说明,洁丝补充说道:

  「阿纽先生刚才不得不打开窗户,说不定是因为风太大,在偷戒指时事先打开的窗户又再次关上的缘故呢。」

  这栋宅邸的窗户是外开式,要是吹起强风,就会擅自关上。用来代替锁的窗户把手也会在窗户关上时自动掉下,将窗户上锁。

  然后这么一来,就会减少一个间接证据。必须设法解释在老夫妇离开房间时,窗户是打开的这个谎言。

  阿纽没有做任何反驳。

  「我这么确信是在阿纽先生说我的衣服可能弄脏的时候。虽然您好像隐瞒著心声,但得知我的衣服并没有弄脏时,您无法彻底掩饰住惊讶之情呢。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葡萄田跟我撞上的时候,阿纽先生确实用泥土弄脏了我的衣服才对。」

  带领老夫妇到酒窖后,阿纽用他手上的钥匙偷走戒指,并在那时打开窗户,弄倒盆栽,伪装成像是隔壁房的洁丝偷走了戒指一样。由于要补强证据,他才会在葡萄田等待洁丝出现吗?为了多一层保障,反倒让他自掘坟墓。不过这并非阿纽的失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洁丝居然能用魔法在瞬间清除掉泥土吧。

  唔──传来像是哽住的声音。是阿纽在哭泣。

  「对不起……」

  阿纽原本企图嫁祸给洁丝。明明如此,洁丝却温柔地将手放在阿纽的肩膀上。少年被泪水弄湿的脸庞看向洁丝。

  洁丝用宛如天使般的声音轻声说道:

  「把偷走的戒指还给那对夫妇吧。我会帮忙让大事化小。能请您将戒指交给我吗?」

  「……我放在外面。」

  阿纽用鼻音这么说了。

  「能请您拿过来吗?」

  「我知道了。」

  阿纽面向下方,离开了房间。

  阴暗的房间瞬间安静了起来。

  (万一遭到其他人怀疑时,自己身上带著戒指就麻烦了。所以他才会藏在外面吧。)

  洁丝对这么推测的我露出笑容。

  「猪先生早就看透一切了呢。」

  (我没办法看透一切。仅限于能看透的事情。)

  我像个班长似的试著耍帅,于是洁丝如同字面般松了口气。

  「我放心了。」

  (嗯?你有什么事瞒著我吗?)

  「啊,没有。只是想说如果您能看透衣服,就伤脑筋了……」

  看透唯一一件内裤的是外表看似家畜,智慧却过于阿宅的……四眼田鸡瘦皮猴混帐处男!

  (算啦,来确认之后的步骤吧。)

  ──好的。

  洁丝用心电感应这么回应我,这样无论阿纽何时回来都不用担心。

  (拿到戒指后,就装成像是在追赶幽灵般,冲进那个房间。麻烦你随便用一些魔法假装成像是有幽灵在场一样。就装成是幽灵撞上了那个喝醉的老人,让事先用魔法悬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戒指掉落到老人的膝盖上。这时的重点是洁丝要大吵大闹。让其他人先把视线紧盯在洁丝身上,避免有人不小心发现了你用魔法悬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戒指。)

  这是在魔术中常见的诱导视线的手法。

  洁丝深深点了点头。

  过了一阵子后,阿纽露出像是在守灵的表情,回到房间。他颤抖的手将附带大颗红宝石的戒指递给了洁丝。

  「不可以抢走别人很珍惜的东西喔。」

  洁丝接过戒指,轻轻抚摸阿纽的头。

  事情直到最后都按照计画顺利进行了。虽说是幽灵这种过于离奇的犯人,但幽灵存在的证据就摊在眼前的话,也只能相信了。洁丝宛如除灵师般断言「这栋宅邸再也不会有幽灵出现了」后,大家看来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成功地把被嫁祸到自己身上的罪状推卸给幽灵,藉此得以守护了不小心犯下偷窃行为的可怜少年的人生。没错,少年有让人同情的余地……

  我们回到自己的房间。洁丝似乎完全酒醒了。她坐在床上,对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的我露出浮现问号的表情。

  「那个,猪先生。」

  (怎么了?)

  「我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这么说来,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洁丝。

  「就如同猪先生告诉我,然后我向大家所说的一样,阿纽先生并非缺钱用,他没有偷窃戒指的动机。为什么阿纽先生不惜嫁祸他人,也要偷走戒指呢?」

  (是为了幽灵。)

  我的回答让洁丝不满地鼓起脸颊。

  「我在跟您说正经事喔。」

  (我也是正经八百喔。)

  「真的吗?」

  (当然了。洁丝也看见了幽灵不是吗?)

  我们在葡萄田目击到的幽灵。穿著白色衣服的金发少女。

  (那是叫做莉德涅丝的耶稣玛。)

  「莉德涅丝小姐……啊──」

  洁丝试图追赶幽灵,跟阿纽撞上时的对话。

  ──你说幽灵?

  ──对,是穿著白色衣服的女性。她跑向那边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吧。

  ──莉德涅丝小姐是哪位呢?

  ──什……你是耶稣玛吗?

  (提到幽灵的话题时,阿纽想起了叫做莉德涅丝的人。理由很简单。因为就如同洁丝所言,被说是幽灵的存在,真面目就是莉德涅丝。)

  「原来如此……但是,您怎么知道莉德涅丝小姐是耶稣玛……」

  (我试著思考了可能因故隐匿在这栋宅邸旁边生活的,会是怎样的人。这时我想起了管理员说过的话。)

  ──他是我儿子阿纽。态度这么糟糕,实在很抱歉啊。我让他代替前阵子离开这里的耶稣玛帮忙宅邸的工作……但他好像不适合做这种事。

  「莉德涅丝小姐最近迎接了十六岁生日,必须离开这栋宅邸……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启程,一直逗留在这附近……是这么回事吗?」

  (应该就是那样吧。)

  ──你明明是个女人,却独自来这种地方啊。

  ──嗯,我正在展开前往北方的旅程。

  ──你看起来很年轻,不会有危险吗?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强的喔。

  ──要安全地旅行有什么诀窍吗?

  前往酒窖途中的对话,这么一来也有了意义。

  (阿纽知道莉德涅丝在这附近逗留的事情吧。说不定他还帮忙藏匿。为了有一天必须启程的莉德涅丝,需要一笔旅行资金。因为不想被人知道莉德涅丝还没有启程,才必须私底下偷偷赚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摆渡的大叔所说的「大宅邸周遭有幽灵出没,会偷值钱的物品」,换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潜藏在大宅邸附近的耶稣玛,与为了那个耶稣玛偷窃的少年──这两人的秘密聚焦成像,变成了叫做幽灵的幻影。)

  真是让人揪心的内幕。

  「我……根本不晓得是这么回事,还很期待看见幽灵小姐……」

  垂头丧气的洁丝双眼浮现出看似悲伤的色彩。

  那是为他人著想的善良少女感到自责的色彩。

  (所谓的人类是从脑袋先诞生的生物。会想得知不可思议之事的真相,就跟猪会想看饲主的内裤一样,是非常理所当然的欲望,那种欲望本身绝对不是什么错误的事。)

  洁丝看来无法接受的样子。我补充说明。

  (无论是真相还是内裤,就构造上来说会不小心看见的东西是无可奈何的吧。如果你认为不应该揭露真相,就把那个秘密悄悄地收在内心的抽屉里,不就好了吗?)

  洁丝暧昧地摇了摇头。

  「自从猪先生告诉我求知这件事的美好之后,我就变得无论什么事都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我明明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却毫不在乎地冒昧探听别人的秘密……」

  原来她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吗?

  (洁丝,唯一一个真相并非属于任何人的东西。想知道真相并非坏事,而且从能看见的事实推论出真相,也不是坏事。纵然真相是对某人而言不利的事情,或是宛如怪物般可怕的存在也一样。)

  「怪物……」

  洁丝缓缓地重复我的话。

  (只要有跟那个怪物面对面的觉悟,无论是谁都有追求真相的权利。我反倒觉得不去正视怪物的存在比较危险呢。)

  我笔直地看著洁丝好像可以理解又无法接受的表情,向她传达。

  (好奇心是洁丝的武器,用不著感到羞耻,反倒可以引以为傲喔。)

  在陷入沉默一阵子后,洁丝柔和地露出微笑。

  「谢谢您。」

  房间变暗了。在窗帘外面,月亮似乎被云朵遮盖住了。橘色火焰在暖炉里缓缓地摇晃发亮。

  「……对不起,难得出门旅行,却讲了这么阴暗的话题呢。」

  (不,我完全不介意。毕竟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聊这种事情吧。)

  洁丝忽然像是放松下来似的笑了。

  「对了!毕竟很幸运地住到好房间,就这样入睡感觉也有点浪费。来做些好玩的事情吧!」

  (好玩的事情……?)

  「对,庆祝暂且击退了怪物。毕竟旅行就是要玩得开心才行。」

  洁丝似乎想到什么好主意,她从床上站起身。

  「这房间里有各种家具。我来变成猪先生指示的装扮,摆出猪先生指示的姿势如何呢?」

  (你的服务也太好了吧。)

  就好像恋爱喜剧的女主角不是吗?

  「这是为了感谢猪先生帮我洗清冤罪。无论是什么打扮,我都会穿给您看喔。」

  她刚才说无论什么打扮都会照做……

  不行不行。对方可是十六岁的纯真少女。这边必须思考如何在健全的范围内做出绅士般的请求,与洁丝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

  所谓的健全打扮是什么样子呢?例如穿著迷你裙的女警怎么样呢?警官是维护治安的职业,因此很健全吧。好想被她逮捕看看。

  护士服呢?护理师是协助病人和伤患疗养的职业,因此一定很健全不会错。好想一边被她说忍耐一下喔一边被她打针。

  巫女装束应该也很棒吧。那是一份神圣的工作,换言之就是很健全。请她帮忙驱散像猪一样的烦恼或许也不错。

  或是稍微换个想法,也有婚纱这种选项吧。当然是露肩婚纱。请她摆出等待誓约之吻的表情如何呢?不,不行。没有对象就无法成立啊。毕竟我是一只猪,很难从新郎视角去观赏吗……

  洁丝笑咪咪地耐心等候猪的长时间思考。

  (我决定了。)

  我这么传达,于是洁丝将手贴在胸前。看起来简直就像已经有觉悟会听到无比色色的指示。

  「原来您打算做出无比色色的指示呢……」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我什么时候做出色色的指示了?)

  「可是昨晚……」

  这么说来,我好像梦见了兔女郎啊……

  (放心吧,不是色色的方向。)

  「这样子呀。」

  (如果是洁丝现在的技术,应当不是多难制造的衣服。我这就向你说明,麻烦听清楚了。)

  我按照顺序进行详细的说明,回答洁丝提出的问题,在反覆试验后,那件衣服总算完成了。我留在客厅,只请洁丝移动到书斋换上衣服。姿势也完美地指定完毕。

  「可以喽。」听到她这么说的声音,我前往书斋。虽然客厅依旧阴暗,但灯具的柔和光芒从书斋流泻出来。

  然后,只见那里有个女高中生。

  黑色及膝裙。白色的长袖女用上衣附带大片黑色衣领。是水手服。蓝色领巾替少女的清纯锦上添花。

  金发JK(注:日本对于女高中生的略称)轻轻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阅读著书本。

  「您很慢喔,学长。」

  (插图007)

  阅读喜好跟我很合得来,总是会向我搭话,身为图书管理员的可爱学妹。她今天放学后也在图书室的老位置一边阅读有些艰深的纯文学,一边等候我的到来。

  虽然窗外已经完全是夜晚了……

  感觉眼泪好像要喷涌而出。这是国高中都就读男校的我不曾存在的青春。照理说是已经十九岁的我再也无法挽回的心动瞬间。

  我站在书斋入口,在僵住的猪脚上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响起了洁丝呵呵的笑声。

  「您这么喜欢这副打扮吗?」

  (用满分一○○○分来评分的话,这应该有一○○○○○○○○○○分。)

  「咦咦咦!我好开心!」

  JK洁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了这边。长度到膝下的黑袜与室内鞋。是JK,这里有JK。我的眼前有一位美少女JK。

  「JK……第一次见面时,猪先生好像也在脑海中思考著那样的事情呢……学长很喜欢JK呢。」

  清澈声音的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砍入我的脑袋。

  为何!为何我进了什么鬼男校就读啊!

  居然不惜舍弃这种青春!我真是……!

  不,冷静一想,就算我进了男女合班的学校,结果大概也是根本没有女孩子会看我一眼吧……

  学妹在我的眼前蹲下,目不转睛地看向这边。

  「学长是充满魅力的人物。我想应该没那回事喔。」

  (谢谢你啊……能有这么温柔体贴的学妹,学长很开心喔……)

  听到金发美少女JK这么说,好像会不小心信以为真。但事实并非如此。不管怎么挣扎,我都是个四眼田鸡瘦皮猴混帐处男。绝对不可能是这么美好的JK会抱持好意──岂止如此,甚至也不可能是会被注意到的存在。

  「……猪先生,您没有其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吗?」

  洁丝露出看似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窥探著我的双眼。

  唔嗯,有什么吗?硬要说的话,感觉有点希望她可以一边叫我猪,一边踩在我身上……

  「不可以是那种愿望。」

  洁丝看透我的内心独白,先一步表示拒绝。真遗憾。

  「我实在不忍心踩在猪先生身上……」

  我沮丧地垂下猪耳朵,于是洁丝连忙这么补充。

  「啊,那么,这样子如何呢!」

  洁丝站起身,咳了两声清喉咙。她在胸前双手合十后……

  「我……一直喜欢著学长……请让我变成学长的恋人……!」

  嚄嚄!我最喜欢专情的学妹角色了!

  洁丝接著手扠腰,将脸撇向一旁。只见她脸颊泛红……

  「学……学长这种人,我只把你当成比猪还不如的存在喔!」

  嚄嚄嚄!傲娇最棒啦!

  不晓得是怎么做的,洁丝迅速地消除了脸颊的红晕。她稍微瞠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后……

  「嗳,学长……刚才跟你聊天的女人,那是谁……?」

  嚄嚄──!病娇也很棒!好想一辈子被她束缚!

  明明是自己主动扮演的,洁丝却看似害羞地忸怩扭动双脚。

  「那个……怎么样呢,我有变成猪先生想像中的JK吗?」

  平日的指导奏效了。享用了全套王道属性而饱餐一顿的我,勉强挤出话语回应。

  (有,实在棒透了。)

  「太好了!」

  是因为正在旅途中,心情很快活吗?洁丝经常配合我的癖性,做些让我开心的事。然后我一感到开心,洁丝也会露出非常高兴的样子。

  虽然她贴心到感觉有些不自然,但像洁丝这样的美少女,这种程度是小菜一碟吧。虽然现在刚吃过晚餐。

  面对真相这个怪物后,气氛变得有些冰冷,洁丝帮忙重新温暖了氛围。

  在癖性博览会告一段落后,洁丝坐到沙发上,开口询问:

  「……猪先生,这是恋爱喜剧吗?」

  看来洁丝似乎很中意恋爱喜剧这个概念。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美少女透过角色扮演让处男感到开心这种事,只能称之为恋爱喜剧吧。

  (应该就是恋爱喜剧吧。我觉得很有那种风味。)

  「这样子吗……恋爱喜剧很好玩呢。」

  洁丝一边看著朦胧的夜空,一边感触良深似的说道。

  时间也已经迈入深夜。我决定向洁丝提出今天最后一个愿望,好好睡一觉。

  洁丝躺在床上,我则是躺在地板上就寝。

  我拜托洁丝先脱下来的水手服就放在我身旁。

  今晚我会笼罩在被脱下来的水手服香味中进入梦乡。

  隔天早上,我们婉拒迪翁希望我们多休息一会儿再走的邀请,决定离开拉哈谷。

  洁丝在启程前找到阿纽,将用麻布裹住的大包袱交给他。

  「请打开看看。」

  阿纽照洁丝说的打开包袱一看,只见里面装著折叠整齐的美丽衣裳。并非只有一套,总共有三套衣裳,每套衣裳都有精致细腻的刺绣。

  「只要卖掉这些衣服,虽然没有那个戒指那么值钱,但我想一定能有一笔收入。您需要钱对吧。请务必卖掉这些衣服,让它们派上用场。」

  深感意外的眼神回望著洁丝。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温柔呢?我之前明明企图陷害你……」

  「我应该说过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强的喔。」

  弯起手臂并露出笑容的洁丝,看起来的确非常强大。

  「那么,我要出发前往北方了。」

  「你已经要走了吗?去北方?为什么……」

  「这是秘密。」

  洁丝像在恶作剧似的露出笑容,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鼻子。没有处男被她这么一碰还不会坠入情网的吧。可以看见少年的耳朵羞红起来。

  「再会了。」

  我跟洁丝走出大门,沿著葡萄田往下走。爽朗的冬天早晨。葡萄的枯叶沐浴在朝阳下闪耀发亮。

  我们又再次以祈愿星为目标,朝北方展开旅程。

  洁丝表示接著要前往温泉胜地的话语,让我的猪心小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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