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四话 贝尔曼赢得米雅的信赖

  抵达贝尔曼子爵领地的米雅受到盛大欢迎。

  「米雅殿下,承蒙您特地光临我的领地……我和所有领民都为偌大的喜悦而流下欢喜的泪水。」

  出来迎接米雅的贝尔曼说出这句话,以有点夸张的动作欢迎她。

  然后他的发言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米雅想起进到城市后看见的光景,感到有些困惑。

  ──欢迎太过盛大了,感觉很可怕……

  城镇的居民走出建筑物,为了迎接米雅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还有米雅坐的马车会通过的路上洒满花朵。米雅一行人在铺满花朵的道路上前进,沐浴在居民们「愿光荣与帝国的睿智同在!」的赞美声中。

  没有任何夸大,米雅非常受到欢迎!

  没错……自从冬天的庆生祭以来,米雅在帝国内的人气水涨船高。

  特别是这个贝尔曼子爵领地,由于领地内有「皇女镇」,米雅甚至比皇帝本人还受欢迎。

  米雅虽然大感吃惊,但身旁的贝儿一脸得意地说:

  「贝尔曼子爵领的诸位作为亲皇女派,帝国内战时也有帮助过我。」

  「亲皇女派……嗯……是这样啊。总觉得有点诡异……」

  前一个时间轴米雅于饱受饥荒所苦的地区受到咒骂,对她来说心中有无法坦率接受众人赞美的部分……

  「不过,我不想失去这些赞美声呢。」

  然后那天米雅被用盛大的晚宴热情款待。

  米雅面对摆上桌的那些多到吃不完的丰盛料理,忍不住绽放出笑容。不过她又马上摇头。

  「贝尔曼子爵,感谢你的招待。我就心怀感激地享用了……」

  「不敢当。」

  贝尔曼露出愉快笑容。米雅觉得也许不该做出泼冷水的举动……但判断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她下定决心开口。

  「但是今后我不希望你太浪费粮食。」

  「啊……?」

  贝尔曼讶异地张开嘴巴,米雅尽可能地用听起来很冷静的语气向他解释。

  「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恐怕从今年夏天开始,各地都会陷入粮食不足。我希望你能努力节约,准备面对那个时期。」

  老实说米雅不认为贝尔曼会乖乖听话。考虑到他的性格,甚至反而会引起反感……

  ──即使如此,不先说出来就感觉心情不舒畅。啊,可是……

  米雅向目瞪口呆的贝尔曼补充了一句话。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部分人,所以请你不要太张扬。」

  为求慎重,不事先警告不知道他会在哪里说溜嘴。毕竟他是过去为了追求土地的大小,跟鲁多路冯边疆伯爵杠上的男人。

  这次的情报搞不好他会用来跟别人炫耀。米雅不太乐见这种事。

  「只有少部分人……少部分……」

  「对,只有我选中的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一般来说,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随便跟别人说会被用奇特的眼光看待吧?」

  米雅明确地提出警告。「你要是随便到处乱讲,你也会被用奇特的眼光看待喔!」「你只要记在心里,努力节约就好!」

  ──总之,这样说的话,他就不会拿来当作炫耀的话题。虽然无法肯定他愿不愿意相信而努力节约……

  因为在想事情,米雅漏听了贝尔曼的呢喃。

  「那就表示……是信赖我才愿意跟我透露……」

  用像在颤抖的声音说出的低语……

  「啊,还有,皇女镇要麻烦你了。不可以让孩子们挨饿喔。」

  这样一说,不知为何,贝尔曼神情严肃地点头。

  「好的……那是当然的。即使要牺牲我的生命,我也不会让米雅公主殿下的城镇曝露在危机中……」

  米雅对着发下如此豪语的贝尔曼摇头。

  「你不用那么做。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逞强,马上联络我。路德维希随时都待在帝都,你不要有所顾虑直接联络他吧。」

  虽然很感谢他的干劲,但米雅还是希望他尽早联络。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这样会比较容易处理。逞强搞到无法挽回,米雅绝对想避免这种事发生。

  没错,明明听不懂,就不可以装懂。必须要尽早表达听不懂!

  ──可是这里也是一样,比起跟帝都求救,求助于鲁多路冯边疆伯爵感觉会更迅速。不过因为过去的包袱他没办法这么做吧……还真是困难。

  「那个……?」

  「嗯,没事。那么来用餐吧。」

  虽然做出不必要的奢侈行径会让人困扰,但这是两回事。美食都端到眼前,米雅无法当个不吃的「无欲公主」。

  米雅是「食欲公主」。

  「所以,关于明天的行程,我会按照预定前往学园视察。我想跟校长伽卢瓦先生,还有讲师爱纱公主见面……」

  「我明白。我已经安排了马车和护卫,今晚请您在寒舍休息。」

  接着贝尔曼深深鞠躬。

  「感谢您信赖我,愿意告诉我这种秘密。我会努力达成您的期望。」

  「嗯,我很期待喔。」

  米雅随口回答了一句,但是其实根本没在听。

  因为眼前放了很多蘑菇的炖菜,看起来非常美味!

  ──嗯,居然在炖菜里放蘑菇,还真是有前途呢!很厉害嘛,贝尔曼子爵!

  米雅对贝尔曼的信赖度提升了100!

  米雅是「菇欲公主」。

  隔天,米雅一大清早就离开贝尔曼子爵宅邸。

  附带一提,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觉的米雅都能够早起。虽然仅限没有决定要偷懒而开始睡回笼觉的时候。

  坐上马车带着护卫要前往的是盖在静海之森外面的皇女镇。

  乘坐摇晃的马车一阵子,不久米雅的眼前出现一片广大的森林。

  「啊,感觉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呢。景色有了很大的改变,所以我没发现……」

  米雅用带着若干惊讶的声音喃喃自语。

  森林前方建了一栋满巨大的建筑物。

  即使说满巨大,当然仍比不上圣诺尔和白月宫殿。即使如此,感觉也跟一般贵族的宅邸差不多大。

  还有在建筑物开辟出周围广大的农田。车道两旁放眼望去都是宽敞的农田,简直像是穿过农田前往学园。

  「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吧。那些该不会是实验用的农田?」

  明明是还有些凉意的季节,田里却是一整片绿意盎然。

  「不是杂草呢。都整齐地排成一列,受到细心照料。旁边的那栋小屋是用来观察吗……嗯,真是太棒了。」

  毕竟这座学园最大的目的是发明耐寒的小麦。

  因此米雅强烈感受到环境逐渐完善,非常地满足。

  就在此时。

  「那就是圣米雅学园吧,米雅姊姊。」

  贝儿在米雅身旁发出欢呼声。那个声音把米雅拉回现实。

  「圣米雅学园……是那个名字呢。」

  虽然米雅仍无法接受学园的名字,但计划都已经启动那也没办法。

  ──不过是名字就欣然接受吧。

  原本……她已经像这样认命……!

  随着校舍越来越近,能看见周围盖了几栋住家。围着校舍兴建的那些房子数量还很稀少,实在称不上是城镇,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该放在最优先的是小麦的研究。

  没多久,马车停在学园校舍的正面。

  下了马车的米雅重新望向校舍……忽然产生异样感。

  校舍前方盖了一栋奇怪的小屋。

  那是很奇妙的建筑物。上面有屋顶,三面都用墙围起来,却有一个墙面是完全敞开,不适合给人居住的建筑物。看起来简直像是盖来从风雨中保护里面某个东西的神庙。

  而安放在那座神庙里面的东西……一瞬间扫过视野角落,像是白色雕像的某个东西……米雅对那东西产生不好的预感。从那里散发出的不祥气息让一股寒意窜过背部。

  真讨厌,真不想看……虽然这样想,米雅还是战战兢兢地看往那个方向……

  「什么!」

  她不禁哑口无言。

  竖立在那里的是发出彩虹光芒的雕像。

  大小大约是米雅身高的两倍。大到要抬头仰望!那是头上长着角的马和摸着马的脖子露出开朗笑容的少女雕像。那个少女的脸庞总觉得跟米雅有几分神似……

  ──不,逃避现实也于事无补!那个……毫无疑问是我的雕像!

  米雅想起庆生祭时父亲告诉她的事情。

  ──父皇说过贝尔曼子爵想要建造雕像。也就是说,这就是那个雕像是吧。

  庆生祭时的雪雕只要变温暖就会融化消失,但这个不一样。虽然不知道木造的雕像能维持形体几年,但一定能够留存很久吧。

  ──贝尔曼子爵什么都没说……该不会是打算当作惊喜吧?我、我才不要这种惊喜!

  米雅的雕像穿着像森林妖精会穿的一体成形衣服。背上居然还长出翅膀。仿佛是妖精……根本完全就是妖精的模样。

  ──这、这个实在太过幻想,不会很难为情吗?

  历史上将自己与神等同视之的掌权者并不少。将自己的模样描绘成拥有绝对力量的神,就算是傲慢,也并非无法理解的想法。

  ……可是把自己跟可爱的妖精等同视之的掌权者想必很少吧?

  毕竟这样很害羞……应该说很尴尬。毫无烦忧地露出天真无邪笑容的雕像,那个笑容真的很可爱,所以更让人感到害羞。

  这样很害羞!

  简直像是米雅下令打造外貌是美丽妖精的自身雕像不是吗!?

  「米雅公主殿下,您觉得如何呢?这个雕像您还满意吗?」

  沉稳的声音从微微颤抖的米雅身后叫她。

  一转过头去,这座圣米雅学园的校长伽卢瓦就站在那里。

  「啊,贤者大人,您好。」

  米雅轻轻提起裙摆──

  「感谢您为这所学园尽心尽力……」

  深深鞠躬。

  「您过奖了。您给了像我这把老骨头有成就感的工作,我才是感谢无比。」

  接着米雅介绍完身旁的贝儿,再度仰望雕像。

  「不过,这个雕像是……」

  「嗯,这是鲁鲁族的族人打造的东西。为了展现对米雅公主殿下的忠诚……」

  原来如此,这个雕像的确是力作。制作者的热情光是用看的都能强烈地传达出来!

  「一开始打算做这个的三倍大小,但是我阻止了对方。我说米雅殿下不太喜欢夸示自己,所以不喜欢巨大雕像。」

  ──喔,很棒的建议!非常适当的建议,不愧是贤者伽卢瓦。

  「所以做成身高的两倍左右就好……」

  ──啊啊!可惜!就只差一步!为什么不反对建造雕像这件事呢?

  米雅在心中发出悲鸣。

  「此外,有人提出把本人的模样直接做成雕像,但我说比起那样,不如做看不出是本人的美化,顺便加入据说米雅殿下很喜欢的奇幻故事要素如何……」

  ──唔,这种程度的美化,连我都能轻易地看出来。毕竟这座学园的校名就是「圣米雅学园」嘛……话说回来,仔细一看,雕像的脚边写着《圣女米雅与独角马的嬉戏》!

  好不容易做了看不出是谁的美化,这下都白费了。

  ──有没办法请他们拆除啊?

  发出彩虹色光芒的雕像,那肯定是跟独角马的发簪一样削切这座森林的树木制成。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朴素美感。

  可能是注意到米雅的视线,伽卢瓦追加说明。

  「据说是切割生长在森林最深处、树龄数百年的巨木。对鲁鲁族来说是神所赐予的最顶级木材,但他们说既然是要建造米雅殿下的雕像,那很乐意提供。」

  ──唔……的、的确,鲁鲁族很重视森林的树木。光是踢一脚就曾经差点被射死。单纯的树木都那样,换成树龄数百年的巨木的话,好、好意真是沉重。

  「鲁鲁族削出来的雕像,表面再用帝国的最新技术加工。这方面是贝尔曼子爵的安排……这是象征双方跨越过去的隔阂,透过对米雅殿下的忠诚而团结合作的雕像。」

  ──真是感人的故事!非、非常感人的故事!让人心头温暖的美好故事,实在说不出拆除这种话!

  很快就察觉到这件事的米雅……闭起眼睛,呼地叹了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

  「那还真是美事一桩呢。我、我能够当这种雕像的原型,感、感动到都要哭了。」

  ……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某种感情,米雅用颤抖的声音说。

  那么,米雅虽然因为自己的木头雕像而消耗很多精力,但她马上打起精神,接着踏进校舍。

  刚一走进校舍,孩子们列队像是要欢迎米雅。

  而且最前排站着米雅认识的孩子们。

  「哎呀,你们是……」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哇,你该不会是瓦库路?好久不见了呢。」

  最早出声的是鲁鲁族族长的孙子瓦库路。

  因为头发剪得很整齐,又穿着学园的制服,米雅一瞬间认不出来。

  「你过得好吗?」

  「嗯,过得很好。虽然念书有点辛苦……」

  ──嗯,我想也是,果然啊。

  米雅深感同情。念书这种事,如果可以不用做还真不想做。

  因为正在想着这种事情,看到站在瓦库路旁的少女,米雅的脸颊差点要抽搐起来。

  「米雅殿下,如同您做出的保证,我能够念书。谢谢您。」

  用恭敬的语气说话并鞠躬的是孤儿院的才女赛莉亚。

  「喔、喔……嗯,你看来很努力真是太好了,赛莉亚。」

  米雅看着那张脸,身上稍微冒着冷汗。

  以「我要把你这家伙也拖下水!」的精神让赛莉亚进入学园,并安排她加入接受伽卢瓦严格指导的特别班级,米雅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刚才那句该不会是在挖苦?米雅一边感到困惑,一边露出敷衍的笑容。

  「那个,你还好吗?有没有遇到难受的事情?」

  嘴上虽这么说,被那个路德维希的师父拼命灌输知识,怎么可能不难受……真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米雅内心不断反省。

  「如果有难受的事情,不要顾虑尽管跟我说。我会替你想办法。」

  总之先想办法补救。

  毕竟找别人的碴,要承担后果的还是自己。为了之后不会遭到复仇,应该说,为了让她难以进行复仇!米雅尽全力展现出温柔的一面。胆小的谋略家米雅充分发挥长才!

  听到这句话,赛莉亚的眼眶泛着泪水。

  ──噫!难、难受到会哭吗?还是说恨我恨到会流泪!?

  米雅差点就要慌张起来……

  「米雅殿下,谢谢您。我没问题,老师对我很好,能像这样念书根本像在作梦。」

  赛莉亚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后露出笑容。

  「是、是……这样吗?你别逞强要跟我说喔。」

  接着米雅看向另一位少年。

  「你好,久违了呢,赛洛。」

  米雅全力对重要的关键人物露出谄媚的笑容。

  毕竟新种小麦能不能诞生,全看他有没有干劲。必须尽量讨好他。

  「您好,米雅公主殿下。」

  赛洛鞠躬。但是他的脸上浮现出像是有些在闹别扭的表情。

  「哎呀?怎么了吗?」

  「……不,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但声音听起来不太开心。就在这时,赛莉亚忽然靠近……

  「那个,米雅殿下。赛洛大人好像很羡慕您在与我跟瓦库路说话时的亲切态度……」

  「赛、赛莉亚。请你别多嘴!」

  赛洛连忙阻止赛莉亚。他的脸颊稍微泛红。

  ──哇,怎么这么可爱!?

  看到这一幕,米雅(22)不禁对少年心动!没用的成熟大姊姊!!

  ──总觉得阿贝尔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男孩子就是这种生物吧!

  她忍不住觉得很温馨,笑容自然从嘴角流露。

  「呵呵呵,你看起来很有活力真是太好了,赛洛。」

  接着她自然地改变态度。赛洛一瞬间先是愣住。

  「嗯、嗯。谢谢您,米雅殿下。」

  接着他脸红地说。

  面对可爱的反应,米雅感到心情愉悦。

  ──呵呵呵,光这样就能让他拿出干劲那很廉价啦。要是他不振作点,小麦就无法研究出来,希望他能努力。

  米雅在心中想着非常现实的事情,同时看向更后方的孩子们。

  「咦,后面那些孩子是?」

  在那里的是十位左右的小孩。

  米雅的目光一移到他们身上,大家就都紧张到表情僵硬。

  「大部分都是经由新月地区的神父先生介绍。还有透过鲁多路冯边疆伯爵的介绍,也有几位是附近边疆贵族的小孩……但因为设施还不完善和那个反农思想,尚未有任何一位中央贵族的子弟。」

  米雅很干脆地回答这么说明的伽卢瓦:

  「嗯,不用硬是要叫他们来。」

  毕竟这座学园的头号目的是让赛洛•鲁多路冯开发出耐寒的小麦。那些感觉会碍事的贵族子弟根本派不上用场。虽然这么想,米雅还是补充一句:

  「等学园的名声提升,人们自然会聚集过来。」

  那一半是在拍伽卢瓦的马屁,另一半的目的是……「学园招不到人不是她的错喔!」在推卸责任!

  学园做出成绩的话就会有人慕名而来=没有人来是因为学园没做出成绩=不是我的错!

  当米雅正对完美的自我防卫逻辑感到满足,有一位女性朝她走来。

  「米雅殿下,欢迎您远道而来。」

  「啊,爱纱公主,你好。」

  把视线移过去的米雅看到爱纱的衣服,稍微面露惊讶。

  「抱歉我穿成这样,米雅殿下。」

  爱纱苦笑着抓起自己的衣服。

  她穿的是用厚重又便宜的布料,简直像平民会穿的衣服。

  「这是贝路尚农民使用的工作服。因为要去田里总不能穿礼服……」

  「喔,是这样啊。嗯,我可以摸一下吗?原来如此,先不管外观,是很棒的布料呢。感觉很坚固,下次去采蘑菇时就穿这个……」

  ……对研究心无旁鹜的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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