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王者们的狂宴 Act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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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冬木市市区向西直线距离三十多公里处。

  一条国道东西纵横,划过远离人居之地的山区。沿着这条道路的是一片青葱翠绿的密森林,彷佛被排山倒海而来的住宅地开发热潮所遗忘。

  这块地区有着许多神秘的谜团。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国有土地,实际上这里却是私有地,属于一个只有名号,但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外资企业所有”要是真的去收集关于这块土地的情报,最初能打听到的都是一些奇怪的都市传说。

  传闻中在这座深邃森林的最深处,有一座『梦幻之城』。

  这当然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鬼故事。这里虽然尚未开发,可是如果在距离都市区开车不需一小时就能到达的近郊有这种奇怪建筑物的话,怎么可能不造成话题。事实上,为了丈量这一带的土地,过去曾经进行过几次空拍,但是从来没有在这片原始森林中拍摄到人工建筑物。

  但是每隔数年,这个传闻好像就会突然又被群众想起来似地,在人群之间口耳相传。

  带着三分游兴踏入森林冒险的小孩子或是迷路的郊游者面前,有一座壮丽的古老石造城堡蓦然出现在浓雾当中。传说那座城堡是一座十分不可思议的宅邸,明明像是废墟般空无一人,但是却整理得乾乾净净,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无人居住的地方。

  当然没有人会把这个传闻当真,顶多只有一些没有题材可写的三流杂志在夏天时拿来应应景,刊登在灵异特集中的一页而已。

  知道这座城堡真的存在的人,只有一些极为少数的魔术师。

  这是一座每隔六十年就会迎接主人到来,成为战时根据地的妖异之城。

  这座城堡是一片受到幻觉以及魔术结界层层保护的异度空间,除了极偶然的状况之外,绝对不可能被外界发现。知道这座城堡真实来历的人,都将这片深邃的森林称为『艾因兹柏恩森林』。

  当圣杯战争在冬木之地开始的时候,艾因兹柏恩家之首约布斯塔海特不屑在竞争对手远坂家的直属领地上设置据点,便诉诸财力将距离冬木最近的灵地整块买下来,当作艾因兹柏恩的根据地。时值第三次圣杯战争的前一夜,人世间正面临第二次世界大战到来,是一个充满紧张氛围的时代。

  传说艾因兹柏恩家将整片广大的原始森林当做结界,从外界隔离出来,把一座副城原原本本地从艾因兹柏恩本地改建到那里。由此可以窥儿他们那家族惊人的财力以及深沉的执着。但是最让人感到讽刺的是,购买土地时的伸介或是在当地的隐蔽工作,都是由远坂家奔波劳碌。

  沉闷的气氛不知道让爱莉斯菲尔叹了几口气。

  「——觉得累了吗?爱莉。」

  切嗣对她这么问道。爱莉斯菲尔立刻收起忧郁的表情,微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没什么事。继续吧。」

  听她这么催促,切嗣继续开始解说关于冬木市的诸多情报消息。一张范围遍及冬木市全区的地图摊开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地脉的中心有两处。一个是第二管理者远坂家的宅邸;还有一个不用说,就是圆藏山。这一带周边的灵脉都汇聚在这座山,详细状况就如同亚哈特老人所说的那样——」

  会议场所选在一间会客厅。因为众位女侍早爱莉斯菲尔等人一步先到达这座城堡,细心准备之后才离去,因此这问会客厅整理地十分完备。从桌布到茶杯,样样事物都一尘不染,花瓶中插着鲜艳娇美的花朵。任谁都想不到,这间房间是位于一座六十年来从未有人居住过的城堡内。

  要说一点都不觉得疲劳的话那是骗人的,但是爱莉斯菲尔至少已经上床休息过了。相对的,切嗣可能连眼睛都还没阖过。切嗣与他的徒弟久宇舞弥大约是在正午时分到达城堡,可是在那之后马上受到冬木教会的召集,操作使魔检视监督者的通知事项等等,接二连三处理了好几件杂事。听说他昨晚在仓库街的战斗过后又袭击Lancer的召主肯尼斯爵士,甚至还与言峰绮礼上演了一场遭遇战。切嗣这么忙碌都丝毫不显疲态,爱莉斯菲尔当然不能示弱。

  不是的,她叹气其实是因为其他原因。

  「——圆藏山以山顶上的柳洞寺为中心,设有一道强力的结界。因为那道结界的关系,像从灵这种不属于自然灵的灵体只能由参道进入,使用Saber的时候要多加注意。」

  如果是关于Saber的注意事项,直接对Saber说就好了。切嗣还是老样子,对爱莉斯菲尔身后的男装少女看都不看一眼。

  气氛之所以这么沉重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就是切嗣这种彻底拒绝Saber的顽固态度。虽然这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但是爱莉斯菲尔觉得现在切嗣表现得比在艾因兹柏恩城的时候更加露骨了。

  「另外,虽然比不上这两个地方,在新都另外有两处地脉集中的重要地点。那就是南边山丘上的冬木教会,还有都市区东边的新兴住宅区。因此在冬木市内总共有四个地点具备能让圣杯降灵的灵格。」

  「也就是说在战争后期,从灵人数愈来愈少的话,就要事先占据这四个地方的其中一处做为据点是吗?」

  「没错。关于地理状况大致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Saber,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吗?」

  爱莉斯菲尔机灵地把切嗣的注意力带到Saber身上,少女从灵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特别要问的,切嗣已经说得够仔细了。」

  说话的本人可能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在旁人听起来,她这句回答实在充满讽刺的语气。

  爱莉斯菲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关于今后的方针……切嗣,现在其他召主是不是全部都把目标放在Caster身上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监督者提出的报酬的确很优渥。」

  刚才切嗣已经亲口向两人说明监督者在冬木教会告知的规则变更。爱莉斯菲尔与Saber在昨天晚上已经和Caster有过接触,对她们来说,这个消息等于证实了那个从灵的狂态就是他真正的本性。

  「可是关于Caster,我们拥有其他人没有的优势。现在应该只有我们知道他的真名——真是的,没想到竟然是吉尔.德.雷伯爵。」

  切嗣的嘴角一歪,露出自嘲的笑意,继续说道:

  「不但如此,不晓得他发了什么疯,竟然把Saber当成贞德.达尔克缠着不放。这样正好,我们不用追着他跑,只要张开网子守株待兔就行了。」

  「召主,这样做还不够。」

  以一抹清澈嘹亮的嗓音提出反驳的人,就是在此之前一直被切嗣视若无睹的Saber。

  「如果什么事都不做,光等着那个Caster上门的话,只会害无辜牺牲的人命继续增加。那家伙的恶行天理难容,在被害情况恶化之前,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Saber可能希望这番心意诚恳的话能够突破切嗣心中的藩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是无谓的期望。切嗣还是老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没有听见Saber的声音,继续说道:「爱莉,你已经掌握这座森林的结界术式了吗?」

  「……嗯,没问题。我没发现结界有什么破绽,警报以及巡逻机能也都很正常……」

  爱莉斯菲尔一边回答切嗣的问题,一边忍不住偷瞄自己身后Saber的表情。

  Saber紧抿着嘴唇,直直盯着切嗣,表情比刚才还要更加凝重。如果只是被忽视不理的话,她尚且还能忍耐,但是切嗣放任Caster不管的做法让她义愤填膺,很难以接受吧。

  切嗣当然也对Saber充满愤怒的凝视完全不当一回事。

  「这次我本来不打算使用这座城堡的,不过现在情况改变了。把Caster引过来之前,我们就守在城里。」

  「……切嗣,对付Lancer不是我们更重要的课题吗?」

  爱莉斯菲尔代替被忽略的Saber表达异议。

  「你杀死艾梅罗伊爵士之后已经过了十八小时,可是Saber的左手还是一样没有复原。既然那支枪的诅咒没有消失,就代表Lancer应该还存在。如果是具有单独能的Archer也就罢了,枪兵的从灵没有召主的话不可能在现世留存这么久啊。」

  「既然这样,为了能够在万全的状况下迎击Caster,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打倒Lancer呢?」

  爱莉斯菲尔进一步提议,但是切嗣却摇摇头。

  「就算Caster出现,我们也不需要和他正面交锋。你只要尽量活用地利让Saber叫处逃避,扰乱敌人就可以了。」

  两人间言都瞪大了双眼。爱莉斯菲尔是因为惊讶,Saber则是因为怒极攻心。

  「……不让Saber和Caster交战吗?」

  「其他召主全都想要Caster的命。就算放着不管也会有人收拾他,根本不用我们自己动手。反而是那些拚了命追杀Caster的家伙才是我们最佳的猎物。只要Caster动身来找Saber,一定会有一丶两个召主跟着他追进这座森林里来,我要从侧面袭击这些人。那些满脑子只想着要捕杀Caster的人一定没想到猎人竟然会变成别人的猎物吧。」

  这种想法的确很符合卫宫切嗣的个性。在他的眼中没有人道伦常,也没有身为魔术师的义务。只有依据弱肉强食的方程式所计算出来,如同猎杀机械般的战术。

  爱莉斯菲尔现在终于了解,为什么原本不来这座据点城堡的切嗣会突然改变心意,过来与自己和Saber会合。

  「召主,你这种人实在……究竟卑鄙无耻到什么地步?」

  Saber大声怒斥的模样刺痛了爱莉斯菲尔的心。此时Saber表现出的愤怒和昨天晚上她受到Rider的嘲弄或是听到Caster疯言疯语时所显露出的怒气不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更加深切的愤怒。

  「卫宫切嗣,你这是在侮辱英灵。

  我被召唤来是为了代替你们流血。为了在争夺圣杯时不需要多流不必要的血,为了让牺牲减少到最小程度,以一人之力代替千军万马,背负命运一决胜负……这就是我们从灵的存在意义。

  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把战斗交给我?昨天晚上袭击Lancer召主的做法也是一样,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早就演变成无可挽救的惨剧。就算不用那种手段,Lancer也已经约定要和我再战一场了——还是说切嗣,难道你不相信你自己的从灵丶不相信我吗?」

  切嗣没有回答。Saber这一番激动的话语对他来说好像不痛不痒,只是冷冷地沉默不语。毫无表情的样子就像戴了面具一样,让爱莉斯菲尔深深感到厌恶。

  她所熟悉的丈夫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爱莉斯菲尔的确了解卫宫切嗣这个人的两面性,也早就知道切嗣虽然全心全意把爱投注在妻女身上,另一方面心中却忘不了过去的伤痛。她曾经听说过切嗣在进入艾因兹柏恩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是那竟然会让她与丈夫之间产生这么大的隔阂吗?

  更让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就是从刚才在会议中完全不发一语,把一切都交给切嗣处理的黑衣女性。这个人就是另一个让爱莉斯菲尔感到忧郁的原因。

  爱莉斯菲尔和久宇舞弥不是第一次见面。为了和切嗣接触,舞弥曾经几次造访艾因兹柏恩城。在切嗣退隐度目的这九年时间当中,也是她担任切嗣的代理人在外界工作。

  早在切嗣和爱莉斯菲尔相遇之前,这位女性就和他一起共事。在这个会议上,她对切嗣的言行丝毫不为所动,始终安静地保持沉默。对她来说,现在的切嗣恐怕才是原本的——她最熟悉的卫宫切嗣吧。

  一股轻微但却刺鼻的残馀气味钻进爱莉斯菲尔的鼻腔,那是香菸的气味。她还记得和切嗣初次见面的时候,白己非常讨厌这种沾满他浑身上下的味道。

  自从两人结为连理之后,已经许久没有间到的味道现在又从切嗣身上传出来。这会不会也代表着硝烟的气息呢?

  现在的切嗣无疑就是九年前的他。那头只为了获得圣杯而被亚哈特老人收揽,冷酷无情的猎犬。

  而那时候的爱莉斯菲尔只是一具被设计出来担任圣杯守护者的人偶而已。切嗣心中的时间倒流彷佛让她自己的时间也跟着倒转回去——两人一起度过的九年时光好像全部被人抹杀一般,让她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她心想,现在与卫宫切嗣这名男子最亲近的人会不会不是身为妻子的自己,而是久宇舞弥……

  爱莉斯菲尔没有把盘踞在内心的念头化为言语,而是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监督者提出的新规则怎么办呢?除了Caster之外,我们应该要和其他召主休战不是吗?」

  「无所谓。监督者只有提示报酬,没有设定罚则。就算他要找麻烦,我们只要装傻到底就好了。」

  和Saber发言的时候不同,切嗣立刻回答爱莉斯菲尔所问的问题。

  「——而且我觉得这次的监督者不能信任。因为他藏匿Assassin的召主,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不定他和远坂也有勾结。还没摸清他的底之前,最好对他抱持怀疑的态度。」

  「 ...... 」

  Saber气得浑身发抖,爱莉斯菲尔则是深陷在复杂的思绪当中,两个人都无话可说,沉默不语。切嗣似乎把这段停顿当作会议结束。「那就解散吧。我和爱莉暂时留在这座城里为Caster的袭击做准备。舞弥就回到街上收集情报,如果有异状的话逐一向我报告。」

  「我知道了。」

  舞弥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起身走出会客厅。切嗣跟着站起来,收起桌上的地图与资料之后也离开了。直到最后,他的眼神都没有和Saber对上。

  被彻底漠视的Saber愤怒地紧紧咬住牙根,一直瞪着脚下的绒毯。与她一起留在会客厅的爱莉斯菲尔根本不晓得该说什么才能缓和气氛。

  不,身为尊贵的骑士王,Saber一定不希望别人拿些肤浅的场面话安慰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更加根本的解决方法。想到这一点,爱莉斯菲尔轻轻把手放在Saber的肩头,表达自己的安慰之意之后,马上跟着切嗣走出会客厅。

  切嗣如此刻意排斥Saber——这不可能单纯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默契不佳而已,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厌恶或是怒意等负面情绪的话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不论如何,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管两人之间的原则再怎么迥异,大家毕竟是追求胜利的伙伴。爱莉斯菲尔不求切嗣尊重Saber,但是这并不代表切嗣可以这样侮辱她。

  她很快便发现切嗣的身影。切嗣走到了望城堡前院的阳台,靠着扶手眺望夜色下的森林。幸好舞弥不在附近。

  「……切嗣。」

  爱莉斯菲尔发现自己的语气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但还是走近丈夫背后开口叫唤。切嗣应该已经察觉到气息了吧,他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

  爱莉斯菲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刚才在会客厅时看到的,切嗣那冷漠而不带有一丝情感的眼神。因此当她一看到切嗣回过头的表情时,只能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张走投无路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受伤而惊恐不已的孩子,好像马上就会放声大哭起来。站在那里的根本不是技术高超的魔术师杀手,只是一名弱小又胆怯的男人。

  「切嗣,你——」

  切嗣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不知所措的爱莉斯菲尔。他的胸膛在发抖,丈夫原本那双强而有力,值得依靠的手腕,现在就像是紧抓住慈母的孩童一样无力。

  「如果我——」

  切嗣双臂抱得爱莉斯菲尔生疼,嘶哑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问道:

  「如果我现在决定抛弃所有的一切逃跑——爱莉,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这恐怕是爱莉斯菲尔所能想像到,卫宫切嗣最不可能说出口的问题了。爱莉斯菲尔讶异地愣了一愣,然后勉强开口回问道:

  「伊莉雅……在城里的那孩子要怎么办?」

  「我会回去把她带出来,有谁碍事就杀。」

  切嗣回答道。语气非常急迫,简短而坚决 一毫无疑问,他是说真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投注在我们自己身上。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生命,只用来保护你还有伊莉雅……」

  「......」

  此时爱莉斯菲尔终于明白眼前的男人已经被逼到了何种地步。面对生涯当中最大的战斗,她的伴侣正面临前所未有的身心极限。

  他不是九年前的切嗣,不是那个如同猎犬般敏锐丶如同子弹刀刃般无情锐利,将自己锻炼到极限的杀人机械。

  切嗣已经改变这么多了,变得脆弱而叫人担心——让他在追求那个严苛的理想时,被逼到如此地步。而爱莉斯菲尔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

  那就是妻女。原本就绝对不可能混进卫宫切嗣人生之中的杂质。

  卫宫切嗣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就连感受痛苦的心都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他才能那么坚强。就是因为有这份坚强,所以他才能成为如此激进的战士,为了追求拯救世界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果断地舍弃与牺牲。

  现在切嗣所需要做的事就是让自己回到过去。但是倒转时光却让切嗣的灵魂发出哀号,因为九年的变化实在太过深刻,使得切嗣光是要装出九年前的冷酷就已经非常勉强了。

  切嗣对Saber的抗拒正显露出他的软弱。现在的他光是要维持自我就已经使尽全力,根本没有馀力接纳Saber,也无心思考如何协调与骑士王之间的关系。

  爱莉斯菲尔感到胸口一紧,心爱的男人遭受到这样的痛苦,自己却无法解救他。因为折磨切嗣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现在她所能做的事,就只有一句话——开口问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而已。

  「我们逃得了吗?」

  「逃得了,现在离开的话还来得及。」

  切嗣立刻回答。可是这句话不是出自既有的坚信,只是为了强迫自己相信一个无比渺茫的希望,才化为语言说出口而已。

  「——你骗人。」

  所以爱莉斯菲尔反驳了他,温柔却又残酷地否定他。

  「这句话是骗人的。卫宫切嗣,你绝对逃不了。

  你不会原谅舍弃圣杯的自己丶无能拯救世界的自己。你自身一定会成为最初也是最后的制裁者,杀死卫宫切嗣。」

  切嗣发出无声的呜咽。他自己也很清楚,知道早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很害怕……」

  在呜咽声当中,切嗣如同孩子般表白。

  「那家伙——言峰绮礼正冲着我来。我已经听舞弥说了,他监视肯尼斯,把肯尼斯当作钓饵引我上钩。他早就看穿我的行动……

  我可能会输。我为了战斗牺牲掉你,还扔下了伊莉雅,但是……最危险的人丶那个我万万不想遇上的人却把我当作目标!」

  卫宫切嗣是个杀手,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武人。他没有什么勇气与骄傲,是一个不敢与敌人赌上五五分生死机率竞争的懦夫。因此他做事谨慎确实,只求在最低的风险下赢得胜利与生命。对猎人来说,最大的恶梦就是成为被追捕的猎物。

  但是如果是过去的切嗣,就算白己面临困境也不会惊慌,他一定会冷静地努力寻找出最完美的解决方法。这是因为他用不着害怕『丧失至爱』,所以才能这么坚强。对如今再次踏上战场的切嗣来说,失去了这份坚强很有可能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战斗 一

  爱莉斯菲尔伸手环抱丈夫颤抖的背,一边轻轻地对他说道:

  「我会保护你,Saber会保护你。而且还有……舞弥小姐。」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切嗣最需要的女性是谁。

  只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的心找回过往的强韧,找回那足以封锁所有痛苦以及恐惧的冷峻。那是爱莉斯菲尔绝对办不到的事。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够做到的,那就是至少抱着切嗣安慰安慰他。但是——爱莉斯菲尔还是忍不住诚心祈求。

  就算帮不上他的忙也无所谓,希望上天能够多赐与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够像现在这样抚慰切嗣,纵使只多一分一秒也好。

  ——在她许下这样殷切期望的同时,愿望也化作虚幻的泡影。

  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让爱莉斯菲尔全身紧绷。她才刚刚掌握不久的森林结界术式,在她的魔术回路中反覆发出强烈的鼓动。

  这是警报。

  「——这么快就来了吗?」

  丈夫在耳边的低语声出乎意料地冷静,他已经重拾爱莉斯菲尔最陌生的漠然与冷淡。

  切嗣只是看见妻子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察觉事态有异了。爱莉斯菲尔无言地点点头,放开丈夫的身子。在她面前的脸孔又是那个冷酷而细心的『魔术师杀手』。

  「幸好舞弥还没出发,现在我们可以倾尽全力迎击——爱莉,快去准备远望水晶球。」

  「好。」

  战斗的腥风比预料中还要更早吹进这座森林里。

  「——找到了。」

  艾因兹柏恩阵营众人再度在会客厅中集合——在切嗣丶舞弥以及Saber三人的面前,爱莉斯菲尔将结界捕捉到的入侵者影像投影在水晶球上。

  诡异的黑色长袍舞动,染在长袍上的红色图纹彷佛吸了鲜血一般,交映在枝叶林间。

  「他就是那个Caster吗?」

  第一次看见Caster的切嗣问道,爱莉斯菲尔点头回应。出现在水晶球中的人正是昨天晚上挡在Saber与她两人之前的异相英灵吉尔˙德.雷伯爵。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让爱莉斯菲尔感到讶异的是Caster带了好几个人在身边。

  蓝胡子并不是孤身一人,他带了大约有十多名同伴在森林里前进。每个都是年纪幼小的孩童,最年长的孩子大概也只有小学生程度吧。所有人都像梦游病患者一样踩着虚浮的步伐,摇摇摆摆地跟在Caster身后,他们显然受到魔术控制。

  那些孩子肯定就是监督者在通知事项提到的,那群从冬木市附近绑架来的孩童。

  「爱莉,他的位置在哪里?」

  「距离城堡东北方两公里多一点,目前他似乎还没有要继续深入森林的样子。」

  森林里张设的结界是一个以城堡为中心,直径五公里的圆阵。Caster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刚进入结界内不远的地方。

  如果他再走进结界深处的话,爱莉斯菲尔就可以发动领域效果(Area Effect ) -支援同伴的战斗。但是Caster好像已经识破这一点,一直沿着结界的外圈徘徊。

  「爱莉斯菲尔,敌人在引诱我们出去。」

  Saber语气紧张地低声说道。如果靠她从灵的脚力,不出几分钟就可以赶到Caster的所在地。爱莉斯菲尔也知道她的意思,Saber急着现在就想出动迎战Caster。

  并不是骑士王血气方刚,而是因为Caster带来的那些孩子们——这不祥的意义一让她感到很焦急。

  「那些一定是……人质吧。」

  爱莉斯菲尔忧心忡忡地低语,Saber点头回答:

  「如果启动陷阱或是机关的话,连那些孩子们都会受到波及。只能靠我直接出去打倒Caster,救出那些小孩了 一

  虽然这道理很明白,但是爱莉斯菲尔却觉得踌躇难决。就连Saber自己都不放心以带伤之身对抗Caster,如果相信她的直觉技能,吉尔·德˙雷绝对是不容小觑的麻烦敌人。在无法提供任何支援的情况下,就这么让Saber前往结界外缘真的好吗……

  这时候Caster突然抬起他那对如同猛禽般圆大的双眼,回视爱莉斯菲尔,咧嘴一笑。

  「千里眼被识破了?」

  对方是魔术师的英灵,千里眼只不过是三岁儿童的小把戏吧。Caster直直地看着爱莉斯菲尔的视点位置,用一种殷勤到让人觉得做作的动作将手腕一摆,行了个礼。

  『吉尔˙德.雷依照昨晚的约定前来拜访了。』

  水晶球坚硬的表面震动,传来从监视位置收集到的声音。

  『在下想要与我美丽的圣处女贞德再见一面。』

  Saber直视着爱莉斯菲尔,希望她尽快下达命令。少女从灵已经下定决心要赶赴死地,反而是她的主人还在犹疑不决。

  Caster彷佛就像是看穿爱莉斯菲尔心中的迟疑,带着轻蔑之意冷哼一声,如同演独角戏一般继续说道:

  『……无妨,各位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我也已经做好久候的准备才来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小游戏罢了——请容我借用贵宅院的一个小角落J

  Caster的手指一弹,之前乖乖跟着他的小孩子突然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睁大眼睛慌了起来。这些孩子们四处张望丶不知所措,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来。

  『来,孩子们,捉迷藏游戏就要开始罗。规则很简单,只要从我身边逃走就可以了,要不然的话——』

  Caster的手从长袍的衣摆底下悄然伸出,放在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小孩子头上……

  「不要!!」

  明知制止无用,Saber还是忍不住大叫出声。

  传来一声头盖骨破碎的声音,飞溅的脑浆与眼珠画出一道道抛物线。这一幕有如活地狱般的光景,就这样成为即时影像深深烙印在众人的脑海里。

  孩子们发出悲凄的惨叫声四处奔逃。站在中心位置的Caster愉快地放声大笑,用舌头仔细舔舐染满血迹的手。

  『快逃吧。数到一百我就要开始追你们罗。贞德,您认为我抓到所有人要花多久时间呢?』

  爱莉斯菲尔不再感到迷惑,她无法再犹豫下去。虽然生为人造生命体,但是她的精神已经是为人母了。那具遇害后倒在一旁的可怜小小身躯,正好与伊莉雅斯菲尔的身高差不多。

  「Saber,打倒Caster。」

  「遵命。」

  骑士王的回答极其简短。在爱莉斯菲尔听见她的声音时,Saber的身影已经从会客厅中消失了。只有她身后卷起的残风诉说着王者的愤怒。

  —1 3 0 : 55 : 11

  Saber化为一道银色的疾风,在树林间疾驰。

  和切嗣之间的争执现在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一旦踏上战场,她的精神就好比是一把剑。一把断金切玉丶纯净无瑕的锋利长剑,没有一丝迷惑与犹豫。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往Caster设下的陷阱里跳,对于那个恶鬼种种恶行的忿怒让她的血气翻腾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现在她却不是只凭着一股血气行动,只靠愤怒或憎恨无法让心灵化成利剑。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被害,这种光景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只要上了战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总是会看到一些身材矮小的尸骸。对于过去以亚瑟王身分活着的她来说,这反而是一种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景象。

  人类这种生物如果被迫面临生死关头的话,就会彻底变得丑恶丶卑劣而残酷。成为侵犯女性丶屠杀孩童丶掠夺饥民的双足野兽。在尸骨遍布的战场上总是充斥着这些地狱饿鬼。

  不过正因为如此,即使身处如此惨无人道的地狱当中,还是需要一种「证明」。必须要有人亲身证明纵使面对各种困境,人类还是可以维持尊贵的自我。

  那就是骑士,战场上的高贵之人。

  骑士必须要表现地尊贵丶威武,以自身之光照亮战场。必须让堕落为地狱恶鬼的人们心中重拾荣誉与尊严,让他们重新为人。这是身为骑士之人必须成就的责任,这份责任比自身的愤怒丶悲伤丶痛楚丶苦难还更加重要。

  为此Saber要杀死Caster。这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义务。

  她必须承认这么做有欠谨慎,就算被批评轻率也只能接受,但这绝对不是有勇无谋。虽然她已经预料到Caster会是很难缠的敌人,但是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毫无胜算的绝望感。Saber的第六感告诉她——只要拚死一战,最后存活下来的人一定是自己。

  既然如此,她就要杀。Saber和切嗣不同,有个原因让她必须这么做。就算负伤力尽,她也必须亲手斩杀那种天理不容的邪恶之徒。这是她身为骑士之王所肩负的责任,也是责无旁贷的义务。她绝对不容许有人玷污战争的意义,或者在战场上贬抑人性的尊严。

  血腥味变得浓厚起来。泥泞不堪的地面几乎让Saber的足铠踩不稳,使她停下脚步。

  土壤吸饱湿气,好像刚刚下完一场倾盆大雨一样。只不过沾湿土壤的不是雨水,而是艳红的鲜血。

  四周充满令人作呕的内脏臭味,满地血海。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营造出如此凄惨的景象,光是想像就让人感到胸腹滞塞。

  而且成为Caster手下牺牲品的全都是一些年幼的天真孩童。Saber想起她在水晶球中看到那些小孩子们害怕地一边哭喊,一边大声求救。这些都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Saber花了不过几分钟穿过森林之前的情景。

  这些满地的尸骸,那时候都还活着……

  「欢迎您,贞德。我等您好久了亡

  Caster脸上堆满笑意,喜迎一动也不动的银白色贵人。他忍不住为白己摆下的这场盛大筵席感到骄傲,笑容中尽是自赞自赏之意。站在血海中的漆黑长袍淋满活祭品的鲜血,色彩显得更加鲜艳。

  「这副惨状您觉得如何?让人非常痛心对不对?让人看了很难过对不对?您能想像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死前尝到何种痛苦马?

  可是贞德,比起我失去您之后的所作所为,这种程度根本还算不上什么悲剧——」

  Saber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也不想再多听。她跨出一大步,不给Caster一点反应的时间,横扫一剑就要把他拦腰斩为两截。

  Caster同样也从Saber的脚步中看出杀意。他不再多耍嘴皮子,伸手一扬,翻开长袍的衣摆。

  藏在他怀中的物事足以让Saber再次停下脚步。

  那是被当作人质的小孩——最后一位生还者。孩童被Caster抱在腋下,还在抽着鼻子哭泣。Caster只是为了在这时候把小孩当作盾牌,才会留下一个活祭品不杀吧。

  「——哦哦,贞德。您那双充满着愤怒的眼神果然美丽。」

  Caster神态自若,对Saber露出黏质的微笑。

  「您这么恨我吗?是啊,您当然恨我。您怎么可能会原谅背离神爱的我呢?因为过去您比任何人都还要虔诚地崇敬上帝啊。」

  「把那孩子放开,魔鬼。」

  Saber对Caster说道。语气如同剑锋一般冷冽而锐利。

  「这场战争是为了选出适合得到圣杯的英灵,如果你用这种英灵不该有的方式战斗,圣杯会舍弃你的。」

  「既然您都已经复活,什么圣杯早就已经没用了……不过如果贞德您这么想要救这小孩子一命的话……」

  让人意外的是Caster轻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放开了那孩子,轻轻地让他站在地

  「来,孩子。你应该觉得高兴,上帝虔诚的使徒说要来救你。那个什么全能的上帝总算愿意大发慈悲了,只不过你的其他朋友都已经死得乾乾净净罗。」

  年幼的小孩子似乎也能理解赶来的金发少女是自己的救星。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直接朝Saber跑过来。

  Saber戴着护具的指尖轻碰幼童紧抓住铠甲褶裙的小手。她很想把小孩抱起来好好安慰一番,可是此时她身在战场,考虑到幼子的安全,现在不是分心照顾的时候。

  「听话,这里很危险,快点逃吧。只要继续往前走,就会看到一座大城堡,你到那里去求……」

  小孩子的后背突然发出撕裂声,啜泣声转为痛苦的惨叫。

  就在瞠目结舌的Saber眼前,娇小的身躯垂直爆裂开来。从小孩体内喷出来的甚至不是鲜红的血液。

  那是一大群墨绿色,蜷曲扭动的蛇——不对,那东西全身布满像是小齿颚般的吸盘,绝对不只是一般的蛇类,而是乌贼或是某种形似乌贼的异样生物的触手。那些与Saber的手腕一样粗大的异物刹那间伸展开来,缠上银色铠甲,开始用强悍的力道紧紧绑缚住Saber的双手双脚。

  藉由活祭品的血肉,由异界召唤出来的怪魔不是只有困住Saber的这一只。散落在四周的肉片与血水滩里也陆陆续续生出触手团块。Saber的身边转眼间就被数十只怪物包围住了。

  每一只不定形的怪物大小都和一个成人差不多大,既没有身躯也没有四肢,如同一只巨大的棘冠海星。疑似是无数触手根部的部位上,有一张长满如鲨鱼尖牙的圆形口器。虽然这是一种完全未知的生物,但是与灵体或是幻想种都不一样,可能是栖息在不同自然法则的异次元生物。

  「我已经说过了吧?下次来见您的时候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Caster纵声大笑,夸耀自己的胜利。在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本厚重的装订书。那本书的封面带着像是沾了水般的湿亮光泽,是贴上人皮所制作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本书,但是在Saber灵感力之下,她看出在那东西当中有闪光旋转流动。以那本书为中心点,有一股庞大的魔力正在脉动丶放射出来。Saber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本书一定就是Caster的「宝具」。

  「我的同志普拉提(Frangois PrGlati )留下这本魔书,让我学到如何统御恶魔军团的法术。您觉得如何呢,贞德?过去在奥尔良聚集的任何军队都没有这支军团雄伟吧。」

  Saber没有回答。她被触手紧紧缠住,手上护具中握着已经乾涸,破碎到完全看不出原型的尸骸碎块。在怪魔出现的同时,被吞噬血肉的尸体已经感受不到一个人的重量。这具尸体在几秒钟之前还是一个一边哭泣一边抓着她的年幼孩童。

  「——好吧。我再也不会和你竞争圣杯。」

  低沉的自语冷静地让人毛骨悚然。剑之从灵将盘踞在丹田之内的力量解放出来。

  蠢动的怪魔一颤。震动Caster鼓膜的不是声音,而是冲击波。

  因为愤怒而沸腾的长啸与魔力喷射的大爆炸,从少女娇小的身躯迸发而出。包裹住她全身的触手团撑不到一秒钟,瞬间全部断裂,化为细碎的肉片四散纷飞,消灭殆尽。就连沾附在身上的黏液都被震得一点都不剩,白银铠甲再次恢复原本皎洁无瑕的光辉。在怪魔群聚集的中心,少女的站姿彷佛就像是战神般庄严神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眸直Caster。

  「在这场战斗当中,我不求任何收获,也不要任何报酬。现在……Caster,我只为了消灭你而持剑!」

  「哦哦哦,贞德……」

  感受到Saber惊人压迫感而喘息不已的Caster,脸上露出的不是恐惧也不是犹豫之色——而是忘我的恍惚神情。

  「多么高洁的情操丶多么威武的模样……啊啊圣处女,在您的面前就连神明都微不足道!」

  Caster高声发出欢呼,兴奋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怪魔的触手以他的呼声为信号,朝向Saber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为我的爱而玷污吧!为我的爱而堕落吧!神圣无瑕的处女啊——!」

  凛冽的剑风与疯狂的哄笑为这场死斗点燃了战火。

  爱莉斯菲尔屏息观看水晶球中展开的战斗。

  Saber先前预知的不安感觉究竟是什么,现在也终于真相大白了。

  按照职别的特性来看,Saber对Caster占有压倒性的优势。获得剑之英灵职别的时候,她的魔术抵抗技能会被大幅提升,更加强大。对于以魔术为主力的Caster来说,这项不利条件可说非常致命。正面对战的话,Caster完全没有一点胜算。

  可是——

  仔细一想,吉尔˙德˙雷伯爵不正是因为他试图召唤恶魔才留给后人魔术师的形象吗?那么她应该早就料到那个Caster其实是召唤魔术师(SummOner〉才对。

  Saber的魔术抵抗力只对以她自身为目标所施展的魔术才有效,无法帮助她防范由异世界召唤魔兽的术法。而召唤出来的怪兽一旦化为实体,就会成为不同于魔术的威胁。怪兽的尖牙与钩爪和刀剑相同,都是物理性的攻击。Saber想要对抗的话,就只能仰赖剑法与武装了。

  Saber号称拥有最强的近战能力,区区的异界魔兽当然不足为惧。但前提是在她的状况百分之百万全之下。

  水晶球显示出的森林战斗战况看来不能过度乐观。

  面对怪异触手的攻击,Saber毫不退让。她的战斗有如天神降世,只要无形之剑一扫,就会有一丶二只怪物被斩成两截,在空中飞舞。触手群虽然恐怖,但是它们连碰都碰不到少女从灵一下。

  Saber完全抵挡住怪魔有如海啸般翻涌而来的攻势——可是这同时也代表她陷入只能防守,无暇攻击的窘境。

  Saber不断施展刚猛的剑技化解敌人的攻势,Caster却站在远处,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看着她奋战不懈的样子。Saber到现在还是无法朝这些怪魔的主子Caster踏出一步。

  触手怪魔被一一斩倒,但同时又不断有新的触手出现。怪异生物接二连三地从各处染红土地的血水堆中出现,杀之不尽斩之不绝,一只只加入包团Saber的圈子里。

  无形之剑斩杀的数量和重新召唤出来的怪魔数量几乎完全一致,这也就是说战斗的主导权掌握在Caster的手中。魔术师不急着取胜,他逐一派出对抗Saber所需要的兵力,让战局陷入胶着。

  Caster是因为战略需要才选择持久战的。他可能企图用这种方式消耗Saber的体力,等到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一决胜负吧,而Saber现在已经完全掉进他的陷阱里了。

  如果Saber毫发无伤的话,战局想必又是另外一番局面,只是自恃数目众多的喽罗群肯定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可是现在Saber的左手力道受限,从水晶球中也能清楚看出无法使出全力战斗,使她露出焦躁的表情。

  「还有其他召主进入森林的反应吗?」

  切嗣在背后问道。从他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对Saber现在身处险境一点都不在意,这让爱莉斯菲尔觉得有些不高兴。但是切嗣只是默默地专心准备武器,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妻子的反应。他把各种手榴弹以及装着冲锋枪备用弹匣的小袋子一个一个扣在大衣之下的吊带扣上。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准备上战场的魔术师——但是看见切嗣的礼装,那柄单发魔枪套在腰间枪带的皮套当中,爱莉斯菲尔明白丈夫心中已经做好相当的心理准备。

  「舞弥,带着爱莉离开城堡。往与Saber相反的方向去。」

  舞弥收到切嗣的指示,二说不说便点头答应。但是爱莉斯菲尔却难掩脸上惊讶的神色。

  「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既然Saber在远处作战,这座城堡也不安全了。因为可能有些家伙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Saber离开之后,或许确实可能有人会想攻击留在城堡里的召主,坐收渔翁之利。如果想要杀召主的话,召主与从灵分开行动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在从灵守护之下的召主,以及守在白己工房里的召主,究竟哪一个比较好对付——假使是切嗣的话,他的判断是选择后者。如果有其他魔术师做出一样的结论,只要看到现在Saber只身战斗,这时候就会直接针对留在城中的爱莉斯菲尔而来。

  切嗣才和爱莉斯菲尔见面没多久,现在又要离开独白行动,这让爱莉斯菲尔不禁感到不安,在她知道切嗣隐瞒自己不安定的心理状态之后更是让她操心。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和切嗣同行也只会绊手绊脚而已。再说虽然只有一段短暂的时间,众人在城中会合本来就不在预定计画之内。

  「 ...... 」

  冷静打量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后,爱莉斯菲尔终于明白了。让她不放心的原因不是因为和切嗣分开,而是因为要和舞弥一起行动。站在切嗣的立场,他是想让舞弥保护爱莉斯菲尔吧。但是爱莉斯菲尔在心底深处还是无法完全摆脱对舞弥的抗拒意识。

  话虽如此,她当然不会这么幼稚,只因为这种私人感情就对切嗣的意见唱反调。

  「——我知道了。」

  就在她消沉地点头之时……

  「?」

  魔术回路当中有一股新的刺痛感闪过。这是来自森林监视结界的回馈信号。

  「……怎么了,爱莉?」

  「切嗣,就和你推测的一样。似乎又有别人进来了。」

  —1 3 0 : 4 8 : 29

  就在Saber砍倒三头怪魔的时候,她发觉这是敌人的诡计。

  她还不清楚原因是什么。这些触手怪物太不堪一击,但是Caster的态度却又出奇地白信满满。Saber的直觉发出警告声。

  砍死了十头,Saber终于确定这股不安情绪所为何来。

  敌人的数目没有减少。不管杀死再多只,总是有新的怪物出现。Caster的召唤魔术不断从异世界召集援军。

  但是这样也无所谓,Saber激昂的心作出决定,就算敌人的数目增加再多,自己只要以更胜于对方的气势逐一击杀就是了。在沸腾的斗志驱使下,Saber的长剑更增其力道与速度。

  三十头。面对似乎丝毫不减的敌军,焦躁的情绪在Saber的心中闪过。

  五十头。她知道再数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怪魔诞生于现界的温床不只有成为活祭品的孩童血肉而已——在视线的一角,她发现有新的怪魔从已经砍死的怪魔尸骸中出现。原来如此,难怪数目不会减少,这样一来等于她打倒的怪魔会永无止尽地重生。

  这么一来就是比拚双方魔力的储备量了。了解这场战斗将会是一场持久战的Saber马上减少剑招的力道,一直全力挥剑的话无法久持。只能使用最少量的体力,尽量有效地逐一斩杀敌人。

  Caster的魔力也不可能是无限的。像这样不断重复使魔的召唤与再生,总有耗尽魔力的时候。问题是Saber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一想到左手派不上用场,又让Saber觉得懊恼不已。想要单用一只右手挥剑,无论如何一定要用魔力喷射弥补不足的臂力。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多馀的魔力消耗是最要命的负荷。

  再说要是能用双手握住这支剑柄的话——一招『应许胜利之剑』早就把这些污秽恶心的怪物烧得一块碎屑都不剩了。

  心中的焦虑使得Saber咬紧牙根,但她还是继续挥舞长剑。被她斩杀于剑下的怪魔数目终于即将超过三位数,但是Caster依然不改脸上满不在乎的轻笑,欣赏Saber努力奋战的模样。对手完全没有露出疲态让Saber起了疑心,在这时候她注意到敌人手上的装订书散发出异常浓密的魔力。

  「该不会……?」

  虽然这是最糟糕的想像,但恐怕应该没错了。

  这道召唤魔术呼唤出大量怪魔丶驱使它们一再往Saber的剑下攻来.现在正在吟唱魔术咒言的就是那本魔导书。

  那东西不单单只是一叠记载咒文的纸张而已。那本书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具备大容量魔力炉,能够自行使用术法的「怪物」。Caster并不是从书页中读取咒语,施展魔术。他只不过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自由「操纵」这只怪物,当作魔力的发动源而已。

  『螺湮城教本』——真是一件可怕的「宝具」。如果爱莉斯菲尔是Saber的正式召主,具备透视力能够在第一次见面就看到Caster能力的话,她一定可以看出对方是只有宝具能力特别强化的危险从灵。要是知道这一点,就算可能受到旁人指责怯懦,Saber说不定也会更谨慎小心地判断,而不会轻易接受Caster的引诱,前来打这场消耗战了。

  不——这种后悔就是一种软弱心态。

  Saber让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如果是一名活在名誉之下的骑士,面对像Caster这种邪恶是绝对不能退缩的。退缩的话就等于放弃了她最大的力量与武器——也就是相信自己为了正义而挥剑的心。

  「真是叫人怀念啊,贞德。所有的一切都和过去一样上

  Caster就像是在观赏一幅圣画一般,神情恍惚地看着Saber的进退驱避渐趋激烈。

  「即使置身于敌众我寡的困境中,您依然毫不胆怯丶绝不屈服。您的眼神总是相信自己的胜利,从来不曾怀疑。您果然一点都没变,那份高傲的斗志丶尊贵的灵魂在在证明您就是贞德.达尔克。可是……」

  他还是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但是Saber压抑住心中的怒意,专心砍杀面前的喽罗。每一句话都和他争辩的话,只会愈来愈称了对方的心意而已。

  「为什么?您为什么一直执迷不悟?为什么还相信上帝的保佑?难道您以为会发生奇迹把您从这困境中救出来吗——我好悲哀!您已经忘了康白尼之战吗?忘了上帝把您从荣光的巅峰推落到毁灭深渊的陷阱吗!受了那么多侮辱,您竟然还甘心做上帝手中操弄的人偶吗?」

  真想让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巴闭上,让他知道为了这种无聊的妄想而夺走无辜孩童生命的罪恶有多么深重,此等罪恶的制裁又有多么严厉——虽然Saber一心想要教Caster付出代价,但是剑尖却总是碰不到Caster身上。受到前仆后继的怪物十几二十层的厚墙阻隔,她和Caster之前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触手抓到一瞬间的可乘之机,从背后缠住Saber的脖子。Saber在脖子被勒紧之前,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触手,但是拇指不灵活的左手只是白白擦过触手的表面而已。

  「呜……」

  Saber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眼前的祝线完全被触手所形成的厚墙所遮蔽。只能再次使用魔力喷射震开这些触手,可是如此庞大的数量……

  此时红色与黄色的两道闪电将怪物群扫开。

  挣脱束缚的Saber深深吸了一口气,气喘吁吁。一道穿着草绿色战衣的修长身影挡在她的视线前方。

  「这样很难看喔,Saber。你的剑法如果这么拙劣的话,可是有辱骑士王的名号啊上

  俊俏到近乎罪恶的美男子对着一脸愕然的Saber抛了个媚眼,那双充满魔性的视线唯有具备魔力抵抗力的Saber才能承受得了。与手中那对危险凶猛的长枪不同,迪尔穆德.奥.德利暗的微笑是那么地轻松写意。

  「Lancer,你为什么……」

  Saber很讶异,但是Caster更是大吃一惊。

  「什么人?是谁允许你来碍我好事!」

  「那是我要说的话,恶徒。」

  Lancer冷冷地看着情绪激昂的Caster,左手短枪的枪尖直指Caster。

  「又是谁允许你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这个Saber的脑袋可是点缀我长枪的勋章。局外人还想要强取豪夺,这可是不知战场礼数的小偷行径喔。」

  「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Caster用力搔抓头皮,瞪大了双眼,发出怪声大吼大叫。

  「因为我的祈愿!我的圣杯!才让这个女人复活的!她是我的人……她的每一滴血,每一片肉,甚至她的灵魂全都是属于我的!!」

  可是Lancer完全不畏惧Caster的狂态,深深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膀道:

  「你给我听好了。夺走Saber左手自由的人是我,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有权力可以占她这个便宜。」

  Lancer左右两支长枪的枪尖缓缓举起,摆出他独特的双枪架式。他站在Saber面前,就好像是把骑士王护在身后一样。

  「我说Caster,我对你追女朋友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如果你非得逼Saber屈服,要了她的话,试试看倒也无妨。但是〡〡」

  美貌的战士住口不说,双眼逐渐浮现慑人杀气。

  「我绝不允许你抢在我迪尔穆德之前杀死『独臂的Saber』。如果你还不肯收手的话,从现在起我的长枪将会代替成为Saber的『左手』。」

  回想起来,Saber已经是第二次像这样看着Lancer的背影了。昨晚当她遭遇到Berserker的狂威时,Lancer也是像这样插手介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想要光明正大地与曾经一度交手过的Saber一决胜负吗?

  「Lancer,你……」

  「你别误会了,Saber。」

  Saber话说到一半,Lancer剽悍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强调说道:

  「今天我只收到召主一道指令,那就是命我杀死Caster。我没有收到其他指示要对你有什么动作。我认为现在我们双方最好联手对付Caster,你觉得呢?」

  Lancer的解释根本没有说明为什么他出手第一件事就先帮助Saber脱离险境。就算不这么做,Caster的注意力完全只放在Saber身上,这个枪兵可以选择绕到Caster的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Saber不过问这许多,她只是露出笑容,对Lancer点一点头,向前站在Lancer的右侧。

  长剑的架势完全朝向右方。Saber已经不在意左侧的空隙了,现在她有一只相当有力可靠的「左手」。

  「Lancer,话先说清楚了——要是我的话,只用一只左手就可以打倒一百只那些小喽罗喔。」

  「哼,这点小数目有什么困难。今天你尽管当白己是左撇子吧亡

  两位英灵一边互相说笑,一边朝向怪物群聚的肉壁疾冲过去。无形之剑与双魔枪横扫扭动挠曲的触手团块。

  「我绝不放过你……你这个白以为是的匹夫!!」

  Caster手中的魔导书彷佛就像在呼应他的怒吼似的,一边发出诡异的脉动,一边翻动书页。怪物出现的数量陡然倍增,触手群几乎挤满了林木之间的空隙,向Saber与Lancer扑来。

  更加激烈丶更加凌厉的第二场战斗开始了。

  —l 3 0 :45:08

  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在冬木市内发现Caster的行踪完全是出于偶然。

  黄昏时分,当他发现穿着不符合现代时空背景的黑袍怪人漫步在住宅区的时候,让他惊讶地挢舌不下。但是当他看着那名怪人拦下路边经过的小货车,使用暗示束缚住司机,然后像是领着幼稚园儿童的老师一样,引导幼儿们坐上小货车之后,随即开始进行追踪。

  虽然要展开从灵对战只能选在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但是载着Caster的小货车恰巧离开市区,往深山中驶去。肯尼斯本来还在窃喜天助我也,但是当他知道小货车到达的目的地是艾因兹柏恩森林的时候却犹豫了。

  肯尼斯在战前调查时,也曾经听说过关于冬木市附近的艾因兹柏恩领地的事。既然那里是魔术师的领地,当然具有一定程度的结界或是防护措施,局外人在那里作战很难占到上风。话又说回来,虽然他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Caster特地大老远跑来这里,显然有意挑战艾因兹柏恩势力,那么这场战斗说不定有可乘之机。打定主意,他便带着Lancer踏进森林结界。

  事情果然如肯尼斯所想的一样,Caster与现身迎击的Saber展开战斗。从Caster那颠三倒四的言行举止当中,肯尼斯已经知道Caster单独一个人行动是因为他已经陷入失控状态,但是Saber的召主同样也没有现身。对方可能是认为既然身处在自己的领地,就算从灵不在身边也能自保,所以决定在后方的据点观战吧。

  这样一来,肯尼斯也决定该怎么做了。

  无论如何,肯尼斯先命令Lancer攻击Caster。对于已经耗掉一道令咒的他来说,监督者提出的消灭Caster的报酬真是求之不得。但是就算在这种状况下打倒Caster,结果等于和Saber组成共同战线一样,连艾因兹柏恩的召主都会得到特别赠送的令咒。这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所以肯尼斯把Caster交给Lancer应付,决定自己独身一闯艾因兹柏恩城。如果想要独占Caster的脑袋,只要同时把Saber的召主也一起除掉就可以了。

  虽然这是一项大胆的挑战,但是却无法动摇肯尼斯的自信心。不论艾因兹柏恩有什么防护措施等着,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赌上艾梅罗伊爵士的名号加以彻底击破。如果想要弥补昨晚索菈邬指出的失误,就必须要表现出这点狠劲给她看。对现在的肯尼斯来说,让未婚妻收回她的污蔑是他最重要的课题。

  带着心中激昂高亢的斗志,肯尼斯朝着森林深处一路直进。这座结界森林里虽然布下了幻惑魔术.但是肯尼斯身怀的稀有知识以及直觉轻而易举就能找出结界的中枢位在何处,并且精确地分析。降灵课第一天才的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艾因兹柏恩的术式如果只有这点程度的话,城里的防备想必也不过尔尔。」

  肯尼斯游刃有馀,甚至还有心情如此轻笑。虽然他从英国带来的各项魔导器全都因为饭店崩塌而丧失,但是他最强的王牌『礼装』正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战斗力还是非常充足。

  阻挡视线的林木蓦然消失,一座古老苍劲的石造城堡出现在肯尼斯的眼前。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北方魔导世家,只是一座移建的副城规模就这么庞大。但是肯尼斯也是名门亚奇波特的嫡传少爷,常人面对这番威风的门面早就已经大受震撼,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感叹,只是嗤之以鼻。

  「这里还不错。除掉艾因兹柏恩之后,就占领这座城堡当作新的据点吧……」

  肯尼斯失去了凯悦饭店的套房,现在是把郊外的废工厂当成暂时的栖身之地,把索菈邬安顿在那里。未婚妻的心情当然是大大地不快,更重要的是肯尼斯的自尊心绝不允许自己屈就在那种环境当中。

  既然这样决定了,那就尽量把建筑物的破坏程度降到最低吧。

  肯尼斯的脸上露出无畏的笑容,把抱在腋下的大陶瓷瓶放在地上。瓶子一离开他的双手,瓶底就深深陷入地面中。他对瓶子施了重量减轻的魔术才有办法带着走,事实上这个瓶子的重量将近一百四十公斤。

  沸腾吧我的热 血

  『Fervor, met sanguts』

  肯尼斯低声说出启动术式的咒言之后,装在瓶子中的内容物由瓶口成块状溢出。那散发着镜面般金属光泽的液体是大量的水银。分量大约有十公升左右的水银液体就像是拥有自律能力的单细胞生物一般流到瓶子外,聚集成一个球体,同时还轻轻颤动着。

  这就是艾梅罗伊爵士最引以为傲的『月灵髓液』——是他拥有的诸多礼装中威力最强的一件。

  自 动 防御 自 动 侦搜 指定 攻击

  『Automatoportum defensio:Automatoportum quaerere:Dilectus incursio』〉

  每当肯尼斯沉声唱出一句咒语,水银块的表面就会跟着发出阵阵细微的震动,然后跟随肯尼斯走向城门的脚步滚动过去。

  肯尼斯拥有就算是魔术师界当中也很稀少的双重属性——『水』与『风』,最擅长两者共通的「流体操作」术式。他创造出来的这种独特战斗魔术就是把注入魔力的水银当作武器,随心所欲地操控。

  水银没有固定的形状。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意味着水银能够变成任何型态——

  斩

  「Scalp」

  肯尼斯大声一喝,水银球的其中一部分立刻变成细长的带状伸出。下一秒钟,水银就像是长鞭一样发出破空声撞击大门。

  而且在撞上大门前,水银长鞭压缩成仅仅几微米厚的薄片状,化为一把和剃刀一样锋锐的利刃。结果就是厚重的大门连同门闩像奶油一样被切成两段,发出沉重的巨响向内轰然倒下。

  水银是常温之下重量最重的液态物质。以高压丶高速驱动水银时产生的动能相当庞大,而且形状能够在一瞬间任意改变成长鞭丶刀锋,以及长枪的样子,锋利的程度甚至还凌驾于雷射之上,等同于超高压水刀。

  也难怪肯尼斯自信满满,势在必得。面对艾梅罗伊爵士的月灵髓液,任何防御手段都是枉然。从钛钢到钻石,没有任何一种物质是月灵髓液切不开的。

  排除了挡路的障碍物,肯尼斯悠然自得地踏进城内大厅。吊灯放出绚丽的光辉,大理石地板磨得雪亮。城中的空气很清新,让人感觉直到刚刚这里都还有人在——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现身迎战。

  「亚奇波特家第九代家主,肯尼斯·艾梅罗伊·亚奇波特来此拜访!」

  肯尼斯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声音传遍无人的大厅。

  没有人回应肯尼斯的挑衅呼唤,其实他自己本来也不期待能够按照正规形式进行决斗。他发出一声带有嘲弄语气的叹息,踩着响亮的脚步声走到大厅中央。

  就在这时候,摆设在宽广大厅的四个角落,看似平凡无奇的四只花瓶忽然发出巨响爆开。飞散出来不是瓷器碎片,而是无数的金属颗粒以有如枪弹般的速度朝着肯尼斯洒过来。

  陷阱当中完全没有魔术反应,肯尼斯甚至没有察觉陷阱的存在。这也难怪,卫宫切嗣事先装设在花瓶中的是一种称为「阔剑指向性对人地雷」的残忍装设型炸弹。这种武器藉由炸药的爆炸力将七百多颗直径一.三公厘的钢珠呈扇形射出,专门开发用来伏击步兵集团,一口气一网打尽。这种杀人兵器在四个方位一次全部爆炸开来,位在中央的目标绝对无路可逃,只能在一瞬间被炸得不成原型,变成一团绞肉。

  ——但这是指如果对方不是魔术师的情况。

  就在多达两千八百多颗钢珠就要打到肯尼斯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站立的位置已经被银色的圆球覆盖,聚集在肯尼斯脚下的水银块在一刹那改变了形状。

  滴水不漏的水银薄膜在肯尼斯周围展开。厚度虽然不到一公厘,但是经由魔力压缩,薄膜的张力与硬度几乎与钢铁一样。阔剑地雷的钢珠洗礼没有一发打中肯尼斯,全部都被挡住,弹开到整个大厅,结果只是把城内的装潢打得稀烂而已。

  这就是月灵髓液的『自动防卫』模式,这套预先设定好的术式会对任何可能危害肯尼斯的人事物做出反应,迅速张开超坚硬的防护膜。它的反应速度就如现在所看到的一般,甚至能够快过枪弹,也就是月灵髓液的防卫系统保护肯尼斯与索菈邬逃过凯悦饭店的崩塌危机。自由变化的水银时而成为肯尼斯攻击的剑,时而成为守护他的盾,是一套攻守俱佳的完美兵器。

  「……哼。」

  防护膜解除后,看着周围惨状的肯尼斯对敌方设下的恶毒陷阱冷哼一声。虽然肯尼斯对军用武器一无所知,但是他很清楚刚才袭击他的不是魔术攻击,只是利用一般炸药的普通武器罢了。

  在肯尼斯的脑海中,关于昨天晚上那让人不愉快的事件真相终于大白。

  他之前就已经猜测过,六组敌人之中,手下率领Saber的艾因兹柏恩势力应该比任何人都急着想要打倒肯尼斯。但是艾因兹柏恩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魔导世家,艾因兹柏恩的魔术师竟然诉诸那种低贱又没品的手段。同是严守魔导尊严的人,肯尼斯实在很难相信这种事。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怀疑了。昨天晚上使用卑鄙至极的手段破坏肯尼斯工房的爆破专家,现在确实就在这座城堡里。

  「……艾因兹柏恩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他的低语当中,感叹之意更胜于愤怒。下手的不可能是Saber的召主本人,他们可能是雇用一些低三下四之辈以为己用。即使如此,这仍然是难以想像的堕落。肯尼斯绝对不能允许他们把没有资格的人带进这个神圣的战场。

  「——好吧。那么这场战斗就不是决斗,而是杀戮了亡

  肯尼斯重新燃起杀气,踏出脚步深入敌营内部。

  卫宫切嗣虽然人在会客厅里,但是利用设置在大厅暗处的CCD摄影机,他还是可以观察到艾梅罗伊爵士最自豪的月灵髓液威力。

  使用咒术操纵的水银进行自动防御——眼前看到的实物与传闻中听说的相去甚远。没想到反应速度竟然比对人地雷的爆炸还要快,这样一来武器弹药是不可能派的上用场了。

  虽然很不情愿,不过切嗣不得不承认肯尼斯确实是一流的魔术师。现在回想起来,早在凯悦饭店设下的陷阱没有杀死肯尼斯的时候,他就应该得出这种结论了。

  这就是说,卫宫切嗣也必须以「魔术师」的身分与这个敌人战斗才行。

  为了要找出城堡中的敌人,肯尼斯应该会从一楼的各个房间开始一间一间找起。现在切嗣所在的会客厅是在二楼深处。只要切嗣马上行动,还有时间挑选对战斗有利的场地。

  切嗣一边思索记在脑海中的城堡格局图,一边走向门口,打算离开会客厅——这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

  有一条闪着金属光泽的丝线从门上的钥匙孔中垂下来,那是一滴水银。极少量的水银在门上留下银色的轨迹,沿着门扉的表面滴落。

  就在切嗣注意到的那一刻,水银滴垂流的动作戛然而止,接着就像是生物一样缘门而上,流回钥匙孔中,一下子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这就是『自动侦搜』吗?」

  就在切嗣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之后,银色的闪光贯穿了铺着绒毯的会客厅地板。

  就在一眨眼的瞬间,房间中央的地板被切开一个圆形,塌到楼下。银色的触手由地板上的大洞一跃而出。

  切嗣眼前出现的月灵髓液又变了一个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金属水母。无数的触手攀在地板上的开口边缘,触手根部的伞部张开成为平坦的圆盘状,为主人提供一个安定的立足之处。站在上面露出胜利笑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艾梅罗伊爵士。

  「找到你了,肮脏的鼠辈……」

  就在一派轻松的肯尼斯对水银下达攻击指令之前,切嗣从腰际的枪套中拔出Calico冲锋枪,朝肯尼斯开火。

  水银立即反应,在肯尼斯面前张开防护膜,封杀了九厘米子弹的杀人暴风。仅仅过了几秒钟的时间,装着五十发子弹的弹匣便打空了。

  但是这几秒钟已经让切嗣有充分的时间咏唱咒文。

  固有时制御 二倍速

  「Time alter———double accel!」

  在切嗣高声说出咒文的同时,魔力的狂流蹂躏他的体内。

  斩

  「Scalp!」

  Calico冲锋枪的弹幕一结束,肯尼斯立刻发出死亡宣告。回应呼唤而伸出的两条银鞭左右夹杀,发出破空声,企图切开动弹不得的猎物。

  「嗯?」

  惊愕的低沉叫声是由肯尼斯口中发出来的。

  就在两条银鞭即将截断切嗣身躯的前一刻,切嗣突然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疾奔,从打来的两条银鞭之间穿过,躲开攻击之后立刻往肯尼斯立足的月灵髓液正下方——也就是刚才被水银斩击切开的地板开口处纵身跃下。

  一瞬即逝这句话形容的就是这种状况。人类怎么样都不可能发挥出这种体能,肯尼斯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但是只要仔细一想,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魔术师的战场就是比拚谁比较超乎常理。如果是一只闯进了这块领域的小老鼠,就算异于常人也没什么好奇怪。

  「原来如此,看来他对魔术略知一二。」

  虽然脸上露出轻笑,但是肯尼斯的心中愈来愈冰凉。如果只是普通的鼠辈也就罢了,那人再怎么说也受过魔术的薰陶,却是依赖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卑鄙小人。他不仅仅是个肤浅的三流脚色,还是个不择手段的恶棍,就是这种人丢光了魔术师的脸面。

  「可恶的人渣……你就以死谢罪吧。」

  肯尼斯的长袍衣摆一翻,往楼下跳下来。解除水母型态的月灵髓液也跟在他身边,像个橡皮球一样弹跳而下。

  追踪 抹 杀

  「Hre: sanctio!」

  水银接获指令,细微的触角像飞沫一般散开,再次在一楼全区展开地毯式搜索。水银球立刻就找到目标的所在位置,在地板上快速滚动,急急而行。跑在后面的肯尼斯在嘴角露出嗜虐的笑意。

  在走廊奔跑的切嗣因为施展术法的后座力,全身都发出痛苦的悲鸣。

  他用来闪避肯尼斯礼装攻击的技术不是那种强化身体的初级魔术,而是难度更高丶应用范围更广——但是代价也更重的魔术。

  将特定空间的内侧从「时间的流动」中分离出来随意操控。这种『时间操作』是固有结界的一种,属于大规模的魔术。但是这种尝试绝对不是那种无法再次重现的「魔法」,而且与逆转因果或干涉过去之类的「窜改时间」相比,这种减缓过去化丶加速未来化的「调整时间」并不算什么极端困难的魔术。问题在于结界的规模以及干涉时间的长短。

  切嗣出身的卫宫家代代传承这种关于操作时间的魔术研究,而这段研究的成果现在就积蓄在切嗣背上的魔术刻印里。但是这种魔导非常消耗魔力,事前准备与仪式也很繁杂,是一种以施展大魔术为前提所设计的术式,在战术上可说毫无用处,对于选择在战场上生活的切嗣而言,这套魔术本来是一无是处的遗产。

  但是切嗣为了将他继承的刻印做最有效的利用,独自创造出一种应用方法,能够将操作时间的术式以极小的规模且极高的效率施展出来。

  为了方便施展固有结界,有一种办法就是将结界的范围设定在施术者的体内。在观念上,将与生俱来的肉体与外界分离最是自然,来自世界的干涉力也最小。在这个最小规模的结界里「调整」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就是卫宫切嗣的独门魔术『固有时制御』。

  比方说刚才面对肯尼斯的时候,切嗣将血液的流动丶血红蛋白的燃烧丶肌肉组织开始运动到结束所需的时间,全部加快「一倍的速度」,因为轻易就能看出水银长鞭的活动轨道,接下来只要能够发挥出足以闪避攻击的反射速度就可以了。切嗣藉由加快自己体内的时间,成功展现出常人不可能达到的体能。

  这种魔术的缺点就是会对肉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调整时间的魔术必然会使结界内外的时间流动产生误差,结界解除之后,就会发生一股自然力来弥补这段断层,这就是所谓「世界的修正」。这股修补的力量当然会施加在「被操纵的一方」,切嗣的结界也就是肉体本身会被挤压扭曲,以配合原本的时间流动。

  一般来说,使用魔术总是伴随着与死亡为伍的危险性,切嗣的『固有时制御』魔术更是风险极大的魔术。在不伤害肉体的状况下,最多只能施展到两倍的速度。再继续下去的话就是自残身躯的赌命行为了。

  和肯尼斯使用的魔术比起来,切嗣的魔术既没有他那么华丽夸张,威力也有所不及。但是切嗣不认为这场战斗不利于己。肯尼斯已经丧失打倒切嗣的最好机会——也就是礼装所使出的第一次攻击。对手可能不以为意,但是面对切嗣,这可以说是最大的失误。礼装的真实面目一旦曝光,就让切嗣有机会推敲它的性质,接下来就是『魔术师杀手』的「狩猎时间」了。

  切嗣一边奔跑,一边替换Calico冲锋枪的螺旋弹匣,接着将Contender装填的弹药换成普通子弹。现在还不急着打出王牌,如果想要确实打倒肯尼斯,还必须要用煽动的方式继续刺激他才行。

  艾梅罗伊爵士的水银武装不但攻防兼备,而且还具有侦搜能力。但是切嗣已经从这三项要素当中看出弱点了。

  首先是侦搜能力——

  切嗣选定一个转角停下脚步,藏身在柱子之后。水银的滴流不只从他背后,也从面前的走廊无声无息地滑过来。水银触手已经张开天罗地网,只怕切嗣早就已经无路可逃了。

  当液态金属负责担任感觉器官的时候,它所能感知丶传达的情报是什么?在视觉丶嗅觉或是味觉方面,要是没有专用的感测装置不可能侦测得到。关于这一点,肯尼斯的礼装优点就是在于原理简单,所以能够发挥千变万化的万能用途,就可能性来说可以不做考虑。最有可能的就是触觉吧。但是当切嗣在会客厅被侦查到的时候,水银还没碰到切嗣就已经抓出他的所在位置。

  如果水银的触觉极为灵敏,或许有可能藉由判别空气震动以代替听觉,从气温变化来侦测热源。

  看着从前后方向爬近的水银滴流,切嗣低声一笑。那玩意儿并不是看得见,只要把心跳声丶呼吸声,甚至连体温都隐藏起来的话,切嗣的存在就会变成透明无色。

  固有时制御 三 重 停 滞

  「Time alter-———triple stagnate」

  就在口中低声咏唱的同时,切嗣的视野变得极端明亮。

  这当然不是因为外界产生什么变化,只是眼睛的错觉而已。切嗣的视神经在辨识影像的时候,视网膜接受到平时三倍的光亮。

  这次的固有时制御和刚才的高速体能相反。切嗣把自身的生物机能减慢到三分之一的速度。呼吸变得缓慢,心跳次数与脉搏的节拍都慢慢开始停滞。停止新陈代谢的身体丧失体温,一下子就降到与外界气温差不多的温度。

  在如同雕像般停止的切嗣眼前,水银滴流以急促的速度通过。果不其然,它们什么都没有侦测到。细微的呼吸与微小的血液流动声音混杂在自然界的噪音里,水银没有把切嗣现在的生物反应判断为人类的生物反应。

  可能是侦搜结果认为此地无人吧,水银触手迅速沿着过来的路径倒流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踩踏大理石地板发出的喧嚣脚步声。肯尼斯以为这条走廊上没有人,就这样毫无戒心地靠近过来……

  控制 解除

  「Release alter!」

  视野的明亮度丶听觉的周波数全部一口气回到原本的速度。切嗣的心脏突然发生极严重的心律不整,一阵全身血管几乎破裂的剧痛感袭击而来。对切嗣来说,血液的流动速度彷佛增加三倍。实际上他全身上下都有微血管破裂,身上到处出现内出血的瘀青。

  可是切嗣完全不理会这种折磨人的痛楚与伤害。他从柱子后一跃而出,与刚好踏进走廊的肯尼斯距离约十五公尺左右,左手擎着的Calico冲锋枪朝一脸惊愕的魔术师开火。

  肯尼斯大吃了一惊,但是月灵髓液这次仍然忠实完成它的使命,刹那间便张开防护膜,挡下九厘米子弹的狂潮,再度重演刚才在会客厅里的攻防。

  「——你这笨蛋,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肯尼斯虽然被切嗣这一手不可能的奇袭吓了一跳,但是当他知道切嗣展开的攻击还是那一○一招的枪击时,忍不住在防护膜之后失笑。但是他哪里知道嘲笑的对象已经看穿了自动防御的弱点。

  在Calico冲锋枪的子弹打完之前,切嗣用空着的右手拔出Contender,对准呈半球状展开的防护膜正中央开枪。

  月灵髓液为了对抗Calico冲锋枪的弹雨,已经变形为最适合的形状。但是点30-06Springfield弹的子弹初速是九厘米手枪弹的二·五倍以上,破坏力相当于九厘米弹的七倍。

  切嗣已经看穿月灵髓液的速度秘诀是在于压力。如果水银处于球状团块的状态下才可以用比子弹还快的速度扩散成薄膜状吧。但是一旦液体已经扩散成为薄膜状,就无法施加足够的压力让它瞬间变形。这完全是因为流体力学的极限。

  因此,水银虽然想要立即变成更加坚固的防护型态抵御其他更强的攻击,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如同镜面般明亮的水银膜开了一个黝黑的大洞,从另一边传来肯尼斯的惨叫声,让切嗣知道Springfield子弹破膜而过已有斩获。

  但是既然是对着遮蔽物内侧的目标射击,当然没有办法瞄准。能够顺利让肯尼斯负伤已经是万幸,期待这种攻击会造成致命伤未免也太过奢望。

  实际上,肯尼斯的惨叫已经转变为愤怒的怒骂,然后——

  斩

  「Scalp!」

  充满杀意的斥喝对水银发出必杀一击的指令。

  切嗣以逸待劳,迎接发出破空声急速杀来的银鞭。这次甚至不需要施展固有时制御,他和肯尼斯之间相距十多公尺远,有这么长的距离就足够了。

  切嗣闪躲斩击的动作真是千钧一发,但是没砍到就是没砍到。水银刀刃切到的东西就只有稍微扬起的大衣衣摆而已。

  虽然切嗣只看过一次月灵髓液的攻击,但是要看出它的特性并不困难。看似超高速的攻击,实际上却是十分单调的动作。

  当水银变成长鞭型态的时候,只有根部的部分以极快的速度甩动长鞭,末端一点力道都没有。刀尖的威力与速度纯粹来自于离心力,像切嗣这种精于近身战斗的人轻易就能看出水银运动的轨道。这也是以压力操控水银的特性,只有体积较大的部分可以发挥足够的力量,愈靠近末端力道就愈弱。刚才从本体远远伸出进行侦搜的液滴动作不如斩击鞭灵敏,切嗣一看立即察觉了这个弱点。

  不待敌人继续攻击,切嗣转身便跑。肯尼斯马上追来的话就好,如果他还有心先处理枪伤的话,就表示对他的刺激还不够。

  这是切嗣第一次能够打穿防护膜,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经历过威力更高于Calico冲锋枪的Contender攻击,月灵髓液的自动防护应该会变得更坚固。而对切嗣下一次攻击,它一定会使出连Springfield弹的破坏力都能防御的护壁。肯尼斯应该会动用他所有魔力,强化水银的防御。

  「就是要他这么做。」

  切嗣一边鞭策疼痛的身躯急奔,一边打开Contender的枪膛,抽出空弹壳扔掉。然后把为了现在这重要时刻而保存起来的魔弹装进枪膛内。

  一定要让肯尼斯为了防护切嗣的攻击而使尽全身的魔力才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切嗣才会在第一次攻击使用普通子弹让肯尼斯知道威力,引诱他提高戒心。

  如果一切都依照切嗣的推测进行的话——再过不久肯尼斯就会为自己挖出一个超大墓穴。接下来就看切嗣如何把他推进去,迅速把墓穴埋起来了。

  魔术师杀手的「狩猎准备工作」现在可说进行得非常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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