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NO SISTER•NO LIFE

  「──哥……哥……大哥!」

  「唔……?」

  他赫然回过神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恍神。

  「大哥……您怎么了?您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事……对不起,瑞希,我没事。」

  他摇摇头,回应担心地看著自己的瑞希。

  放学后,圭太和平常一样在出租哥哥的店里打工。

  他坐在沙发上,购买「撒娇妹妹方案」的仁奈则坐在他的大腿上,「嘿嘿……哥哥的大腿……」陶醉地说著,照样是扮演妹妹扮演得无可挑剔。

  不过,这些事情对此时的圭太来说,彷佛离自己相当遥远。

  他默默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心里想著──初叶。

  (片濑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家开的是居酒屋,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开店。她可能在备料和做开店前的准备。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精神完全无法集中在工作上。

  「……真岛同学。」

  忽然间,仁奈站了起来,但是租借时间还没结束。

  尽管时间还没到,她会停止扮演「妹妹」,是因为察觉圭太的模样不太对劲。她看著圭太的表情和刚才的瑞希一样,都充满了担忧。

  「用不著顾虑我,你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早川……可是时间还没……」

  「不用在意这种事,这次没有用完的时间可以自动延长到下次。」

  「就是说啊,大哥!不要勉强自己。大哥您不在的时候,由我来招呼仁奈同学!」

  「不好意思……我去休息一下。早川和瑞希,抱歉……」

  「别放在心上,反正今天没有其他事情,可以慢慢消磨时间。」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大哥!」

  向三人道歉后,圭太离开了那一层楼。

  事实上,他最近因为烦恼太多,睡眠不足,决定在楼下的个人房床上躺一会儿。

  (呼……)

  他沿著楼梯往下走,走向房间,躺到了床上。

  然而,他果然还是睡不著。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初叶的脸。

  ……乾脆──他这么想。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是愚蠢的念头。

  要是能跟她成为真正的兄妹就好了──

  「……大哥?您睡著了吗……?」

  「瑞希?」

  房里传来轻轻开门的声音,他坐了起来。往门边看去,瑞希手里拿著马克杯,正窥探著室内。

  「对不起,我吵醒您了吗?」

  「没有,我没睡著,不要紧。」

  「那就好……这是荞麦茶,没有咖啡因,可以在睡前喝。」

  「谢谢……这里居然有荞麦茶啊……」

  「对啊,我也吓了一跳。那个厨房里面有各种茶,像是南非国宝茶还有铁观音……啊,连麝香猫咖啡都有喔!」

  「麝香猫…那是什么?」

  「那个啊,那是用麝香猫的──」

  「等一下,我想起来那是什么,不用再说下去了。」

  他不想从天使般的后辈嘴里,听见猫●这个字。

  「……大哥,如果是我误会的话,我先向您道歉……您和片濑同学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

  圭太拿著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怎么会这么想?」

  「片濑同学在那之后没有再来店里……也是从那一天之后,大哥显得意志消沉……」

  「这样啊……的确是很容易看出来。」

  「哈哈哈」他发出了有气无力的笑声。

  瑞希的神情凝重,直视著圭太。

  「大哥,您不嫌弃的话,可以把事情告诉我。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大哥是前辈,什么忙我都愿意帮。」

  「你不会帮不上忙的,谢谢你,瑞希。」

  她只是待在这里,就让圭太觉得心情轻松许多。

  瑞希看向圭太无力笑著的脸,「我知道了!」接著露出自告奋勇的表情,在圭太身边坐了下来。

  「大哥!请!」

  瑞希说著,在大腿上敞开双手,示意要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瑞希,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心意──」

  「没关系!不用跟我客气!」

  「嗯,可是,用不著这么──」

  「请、请上来……!!」

  「……那、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因为瑞希的眼里逐渐泛起泪光,圭太只好顺从地躺在她的大腿上。

  他稍微挪动身体,让头枕在瑞希的大腿上面。她的大腿虽然纤细,却十分柔软。

  「怎么样?大哥,我的大腿好躺吗……?」

  「嗯,很好躺,让人心情很放松,我感觉快睡著了。」

  「那真是太好了。」

  瑞希开心地笑著,摸了摸圭太的头发。每次让她一摸,身体就会自然放松,实在是不可思议的舒适手感。

  「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因为我才是前辈……是哥哥,还像这样向你撒娇。」

  「没关系的,大哥一直这么努力,偶尔可以向我撒娇……最喜欢的哥哥如果愿意依赖自己,妹妹会很开心的喔。」

  瑞希笑著,摸著圭太的头。

  「……!」

  这次,他的手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尽管明知她口中的喜欢不是恋爱上的意思,但被这样的笑容一讲,不会心动才怪。

  ……然而,瑞希的好意反而让现在的圭太难受。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只是……我不是有资格让你这么说的『哥哥』。」

  「没有这──」

  「……片濑告诉我『我们只是同学』,虽然这话是我先说的……」

  不知不觉中,圭太向瑞希吐露出了心声。

  他主动向伤脑筋的初叶表示愿意帮忙,结果遭到拒绝。他没有说出初叶家的情形那些隐私的部分,把内心的想法化成语言。

  「我这个样子很奇怪吧,明明只是一个租借的『哥哥』,居然擅自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妹妹,多管闲事、担心她……」

  「没有这种事,大哥总是很体贴……至少如果我有像大哥这样的哥哥,我会很开心。再说……就是因为不是亲哥哥,还把片濑同学当成自己的『妹妹』,认真为她担心的大哥是个很温柔的人,我是这么觉得的。」

  她如此说著,那微笑的神情比起妹妹更像是姊姊。说起来她比自己年长,圭太这时候才又想起这件事。

  「是这样吗……?不过,再怎么样还是比不起亲兄妹,而且我也不像你有亲妹妹。」

  「是吗?……可是,我不那么觉得喔。」

  她轻柔地梳理著圭太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

  「人们总认为血缘是种特别的关系,但是……那种关系看也看不见,我平常也没有仔细留意。『家人』会特别……单纯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长而已。」

  「相处的时间……」

  「对,毕竟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再怎么样也会看见彼此的优缺点……所以说,也很常吵架。」

  她不怀好意地窃笑著,看向圭太……眼神彷佛带著期待。

  「不过,会这样也是因为是真正的兄妹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改变不了血缘关系……所以用不著特别重视,也不会有问题。」

  「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也有可能不是这样喔。倒是大哥,您为什么对『真正的兄妹』这么执著呢?」

  「我没有……」

  他本来想辩称自己没有这种执著,说到一半却闭上了嘴。

  (瑞希说得没错,我一直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可是,也不能怪我这么想吧。)

  其实自己根本不是初叶的哥哥,只是同学。

  这样的自己不管想怎么帮忙初叶,都需要莫大的勇气,至少圭太是这么觉得。「你又不是我哥哥」、「你只是同学而已」一想到可能遭初叶拒绝,他便迟迟不敢采取行动。

  如果是真正的兄妹,吵架了还是会和好。

  不过……两人并非这样的关系。关系一旦破坏,就无法复原。

  ……就像很久以前,那个哭喊著「最讨厌你了」的妹妹,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她。

  他不想在初叶身上重蹈覆辙,他希望初叶以后还是可以叫自己哥哥、依赖自己。

  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内心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不过,也是因为「妹妹」初叶真的很可爱,才让他有了这种念头。

  她总爱捉弄人,表现得从容不迫,让他难以应付。

  不过,他知道真正的她意外是个容易害羞的人,非常怕生。班上没有一个同学知道……在哥哥面前,她很会撒娇。

  每当圭太见识到初叶那自己不知道的、想像不到的那一面时,都让他不禁期待与她共度的时间,就像真的多了个妹妹一样。

  所以,他想要做「哥哥」可以做到的事……想为她这么做。

  (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情,那个时候我才会想要帮她……)

  她看起来很疲惫。他意识到怕生的她要独自服务客人,肯定会很辛苦。

  然而,她只是说了一次「不用了」,自己就选择闭上眼睛逃避,而理由只是不想被她拒于门外。

  这么做真的对吗?这时他才反省了起来。

  初叶在逞强……她其实深受困扰,但是注意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答案很简单。

  这么做当然不对。

  「这位『哥哥』,无论你健康还是生病时,富贵或是贫穷时,你都能发誓会爱护她、敬爱她、珍惜她吗?」

  以前玲递给他的指南上面,有这一项「哥哥」工作方针。

  那时候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仔细想想,这段话非常正确。

  不论什么时候,哥哥都必须爱护妹妹、保护妹妹。

  至少在他读过的轻小说和漫画里面,所有的「哥哥」都是这个样子。「妹妹(女主角)」遇上麻烦的时候,这些作品里面没有一个「哥哥(男主角)」会束手旁观。

  既然如此,他也必须有所行动。

  就算她认为自己多管闲事,就算她又要捉弄自己、让自己丢脸,这些事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帮助自己珍惜的「妹妹(她)」。

  「咦……?大哥?」

  「谢谢你,瑞希!我要走了!」

  圭太跳了起来,瑞希惊讶地仰望著他。

  他向瑞希道谢后冲出门口。他沿著楼梯往上跑,跑向楼上的玲和仁奈。

  「主任!」

  「嗯?真岛同学,你身体好多了吗?」

  他猛地冲进室内,玲与仁奈见状抬起了头。她们似乎在玩纸牌游戏。

  「对不起,我有个贸然的请求!虽然还在工作时间内,我可以暂时离开吗?」

  「嗯,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我要外送!!」

  「应该没有人要求这项服务吧?」

  「……对方的确没有提出要求,不过!既然妹妹求助,不管是鸡婆还是多管闲事,哥哥都必须要赶过去!!我说得没错吧!?」

  ……用不著这么大费周章,她或许又会取笑自己。这次她或许真的会觉得不堪其扰,感到厌烦。

  但是,这样就袖手旁观不是哥哥该有的行为。

  就算初叶能接受他的漠不关心,也不会想再叫这么丢脸的人「哥哥」了吧。

  这样的话,即使不安,即使害怕,他也必须行动。

  玲凝视著高声宣言的圭太。

  一会儿过后,她的嘴角轻轻扬起微笑。

  「……呵呵,很好的表情,这才是我看中的哥哥。」

  「这意思是……!」

  「我答应你,你可以过去了。」

  「谢谢!早川,对不起……!」

  「用不著放在心上,等哥哥回家也是妹妹的工作……路上小心,哥哥。」

  在仁奈的笑容目送下,圭太转过身去。

  他冲下楼梯间时,瑞希从楼下跑了上来。

  「大哥!这个……!我帮您把书包拿来了!」

  「谢谢你,瑞希!」

  「您快去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加油!」她握拳激励著圭太。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全力奔跑。

  他抱著从瑞希手中拿到的书包,冲出了旧大楼。

  ◆◆◆

  ──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但是……

  「片濑家在哪里啊!?」

  圭太正要冲向初叶家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他暂且走到前几天和初叶一起回家时,两人分开的地方,只是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冷、冷静点!快想起来!片濑聊到店里的话题时……有讲到其他的事情吗?)

  他没有直接问过本人。

  不过,他们有以「兄妹」的身分共度的时光,也聊过天,不是像普通同学那时候对彼此一无所知。

  (对了,她说过店名是「片濑」……好像也说过在商店街里面。)

  他用车站名和之前听到的「片濑」这个店名在网路上搜寻,发现了疑似的店家。

  他不知道那间店正不正确,总之现在也只能先过去再说。

  庆幸的是,店家的地址在徒步可到的范围内。他没有时间烦恼,赶紧冲了过去。

  圭太冲到店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就是……这里吧。)

  店里面流泻出灯光,听得见热闹的交谈声,看来正在营业。

  不消说,他从来没进去过居酒屋,如果这里不是初叶家,可不只是尴尬而已……

  不过,现在的他是哥哥。

  为了妹妹,丢脸也无所谓。

  喀啦喀啦,他用力拉开门口的拉门。

  原本店里传来的微弱说话声顿时变得吵杂──

  「──迎光临!!一位吗……唔。」

  店里的嘈杂声中,清楚传来开朗的吆喝声。

  「哥、哥──不对!!真岛!?你怎么来了!?」

  初叶一手拿著啤酒杯,另一手端著料理。她转头看见圭太时,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也许是为了方便行动,她穿著旧T恤搭配热裤,很难想像平常时髦的她会穿成这个样子。

  初叶可能注意到圭太盯著自己的目光,她缩著身子,想要把身体藏起来。

  「不、不是的!我穿成这样,是因为在店里会弄脏衣服,我不是都穿得这么邋遢……!」

  「初叶,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聊天,可以把啤酒拿过来吗?」

  「还有我们这里点的菜。」

  店里四处都有客人在招手。

  圭太稍微看了下店内,店里几乎坐满了客人。狭窄的吧台后面,有一位穿著围裙的女性正忙著准备料理。

  她应该就是初叶的母亲了。她虽然和坐在吧台前的客人聊天,但是准备料理就让她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余力注意店里的状况。至于端菜和点餐这些工作,全部交由初叶一个人负责。

  「啊,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妈妈对不起!我到后面一下!马上回来!」

  初叶向吧台后面喊著,抓住圭太的手往店里面走。

  她带圭太来到店后面──建筑物之间的窄巷里。

  「……对不起,哥──真岛。现在店里很忙……你有什么事可以之后再说……」

  「我就是因为这样过来的。」

  初叶说完话就想回店里,而圭太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让我帮忙,店里客人那么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咦!?不、不用啦!」

  「不行。」

  他轻扯著初叶的手,让她的身体转向自己。

  圭太凝视著她不知所措的目光。初叶的视线游移,看似很尴尬。

  「真、真是的~真岛你太夸张了。就这么几个客人而已,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虽然你这么说,我刚才进入店里的时候,你摆出了『我不行了!』的表情吧。」

  「咦!?我、我有摆出那种脸吗?」

  初叶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脸上的表情。

  「不过……如果是不久以前的我,可能会看不出来。」

  但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

  透过「出租哥哥」这份工读,圭太见识到许多初叶在教室里不为人知的一面。总是从容地捉弄别人的她,其实是个怕生、容易害羞的人。

  所以,他看得出来在那张看似平静的笑容背后,隐藏著什么样的心情。

  毕竟──

  「我是你的哥哥,妹妹心里有什么烦恼,我一看就知道了。」

  「什……」初叶轻声惊呼著。「什么……?你、你在说什么啊,真岛。那是在店里的情形吧?连不在打工的时候都在为『妹妹(客人)』著想,责任感未免太强──」

  「不对,我不是因为工作,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这是在胡说什么?」她或许会这么想。

  也怪不得她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只是同学而已,一般不会像这样插手管初叶家的事情。

  只是……仔细想想,两人早已不是「普通」的关系。

  穿著内衣一起睡觉、手挽著手逛街,甚至一起洗澡,这些都不是同学之间会做的事。

  的确,他们或许不是真正的兄妹。

  但是,他们也不是「普通同学」。

  至少,圭太早就不认为初叶只是「普通同学」。

  打工时,她叫他「哥哥」,依赖他、向他撒娇。

  ……我想为她付出,他这么想。

  他想成为那样的人。

  不管那是打工,也不管两人其实是同学。

  他想成为──初叶可靠的「哥哥」。

  「如果你认为我又不是哥哥……不想要我多管闲事的话,我会回去,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不过,如果你有那么一点想依赖我的话!就像平常一样倚靠我吧,初叶!」

  圭太紧握著她的手,等待她的回应。

  初叶拿不定主意,双唇轻颤。

  就在这个时候──

  「初叶,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拜托他吧,这样我也比较轻松。」

  「咦!?妈、妈妈……!?」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初叶的母亲。

  她看向一脸伤脑筋的女儿,接著视线转到圭太身上。

  「你好,你就是真岛圭太同学吧?」

  「我、我就是……唔,您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初叶在家里总是在讲你的事,说自己多了一个哥哥。」

  「什么?」

  「呀!!不、不可以!!不要讲了,妈妈!!」

  初叶面红耳赤,打断圭太与母亲的对话。

  「哎呀,有什么好害羞的?昨天你还在说『好希望哥哥是真的哥哥』,还说这样他就可以来店里帮忙了。」

  「咦?」圭太看向初叶,她的脸愈来愈红,逃避似地垂下了头。

  ──然后……

  「……可以吗?」

  她轻声细语地说。

  「真的……可以依赖你吗?要是我那么任性……你会讨厌我吗……?你不会离开我……跑到别的地方去吗?」

  「我可是你哥哥,怎么可能那么做。哥哥不会做出让妹妹伤心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陪著你。」

  初叶泫然欲泣,以轻细的嗓音询问。圭太用力点头,想让她放下心来。

  初叶听见他这么说之后──

  「……嗯!谢谢哥哥!」

  抬起头来的妹妹,脸上绽放了灿烂的笑容。

  ◆◆◆

  圭太和初叶回到店里后,店里到处响起了叫唤声。

  「哥哥,我来端菜,你负责点餐──」

  「料理我来端,结帐就交给你了。你的算术快,这样安排比较妥当。」

  收银台旁边已经有几个客人在排队,不能让他们一直在那边等。

  「啊,这样也好!那就拜托你了,哥哥!点菜记录在这里!点菜的时候可以用这本便条纸记下来!料理做好就先端出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没、没问题!」

  圭太把塞给自己的本子放进口袋里,快步走向里面那一桌。

  「久等了!啤酒还有炸鸡来了!」

  他以前完全没有服务客人的经验。

  尽管没有经验,他服务起客人有模有样,这都是多亏了在「出租哥哥」的闲暇时,玲对他做过类似的训练。

  「这也是实习的一环。」玲这么说的时候,「又不是牛郎店……」虽然他心里这么抱怨,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小哥你是工读生吗?」

  「呃,对……我是临时来帮忙的。」

  「啊啊,听说这里的老板住院了,老板娘还有初叶看起来都很忙,我们本来在讨论今天要先回去了。」

  这位客人似乎是店里的常客,他不住点头,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

  「不过,有男生来帮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小哥,你和初叶看起来感情不错,是那个吗?男朋友吗?」

  「不是,我是她哥哥。」

  「什么?」

  「不好意思,这边要点餐。」

  「好!我现在就过去!」

  圭太背对愣住的客人,急忙赶向叫唤自己的那一桌。

  「啊,真岛!这个给你用!」

  在赶过去的时候,初叶叫住他,硬塞给他一件老旧的围裙。

  「制服会弄脏的,把这个穿上。还有,这个是点餐用的本子。」

  「不好意思,帮了大忙……不过,可以借用吗?」

  「可以可以,这是爸爸的围裙,现在没人用了。」

  「咦?」

  这么借用真的没问题吗?他总觉得之后要是让片濑的父亲知道,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误会。

  「不好意思!」

  「是!哥哥,那一桌麻烦你了。」

  「没、没问题!」

  现在要招呼客人,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他转了念头。

  虽然是一间小居酒屋,但店里生意兴隆,客人始终络绎不绝。

  这样的状况迫使圭太必须同时忙著招呼客人和收拾座位,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其他事情。

  「哥哥,炸火腿好了!送到那边那桌!」

  「知道了!黑啤酒再一杯!」

  他们就像这样合作无间,在店里忙进忙出,一位客人看著他们说了这样的话,圭太完全不知道。

  「兄妹感情真好,如果有那样的儿子,老板娘也能放心吧。」

  「就是说啊,对吧,初叶?」

  「喂……!妈、妈妈!」

  「初叶,不好意思!麻烦结帐!」

  「咦?啊,等、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

  「嘿咻……」

  关店后,圭太抱著装有空啤酒瓶的酒篮,走到店后面。

  时间还不到九点,对居酒屋来说算是相当早的关店时间,附近喝酒的地方也都还在营业。

  根据初叶的说法,平常会营业到更晚,只是现在人手不足,关店时间也就稍微提早了一点。

  店后面,圭太把酒篮放在指定的地方,「呼……」吁了口气。

  (没、没想到居酒屋的工作这么累人……)

  工作时因为太专注了所以没感觉,等到工作结束后,他才发现自己异常疲惫。手臂在马不停蹄地端送啤酒瓶和啤酒杯后,早已经是肌肉紧绷。

  不过……初叶几乎是一个人独力完成这么劳累的工作。

  希望因为自己的帮忙,帮她减轻了一点负担。

  圭太想著这种事情发呆时,一旁的门忽然打开了。

  「「啊……」」

  看见初叶出现在面前,圭太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在店里忙得忘记的羞赧又猛然重回心头。

  「唔……辛苦了。」

  「嗯,哥──真岛也辛苦了。」

  初叶惊慌失措地按住嘴。

  她的神情像是在说「说错话了」,圭太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叫我哥哥就可以了。」

  「呃……可是你之前叫我不要在打工以外的时候叫……」

  「世上有一种妹妹叫『乾妹妹』,不是一定要亲兄妹,才能叫『哥哥』……至少我已经把你当成妹妹了。」

  「咦……!?」

  初叶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当然也要你不讨厌我这么做……」

  「不、不讨厌!我怎么可能讨厌!因为我对哥哥一直──」

  她紧紧抓住圭太的手臂,身体因为用力过猛,倒在他身上。

  「哥哥……」

  初叶的脸近在眼前,哀戚的眼神彷佛有千言万语想倾诉。

  「哥哥……我还是不喜欢这样。」

  「什么?」

  「我不喜欢『像妹妹一样』……因为我一直努力,就是想和哥哥成为『那种关系』……」

  噗通噗通,心脏狂跳。

  「哥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我呢,哥哥的……」

  她一再张开嘴又闭了起来,努力将想法化成语言。

  那个表情不像妹妹,简直就像……

  「我想──我想当哥哥的『妹妹』!不是『像妹妹一样』,而是哥哥最疼爱的真正的妹妹!!」

  「啊……什、什么嘛,原来是这个意思……」

  「咦?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

  初叶眨了眨眼睛,一脸纳闷。

  那不解的动作像小孩子一样,实在不像与自己同年龄的女同学。

  所以……圭太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咦……?哥哥……?」

  「这种事用不著拜托我,我已经把你当成我重要的妹妹了。」

  「真、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像这样赶过来了。」

  「那、那么……」

  初叶透过摸著自己头的那只手,看向圭太。她的脸有些绯红,用冀求的目光仰望著他。

  「……叫我。」

  「什么?你说什么?」

  「如、如果你把我当成妹妹,可以跟我说……喜欢我吗……」

  「什么!?这……这个太……」

  「……不可以吗?」

  初叶撒娇似地紧紧抓住圭太的衣服……做出她常见的动作。

  说不定这是演戏,或许自己一旦当真,又会遭到嘲笑和调侃,当场出丑。

  ──不过……

  「……不,不是不行。」

  就算丢脸也无所谓,因为自己决定要成为她的「哥哥」了。

  「我喜欢妹妹,最喜欢了。」

  就算遭受耻笑,就算丢人现眼,只要妹妹展露出笑颜,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喂,初叶?你在听吗?」

  「呀……!?嗯!听见了!我听见了!没事!」

  他一看向初叶,她便吓得跳了起来,接著慌张地往后退开。

  「这、这是什么反应?是你叫我讲的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只、只是听你这么讲,心跳得好快……!」

  初叶按住胸口,用力深呼吸。

  这种反应害我也害羞了起来……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喏,哥哥?可以再说一次吗?」

  「什么!?」

  「拜托拜托!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就好!」

  刚才她明明那么难为情……尤其她的脸现在还是很红,却步步逼近,催起了圭太。

  「哥哥拜托你。」

  初叶以娇柔的嗓音说著,使出了杀手锏。

  被她嗲声嗲气地这么一说,「哥哥」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我知道了啦!我喜欢初叶!最喜欢了!这、这样可以了吧!?」

  他半是自暴自弃地大叫时……

  初叶望著他的脸笑开来……最后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嗯……!我最喜欢哥哥了!!」

  (咦……?)

  这次轮到圭太吃惊了。

  『最喜欢哥哥了!!』

  他像是听见了许久以前,有人也说过同一句话。

  他试图想起那个人的声音与长相。

  不过,在他想起来之前──

  「初叶?你要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说要去叫真岛同学进来吗?」

  「啊,妈妈。」

  这间店的老板娘,也就是初叶的妈妈从门边露出脸来。

  她一和圭太对上眼,脸上立即浮现出令人倍感亲切的笑容。

  「我还是正式介绍一下吧,我是初叶的妈妈。真岛同学,今天谢谢你,你来帮了很大的忙。」

  「别、别这么说……我才是忽然跑过来。」

  「哎呀,用不著这么谦虚。我们真的很感激你的帮忙,对吧,初叶?」

  「不、不要问我!」

  女儿面红耳赤地抗议时,母亲始终笑咪咪的。圭太也不敢加入这话题,心里有些发慌。

  「你一直在店里忙,肚子应该饿了吧?不嫌弃的话,我准备了晚餐,吃完再回家吧?虽然说不好意思,只是粗茶淡饭。」

  「那怎么好意思……」

  「吃完再回去嘛,妈妈煮的便餐很好吃喔!虽然一般的料理是爸爸煮的比较好吃。」

  「初叶,你太多话了。」

  「唔……那就不好意思,劳烦您了。」

  「不会,不会麻烦。初叶,你来帮忙拿碗盘。」

  「好。」

  初叶回到店里后,圭太也跟著走进去。

  ──这时……

  「……真的长大了呢。」

  「什么?」

  初叶的母亲看著圭太他们,忽然喃喃说出这句话来。

  「唔……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没事……来,坐吧坐吧。」

  圭太坐到店里的吧台前面,享用起老板娘自制的便餐。

  初叶说得没错,这顿饭真的十分美味。一开始客气的圭太也不禁食指大动,甚至在她们殷勤的劝进下又添了第二碗饭。

  用餐时,初叶的母亲始终以柔情的眼神望著圭太与初叶……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看著自己,圭太直到最后还是不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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