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承岛
那座岛在由丹后的深奏海岸隔海相望的另一侧——是个周长约四里的非常小的岛屿。深奏的村民中也很少有人知道那座岛的存在——知道的人也基本不去在意它。因为没有必要去在意它。当然它也不会在地图上显示,那座岛,连名字都没有。因为过去没有人给那座岛起过名字。大概这也是因为——没有起名的必要吧。总之那是这个国家无数个无人岛中的一个——
否。
直到二十年前,那座岛还是个无人岛。
二十年前,有一个从深奏渡海的家庭——他们将那座岛称为“不承岛”。只有他们三人才有给那座岛起名的小小理由。
“啊—……,好麻烦啊。”
清晨。
在一栋建在岛屿中心附近的,富有手工感的挖地式小屋旁,一名男子唠唠叨叨地嘟哝着——身穿破布一样的衣服,蓬乱的头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似乎打从心里毫无虚假地麻烦地,忙着做什么事。
是一个木桶。
一个很大的空木桶。
这个木桶果然也是手工感很强烈的造型。如果换一种看法的话这简直就是用绳子把几个木板绑起来罢了,不过却没有一丝漏水的缝隙。把柄杓(译者:日本古代用的勺子,竹制品。)丢进木桶中,男子把它背了起来。和绑扎木桶一样的绳子挂在双肩上。
好麻烦啊,这回在心里想。
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也不是他对木桶或柄杓有特别的回忆。这男的虽说不是对全部,反正对几乎所有的事物感到麻烦。当然早上起来的时候是,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一边想着好麻烦啊麻烦死了一边闭眼。
“嘿咻……好。”
即使如此男子还是周到地进行操作,不过举止仍显得很麻烦地,站了起来。睡眼朦胧地就要向山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小屋的门被打开了。
“七花。”
小屋里的声音叫住男子。
七花。
鑢七花。(译者:鑢,在日语中是锉刀的意思)
这就是这么男子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七花。”
“啊……。”
一转睡眼朦胧的样子,七花作出难为情的,尴尬的表情。想要移开目光却又做不到,于是眼睛就到处瞄啊瞄。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子似的。当然七花早就不是小孩子的年龄了,也不是小孩子的身段。而且只限定在这个场面声明的话,他也不是在做恶作剧之类的事情,可是面对从小屋出来的人——姐姐七实的时候,他始终像个小孩。
鑢七实。
和富有野性的弟弟相反,她是一名让“清秀”直接成形的女子——肤色也好站姿也好,都给人一种精致的瓷器般的印象。虽秀丽光滑——却有些脆弱易碎,如人造物般的感觉。仅仅把外衣披在汗衫上,用手扶住门户,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七花。
以不带感情的语气。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七实重复了一边。
“没,没啥……我只是看缸里的水不多了——所以打算去打一下回来。姐你就躺着吧。说这些之前你别穿这么少就出来啊。会着凉的。”
“用不着被上身裸体的你提醒。没问题,只要一下的话身体凉快到刚刚好,还能舒服些。比起这事,七花,今天的家务当班应该是我了吧。”
“嘛——你说的是没错啦。啊,不对,是这样吗?呃—。”
开始支支吾吾的七花。
明显的动摇了。
“算了,这也没什么问题吧?就当作是修行的一环——。”
“七花。”
冰冷的声音。
不允许一切辩解的语气。
这就足够让七花闭嘴了。
“我不是一直在说——不要把我当成易碎物对待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点水我自己就能取。姐姐可没有教过你多余的用心。而且说到修行。”
像是在揶揄一样叹一口气,七实无力地说。
“即使做了也没有一点意义。”
“怎么能说没意义——。”
“难道不是吗?要保住你这一代就是最后的流派,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
姐姐的语气让七花沉默了一会儿。
七实又一次对这样的弟弟叹一口气。
她是个叹气很适合的女人。
“你明明没必要特意去受苦。”
“可是……那啥,姐,你别这么说啊。我也在拼命努力唉。而且昨天还想出了新的必杀技呢。很~帅的那种。”
“哎,七花。”
七实不准七花转移话题。
没办法,七花只能不情愿地,
“……什么事?”
如此回答。
“自从爹死后已经过了一年了——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什么,放手呀。”
“既然做得出木桶的话,也能造船吧。”
七实一边手指七花背着的东西,一边不停顿地说。
“原本遭到流放的就是爹一个人……,虽然我是不可能了,但只要你一个人的话。”
“不要说傻话了。”
这时,七花第一次强硬地拦下了姐姐的话。
“我和姐一样,连记忆都很朦胧的时候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了——事到如今不可能再回到本土了。别说左右,我连前后都分不清就会死掉的。”
“即使这样。”
“我也觉得保住流派是有意义的。因为它是唯一从爹那里继承过来的东西——我只是想趁能呵护的时候呵护重要的东西罢了。”
“是嘛。”
七实坏心眼地微笑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怀念爹呢。”
“姐。”
“好吧,随你的便——想打水就去打吧。这个话题留到下次再说。毕竟不是一大早起来就该讨论的事。我去准备早餐好了。水还有剩一点吧?”
“嗯,还剩一点。”
“那么。……你说的必杀技,嗯,过一会儿让我瞧瞧吧。”
说完。
七实回到小屋中,关上了门。
看到这里,七花哈~~一声抚摸胸口,叹一口气——高个头的男人叹气的样子,和他的姐姐不同,一点看头都没有。
“哎……,虽然我想你差不多该提起这个话题了。原来就是今天呢。可是啊姐,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做木桶跟造船可差得远呢。”
如果是二十年前,独力就建成了这栋小屋的爹的话——也许。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嘛。
因为这座岛上,连一个刀具都没有——
这不是比喻。
七花和七实被关起来了。
在这座不承岛上。
被他们的父亲。
被流派。
“……。”
怀念父亲。
是那样吗。
当然把打水说成修行的一环并不全是谎话(至少不可能得不到锻炼的),可是如果将其和“怀念父亲”直接联系起来的话,让他产生一股复杂的感情。
曾被称作为英雄的,伟大的父亲。
和他相比,一无事成的儿子。
嘛,大部分生涯都在这座不承岛度过的七花是谈不上什么功勋的——可是从这个构图上来看,七花不得不产生劣等意识。
为了保住流派——。
父亲临死前,都在训练七花。
由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流派——因此而重要。
可是,就如七实所说,如果七花继续呆在这座岛上的话,这个流派到了七花这一代也就终结了。那只不过是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区别罢了,这一点不止是七实还是有七花也是,就连父亲也应该想到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但是。
但是。
七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而且也不想知道。
那种——麻烦的事。
“……出发吧。”
晃一晃后背调整木桶的位置,七花开始往山的方向走去了。
空无一物的小岛。
这就是这座不承岛,不过有勉强能够取水的地方——如果没有的话他们一家子早就晾干了。不过那个地方可不是河流,更不是井。而是山中的涌泉。因为整个岛屿就像是一座山,所以不清楚哪里才算是山(勉强说的话,除了沙滩和建有小屋的平地以外都是山),总之那个取水处就在凶险的深山里,对七花来讲,他不愿让姐姐特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打水。因此七花在父亲死后的一年里,总是赶在自己是家务当班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完成水的补给工作,不过看来终于露馅了。接下来一定会像连锁反应一样,姐姐马上就会知道大部分力气活都是七花完成的吧——没办法。说到底,不得要领的弟弟竟然能长时间瞒着那个直觉敏锐的姐姐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脸色。
好像有点差哦,七花回想起姐姐的样子。
应该不是因为早起吧。
七实的肤色与其说白得透彻,不如说是无瑕的青蓝,而分辨出她的脸色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弟弟而已了。
——可是。
他想到,她的状态又变差了吗。
她说凉快得舒服,说不定她现在有点发烧。
鑢七实身体的虚弱实在是一目了然——虽不至于像是死灵,不过如果在夜晚看到她的话简直就像是碰到了生灵一样。即使这样,最近难得状态有所好转了——虽然他不认为这是自己在分担家务的效果——可是既然她已经发觉了弟弟任性的行为,叫她好好休息也不回听话吧。她也许会为了弥补过去工作的不足,拼命地去干活的。在任何方面都与怕麻烦的弟弟相反的姐姐,非常讨厌休息这一行为。虽说七实看起来无力的态度和七花的性格有所相通,事实上,他们的内在是截然不同的。她之所以看起来无力,仅仅是因为体质弱罢了。
她喜欢干活。
明明是一个病人儿。
她这样或许就是因为病弱——人总是追求自己不拥有的,自己办不到的事物。也许连七实也不会例外。
可是自己就不同了。七花也许,嫌弃自己所拥有的,厌恶自己所能做到的——
——怀念父亲。
大乱之英雄——么。
想到这里七花停止了思考,闭上眼睛。
因为他的头开始痛了。
七花很不拿手思考,总之就是不太会用脑子。要说是嫌弃和厌恶的话,他最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了。
再说这是姐姐的领域。
——弓与弦。
不对,应该说是碎锅和盖子吧。
说到底他们无法干涉事物的发展,该发生的总归是要发生的——仅此而已,七花想到。既然是这样,在想之前先动身会好的多。
“嗯……?”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
父亲去世的现在,七花比谁都要熟知这座小岛的事。不对,关于这件事,就算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也是最了解这里的。原本就是个小小的岛屿,七花自负自己掌握到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如果岛中出现变化的话,不管那是多么微小的现象,他都能注意到。
“……。”
土有些乱了。
是足印。
小小的足印——可是,确实是人类的足印。
是雪驮(译者:古代日本的一种草鞋。)的足印。
首先想到的是姐姐的七实,不过应该不会是她留下的。第一,七花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雪驮,第二,这个足印还很新——七实不可能在刚才赶超了自己。虽然自己一路上一边走路一边进行不拿手的思考,七花可是直线移动过来的。而且其实的身体虚弱到连乌龟都追不上,加上她曾经说要和他比赛到山脚却跑到了海边,总之就是个重度路盲。
尽管如此,这座岛上目前只有七花和七实两人。既不是七实的足印,当然也不是七花的足印的话,这到底是谁的足印呢。
用消除法考虑的话——否,无论怎样想,否否,连不思考的七花都能得出的简单明了的结论就是——这座岛上有他们姐弟以外的人。
他并不特别在意。
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七花还想着必须早点到取水处才行——可是,这样果然还是不行吧。他的父亲自从被流放到此地十九年,极度戒备他人踏上这座岛的土地。结果,虽然有几次冒了极大的险,父亲还是没让那种事发生。
看来那“第一次”还是来了。
意外的是在父亲死后。
“如果爹还在的话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砍了再说吧——可是我该怎么办呢。不知能不能款待一下——还是交给姐来判断吧。”
自言自语后,七花还是改变了路程。他最了解的不承岛——因此,大体上七花还是能想象得到这个留下足印的人在想些什么。概括的说,对方在选择比较容易行走的路走。走着容易走的路——可以说是顺着路径行踪。嘛,说来在这种山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路,即使考虑到这里,也看不出对方有明确的目的地——即便有明确的目的地,看来也不知道怎么走吧。
或者是和姐姐一样是个路盲吗。
七实还好说,万一普通人在这种山上迷路的话就再也出不来了。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遇险了吧——不过仔细一想,七花的记忆里没有见过“普通人”的经验。七花是二十年前被父亲带到这座岛上来的——当时的七花才四岁。可以说,他一点都不知道“普通人”或“外面的人”是怎样的。七花所知道的“人”,在这世上仅有两人——一年前去世的父亲,以及一起生活的姐姐。虽然父亲教过他一点“外面的世界”——可是那也仅仅是知识罢了。
所以,要是在这里使用普通的言语的话,这时的鑢七花应该对这个未曾见过的足印,以及留下足印的人更加戒备才行——至少也该思索是怎么回事才行,可遗憾的是,他与生俱来就是个怕麻烦的人。
他和思索一点缘分都没有。
如果他在那里暂时返回,和在同样环境成长却与他相反善于思索的姐姐商量的话,也就不会被卷入之后所开展的“麻烦事”——即冒险谭了吧,说真的,这世上的事情多是不尽人意的。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事物往往就是这样的。
七花通过挡路的树枝被折断的方式,推断足印主人的身高。看来个子不算高。可是也不是小孩子。原本单从足印小可以判断对方有可能是小孩子的,但是这个可能性没有了。对方是成年女性。
可是七花却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只是想想对方是个成年女性就算了。
只有一点。
连脑袋不太好使的七花都在意的一点就是——足印陷下去的方式。地面不是潮湿的泥土,虽然不是很有把握,但左脚好像比右脚陷下去的更深一些。
身体的左侧带着某种行李吗……?
沉重的行李。
“……哼~。”
可是这个发现也就仅仅让他“哼~”一声罢了。
无论怎样,过一会儿七花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七花的体格虽细却非常高大,既然留下足印的是一名女性,而且带着沉重的行李,加上在这座不熟悉的山中的话,追不上去才怪呢。
是一名纤细的女子。
因为长发的颜色是毫无瑕疵的白色,所以无法看出其年龄——不过应该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不扎而垂下的发型和姐姐的七实是一样的,还有带金刺绣的华丽服装。总之就是一身豪华绚烂的打扮。她那样实在不是适合爬山的打扮,事实上,大概被突出来的树枝钩住了吧,下摆部分已经刮得破破烂烂了。即使这样她也给人一种潇洒的感觉,因为这名女子的衣服原本就穿得松松垮垮的。身上的各种装饰品也是一片亮闪闪的亮丽奢华,如果一个个挑出来个别看的话应该没的说的——可是整体看的话,装饰过多到只要是有普通审美观的人都会感到有点害怕吧。
话说回来。
不懂“普通”的七花看到女子的打扮后,果然没有任何感想,绽放异彩的白发也没给他任何感觉——可是只有一个让他颇感在意。
是女子戴在左腰间的刀。
原来沉重的行李是这一把刀。
“这里没立着禁止入内的牌子,所以不管是外来的还是什么都可以进入这座岛上,不过——。”
七花毫不踌躇突然地对女子说道。
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的“天不怕地不怕”。
一般情况下,再经过一些观察再叫住对方才是正确的。
“进入这座岛后,有一件事是不被允许的——严禁将刀具带入岛内。”
“……。”
明明被突然叫住了——。
女子却毫不惊讶地回头。
眼角吊起的,有一种意志坚定的风貌。
丝毫不隐藏高傲的氛围。
她用那双吊眼先凝视了七花,接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腰。
“失礼了。”
低了一下头。
“由于我事先并不了解。还请原谅。”
“……哎,这也不是我定下的规矩。”
是爹定下的规矩。
就因为这个规矩,七花和七实不管做什么,连做饭时都必须在没有刀具的条件下进行。因为二十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事到如今也不觉有什么不便——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真正的刀呢。
也许在搬到岛之前就见过——但是就四岁的记忆力他也不可能记得。就算真的是时隔二十年,这也和第一次没什么两样。
原来如此。
那就是——刀啊。
看起来,确实很重。
“你——怎样来到这个岛的?”
“当然是坐船了。”
立刻回答。
这不是废话嘛。
这种事都要问,连询问的本人都应该会觉得害羞。
可是,七花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
“你来干什么?”
接着询问。
他并不是因为想知道才问这些的。不过是因为父亲以及姐姐曾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问这些问题罢了。在他的脑袋里没有等待对方的答复,而是在想“接下来该问什么来着”、“是不是应该在一开始就问她的名字”之类的事。
“嗯。我听说虚刀流第六代当家,鑢六枝先生在这座岛上,你知道些什么吗。”
“第六代的话已经死了。就在一年前。”
七花回答道。
原来的爹的客人啊。
那么她的目的地也就明确了。
听到七花的回答,女子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不过又立刻振作起来,
“是吗。”
点一点头。
“我也想到过会有这种事情——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可是——这样说,你是——。”
“现在我是当家。虚刀流第七代当家,鑢七花。”
“啊啊——。”
女子笑道。
一副恍然大悟的笑容。
“只要想一下就该明白的——抱歉,是我愚问了。原本这座岛上就只住着六枝先生和他的家人啊。那么你就是——。”
“是的。不肖儿子。”
“原来如此。真是一副好身材——长相也看得过去。算是达到及格分了吧。”
“及格分?啥的。”
“恩?啊啊,是我自言自语的。”
“你找爹有事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你说的没错,不过事情有点出入。我要找的是,虚刀流当家。”
女子说道。
“因此,原本打算找六枝先生办的事,现在已经变成了要找你办的事了——七花。自我介绍有些迟了。我名叫咎儿。是一名奇策士。”
“咎儿?”
好一个奇怪的名字。
还有——她接下来说了什么?
奇策士?
这时七花第一次想要凭自己的意识向女子提问,可是女子的行动比他还要迅速。
“首先让我来测试你的虚刀流吧。”
说完——。
女子悠然地拔出左腰的刀。
刀刃长四尺刀弯不足一寸的,细太刀。
细腻刃文的直刃。
刀身上可有一只虎。
“这是富岳三十六刀匠之一,壬生伞麿的初期作品——原以为要以此刀测试鑢六枝会稍显不足,不过既然是他的儿子当对手,也算合适吧。”
“什么测试啊?”
“你什么都不用想,就是字面之意。看招!”
面对第一次见到的刀——面对第一次冲向自己的刀,七花丝毫未动摇。见到刀确实是第一次,不过在这座岛上的二十年间他一直在假想。第六代的父亲死后也从未耽搁训练。
所以。
鑢七花绝不会惧怕刀锋——!
“哎呦妈呀!”
可惜。
在这个场景下,虚刀流所蕴藏的种种招数没有被披露出来。随着一声有威势的口号向七花挥刀的女子——咎儿被脚下突出的一块岩石绊倒,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虚刀流当家鑢七花和奇策士咎儿的相逢。
那是个“哎呦妈呀”这句话还不算古老的时代的,六月中旬发生的事。
(译者:这里的“哎呦妈呀”在原文里直接音译过来是“噶吩”,一般在漫画中角色摔倒、被扁、被抽、被扇以及一语被点到痛处等等时角色发出的拟声词,因为想不到啥好的解释,所以在这里用东北话“哎呦妈呀”代替。)
■■
写作空虚之刀的流动,即为虚刀流。
其起源一直可以追溯到战国乱世。
流派鼻祖名为鑢一根。
不论在哪个时代,日本刀是个人凶器之中最为优秀的一品,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到了未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吧。虽然无暇一一列举日本刀的优点,不过只取其中之两点的话,那就是既长,又沉重。因为长所以容易砍,因为沉重所以容易砍。要强化一个人的话,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可是就同一切森罗万象的共同点一样,其优点同时也是弱点——因为长所以不易挥动,因为沉重所以不易挥动。
因此鼻祖一根想道。
剑士乃世上最强的生物。可是若想追求真正的最强,是不允许有弱点的——即使这样会丢弃优点。然后,据说他到达了这片国度开辟以来在剑士之中无人能料想得到的境界。
那就是,他丢弃了剑。
不使用刀的剑士才是真正的剑士——这就是他的答案。顿悟后的十年间,闭关在山中以必死的决心,经过吐血般的努力所创建的流派,就是虚刀流——寄身于为现在的幕府设立做出巨大贡献的六大名之一,彻尾家的旗下,他的招数大大地震撼了整个战国。
不是拳法,而是剑法。
连空手夺刀都不是的杀人剑术。
这些都是相传。
即便是相传——不论其真伪,只要想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打听到这些的。可是,若要问这个虚刀流——不使用刀的剑术为怎样的武艺,几乎没有人知道。就算想要辨别真伪,就连虚假的知识都没有流传于世,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秘传。如果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只能入门虚刀流,或者和虚刀流敌对才行——前者是几乎不可能的。一根规定虚刀流要凭血脉来传承。可说是门外不出的技术。这样一来就只能举刀相向了——可是见识到虚刀流时,也是自身战败之时。就算捡了一条命,谁也不会宣扬持刀之人竟会败给手无刀具之人的。
被黑暗掩盖的流派。
让其技术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的只有,初代当家鑢一根,一节第六代当家鑢六枝而已——战国和大乱。其技术只有在战场的混乱与混沌之中,太能毫无保留地被展现出来。
然后。
花了十九年继承了第六代鑢六枝的技术的鑢七花——他便是虚刀流如今的当家。
“您是叫——咎儿小姐来着。”
鑢七实以让人感觉不出一点心中凌乱的平静语气说道。
在那之后。
把头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的,失去意识的女子,咎儿,被塞进原本应该倒进水的木桶中,由七花背回到了挖地式小屋中。穿上小袖(译者:古代日本的一种服装,顾名思义袖口很小,便于劳动。)的七实,看到弟弟没有取水却背了一个女人回来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当然她绝不是因为弟弟没有打水才皱眉的——,总之,不能把晕过去的女性就那样放着,所以两个人把她抬到了小屋中。这时他们把腰间的东西也没收好了。万一再一次让她挥舞那种东西就不好了——不对,回想起那个场面一看,似乎也不是很要紧。
虽然比七花在本土呆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七实也应该是时隔二十年第一次见到的外人,但是七实的表现却相当冷静。她不是因为和七花一样懒得思考——而是在平时就防备着这种状况的发生了吧。七实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也许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能够应付得来吧。
小屋里只有一个土间(译者:未铺地板的房间,一般情况下这里用于玄关)罢了。
姐弟俩一边吃早饭一边讨论今后的对策,就在他们吃完的时候躺在房间角落的咎儿醒了过来,七实站了起来,把准备好的白开水递给了她——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毕竟您是到访这座岛的第一位客人——若有所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没关系——该道歉的应该是我,突然的来访,十分抱歉。”
一边结果七实递过来的白开水,咎儿回答。七花想,看来她知道爹有个儿子,不过不一定知道还有个女儿吧。通过方才咎儿的台词可以判断,她应该是了解了一定情况后才来到不承岛的,所以也应该知道女儿的事情吧——一般情况下是应该能预测到这种程度的,可是七花却懒得想这么多,而且觉得对方应该能从情况来判断吧,所以看来是不用解释了,于是停止思考了。
当然,优秀的姐姐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脑袋不好使的弟弟介绍自己。
“我是鑢六枝的女儿——名叫七实。”
接着说,
“据说咎儿小姐是为了造访家父而来的——请问,您和家父有怎样的关系呢?”
直接切入主题了。
“我从未直接见过六枝先生——也没有称得上关系的缘分。”
“没有吗。”
“没有。”
咎儿异常坚定地说。
“就当我是个擅闯者好了,七实。”
虽然在言语的背后隐藏着紧张和戒备,但七实的用词毕竟是客气的,可是与她相反的咎儿的态度一上来就很自大。至少没有突然的来访打扰对方了的态度。可是就算被小岩石绊住脚滋溜摔一跤,额头肿了一块的女人采取这种态度,也只是显得滑稽罢了。而且这个女的,仔细一想既然有着挖地式小屋这么一个明确目的地的话,那么直到刚才应该是迷路的,在山上遇险的才对……就算这样还能摆出这幅态度的话,与其说滑稽还不如说是伟大了。不知七实觉得她滑稽还是伟大,不管怎样七实也没有显得不开心的样子。
不过对七实来讲咎儿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无所谓的。她所在意的只有咎儿的目的——仅此而已。虽然虚刀流的当家是七花,但是父亲已故的现在,鑢七实才是这个鑢家的家长。
“您的刀已经由我们保管起来了——也许您已经从舍弟那里听说了,这座岛严禁刀具的带入以及使用。”
“是吗。是因为虚刀流——么。”
“是的。……不过,咎儿小姐。您方才试图用那把刀砍掉舍弟——是这样吗。”
“因为我想早一点见识一下虚刀流的真髓。可毕竟不习惯的事是做不来啊。我是一名奇策士——并不是剑士。”
“您可以这么解释,不过。”
七花打断她的话。
“据说您拔刀的动作,非同一般呢。”
不过那也仅仅是拔刀的动作而已。
“哼。”
咎儿神气地笑道。
“只有那个我是练习过的。”
“……。”
怎么就不练到最后啊。
练七花都是这么想的。
“真是乱来的方法啊——实在不能称赞。”
“被你这么说我也没法辩解,不过,我也有我的想法。虽然我听过虚刀流鑢六枝的名号,却不知他老先生的长相。万一认错人就不好了。如果能施展出虚刀流的一招半式,没有比那更好的名片了。”
“即使六枝是七花也无所谓吗。原来如此。”
似乎已经理解的七实点头。
不过就那样也能理解也太奇怪了。
“那么——您还想要再试一次吗?”
七实的视线移到土间的方向。
没收的刀就立在那里。
“我个人来讲并不推荐你这么做——虚刀流仅仅是未持刀的,彻头彻尾的杀人剑。非不杀而是必杀之剑。被小岩石绊倒是您的幸运。如果刀身够到七花的肉体的话——不过一个鼓包就能完事的。”
那是让房间的温度唰地下降的语气。
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不过似乎对自己的弟弟被刀刃对准一事,相当恼怒吧。
咎儿也因此吞了一口气,不过七花却吞了一大口气。说啥呢,我也会手下留情呢,要不然怎么训练呀,虽然他很想添加注释,但是吞下的那一大口气妨碍了他注释。
“否——就以你这句话,视为虚刀流的名片,我确实收下了。我也不想送命——我还不能死。”
“是这样吗。那么。”
请说您的要事吧。七实讲道。
控制这场谈话的明显是七实,而话题的中心是咎儿。虽然七花感觉到了些许孤独感,但他可没有因为这点事就会受伤的纤细心灵呢。他正想着,哎,看来接下去交给姐就好了。
可是,咎儿却,
“虚刀流第七代当家。”
对七花说道。
“你,想不想得到天下。”
“不要。”
“果然是这样啊,既然降生于世上这也是当然的。你不用羞于自己野心的强大。虽然人们对先前的大乱仍记忆犹新,可是又有谁能否定当时的叛乱者们的气概呢。说到底现如今的将军家原本不也是靠谋反起家的家系不是吗。既然这样也就没有理由不立志天下布武——我日,原来你不要啊!!”
顺势吐槽。
任何时代都是有的。
“啊啊。也不是说不要……。”
七花稍微斟酌用词。
虽然因为突然的话题所以不知不觉就反射性地拒绝了,但那不是理解了提问的意图才回答的。可是就算回头仔细想一想,七花还是完全无法明白咎儿到底想说什么。没错,不知道,就是七花这时候的正确回答。就算突然说道天下他也不能领会。七花的世界,只有这座不承岛而已。所以别说想要了,他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对于七花那种打也打不响的模棱两可的反应,咎儿的表情僵住了。也许看不下去了吧,一旁的七实“咎儿小姐”一声,向她伸出援手。
“毕竟我们是在岛上长大的不懂世故之辈——所以先说出结论,或者拐弯抹角的表达,您可以认为我们是听不懂的。”
“嗯……是这样啊。”
点了一下头,咎儿这时,
“啊啊,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七实能离开一下。”
说道。
“因为这是尽量不想外漏的话题——。”
“那是做不到的。”
不让她说然,七花将咎儿的话,这次不是反射性的,拒绝了。
“理由有两个。一是,虚刀流是血族的招式——即使爹还活着,他也一定会让我和姐也在场吧。还有一个……我不善于思考问题。理解不了难懂的话题。如果你要说的事情是很重要的话,还是让我姐也一起听比较妥当,这也是为了你好。”
“……也好。”
对依旧不改变傲慢的态度的她来说,还真是轻易地同意了七花的意见。哎,先不说第一个理由,既然听到第二个理由的话,咎儿也只好退一步了吧。
“确实,你说的没错——很有道理。那么,若你们能保证绝不外传,我便一五一十从头道来。”
“尽量说得容易懂一些啊。”
“你知道名叫四季崎记纪的刀匠吧。”
“不知道。”
“果然是这样啊,即使住在这么偏僻的小岛上,毕竟是一名剑客,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不使用刀的虚刀流也是同样的——不,对不使用刀的虚刀流来说,四季崎记纪可以说是天敌般的存在吧。不论是初代还是第七代,作为当家的心情果然还是一样——我日,原来你不知道啊!!”
反复技法。
这也是任何时代都有的。
“七花——你不会真不知道吧。爹应该提起过几次了。四季崎记纪……战国时代的著名刀匠——是这样吧,咎儿小姐。”
“……?只用这点程度的认识——吗?”
好像真的觉得奇怪似的,向七实确认的咎儿。看来她认为向七花连确认都不用确认了——不过也正确啦。既然是姐姐这么说了,恐怕爹曾经确实对自己提起过那个刀匠了,可是七花练就了一身不用刻意就能将难度超过一定程度的单词当成耳旁风的,这一和虚刀流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技能,所以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谁啊。那个叫四季崎的,是刚才你说的,呃呃——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富岳三十六刀匠当中的一人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七实。六枝先生到底说到多少关于四季崎记纪的事呢?”
“如方才咎儿小姐所说的一样——家父说过他是虚刀流的对立面。据说——和虚刀流的鼻祖,有着不浅的因缘。”
“还有呢。”
“只有这些了。我也不清楚是怎样的因缘。”
“……。”
沉默后,开始思索的咎儿。看来两个人关于那个刀匠的知识过于匮乏,因此困惑了。只是七花就算了,连七实都不知道的话,那是因为父亲的六枝没有详细说明那名刀匠的事吧。那么那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她正在想着这种事呢。
虽然七花连想都没想过这点。
岂止如此,他心里正想着别装模作样了快讲讲那个刀匠的事吧。
不过也觉得不讲也无所谓了。
“战国之世,是这个国家历史上,剑士剑客最活跃的时代——战场上的主角既不是大名也不是指挥官,而是他们。”
然后。
咎儿好像开始说明比“从头”更早的事情了。
“虚刀流鼻祖,鑢一根也是其中的一人——但是从背地里使这样的战国之世绽放异彩的是他们刀工,刀匠。如果剑士是演员的话,刀匠就是后台了——不,是导演。那也是当然了,没有刀就无法挥剑。除了虚刀流。”
“说的没错。”
七花附和道。这种程度的话题,连七花的理解能力也足够能赶得上了。他心想要是话题到这里结束就好了,不过那是不现实的。咎儿继续言道。
“先前所举的富岳三十六刀匠也是其中之一角——其中异端中的异端,就是四季崎记纪。不属于任何流派的,孤独而孤高的刀匠。但是,相传他就是最支配战国的刀匠。”
“我有些不明白支配战国是什么意思——。”
对于七实的提问,咎儿说“你就理解成字面之意就不会错了。”
“和虚刀流是战国六大名之一家,彻尾家专属的剑客不同——四季崎记纪不属于任何一国,只将自己所锻造的刀毫无节操地撒满全国。向总计二十五国——共一千把刀。”
“一千把——真多。”
“一千把——好少。”
七花和七实的意见相左了。
两个人递了一下眼色。
“……那就,好少吧。”
七花让步了。
真是明确的姐弟俩的力量关系啊。
“一千把分散到二十五国的话——每一个国家就拥有四十把左右了。”
“不,他们拥有的数量是或多或少的——而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如果用图表表示的话倒是明显地有些残酷了——二十五国的优劣,基本上以拥有多少四季崎的刀而决定的。拥有四季崎的刀越多的国家——越能控制战局。这样不是支配了战国还能是什么?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样,是不是说反了?”
七实有些犹豫地说。
“因为国力强大刀能控制战局——所以才能收集更多的四季崎的刀。”
“确实,现实一点还是这样的见解较为妥当。”
咎儿轻易地同意七实意见。
“可是,至少那种幻想是确实产生过的。得四季崎之刀者得天下——这一幻想。得以脱离这个幻想的,也仅有拥有虚刀流的彻尾家一家罢了……或许这就是原因也说不定。六枝先生没有对你们多说四季崎记纪德事的原因——。”
作为虚刀流的矜持。
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七花想到爹可不是那样的人啊,他却并不说出来。并不是因为觉得麻烦,而是稍微对名叫四季崎记纪的刀匠提起兴趣罢了。他现在担心的是跑题。
原来如此,确实是虚刀流的对立面。
丢弃刀的一名剑士和。
支配了战国的一千把刀。
“有一个象征性的故事。七花——在现在的尾张幕府成立之前,战国时代末期,不是有一个在极短暂的期间内,统一了天下的人物吗。”
“我知道。”
“哼,看来就算是你也知道这种程度的事——我日,原来你知道啊!!”
“嗯。”
“咕……。”
不甘心的咎儿。
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这类对话明明重复三遍才是王道的。
“哪里来着——对对。四国的土佐(译者:现在的日本高知县,盛产鲣鱼、香鱼等鱼类)吧。和阿波、赞岐、伊予结为同盟,试图从四国支配全国——叫什么旧将军来着?”
哎,只有这点知识也算不上是知道。七花和七实的父亲对他们进行过一定的教育——七花仅仅是碰巧记住了历史课的一环罢了。
旧将军。
给长达二百五十年的战国时代写下句号的大名——可是,当他创下统一天下这一伟业时年事已高,而且没有继承人,因此就算统一了也未能构筑起支配天下的制度。虽成为了“将军”却未能成为“将军家”。即使如此旧将军的力量是伟大的,说白了,现在的尾张幕府只不过是继承了旧将军的功绩罢了——六枝是这么说的。
“您的意思是说,那个旧将军——他也拥有过四季崎记纪的刀吗?不对,按你刚才的话来说,拥有过最多的四季崎记纪的刀的就是——。”
“没错。”
咎儿肯定了七实的推测。
“统一天下之际,究竟军所拥有的四季崎的刀的总数为五百零七把——过了半数。要是这样还得不到天下才怪呢。以幻想的观点来说的话。”
“过半数——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啊。真孩子气。”
“可以说是贪婪了。之所以如此,虽说是短期间内,他也得到了天下——虽然这个话题打算过一会儿再说的,时机也刚刚好,我就先提一下吧。虽然旧将军在统一天下后的短期间内所进行的政事并不多——但在其中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不是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而是对天下极为重要的事。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啊,唔……。”
事到如今的第三次,咎儿犹豫这次到底该不该吐槽呢——这个踌躇让她讲话的势头被打断了。不上不下不爽得很。
“你要说的,应该就是刀猎吧。”
七实接上了话。
看来她已经习惯了弟弟的讲话方式。
“刀猎令。是日本历史上,最为愚蠢的恶法之一——同时也是旧将军的天下仅一代就终结的原因之一。”
“哦哦,我想起来了。”
七花说道。他不是明明没有想起来却因为答案被公布就假装自己知道,他是真想起来了。这也是在上历史课时听六枝说的——刀猎令。对外是为了用于大佛像的建造的材料,而强迫全国人民交出刀剑的荒唐法令。
“可是这只是表面的,旧将军实际上是为了狩猎剑客——对吧?从这个日本将武士、剑士这一生物斩草除根的——据说那简直是剑客废止令一样的法令啊。”
“确实有那种背后的理由——旧将军是杂兵出身,真的是从一把剑开始夺取到天下的人物。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深知剑士的恐怖。他应该是这么想的——这世上存在的剑士只要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当然,表面上的理由也不是假的。由刀猎令收集来的刀剑建造的御佛,俗称‘刀大佛’确实就建在土佐的鞘走山清凉院护剑寺里。有个说法叫‘参拜清凉院’,如今的鞘走山对剑士们来说是圣地一般的场所,已经是一个著名观光胜地。”
咎儿这时侧眼看了一下七实。大概她看出七实也许已经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注意到咎儿意图的七实,
“可是,背后的理由和表面的理由都不是真正的事实的——没错吧。”
接上了话。
“既不是背后的也不是表面的,刀猎的真正目的是——收集四季崎之刀——。”
“没错。”
咎儿很满意似的,像一个说书先生一样敲了一下腿。
“旧将军打算从其他大名拥有的,一直到市井个人持有的,将四季崎的一千把刀搜罗一空——他是为此而颁布的刀猎令。旧将军认为自己能取得天下事因为四季崎的刀。这不就是幻想吗?也可能是妄想吧。他信仰着。要说真正的事实的话——对旧将军来说那才是无可动摇的事实。因此为了坚固自己的天下,他试图得到剩下的四百九十三把刀。”
“所以才有了那个恶法啊。”
连七花都吓傻了。
“权利者东西,有人可以有有人却不能有。连狩猎剑客这个目的还显得更现实一点呢。”
“也许是吧。从颁布到停止执行的三年间,刀猎令确实发挥了效用——哎,表面目的的大佛建造还好,背后目的的武士的消灭当然没有成功。虽说如此,旧将军还是收集到了超过十万把的刀。”
“十万把——真少。”
“十万把——好多。”
七花和七实的意见再一次相左。
这里就不说是谁最后让步了。
对他们的答案,“为了收集五百把刀的十万把,还是太过火了。”咎儿也同意了。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量产品堆得跟山一样高——即使如此他还是收集到相当数量的四季崎的刀。嘛,大半都是从有名的战国大名那儿得来的,这也很正常——不过最重要的是成功收集到原本不知所在的市井个人持有的四季崎之刀。”
“相当数量?不是全部吗?”
“不是全部。收集到的是——总计四百八十一把。也就是说——旧将军最终拥有的四季崎之刀加起来一共是九百八十八。”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不,那就——是这样吧。也有几把在战乱中折断了或者什么的。”
“不——你错了。到了最后旧将军放弃了。”
“放弃了?”
得到天下之人——竟会放弃?
“刀猎令确实是个恶法,可是恶法也是法,旧将军已经调查到所有一千把刀的所在之处。仅仅是所在之处。”
“知道在那里也就能收集吧。虽然现在已经成旧的了,可是当时是无能能阻的将军哎。就算是不该有的人有了,可权利还是全力——不是吗。”
“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刚才我也说过了。四季崎记纪所铸的刀和别的刀不一样——说实话,我不知道那种东西还算不算是日本刀。以‘不是人用刀——而是刀塑造一个人’这一思想为起源制造的一千把刀——一部分人称其为变体刀,也许这样叫更合适吧。”
“是异端中的异端么。”
“是的,没错。还有,据说最后剩下的十二把刀都是无可争议的尤物。现在的见解就是,旧将军所收集到的九百八十八刀,都是为了制作那区区十二把刀的试验品。”
“为了十二把而作的一千把?”
“和为了五百把的十万把一样,都够疯狂吧。”
讽刺地说后——
咎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
用朱墨在上面这样写道。
绝刀·铇斩刀·钝
千刀·锻薄刀·针
贼刀·铠双刀·鎚
恶刀·鐚微刀·钗
王刀·锯诚刀·铨
毒刀·镀炎刀·铳
“这些铭都有些非常规啊——。”
七实第一个说出感想。
“——每一个都很有名吗?”
“要说有名还是无名的话,应该是无名吧。可是其凶恶远远超出那些名刀和妖刀。……为了说得容易些,我先举一个例子吧。比如,这个第五把——。”
咎儿把纸放在地上,用食指指出那个刀名。
贼刀·铠。
“旧将军颁布刀猎令后最开始找到的就是这个贼刀‘铠’——当时持有这把刀的是,在濑户内海称霸的海贼头目。嘛,对方也不是那种可以交涉的人,他们也不愿服从刀猎令。于是旧将军立刻颁布了另一个法令——海贼取缔令。表面上是为了维护治安,就凭借这个大义名分,为了得到四季崎的刀,举兵讨伐海贼。”
“为了区区一把刀,至于吗。”
“他真的这么做了。这还不算什么,他还做过一些其他事情。海贼取缔令在这些事情当庄还算正常的法令。可是——他却失败了。旧将军旗下的强悍军队,败给了区区一把刀。”
“输了——。”
“是全军覆没。当然了,历史年表上可没有记载这种事——旧将军这时第一次认识到了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的恐怖之处。而这样的事,在三年间连续发生了十二次。”
“……。”
沉默遽然降临。咎儿语气认真地道来的事情是多么的荒唐无稽,就算是在被隔离的小岛上长大的姐弟也能感受得到——可是。
“国力强大到能够控制战局的大国才能收集大量的四季崎之刀——这一说法,听您一说似乎也是个有谬误的见解呢……。”
“虽然我不知道虚刀流有没有这种说法,大多的流派都有‘刀选择人’的观念。这一说法有时是褒义的有时却是贬义的。这儿和四季崎的‘不是人用刀——而是刀塑造一个人’这句话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就当时,持有那些刀的每一个人都确实具有非比寻常的本事。所以同样的可以看成,之所以能得到各自的刀是因为他们都是终极的高手。包括那个海贼。可是,也有无法借此解释的事情——。”
我说过幻想吧,咎儿说道。
“我想那也许并不是幻想。”
“也不是——妄想。”
“虽然不敢说是那才是真相。”
“故此——是名刀、妖刀么。”
“所以说——比那还要厉害。刚才七实说,施行刀猎令这个恶法是旧将军仅一代就丢掉天下的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就是,绝不会被世人提起的那十二次连续的战败吧。当时的状况不给他挑选血缘之外的继承人的闲暇。旧将军的最终国力应该不足五万石。”
“和对外公布的差的好远啊。”
“毕竟实在是见不得人呢。说到底历史年表只不过是胜者的日记罢了。根本不必要在日记上写下讨厌的事。”
好,接下来,咎儿把纸片叠好,这时才想起来似的喝光了白开水。然后,还以为她要收起来叠好的纸片呢,可她却将纸片递到了七花的面前。
“现在告诉你们我来访这个岛的目的吧——虚刀流当家,鑢七花。我想命你收集传说的刀匠四季崎记纪最后的十二把刀。”
“…………。”
这也太……。
鑢七花也不会不懂风情到在这时立即回答“我拒绝”的——虽然这可能对已经摆好架势的咎儿来说有些沮丧——不过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回答,一半是因为对这番话感兴趣,另一半是因为事情太大条了所以脑子的运算跟不上。
因此,七花求助似的看向七实。七花的性格就是,有困难靠姐姐。而七实——正闭着眼睛。她似乎正在心中慢慢地嚼烂咎儿的话。接着果然还是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您的是否想要天下——这一提问,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七实睁开了眼睛。
瞪视着咎儿。
咎儿因为那视线胆怯了。就在咎儿重新振作,打算说什么之前,
“可是。”
七实接着说。
“姑且不说在战国的乱世会怎么样——事到如今,就算收齐了那十二把刀,也是取不了天下的。不论那是传言、幻想、妄想、真相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如今的幕府坚若磐石。连先前的大乱,都能靠力量平叛——。”
“没错——是靠力量。”
咎儿回应七实的话。
“旧将军收集的九百八十八刀由现在的幕府继承了。假设幻想就是真相的话,也可以说他们能筑造磐石的天下——就是因为那些刀。”
“那样的话旧将军为什么会没落啊。”
“并没有没落。只是没有继承人罢了——虽然孤苦伶仃的将军简直就像神话一样不现实。不过,七实的意见基本是正确的。在这个天下太平的世道上,就算收集了十二把刀也得不到天下。我问了是否想得到天下,仅仅是为了说明四季崎之刀的前奏。并不是将天下让于你的意思。”
“是这样啊。”
不过七花觉得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可是要被问还有什么原因他就没法回答了,所以七花不继续追问。
但是。
“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对四季崎之刀浑然不知。所以我想说的并不是——。”
“你不会是幕府的人吧?”
七花直截了当地说。
七花完全打断了咎儿的话头说道。
“或者是和幕府敌对的组织的人吗——不对,不可能和现在的幕府敌对的组织了。毕竟在大乱的年代都被捣毁了。”
“……我本来打算再等一会儿才表白的。”
一副被搞砸了的表情,好像受够了似的,咎儿说道。顺便说一下,她现在还傻乎乎地把写着十二把刀的名字的纸片递在七花的面前。
“说的没错——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
“没啥——这又不是想出来的。只是看你不管是表面的还是背地里的都很精通——关于那个谁谁刀匠和虚刀流的事情也是。还说什么‘命你~~’那种大条的话也让我在意……还有我认为你想要剩下的十二把是因为——现在,拥有旧将军收集到的九百八十八刀是尾张幕府。”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穿着这么华丽的白发女人不可能是幕府的人吗?”
“嗯?不呀,想都没想过。”
“…………。”
只有胡乱的猜测是没法预防的。
虽然咎儿也应该知道这一点,她还是不服气地眯起眼睛。
“算了……我也不是为了变装才穿成这样的……好吧,既然被看出来就不得已了。我重新自我介绍吧。我是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奇策士咎儿。”
“军所——总监督吗。”
恐怕七实事先想到了咎儿来头不小吧——所以已有所觉悟了。也许比七花还要先看出咎儿是幕府的人。可是,看来名号比想象的还要响亮,这让她禁不住吃惊。虽然她不是那种表现在表情的性格,不过嗓门还是变高了。
相对的,七花就显得轻松多了。虽然知道幕府的名字,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那种组织,也想象不出总监督一职是多么的尊贵。只是在心里想想,哦原来是大官啊。说到底这个男的根本就不知道“尊贵”的含义。
所以他问道。
“姐。军所是啥?”
“七花,那是把军师组织化的地方——只召集了军师的预奉所。也许是经历了战国时代才成立的组织呢。和现在的幕府同时成立的。因为在先前的大乱时,爹也在军所的旗下使用了虚刀流。”
“哦~。那么说,我爹是在你爹的指挥下干活的吗?”
“…………。”
咎儿没有马上回答七花的提问。
话说她好像很不愉快似的。
“……?干嘛?”
“没什么……只是因为你过于和平痴呆所以有点生气了而已。听好了,我并不是继承了父亲。和虚刀流不一样,军所总监督不是世袭。是用实力说话的世界——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有实力的人才能站到顶点。”
“不会用刀也可以吗?”
“我的专业是头脑劳动。不携带一切武装是我奇策士的矜持。因为不会用刀,所以我才能指挥刀的用法,听明白吗。”
虽然她的怒火四溢的语气好像在说“武艺白痴是不会明白的”,可是七花在那之前就不太明白,也有不用实力说话的世界的想法。看来说她好像沾了父亲的光让她不爽,可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就算是生气也不能说什么,和虚刀流不一样,这种话。七花还想到你说什么不携带一切武装,还不是用刀子了嘛,这种小事。
七花和咎儿——这两人的对话说到底还没有一次是对上号的。
“当然,军所和隐密比肩,大多负责背地里的工作——哎,虽然现在已经不比肩了。能肯定的是绝不会登上后世的教科书上的的组织。所以也没有什么名片。关于事情的真伪,只能看您们信不信了。”
“我信啊。”
七花轻松地说。
“我就以你那看起来傲慢的态度,视为名片吧。”
“…………。”
也许七花的说法又让咎儿生气了,她这次差一点就要扑过去了,不过仔细一想能被相信的话比什么都好,她还是从七花移开目光,冲着七实的方向,问了一句“七实也是这样吗”。
“因为虚刀流的当家的七花——既然七花这么说,我只要服从他就是了。而且知道了你的所属和身份,也解开了至今几个疑点——。”
“啊啊——对话确实通顺一些了。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有利的局面呢。你们一直到我是幕府的人后,态度变僵硬的话,就算对话再通顺,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我们的态度会僵硬啊?”
“那是——。”
对于没有任何用心的七花的提问,咎儿一时回答不出来,不过七实说了句“请不要在意家父的事”。七实的语气丝毫不在意到可以说是冷淡了。
“关于家父被流放到这座岛上的事——家父本人也好我们姐弟也好都已经服气了。所以不会因此而憎恨幕府的。”
“——既然这样,就好。”
“比起这个请您说下去吧。咎儿小姐。既然您的幕府的人的话,你是因为幕府的命令而寻找那十二把刀是吧。可是,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这样呢?确实,如果集齐那十二把的话,幕府就能将四季崎记纪锻造的一千把刀都收入囊中——可是我不认为有那样做的必要。自从尾张幕府的成立,已经过了近一百五十年——在这一年间,说到让幕府的根基动摇的事件,只有先前的大乱罢了。”
“那个大乱才是问题的所在。没错,尾张幕府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如今已经没有人真正了解战国时代。四季崎的刀也是,现在只不过是被视为附身符那种程度的东西吧——但是,试想一下。如果先前大乱的领导者都是,那十二把刀的持有人的话——。”
九百八十八和——十二。
单看数量根本没得比。
可是——如果说九百八十八刀仅仅是那十二把刀的试验品的话——。
“——不一定能单靠力量压下去,这应该就是冷静的判断吧。连旧将军都没办法的十二把——而且当时的进攻一方是旧将军。对方只不过是回应了进攻,绝没有做过那以外的动作。假设,让对方攻过来的话——就算是旧将军,也不知会怎样呢。”
“可是,那已经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吧?因此持有者应该改变了才对。”
“话虽如此,持有者是谁并不重要。问题是刀匠四季崎记纪和,四季崎的刀。……不过变体刀的持有者都变更了,这对幕府来说并不是坏消息。再怎么说现在是太平盛世,持有者不会都像当时的十二个猛将的——。”
“也就是说幕府害怕叛乱吗。”
七花虽然不善于用脑,但还是思考了一下。
幕府,至少其领导阶层把先前的大乱当成反面教材——打算对四季崎的刀先下手吧。确实,如果旧将军连续十二次的战败是事实的话,他也理解想这样做的心情——如果每一把都会构成威胁的刀,想先前的大乱那样,结成同盟向幕府举起反旗的话,事事还要小心为妙——可是。
他觉得光凭这一点理由还是不充分。
这个作战也应该有背后的目的吧。
如果一个不好,打草惊蛇的话——。
“为此,我奇策士出马了。”
看出七花的疑问了吗,咎儿威风地说。
“这需要像我一样在背地工作的人。”
“那个……,我本来想看好时机再问您的……请问,奇策士是什么?是在这二十年间新出现的幕府职位还是——。”
“不,这只是我自封的。”
咎儿丝毫不害羞地说。
是自封的啊。
……原来是自封的啊。
“现在也不会有刀猎令了——要行动就要谨慎起来。确实,我个人对这个想法不是没有意见,可是以我的立场不允许我对已经下达的命令说三道四。既然要我收集四季崎之刀的话,我要做的就是拿出奇策了。”
“奇策——。”
“献策的是策士的话,只献奇策的就是奇策士了。不一般的命令,会下达给不一般的我。”
咎儿像是在舞台上大亮相似的说道。
“所以——请你协助我好吗,虚刀流当家。作为不使用刀的剑士——你应该是对四季崎的刀,对其真髓的十二把有兴趣才对。”
“……那,也不是说没有……可是,为什么是虚刀流啊?刚才我差点要说你的真面目是个幕府敌对的组织的人,我那样想是因为你来到了这座岛上。你原本不是想拜托我爹的不是吗?”
“并一定是这样。毕竟从全盛期已过了二十多年——他也有可能不肯陪我旅行寻刀。我打算到时候向六枝先生取得许可,借助在岛上成长的他儿子的力量。”
“太任意而为了……。”
无法忍受的七实说道。
不好,七花想到。
这名叫咎儿的女子,虽然她和七花仅仅是对不上号罢了,但她和七实却是性格不合。因为她们都很聪明,所以只是看起来对上号而已。
“当然,那也是如果他的儿子的实力要足够才行——。”
“不,比起这个。”
打断想继续说些挑衅话的咎儿,七花硬是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对于一个怕麻烦的男人来说,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少见了。
“不管对象是我还是我爹,你也没必要依靠虚刀流的人吧——我想说的是这个。既然你是幕府的人的话。虚刀流确实号称是最强无敌——但还是个被流放的重犯的流派唉。幕府完全可以花钱雇佣更好的人才呀。”
“拿钱做事的人不行。”
咎儿说道。
“不用你说,我最开始也想到了那个方案。不如说——作为这种情况下的常规手段,军所雇佣了外部的忍者。”
“忍者呀。”
“真庭忍军——这个名字……你应该不知道的,嘛,他们和伊贺甲贺齐名,是历史悠久的忍者。以前也委托过几次工作,往来也有许久了——但是,这些忍者背叛了。”
咎儿说出了不得了的事。
忍者竟然会背叛——以这个时代的常识来说,那是绝无可能的事。这可是个即使海水干枯了忍者也绝不会背叛的世道。
“他们——为什么要背叛。”
“还说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四季崎的一把刀的价值足够购买一个国家,是高级艺术品。拿钱做事的人会因金钱背叛——。”
咎儿用眼神指了一下地上的纸片。
“绝刀‘铇’——虽然成功从现在的持有者夺取了,但是真庭忍军拿着那把刀消失了。不只是参与收集的忍者。连同真庭之乡都消失了。”
“连同——。”
“整个忍军变成了逃忍。……托他们的福,忍者在幕府中的信用已经猛跌谷底。隐密的那帮人被周围白眼相向,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啊啊,好像你刚才提到过……可是,忍者背叛什么的……竟然会有这种天方夜谭。拿钱做事的人会因金钱背叛么。原来如此。那么,名誉怎么样。也有一些人是为了用钱买不到的矜持而行动吧——我爹教我作为剑士就应该那样。”
“剑士也不行。对剑士来说四季崎的刀——毒性太强了。”
“毒性?”
“这个还是不用你说,我也想到了——接着实践了。挑选了在幕府所知范围之中,最强大,最看重忠义的剑客。是个叫锖白兵的二十出头的男子——。”
“锖(译者:锖在日语中是铁锈的意思)……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强啊。而且二十出头……比我还年轻呢。”
“你这样想也情有可原。但是,他的本领确实很高。是无人能比的剑客。从旧将军的刀猎经过一百五十年,包括刚才的‘铇’,目前已判明所在和持有者的刀有六把——他只用惊人的极短时间内就拿到了,被认为入手最为困难的薄刀‘针’。”
“哦哦。”
“拿到后——他失踪了。”
“哎。”
“我不是说了嘛。毒性太强了——剑士为了名誉而行动,所以无法从得到四季崎之刀这个名誉逃脱。因为幕府的领导层基本上都是剑士出身的,所以没有像剑士的信用下降这种事发生——可这次陷入危机的是我的信用。”
这不是废话吗。
虽然她傲慢的讲话方式容易混淆视听,但她已经若无其事地连续失败两次了。而且两次都附加了被对方夺走刀这个丢人情节。仔细一想,她做到的好像只是让刀的所在转移到了更强的人那里。
有句话叫事不过三。
所以——咎儿已经不允许再失败了。
“所以——您找到了虚刀流吗?”
七实说道。
“不是拿钱做事的剑士——也是不用刀的剑士——在收集四季崎之刀这件事上,没有比这更适任的了——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刀的毒性只有对虚刀流是无效的。说实话,时间不多了——不论是真庭忍军还是锖白兵,他们一定都会试图收集十二把刀的。他们就是这种人。背叛者如今已经变成了恐怖的敌人,该打到的敌人。虚刀流当家鑢七花——能否为了尾张幕府千年的历史,献出你积累的技术。”
这次一定要。
摘起纸片,咎儿将其递给七花。
直视着七花。
看样子——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你想说的,我虽然明白了。”
可是。
七花仍不肯接过。
到了这种状况应该只能接过纸片了呀——
“那仅仅是你选择虚刀流的理由——并不是我要收集那十二把刀的理由。我确实对钱这种东西没有兴趣,也不关心刀这种东西——我对幕府之命,没有兴趣也不关心。虽然剑士为了名誉而行动——但我不认为为了幕府之命而行动是中荣誉。”
“……。”
“当然,就像刚才我姐说的,我对爹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虽然二十年前啦,还是个小鬼的时候确实恨过你们尊贵之人——现在也就是觉得麻烦罢了。只是,我喜欢在这座岛上的生活。我没心思跑到本土噼里啪啦去打架。”
“你怕了吗。”
“当然怕了。”
七花不否定咎儿的挑衅台词。
“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麻烦啊。”
“——七花。”
“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姐姐叫到时,七花反过来这样这样回答她。被打乱了势头的七实,没能接上台词。七花确认好后,再次看向咎儿。
“我确实有些在意四季崎记纪这个刀匠的事——如你所说,他也是虚刀流的对立面。但是,也不至于特意渡海走出去。既然和初代是同一世代的人,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吧?你也特意跑到这么偏僻的孤岛上还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的带来的话相当精彩。如果是在睡前听确实会是个好故事,可是,在这种清晨说也——。”
“哼。”
但是。
对于七花明确的拒绝的答复——咎儿好胜地笑了。那样子好像在说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似的。就像这番对话,虽然有些跑题而且顺序也被打乱,但最终还是沿着一开始就设定好的路线达到了目的地似的。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吗?我当然想过了你可能会这样说的。你以为被真庭忍军和锖白兵,连续两次被耍弄的这个奇策士,会不带着让你心动的理由就傻乎乎地来到这座岛的吗?”
“……你还有什么啊。”
看到咎儿那故弄玄虚的态度。
七花露出诧异的表情。
“让我——不得不行动的理由。不得不收集十二把刀的理由——。”
“没错。”
咎儿自信满满地点头。
“拿钱做事的人是不行——为了名誉行动的人也不行。那么剩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a,ai?”
“为了爱而行动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咎儿说过。
一副好身材。
长相也过得去。
虽然脑袋笨,我也忍了。
“鑢七花。我准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