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道路的道路上,有两个人影在奔驰着。
谁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与其说是因为速度快,不如说是因为动作过于特殊,那移动方式连一丝痕迹都不留,刚刚看着还挺远——刷一下就从身边过去了,连确认都无法做到的。
两个人影穿着无袖的忍装,身上缠满了锁链。
其中一个是“神之凤凰”真庭凤凰。
另一个是“读解的川獭”真庭川獭。
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中的二人并排跑着——没有一刻停息,维持着固定的速度,一直奔跑着。
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连一片叶子都没惊动。
“可是。”
开口的是川獭。
以这种速度奔跑可呼吸却完全没有乱掉——而且还边跑边说,完全没有要减速的迹象。就好像肉体是和声带完全分离的一样。
“说回来真是糟透了——真庭忍军的家伙本来就不擅长团体行动,而且中尤以狂犬为甚。说什么团结一致真是笑死人了。凤凰大人你好不容易缔结的同盟一下子就吹了。”
“没办法。”
作为回复的凤凰的声音也丝毫没有乱掉。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同样的速度跑着。
“明明知道关系同伴生死的事情不能让他参与进来却依然没有考虑周全,这乃是我的失误——而为了这事把您牵扯进来,我深感抱歉。”
“别这么说嘛,凤凰大人——狂犬的所作所为,我怎么说也是兽组的指挥官,多少也得为之负责……可是,就算追上了,我也没有说服他的信心。海龟那家伙不是说了么,能把狂犬蒙回来的只有凤凰……能在忍术上制住他的只有人鸟君那种吧?”
啊,不对。川獭突然想起来什么,接着说道。
“对了对了……照海龟的说法,要是虚刀流把狂犬打败了呢?凤凰大人你怎么看?”
“要真打起来可无法想象。不过无论输赢都无所谓——在那之前阻止这件事发生才是我的本意。跟咎儿小姐——奇策士解除盟约的时机还没到。”
“可是……怎么说呢。先不说说服还是别的,现在就连追踪狂犬这件事都没法打包票喔。凤凰大人那边情况也跟我一样吧。根据人鸟君的情报,双刀‘鎚’一直都在一级灾害指定地域的踊山吧?当然,对于我们忍者来说灾害指定地域也不过就是游乐场的程度——可在雪山上追踪无论如何都会很费事。”
“自然,追上狂犬,阻止他是当前的最优先目标——可是也不能不考虑万一赶不上时的情况。万一狂犬和奇策士虚刀流他们见了面——狂犬将二人全都咬死了的话——那也可以接受。但是问题是万一不是这样。狂犬跟他们交战,战败而亡的话……这样不仅十二头领再次减员,而且要是同盟也崩坏了,那就成了最糟糕的状况了。”
“是啊。”
“所以川獭,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种情况出现。”
凤凰说道。
用极度平淡的语气。
“真要是那样的话,你就给我死吧。”
“好的,没问题。”
川獭回答道——同样是极度平淡的语气。
“我多少也是个忍者,类似的事情也是经历过的,不过目前还真没死过……比起害怕来倒反而挺期待的。而且那边的蝙蝠还在寂寞地等着呢。”
“……需要注意的是冻空一族。”
凤凰叹了口气说道。
“双刀‘鎚’的所有者一族……自古以来在一级灾害指定地域的踊山里生活的——冻空一族。”
“根据人鸟的情报,那一族也没啥了不起……双刀‘鎚’的特性也仅此而已。果然怪刀就得配怪人。”
“要是狂犬只是和奇策士虚刀流或者我们交战的话说不定还好。关键是冻空一族最后会怎么掺一脚呢——”
“毕竟是喜欢住在一级灾害指定地域的家伙啊——最算是作为忍者的我们看来,也是一群谜一般的家伙。”
“——我们赶快吧。”
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凤凰将那相当稳定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川獭大概也有同样的顾虑,于是跟凤凰同时提速,继续奔跑着——
可是并没有看见真庭狂犬的背影。
那是当然。
狂犬比二人还要先走。
而且现在真庭忍军脚程最快的忍者——就是真庭狂犬。
■■
众人一起前往的是个洞穴。
虽然这么说,七花早已经沦落到无法自行移动的状态了。就算硬拖着他走,咎儿也自然没那体力和腕力。就算是没被雪山的严寒干翻,她也做不成那种事。
所以结果就是雪女背着七花,把他拖到洞里去了。
雪女自称冻空粉雪。
不——她当然不是雪女,而是确确实实的人类。只不过是咎儿那家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雪中,没法仔细看清楚的情况下造成的误解而已。
有着一头白色长发——年龄也不大,是个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可就是这个冻空粉雪,用·这·么·娇·小·的·身·躯——背着七花,带着咎儿来到山洞里。
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小孩。
而且,她还有着冻空的姓氏。
一定是了。
她就是双刀“鎚”的所有者——冻空一族的一员。
“唔……还以为要死了。”
在火堆旁烤了一会火,七花已经模糊的意识就变得清醒了过来。这回复速度让咎儿大吃一惊(事实上咎儿一样烤了这么长时间火,可现在身体还在发抖),而冻空一族能够在这么一个洞穴中创造出生活空间这件事,更令她吃惊。
洞窟一角放着常备的柴火。这雪山里捡的木头无法直接燃烧,则借着这一直在烧着火堆,干燥拾来的木头,然后制成柴火。山洞的上面则挂着大概是野兔肉的干肉。而粉雪的衣服则是用白色的毛皮制成的,看起来就很暖和。
冻空一族耐寒——这个推测并没有错。此外,他们似乎还拥有着大量在雪山生活的知识。
“不过姐姐你们也太乱来了——穿着这衣服就来爬山。要不是咱正好路过的话,你们早就死了哟!”
“感激不尽。”
咎儿诚恳地感激道。
话说回来也没别的话可说。
“不过啊,反过来说咱也超级佩服你们呢。尤其是这位哥哥。背着一个人还能爬到半山腰。地表人的耐力真厉害。仔细看看的话肌肉好厉害。”
听到“地表人”这没听说过的词时,咎儿愣了一下,可她随即将之理解为“不在踊山住的人”——也就是指冻空一族以外的人吧。
因为一直远离人世,一族独居山中,语言多少有些奇怪。
——可是……
这个少女——粉雪应该是住在这个洞里吧?因为这个洞要是只是个“临时避难所”的话生活感也太强了些——可是,假设她住在这里的话,这个洞又怎么看也只能住一个人,就算是再怎么满打满算也只能住三个人。咎儿和七花仅仅是进来,就让这里的空间变得局促起来。加上粉雪是小孩,咎儿又瘦小,要是让七花身材的两个人进来的话,这点空间面积根本就连动都动不了。
——冻空一族应该是在山顶上的村落中生活的才对。
她是说过半山腰么?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爬到半山腰确实让人沮丧,然而为什么粉雪要住在这种地方的疑问却更令人在意。
“要说耐力的话,你不也很厉害么?你不是把我背到这了么?就靠这么小的身体。”
七花似乎是真得很佩服粉雪,这么说道。七花说来也二十有四,可精神年龄却跟现在的粉雪差不多,对小孩子也依然用平时般的语气。
“你挺有劲啊!”
“嗯。要没这点本事的话在雪山可是混不下去的。”
粉雪一丝害羞的表情都没有,如此回答道。
然后,
“大姐姐,大哥哥,告诉咱你们的名字吧?”
她如此问道。
这么说来还没自我介绍过。
“尾张幕府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奇策士咎儿。”
咎儿如此说道。
是不是该隐瞒自己是幕府所属呢,咎儿一瞬间迷茫了一下,不过既然对方是冻空一族,那么藏不藏的也没啥意义吧。
等体力恢复了,雪小了一点后(据粉雪说,即使是在一级灾害指定地域的踊山,今天的雪也特别大。听到这之后,咎儿对自己倒霉到差点死掉的现实有点郁闷)还得找粉雪带自己去山顶的村落。考虑到这个,还是尽量诚实些比较好。而自己是来征缴双刀“鎚”的事,还是暂且不说为妙。
“我是虚刀流七代目当主,鑢七花。”
七花如此介绍道。
“咎儿姐姐和七花哥哥是吧。好,咱记住了。咱是冻空粉雪。”
粉雪再次介绍自己名字的同时,还慌忙地点头行了个礼。
是个没怎么见过人的孩子。
而且还超级可爱。
就算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比不得她那么可爱吧,咎儿带有若干自虐情绪地想道。
不过现在也不是该沉浸在被小孩子的可爱治愈的时候。
“七花。”
咎儿呼唤着自己的刀。
“恢复得怎样了?”
“要说全好了……倒还没有,不过手脚的感觉多半回来了。火真是厉害的东西。”
考虑到七花曾经倒下过,而且他的肉体强度又多半靠过于迟钝的神经,咎儿觉得先在这里借住一宿,视风雪的情况明天再出发比较现实。
“那么,粉雪——”
咎儿接着向粉雪说道。
“被你救了性命还要让你帮忙或许有点厚颜无耻……不过能再次相会就算我们有缘。明天早上能不能带我们去你家村子……冻空一族住的村子,行么?”
“嗯?”
粉雪听了咎儿的话,一脸莫名其妙地撅了撅嘴。
“咎儿姐姐,你找咱家有什么事么?”
实际上要是没事也不会往一级灾害指定地域的踊山里跑吧,可粉雪却很意外的样子,一脸吓了一跳的表情。
“嗯,这么说的话。”
终于,七花将咎儿一直抱有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个洞里?托你的福我们捡了条命倒是真的——可看起来也不像是……狩猎途中的样子。”
“嗯。那个啊。不太好解释。”
粉雪没有立刻回答七花的疑问。好像不怎么想解释这件事似的。
——莫非是被村子流放了?
咎儿脑中立马飘过如此的推测。虽然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可有时候即便是小孩子也会遇到那种情况。也不知道冻空一族究竟有着怎样的社会规则和生活方式,要是是因为某些事情,粉雪不得不离开村子过着这种生活的话——
——让她带路就有些不合适了。
最多只能让她给指个路了。
咎儿一瞬间就想到了如此多的事情,可是现实却远超了奇策士的想象。
粉雪如此说道。
“冻空的村子上个月被雪崩给埋·了。”
“给——给埋了?”
“嗯。活下来的——就只有咱一个而已。”
“……!”
无话可说的不只是咎儿,还有七花。反倒是说出这话的粉雪一脸惊讶地看着两人。
全死了……?
权力无边的旧将军都没能打下的冻空一族,因为雪崩死绝了?
“这不跟因幡沙漠一样了么——人胜不了天。”
七花嘟囔道。
“那么征刀该怎么办?”
在无人岛生活了二十年的七花,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心计。对于一族——家人除她以外全部死去的粉雪没有安慰的语句,反而张嘴就关心起刀来,就算是在同样不由自主地立马关心起刀来的咎儿看来也过于没神经了。
咎儿狠瞪了七花一眼,而七花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马上明白了咎儿在生气,吓得缩成了一团。
——一族尽亡。
咎儿不由得将她的遭遇与自己的重叠了起来。
以反叛者飞騨鹰比等为首的飞騨一族。
只有当时还是少女的咎儿活了下来——除了她之外,一族皆被诛杀。
“征刀?”
粉雪不仅没有被七花无神经的发言伤到,也没有气氛被破坏的样子,反而似乎对那个话题很有兴趣。
跟粉雪比起来到底谁更孩子气呢?
说不定论起来精神年龄粉雪要更年长一些。
“啊——征刀。”
咎儿说道。
虽然对于该不该说有点疑惑,不过既然冻空一族已经全灭,那么说不说也无所谓了。
倒不如先确认下刀是否无事——既然村子被雪埋了,那么也要跟着考虑是不是要把刀挖出来。
“我们正是为此才来的。为了让冻空一族让出刀——四季崎记纪铸成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的双刀‘鎚’。”
既然粉雪是冻空一族仅剩的人,那么这回咎儿的交涉对象就只有粉雪了。那么就不需要将她当做是小孩——自然刚刚七花那种无神经的举动是要不得的,但是也不需要过多在意。
“从家人或者其他人那里听说过么?以前应该有中央的人来问过才对。”
“没……完全没听说过哎。”
粉雪的反应却很奇妙。
“你看,咱就只是个小孩子。难懂的大人们的事情根本不跟咱讲。双刀‘鎚’……是么?嗯。没听说过……嗯,那是把什么样的刀?是咱家很宝贝的东西么?”
“……”
什么都——不知道?
很可能就如粉雪所说,因为是个孩子所以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就难办了。
就算是被问到是怎样的刀,这边也没有更多的情报,根本不能给予提示。
“你们一族里有用刀的剑士么?”
七花问道。
虽然只是随便一问,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对于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来说,其共有特征是刀毒。持有者均会有想要斩人的冲动,有着极度危险的特征——他们都极具攻击性,如同杀人兵器一般。而能够将这个特征和平利用的只有郭贺迷彩那种怪人了——
那么对于这个冻空一族来说,应该也无例外。
且不论是不是剑士,至少应该有“谁”拿着双刀——应该有人挥动过双刀才对。
“嗯——”
粉雪歪了歪头。
一脸碰到难题的样子。
“咱们无论是狩猎也好做饭也好盖房子也好,从来不用那种东西哎——嗯?这么说起来村长家的大儿子好像……”
“怎么样?”
看到粉雪好像想起了什么,咎儿探过身子去。结果往前一探身倒好,差点一头栽火里去,又连忙后撤。
“……没事吧?”
“啊,啊。那个村长家大儿子到底怎么了?”
其实头发稍微烧焦了,不过要是因为这种事而打断话题就得不偿失了。
“呃……好像听说过他狩猎的时候用刀。不过,咱们从来不觉得那是把刀,咎儿姐姐在找那把刀么……怎么说呢,更像是个‘铁锤’吧。”
“……七花,你怎么想?”
咎儿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姑且还是问了问与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同样为刀、而且对之有“共感”的七花的意见。
可是七花的回答却和预想完全一样,
“不知道。”
如此说道。
“果然还是不要期待我的共感比较好,咎儿——那是跟错觉差不多的微妙感觉。”
“唔……最差的状况是要去被雪崩埋起来的村子,本来还想靠你的感觉找呢……这样的话,就真难办了。”
要是必须得先看见才能有感觉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可完全不知所以,一头雾水地去乱挖,能找到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吧……要是能从粉雪的话里面找到什么线索就好了。
“那么就先从村长家旁边开挖吧……不过既然被雪崩埋了,那么不就连标记都没了么?”
“啊。真要要的话,咱去给你们拿过来不就行了?”
粉雪立马一脸淡定地对着处于烦恼中连称不上奇策的普通策略都想不出来的咎儿说道:
“这村子咱住了十年,东西大概在什么地方都能找着。感觉是那样。”
“诶……可是,就算你说去……”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
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行动的。
就算是冻空一族也一样——
“不不。你们地表人怎么着咱不知道。对咱们来说的话雪大雪小无所谓。雪是身体的一部分嘛。”
不过说是咱们,其实只剩咱一个就是了,粉雪笑道。虽然看起来起来只是稍微笑笑,其中却潜藏着一丝消沉,可是粉雪却没等咎儿反应过来,就似乎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
洞不高,要是七花站起来的话大概要撞头,可是粉雪和咎儿站起来却还有几头高的空余。
“那,咱就去找找,咎儿姐姐和七花哥哥就在这等着吧。”
“可是就算你说能去……”
大概真能去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很显然对于冻空一族,这座山就跟自家的院子似的……风雪大概跟春风一个等级吧。可是,让一个小孩子去被大雪掩埋的村子里找一把刀,怎么想也做不到。
可是正是这个只能被看作是个孩子的粉雪,没等咎儿阻止,就披上一张毛皮做成的小袄,朝洞外飞奔而去。
只把一片静寂留在了洞中。
这寂静过了好久才被篝火中木柴爆裂的“啪嗒”声打破。
“到底在干什么啊……那孩子。”
就算是追,就冲着外面那样子,咎儿和七花也追不上她。只能如同粉雪所说在这等她回来了。
“说是去找回来……能找回来么?就算那刀是双刀。”
七花的疑问。
也是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不明白啊……不知道对于冻空一族来说双刀到底是怎样一把刀,退一步讲,我们连那个女孩子到底去找什么都不知道。可万一……”
仔细考虑了下今后的发展,咎儿慢慢说道。
“万一村长的大儿子狩猎用的是双刀‘鎚’,而粉雪也毫发无损地把刀取了回来……说不定能单单通过交涉,不用战斗就拿到刀。”
“……总感觉结果不是最好就是最差啊。”
只能这么形容。
要么是就算粉身碎骨也拿不到,要么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可是,因为雪崩全村被埋,这种事情可能么?冻空一族在这山上住了几百年,不该这么简单就完了啊。”
“嗯……说起来确实有点不自然——不过另一方面,不可能有不灭的东西吧。任何事情不都这样么?”
“所以说啊,”
七花说道。
“粉雪对我们,为何如此亲切?”
“嗯?”
“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感觉寂寞么?”
“……”
咎儿完全没往这边想过。
而这完全没考虑过的东西,竟然从没神经的七花口中说出,更让咎儿震惊。
原来如此,七花对于寂寞这种感情,终于自主地理解了啊……
而且还不是“自己”的感情,而是“别人”。
能够正确理解他人的感情,对于不明世事的七花来说,已经是大进步了。
咎儿因为失去了所有东西而对尾张幕府怀恨在心。所以失去了归宿的咎儿将所有的感情全部赋予愤怒的外形,从而找到行动的方向性。
可是粉雪呢?
对方可是雪崩这种自然灾害,那么丧失了归宿的感情无从发泄,只能永远维持丧失归宿的状态吧。
所以——只剩下了寂寞。
“呐,七花。”
“嗯?”
“我得事先考虑所有情况,所以说了你别生气。虽然说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双刀‘鎚’最好——万一交涉失败,不得不战斗的话……你真的下得了手么?”
“啊?下手?朝谁下手?”
七花如此问道。
“冻空一族不是死绝了么?”
“所以说——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粉雪。”
“下得了手。”
七花想都没想就说道。
“跟孩子打的话,应该很轻松吧。体力也差不多恢复了。”
“……是么?”
刀——始终是无法选择所斩之人的。
嘛,这样也好——只要作为刀持有人的自己能够控制住刀的想法就好。再说这也只是说说,七花和粉雪刀刃相向的几率,本来就是万中无一。
毕竟那可是要粉雪在冻空一族遗迹那里发现双刀,把双刀“鎚”带回来——然后向这边挥刀这种小概率事件。
持有者都会想要砍人。
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
粉雪又不是剑士,毒不可能这么快生效。村长家的大儿子只是拿着刀去狩猎而已就是佐证。所以不必担心到那种地步——
——果然让她一个人去是失败。
咎儿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嘿咻”地往篝火里丢了一块新柴火——结果。
奇策士咎儿在那之后直到冻空粉雪回来为止,考虑了现在这种状况下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粉雪一个人回村子的理由……反过来说,不·让·咎·儿·和·七·花·靠·近·村·子·的·理·由。待奇策士咎儿得知这个理由时,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
粉雪从山顶的村子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为了取暖靠在一起睡觉的咎儿和七花,听到了脚步声醒了过来,然后看到了粉雪(咎儿尚处于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对于被孩子看到她贴着七花睡觉这件事完全没有感觉到羞耻)。
果然,粉雪一手拿着刀。
可是——无论是咎儿还是七花,一眼看去就觉得那不是双刀“鎚”而是别的什么刀,顿时一阵灰心——这个判断并非没有根据。
这是因为粉雪手中拿着的刀,并非是真的刀——看上去只不过是用石头削成的石刀。日本刀那种滚烫的金属所锻造出来的美感是一点没有,非常原始,或者说是粗糙的——棍棒一般的刀。
刀刃长约二尺三寸。
自然也不可能有刃纹。
既没有刀鞘也没有刀颚,上下根本无法明确区分的石棒——
“嗯。看起来没啥像样的反应啊。这不是咎儿姐姐要的刀吗?”
“嗯……很遗憾。”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拿来的刀,如果遗憾的太露骨,那么粉雪就太可怜了,所以咎儿含糊其辞地点点头。
可是粉雪却说道:
“可是,跟刀放在一起的附·加·文·书·(原文是但し書き,中文叫但书。根据百度百科上的解释貌似是指法律文件商业合约等中“但是”后面的条款,多做为附加条例出现。这里就纯粹意译了)上写着这个叫双刀‘鎚’的样子——”
“诶?”
“要看吗?”
粉雪随便把刀往咎儿二人眼前一丢——要是真刀也就算了,既然是石头做的棍棒一样的刀,那么随便接过来就是了——
可是危险的是——
因为咎儿的目测失误,那刀并没有碰到她伸出去接刀的手,直接掉到了地上。
掉到了地上——然后深陷了进去。
发出了巨大响声——陷进了洞穴里那坚硬的地面。
“……!”
咎儿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而与之相对的是七花探出了身子。先用单手去握住陷到地里的刀……接着换用了双手。
无论是单手还是双手都一样。
那把刀,以七花的力气——即便是以七花的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以能够压倒比自己大好几圈的海贼——穿着贼刀“铠”的“巨人”校仓必的七花的腕力——去拔这把陷到地里的刀,却连让它动一下都做不到。
而且七花在触碰到的同时感觉到了。
那·把·刀——就·是·那·个。
共感。
同时七花想起了两个月前自己从对手那里取到了与之相反的一把刀的事情——
在剑士两大圣地之一的严流岛。
跟日本最强的堕剑士,錆白兵。
四季崎记纪铸成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的薄刀“针”——拥有着宛如不是此世之物的美丽、单薄以及脆弱的刀——
而且无比轻盈。
而这把刀则相反。
那把刀的反面。
原始、浑厚、坚硬——而且沉重!
特性什么的想都不用想,这把变体刀就是传说中的刀匠四季崎记纪以“沉重”为重心铸造的——
双刀“鎚”!
“呃,喂……”
七花终于注意到了另一间令人震惊的事情,吃惊地抬头看着——以将双刀“鎚”投出去的姿势站着的冻空粉雪。
看着那个仅用一只手就能提起那把随便一丢,仅靠重力就能深入地面——即便是以力气自负的七花两手也提不起来的刀,像拿着短木棍似的随意挥动的冻空粉雪!
“不过要是真弄错了就好了。那个附加文书上好像写着这把刀不能轻易给别人。”
粉雪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七花眼神的意思,轻松地说道。
“如果真有非要这把刀不可的地表人出现,那么冻空一族就得确认一下那人有没有‘资格’得到这把刀才行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