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刀 炎刀·铳 三章 城攻

  不加多余修饰地,将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传达到天守阁的情报,就这样记述下来。

  如先前所述,尾张城的防御非常坚固。

  城门的结构巨大而厚实,就算是军队到来也不能轻易突破。配有长枪的门兵已两人一组地配置到所有的城门,虽然这只不过是形式而已。

  然后,在最为防御坚固的正门——

  这个男人突然地出现在那里。

  高个子的男人。

  全身肌肉紧绷的身体。

  蓬松的头发——下半身是裙裤之姿。

  上半身是,裸露在外的身体上——披着绚烂豪华的、十二单衣二重地重叠着的、女性华丽衣装。

  双手无力地低垂着。

  没有持有任何武器。

  刀——也没有。

  所以门兵也——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是“入侵者”这样。只会认为是在打扮成尾张有没有就暂且不知、但在京之都一带经常出现的行事夸张的倾奇者之类的人——可是,打算对他置之不理时这个男人却以非常自然的步伐,渡过了架在护城河上的桥,走近到了门边了。

  毕竟当这个男人立足于门前之时,这两个门兵已用枪尖对准了这个男人,

  “喂,大胆之徒,想干什么——”

  说着这些必然会说的之类的台词。

  但在回过神来之时——枪已折断,他们的身体早已被击飞。一个掉到了护城河里——另一个就,勉勉强强地挂在桥的栏杆处。

  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清楚明白到自己已被打倒了。

  但是——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门兵还不认为这个男人能够入侵城内。

  毕竟门兵什么的只不过是装饰。

  只不过是形式。

  所以突破尾张城城门的,而且还是仅仅一个男人来突破的,这没可能做得到——但是,

  男人在门前摆了架势。

  摆出了将庞大的身躯缩起般地弯腰重心低沉——身体全力地强扭着,两腿向两边张开的,这样的架势。

  然后从这个架势:

  “虚刀流四之奥义——‘柳绿花红’。”

  地,

  这样喊道,拳头挥向门的中央——使门炸裂,

  果然,还是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确实地,似乎已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块门虽然如门兵所想那样,没受到一丝破坏,但吱嘎一声,静静地向内侧——敞开了。

  之后才明白到的是——为何会这样是因为置于门后的门闩,此时已被破坏了。就像是威力贯通了门,将顶住门扉的门闩压坏了似的。

  “……啊——啊。”

  男人边做着这般无法无天之事——

  边无趣地,

  边忧郁地,

  缓慢地——站起了身体。

  然后——以低沉的声音,

  他这样说道:

  “抱歉呢,咎儿——我已经,不会再去遵守你的命令了。”

  ■■

  “怎——怎会!”

  尾张幕府第八代将军家鸣匡纲,听了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所作的报告——就这样,立刻地惊慌失措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是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了。

  回忆起了在二十年前,曾是奥州首领的飞弹鹰比等——向幕府露张牙舞爪的情景。

  这是——痛苦的记忆吧。

  想忘记也忘记不了的,痛苦记忆吧。

  ——可是,

  ——这次,可不只这样哦。

  “如所说的那样,大御所大人。某个武艺高超的人——入侵了这个尾张城内。已有十人以上的警备兵目击到了——现在还未能抓获。因围堵的警备兵反被打倒——所以现在已失去了踪影。”

  “所,所以怎么会这样啊!反贼可是只有一个啊!”

  “别因只有一人就轻视了——他可是实质一个人地搜集到了四季崎记纪十一把完成形变体刀的精英。”

  “……一、一个人地——!”

  匡纲——全身战栗了。

  虽说由听到彼我木轮回之时匡纲展现的态度可判断出他肯定只是粗略地去看,但奇策士所提交的报告书——确实地传到了他的手上。

  那么应该清楚他的战果吧。

  可不是——什么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

  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真庭蝙蝠。

  过去的万人斩的子孙、宇练银阁。

  三途神社之长、千刀流的敦贺迷彩。

  剑道的天之骄子的日本最强、锖白兵。

  拥有强大实力的海贼船船长、校倉必。

  超越常规的怪力一族、冻空粉雪。

  天才•鑢七实。

  不要湖的废弃王女、日和号。

  立于王道之上的活人剑使用者、汽口惭愧。

  因人而异地变换身姿的仙人、彼我木轮回。

  还有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真庭凤凰。

  从这些人身上——搜集到了刀。

  而且——本来,

  匡纲应该很清楚虚刀流的可怕之处。

  要问原因的话其理由就是,上一任的鑢六枝——是被称为大乱的英雄,也就是对于家鸣匡纲来说是有如恩人般的存在——

  ——嘛,

  ——关于这,可能早已忘光光了也说不定。

  无论是救命恩人还是什么其他一兵一卒之类的人,对于“大御所大人”来说——只不过是下等之人。

  “可——可是,想想在这尾张城内,有多少数量的警备兵——可是有千人以上啊!虚刀流会全数突破这样,汝是这样说吗!”

  “说得没错。”

  这样地回应道到的并非是否定姬,而是在天花板的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

  “遗憾的是——就算这里有多少兆人也,对于虚刀流也形同虚设。”

  “说得太夸张了啊,右卫门左卫门。”

  否定姬听完心腹的话后,毕竟还是这样责备道。

  但是,“不过,确实是这样呢。”地,干脆地点头应同道。

  “这里有千人也好万人也好也形同虚设——大御所大人。要问为何的话,因为那边只有单单一人。”

  “所——所谓何意?”

  “虽可没有半点轻视本城警备兵的意思——但基本上他们都是以团体去作战之人。可是——是团体却以单单一人为敌的这样,意外地坚难。”

  “……”

  “一对多的情况,或者是多对多的情况。面对这种情况的精神状态或者只要做好觉悟的话可能就无甚难度了——但,多对一就,意外地非常困难。”

  否定姬说道。

  以就像是对入侵者有极高的评价的口吻:

  “入侵者是单单一人——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恶劣的情况。”

  当然。

  这一人是虚刀流第七代当主就——情况更加恶劣了。

  ——啊,说起来——鑢六枝也,在二十年前也尝试过攻城之举吧?

  虽飞弹城与尾张城的规模有天渊之别。

  即使这样——还能虎父吾犬子吗?

  “但、但是——为何啊!为何虚刀流,要破坏寡人的城堡!虚刀流——不是汝的部下这样吗?”

  “能称为我的部下的,这世上只有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一人。而特别地鑢七花可是奇策士的直辖部下啊。”

  “奇、奇策士——那立刻快传那个奇策士!快下达制止虚刀流的命令!”

  “不凑巧,她已——在集刀的途中殒命了。”

  “什……!”

  “诶呀,没跟你说过吗?”

  装傻地——否定姬笑了笑。

  “嘛,失去了主人的从仆丧失了心智——似乎是这样的发展呢。不过大御所大人。虽然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恶劣的情况,但同时却又是最幸运的情况也说不定。”

  “何——何解?”

  “他才是,四季崎记纪所计划、为了达成吾之一族的夙愿的,最后的关键所在。也就是,完了形变体刀的——”

  “完、完了形——变体刀?”

  对于突然出现的词,迷惑的匡纲之声。

  不理会地否定姬继续说道。

  “恩。虽当然地是意想之外的状况,但这个状况才是——吾之一族期盼的状况。”

  “……”

  “搜集到千把的变体刀就会引发这样之事——看来这就是四季崎记纪的计划呢。大御所大人。然后顺利地事成的话——家鸣将军家的天下就会坚如磐石。就能得到——约定千年繁荣的保证。”

  对于否定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时即兴而所加的词句——但是,看来这些台词已足够让匡纲失去了冷静。

  因为欲望强烈。

  嘛,容易看透就好。

  容易欺骗——就好。

  “也、也就是——反过来取讨伐似乎已丧失了心智的虚刀流就行了吧。过、过中缘由虽然不清楚,但这样汝之一族的计划就能达成了吧。”

  “恩。这样想的话,虚刀流在这个时机作出谋反,可以说是必然的进展。”

  身为飞弹鹰比等的女儿的奇策士就不用多说了,但关于鑢七花的处理,否定姬让右卫门左卫门去自行判断。

  下了若然妨碍的话就一并收拾掉,这样的命令。

  实际,不赋予任何去妨碍的机会,右卫门左卫门就已用炎刀『铳』对她进行了处刑了——这样就,

  ——不就好像对这个状况读懂读透一样吗。

  ——这就是——作为前忍者的本能吗?

  心里这样想道。

  嘛,关于这部分等下在慢慢盘问一下。

  比起这,现在,

  “大御所大人——可是,单单地去讨伐并非就能事成。稍稍地,有去进行麻烦且费事的步骤的必要。”

  “什——什么意思?”

  “就是呢——呜恩。”

  如来这样,

  对自己来说并不希望出现的“他们”——在这里,要这样地去使用吗。

  “我虽是四季崎记纪的子孙,但实际来说对命运这样的东西并不相信……但事情发展到此,却强烈地感觉到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

  “以在这里与大御所大人一心同体的十一人,然后与我的心腹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合共的十二人——对这个历史,献上最后的落幕吧。”

  ■■

  “——呼,”

  否定姬的推测一失中的。

  竟然只身一人地,尝试从正面正门对尾张城进行入侵之举的虚刀流第七代当主鑢七花——仅仅一人地就将城内的警备兵玩弄于鼓掌之中。

  千人警备兵。

  即使这样,在尾张城内可有数之不尽的空间。

  很容易就能找到藏身之所。

  会发生仅仅一个的武艺高超之人从正面闯入这样的事态,幕府警备部本来就没有预计到。虽然也拥有规模不少的铁炮队——但是这随着目标失去了踪影也变得毫无意义。

  本来,从围追七花的警备兵来看,这是非常出奇之事。

  这般身形庞大的男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有如倾奇者一样,披着女性华丽衣装的男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这样显眼的男人。

  只要看过一眼,就算化成灰也认得的这个男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就算不可思议也无计可施。

  但是——这才是鑢七花,在这一年间学习到的战斗方式。

  只知道有如野猪般,一直线地向前冲的野性男儿——学习到的并非为了战斗而是为了获胜的战斗方式。

  七花到目前为止曾二度拜访这个尾张之地。

  一次是在葉月、另一次是在神無月。

  但,无论那次也是,登城的就只有奇策士咎儿一个,七花在那时仅仅只是待在咎儿所居住的奇策宅邸。

  所以——对于城内是怎样的构造七花可不曾用这双眼看过。不,就算是用这双眼看过,对这复杂怪奇的构造肯定也难以理解吧。

  从不需向导地就旅行了日本各地这事中明白到——或者在不要湖上以日和号为对手那时明白到,咎儿擅长于描绘地图。

  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呢——大概是因为这是在集刀完结之后有必要去知道的事吧,所以咎儿描绘出了图告诉了七花尾张城的构造。

  别说是平面图,连立体图也画了出来。

  当然七花的记忆力与咎儿不同相当靠不住——对咎儿所画的展示图,没有完全记住。

  就算这样,对于在城内的游击战——已经充分有余了。

  因防止以下犯上,连警备兵也把握不到的自己的看守范围之外的城内的构造——七花也能纵横无尽地自由穿梭。

  适当地应付一下警备兵。

  适当地在阴暗处休息。

  七花藉此——持续地战斗着。

  不用说,无论是怎样地精挑细选的警备兵,对于一年前毫无战斗经验之时的七花就暂且不知道——但对于现在战斗经验丰富的鑢七花,根本不足为敌。

  “呼——呼,呼。”

  整理好——呼吸。

  话虽如此,但独自一人地进行攻城还是勉强。七花现在,藏在阴影之中——蹲着地在进行稍稍有点长的休息。

  绚烂豪华的外褂。

  十二单衣二重地重叠着的华丽衣装。

  用咎儿的衣物包围着全身地——

  让身体休息着。

  “……呼。”

  ——父亲在进行攻城的之时,

  ——虽然为数不多,但似乎也有相应的同伴啊。

  “包含警备兵在内的千二百人之众的战斗人员……来围追堵截?目前为止已打倒多少人了呢……觉得已干掉了一百个左右了。”

  嘛应该还能再干掉五十个左右吧——地,七花站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对,是旅行开始之后还未有三个月之时——拜访出云的三途神社之时的事。

  那里有千人之巫女。

  若然咎儿的交涉失败的话,就不得不与这千人为敌了——七花回忆起了当时也可能会有这样的发展。

  ——为了咎儿的话,觉得就算千人也好多少人也好也能与之为敌。

  ——现在形势有点不容乐观呢。

  因为现在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咎儿。

  “……!”

  感觉到了背后的气息——七花立刻用力地转过身来。竟然会容许接近到这样的近距离果然还是疲倦了——虽然这么想,但错了。

  在那里只有一只鸟。

  漆黑之鸟。

  原来这样,地,瞬间地放下心来却——

  “‘虚刀流’。”

  听到了这只鸟这样说后——不假思索地,摆起了架势。

  “哈?鸟会说话吗——不对。”

  不对,心想。

  鸟不会说话——但是,这样就,

  “‘不解’。”

  鸟——对疑惑的七花豪不在意地自个地说了起来。

  “‘来得正好——虽然想这样说,但作为我对这事却不能理解,所以就不说这话了。难得捡回来的一条命——却这样不好好珍惜,奇策士阁下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右——右卫门左卫门?”

  声音虽然不像——但这独特的说话方式毫无疑问是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这家伙。

  “‘相生忍法——声带转移。嘛,虽然作为忍法是基本中的基本……’”

  鸟这样说道。

  “‘不过,这样的事怎样也好。虚刀流哦——已经唤退了一般的士兵。因此,无需继续无谓的战斗’。”

  “……?”

  “‘也无需躲来躲去的。一直线地前来天守阁。我和公主大人——都在那里等着你’。”

  “等着我,这样的……”

  “‘是为了给奇策士阁下报仇而来的吧?虽然途中会有数位,并非一般的士兵阻挡在你前进的路上——但我和公主大人期待你能突破这种程度的障碍。虽然,对于大御所大人来说并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吧——’”

  说完这些后——自个地,

  鸟飞走了。

  虽然想抓的话可以抓得到,但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这样就算是七花也明白。相生忍法的话是怎样的忍法这样,目前为止已多次地与真庭忍军为对手的他已能推测到大概。

  恐怕就如所说那样——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应该就在天守阁里。

  在那里等着七花。

  和否定姬一起地。

  唤退了一般士兵的也,所言非假。

  “……不过,说错了哦。”

  七花——从阴影之中探出了身体,似乎在做准备体操般地伸了伸懒腰——拨弄了一下华丽的衣装。

  无趣地,忧郁地,

  低语道:

  “我可不是为了给咎儿报仇而来——是为了寻死而来。”

  然后——将同样不知在什么时候,

  他的过去的主人所禁止说的语句,自然地从口中流露出来。

  “——啊,真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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