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直至祈祷的沉默 6.无血的伤痕

  朝阳刺激着眼睑。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床上时窗户被打开了,漆黑的长发随风晃荡着。

  然而柔和的白光对她而言只是碍事的存在。她反射性地扭动身体,将脸埋进枕头里面。正当她打算就这样再次放开意识时,后头部被轻轻敲了一下。

  「缇娜夏,醒来。」

  她虽然听到男子这句话,但不瞭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起来很不情愿地将脸埋进枕头拼命摇头。男子见状,落下无情的声音。

  「起床了起床了。你也太难叫醒了吧。」

  男子强行揪住瘦弱的手腕把她叫醒。原本是想帮忙扶着肩膀与腰让她坐在床上,结果她却直接趴下。

  奥斯卡傻眼地看着倒在床上的她。随后他吁了口气,抱起那纤瘦的身体。

  「我要直接把你扔到浴室喔。」

  「唔……」

  暗色的眼眸微微睁开。男子没有看漏,笔直地窥视。

  「你可别睡啊?要是又阖上眼睛我就揉你的太阳穴喔。」

  「嗯……奥斯卡,早安。」

  「你别每天早上都给人添麻烦啊。」

  他的语气严厉,但其中蕴含着深深的亲爱之情。

  少女傻傻地露出微笑。她将手搭在男子的肩上慢慢地下床,花了一段时间后,总算伸了懒腰。她望向窗外一看,外头呈现出一片蓝天。

  「天气真好呢。」

  「要我带你去哪玩吗?有那克在,一下子就能到了。」

  缇娜夏睁大双眼,那小小的胸口充满着期待。

  但她立刻隐藏自己的情绪,露出苦笑。

  「要是被人发现我不见就糟糕了。不过谢谢你。」

  「因为你是小孩,偶尔也要喘口气休息啊。」

  男子抚摸少女的黑发。她犹如猫咪那般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

  睁开眼睛后,房间已是一片明亮。缇娜夏将遮住脸的手移开。

  明明以为自己醒来了,为何现在又躺在床上?她拖着没办法灵活动作的身体挺起上半身。此时传来男子稳重的声音。

  「你醒啦?」

  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男子正背对着床换上衣服。看到熟悉的宽广背影,她以睡迷糊的声音回应。

  「嗯,早安。我现在就去煮饭……」

  「啊?」

  男子发出诧异的声音,回头望了过来。缇娜夏歪了歪头,凝视着一脸疑惑的男子。

  「怎么了,奥斯卡?」

  「是你怎么了吧?」

  「咦?」

  缇娜夏甩了甩满是睡意的脑袋。她环视周围,发现这里并非她的房间。

  紧接着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也不是过于纤瘦的少女肢体。在眼前的是几乎成熟且柔软的身躯。

  缇娜夏再次抬头,看着正在扣着衣袖的男子。她的记忆急速复苏。

  「奇怪……我、我好像睡迷糊了。对不起。」

  「先好好清醒一下吧。你也太难醒了吧。」

  缇娜夏面红耳赤,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看来是把孩提时代的梦与现实混杂在一起了。从前曾生活过的那个房间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她所在的是法尔萨斯王的寝室。

  她重新望向自己,依然穿着昨晚来拜访时的衣服。

  「我睡着了吗?」

  「睡得可熟了。明明很容易入睡却很难叫醒,你到底打算睡多久啊。」

  「唔……对不起……」

  缇娜夏重新坐在床边。她望向时钟,随即一脸铁青。

  「会、会议……搞不好会迟到……」

  「我姑且有叫你起床喔。但完全叫不醒就是了。」

  已经打理好服装仪容的奥斯卡以坏心眼的表情望向女子。缇娜夏犹如发脾气的孩子般耸起脖子。

  她在铎洱达尔时也很难叫醒,所以总是被硬拖进浴室。尽管她的贴身女官知道女王很难叫醒,但其他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现在赶紧回去打理的话应该勉强来得及。

  「我先回去喽,对不起。」

  「嗯。」

  见缇娜夏低头致意,男子轻轻挥手。她露出温柔的微笑,随即从房里消失。奥斯卡看着未婚妻唐突地消失,不禁露出苦笑。

  她的心情应该有稍微好过一些吧。至少刚才笑着的她看起来与平常如出一辙。

  奥斯卡望向时钟。其实他平常会更早出门,今天是因为陪在睡着的缇娜夏身边,所以晚了一小时左右。

  不过话又说回来──奥斯卡想起睡迷糊的她所说的话。

  「到底是要做什么料理啊。真可怕。」

  他笑着自言自语,之后也为了工作而走出房间。

  ※

  那间石室巨大,感觉能将一间大宅邸直接塞入。墙壁与天花板都是被挖开过的岩石表面,里面显得相当凉爽。

  但并非单纯凉爽而已,四周弥漫着异样的寒意。这阵冷气的出处来自穿过中央的大洞。

  瓦尔托站在洞穴旁边,窥视其中。

  底部深不可测,无法看见深处。但只要定睛凝视,就可以感觉到有某种存在于黑暗中蠢动。

  恶意的气息就存在于那里。

  「瓦尔托,差不多可以了吧?再继续放置下去,说不定连我们也会被啃蚀殆尽啊。」

  听到有声音从后方传来,瓦尔托转头望去。或许是不想靠近洞穴,有十几名男子站在墙边。听到其中一人的忠告,青年耸了耸肩。

  「说得也是。应该可以吧。」

  听到这句话,众人鼓噪起来。因为以前也询问过好几次相同的事,但总是遭到制止。瓦尔托感觉到高涨的情绪犹如浪潮般扩散,露出苦笑。

  「直到在外头显现之前都由我来吧,毕竟也没有其他人能做这件事。再来就随你们高兴吧。我不会帮你们控制喔。」

  「无妨。我们会自己设法处理。」

  见到男子充满自信,瓦尔托在内心嘲笑。

  被强大的力量蒙蔽双眼,甚至无法正常地判断自己是否有办法驾驭那股力量。

  但是,他们应该立刻就会亲身理解吧。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瓦尔托并没有亲切到打算忠告他们。因为他的愿望在其他不同的地方。

  在继承下来的万全准备之上,即将开始新的一个转换。

  ※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会议的缇娜夏,开完会后与雷吉斯一起享用了午餐。

  他们的话题自然地聊到昨天的事件。

  「以魔法师的血肉进行魔力召唤,犯人做的事情实在令人发指呢。」

  听到雷吉斯的话语中难得显露出不悦,缇娜夏也面带愁容。

  「尽管那是以前就经常被人拿来尝试的禁咒,但我不认为得到的效果会与牺牲人数的多寡成正比。顶多只是变成稍微有点实力的魔法师。」

  到头来,她为了那种程度的力量杀了七个人。

  若是真的拥有知识与力量之人,而且触媒本身也很强大的话,仅仅一人的血肉就有可能召唤出惊人的魔力。虽说并非出于她本身的期望,但透过禁咒得到庞大魔力的这名女子,想起了那些许苦涩的回忆。

  雷吉斯以参杂着叹息的声音低喃。

  「果然还是没办法完全抑制众人使用禁咒吗?」

  「很遗憾的,应该很困难吧。只要冒着危险就势必能得到强大的成果,禁咒就是给人如此强烈的印象吧。实际上就我所知,从来没有靠着禁咒顺利地达成目的的案例就是了。」

  根据铎洱达尔的纪录,使用过的禁咒几乎都毁灭了术者本人,要不是以出乎意料的形式失控,就是遭到粉碎──然而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为了抑制这种状况发生,选择以公开实情的方式告知众人,想必也得让人明白世上存在着什么样的禁咒。但这么做会伴随着没办法无视的危险,而且再怎么高调宣导禁咒没有意义,会染指禁咒的人到头来依然会这么做。

  ──那么,反而是足以粉碎它的力量更为有用。

  缇娜夏自从开始打算要解除与精灵的契约后,也开始把铎洱达尔的魔法师视为教育对象,研拟一旦遇上禁咒时该如何进行魔法战的构想。而在继位之后她总算选出了适任者,进行了以战斗为主的指导,才算是让这个想法实际动了起来。

  雷吉斯询问这件事的进展如何,缇娜夏闻言微微一笑。

  「状况很不错喔。因为都是优秀的人才,很能融会贯通。」

  「这样啊……那实际上,他们感觉有办法对抗禁咒吗?」

  「可以喔。因为魔法战并非只靠单纯的火力来分出胜负。真要说的话是如何运用力量……换句话说,重要的是要研拟什么样的策略来击败对手。这方面与一般战争没两样,不如说准备得愈是万全会愈有效果呢。可以事先设置好构成的状况更是如此。」

  由复数术者提炼力量,将其用在合适的场所,这样就足以与禁咒抗衡。「根本不需要正面对抗」这句话,是奥斯卡在杜尔札战说过的,而她也对此深有同感。

  而如今她正是为此教导众人技术以及知识。只要培养出一个可以默默领会彼此想法的精锐集团,就能比一名强大的术者去战斗还要灵活地操作构成。

  「会使用大规模禁咒的对手,基本上也都是以集团组成,而且会极端仰赖禁咒。我想要压制他们并没那么困难。」

  听到女王充满自信的话语,雷吉斯也点头同意。然而,他突然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是以魔女为对手的话如何?」

  听到他若无其事提出沉重的问题,缇娜夏的表情困惑。她只以嘴唇浅浅一笑说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相当有难度吧。毕竟战斗经验不同,与其准备周到地设下陷阱……还是想办法避免直接对决比较好呢。」

  雷吉斯或许是预料到她的回答,微微倒抽一口气。

  ──比起大规模禁咒,果然还是魔女更难对付。

  面对拥有强大的魔力、经验以及自我意志的人类,身为杀死魔女的女王的她比谁都清楚那种恐怖。正因如此,那仅仅四人的女性才会被称为「魔女」。

  ※

  阳光难得射进了屋内。回到房间的瓦尔托一脸意外地环视周围。

  蜜菈莉丝抱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受到午后太阳照耀的肌肤犹如白雪那般显眼。淡绿色的瞳眸捕捉到他的身影。

  「欢迎回家。累了吗?」

  「挺累的。因为我一个人让那玩意儿显现,这也没办法。不过这是怎么了?你竟然会晒太阳。」

  「因为不久后就必须外出了……我正在习惯。」

  「喔喔,原来如此。」

  瓦尔托见到这位守规矩的少女难能可贵的精神,笑逐颜开。总觉得自己的疲劳也被治愈了。但表面上,他还是确认了必须询问的事情。

  「构成已经准备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不要紧。」

  「交给你了。」

  蜜菈莉丝的构成能力相当出色,关于这点想必不用担心。

  要担心的反而是对手那边的势力配置。他自然地说出内心的悬念。

  「最担心的是他们会如何配置精灵。虽然我也心知肚明,但十二只还是很难对付。」

  「我这边有足以误导他们的魔力,应该不要紧的……不过你要小心哦。」

  「嗯。为此也得让他们好好加油才行。」

  瓦尔托微微打了个哈欠,同时望向窗外。即使透过玻璃也可以知道外面飘荡着一股异样的魔力。恐怕一晚就会导致国家完全改变。

  然而,这也不过是小小的开端。男子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

  「我去睡到明天再醒来。必须得恢复魔力才行。」

  「知道了。晚安。」

  少女微微挥手。她的笑容天真无邪,却好像蕴含了剧毒。

  一切都在明天。他们的故事在那之后才总算得以上演。

  ※

  到了中午时分,烈日照射着地面。

  位于法尔萨斯最北端的伊努瑞德要塞标高较高,建在比较凉爽的土地,但阳光还是令人吃不消。

  最先注意到「那个」的,是待在要塞城墙的魔法师。

  要塞的建筑物部分,由建筑专业的魔法师总动员,得以重建了六成,同时工匠们也在修整着内部。而且,城墙上还由魔法师们施加了防御纹样,其中一人感应到异样的魔力流动后抬头。在国境张开的好几道感应用结界,检测到了某种存在。

  他定睛凝视,感觉地平线上有个黑色物体正在蠢动。

  远远望去不清楚是为何物,但那东西明显释放着异样的氛围。他冲出城墙,朝将军身边跑去。

  慌张提出的报告,在五分钟后传到了位在城都的国王耳中。

  听到这件事的奥斯卡不禁挑起眉毛。

  「赛扎鲁终于行动了吗?」

  赛扎鲁并非是现在才开始对法尔萨斯抱有敌意。开端恐怕是因为法尔萨斯是个得天独厚的强国,他们为此心生怨恨。但时至今日,赛扎鲁有好几百年都没诉诸武力。他们如今会展开行动,或许如同之前有着同样立场的杜尔札在得到禁咒后决定侵略法尔萨斯,他们也因为「邪神」的存在而下定决心展开侵略。

  话虽如此,他听到缇娜夏的调查结果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奥斯卡快速地对臣下们下令,自己也为了出阵而离开了房间。

  于是在一小时后,编成好的军队便用转移阵抵达了伊努瑞德。

  「状况如何?」

  听到国王的提问,要塞的将军恭敬地回话:

  「由于敌方大半都是徒步,进军速度较慢,似乎还要再花一个小时才会到达这里。数量约有四万。可是……」

  「怎么了?」

  「据魔法师所说,有感觉到异样的魔力。」

  站在周围的臣下们倒抽一口气。听到这件事,难免会让他们想起杜尔札的禁咒一事。

  奥斯卡感觉到他们的紧张情绪,露出苦笑。

  「每个家伙都觉得正面交锋无法取胜,拉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因为杜尔札那件事,现在各国才刚缔结一条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禁止使用禁咒的条约,那么赛扎鲁究竟搬出了什么玩意呢?奥斯卡不禁歪头心想,不会真的有邪神吧?

  「这是个赌注啊。」

  不清楚对方的杀手锏十分不利。

  但说穿了,只要在对方用那种奇怪的东西之前击败他们就好。

  奥斯卡为此向臣下们下达了几项指示,随后脸上浮现了讽刺的笑容。

  ※

  建筑中的伊努瑞德要塞在视野中慢慢变大。为赛扎鲁军队打头阵的将军塔尔波忍住笑意望着那栋建筑物,他想起前阵子因为过于仰赖禁咒而败北的杜尔札。

  「杜尔札用那种作法当然会输。即使能靠禁咒击溃要塞以及军队,可是一旦用完该怎么办?」

  要以弹数少的火力降伏国土宽广的法尔萨斯,怎么想都不可能。

  ──但赛扎鲁不同,不会犯蠢。

  他们为了这个时刻,耗费长久岁月制作了一批「军队」。而且还有「那个」在。应该没有任何会败北的要素。

  若要说唯一的不确定要素──那就是法尔萨斯国王的未婚妻,铎洱达尔的女王。若她率领自国军队介入战争,或许会变得有些棘手。所以塔尔波想在那之前先将对方击溃到一定程度。

  「法尔萨斯还没察觉吗……?」

  要塞依旧没有变化。

  塔尔波从马上环视周围的步兵,打算开口要他们加快进军的脚步。

  然而在他发话之前,周围突然间弥漫起一阵浓雾。原本万里无云的平原涌现了足以覆盖视野的浓雾。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塔尔波慌张地确认后方,但士兵们毫无反应地继续前进。他得知目前对进军没有阻碍而感到放心,但同时也变得不安。

  ──在这阵连方位也无法确认的浓雾之中,就这样继续前进真的好吗?

  他实在不认为这阵浓雾是自然发生的,恐怕与魔法有关,但并非魔法师的塔尔波无法瞭解详细状况。他打算向司令部请求如何判断而转头望去,然而背后已陷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

  应该前进还是停下?尽管犹豫,他还是选择继续进军,约莫五分钟后,他们终于穿过了浓雾。

  眼前的视野晴朗得令人难以置信,要塞看来也比刚才更加接近。

  「我们没搞错前进路线啊……」

  他本想若是法尔萨斯以魔法扭曲了自军的前进路线该如何是好,但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塔尔波放下胸口的大石,握紧缰绳。

  ──然而就在这时,有某个物体划风飞来。

  塔尔波的身体僵硬,就这样从马上跌落。从右耳贯穿到左耳,没有戴着头盔的头部遭到弓箭射中。马停下脚步、摆着头,就像在寻找从马鞍上消失的主人。此时,走在后面的士兵迎头撞上那匹马。

  尽管明显受到攻击,赛扎鲁军在失去指挥官后也没立刻停下。

  就在下一瞬间,他们的右侧遭到法尔萨斯军的袭击。

  ※

  「这个魔法相当强大啊……」

  留在要塞进行魔法构成的魔法师卡普如此低喃。

  位于远方的平原上,法尔萨斯与赛扎鲁两国的军队正展开激烈冲突。看着同样景象的希尔薇娅也在一旁点头。

  ──平地起雾的魔法是强大的精灵魔法之一,原本一般魔法师是无法使用的。

  但缇娜夏改写了构成,使其变得能由十个人左右的魔法师驾驭,并教给法尔萨斯与她亲近的人。以前在与亚尔达公主有关的事件当中,缇娜夏曾实际用过这个魔法,但若是用于战争就会收到莫大的成效。

  趁浓雾剥夺了对手视野的这段期间,法尔萨斯军分成好几批转移到赛扎鲁军的侧边。

  随后,在消除浓雾的同时从死角展开攻势。

  卡普看着遭到法尔萨斯军突袭之后,赛扎鲁军崩溃的阵形。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就好……」

  他如此低喃,一股讨厌的预感令身子为之一颤。

  四万的赛扎鲁军大半都是以步兵构成。

  从侧边杀进正中央的法尔萨斯骑兵,对自己的势如破竹感到疑惑。因为敌人的动作实在过于迟钝,杀起来简直像割草一样毫不费力。

  ──但他们立刻注意到异常状况。

  因为刚才确实给予了致命伤的敌人,依然若无其事地继续挥剑。

  他们击出的剑虽然缓慢,但扎实地刺进了马的腹部。马儿发出嘶吼倒卧在地,从马背上被甩下来的士兵看到围着自己的赛扎鲁士兵,对那长相发出惨叫。

  「这、这些家伙……!」

  混浊的白色眼珠与几近腐烂的脸颊。那乌黑的脸毫无疑问就是个死人。

  「陛下!」

  「我知道。」

  亲自站在前线的奥斯卡听到跟在身后的杜安出声,面露难色地回应。

  之所以会感觉到异样的魔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尽管里面也混着普通人类,但组成赛扎鲁军的士兵,几乎都是会动的尸体。

  「被带去赛扎鲁城的人都是一去无回、是吗……」

  缇娜夏的报告中确实是这样提及。明明并非很想知道,如今却知晓了那些人的末路,奥斯卡不禁啧了一声。

  法尔萨斯军为此差点陷入恐慌状态,但目前算是勉强撑住了。毕竟敌人原本就已经死了,杀了也无济于事。但尸体似乎没有恢复能力,只要切断四肢就只会在地面不舒服地蠢动。虽说这也不能说是万幸,但总比最糟的状况好多了。

  「要以魔法为主轴吗……虽说这不是我们的作风,就拜托了。」

  在奥斯卡一声令下,法尔萨斯改变了阵形。

  在骑兵们维持着队列的同时,配置在后方的魔法师开始焚烧尸体。尸体似乎是基于某种魔力而动作,只要以魔法烧毁就不会继续行动。这与用阿卡西亚砍杀是相同的道理。

  恢复到原本大小的那克从上空朝着尸体的军队吐出火焰。奥斯卡看着因为极端高热而烧成焦炭的尸体,不禁吁了口气。

  「……没完没了啊。」

  现在还不成问题。只是靠这个方法是否能压制四方过来的军队呢?奥斯卡没有自信。

  法尔萨斯与铎洱达尔不同,底下并没有那么多的魔法师。再加上有许多人留在要塞或是城堡,待在本军的只有二十几人。

  奥斯卡皱起眉头,发出沉重的叹息。国王一边砍倒尸体,同时朝着在背后咏唱的魔法师说道:

  「杜安,你对我用一下魔法。」

  「啊!?」

  听到这无比荒谬的命令,杜安瞪大双眼。国王立刻以严肃表情催促他。

  「快点。这样一来缇娜夏就会注意到。现在得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的身体施加了对抗魔法用的结界。万一受到魔法攻击,想必会与遗迹那时一样,让她立刻知道这件事。

  杜安理解国王的用意,组织了简单的攻击构成。

  但在构成成形之前,从空中落下了嫌弃的声音。

  「请你别用那种方式叫我啦……」

  那是女子通透的嗓音。

  两人打算抬头仰望声音的主人时,周围一带爆出了惊人的轰响。

  前线充满了刺眼的光芒,法尔萨斯的士兵们也因突如其来的闪光不禁闭起双眼。

  接着他们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然后错愕地僵在原地。原本与法尔萨斯军在前线交战的死人士兵,现在纷纷如断线的人偶般倒卧在地。

  「这、这是……」

  见到超过千具尸体填满整个地面的空隙,法尔萨斯军倒抽一口气。剩余的赛扎鲁军死人士兵好像注意到战场上突然出现的空白,开始朝法尔萨斯军缓缓移动。

  奥斯卡见状露出苦笑,向站在空中的女子搭话。

  「你做的事情真夸张啊。」

  「因为我希望腾出时间说些话。」

  从空中下降高度的她身上所穿的并非典礼用的魔法服。那完全符合身体曲线的白色魔法服绣有魔法纹样。或许是重视方便行动的设计,从两侧深深剪裁的部分可以窥见白皙的双腿。

  她纤瘦的四肢装备了复数魔法道具,腰间佩戴着疑似魔法产物的短剑,俨然是战斗用的模样。在她的两侧有年轻男女随侍。看起来面熟的他们是女王所使役的精灵。

  奥斯卡第一次看到她的战斗姿态,不禁瞪大双眼。

  「真厉害啊。」

  闻言,缇娜夏闭上眼睛莞尔一笑。

  而接着,在那双眼眸捕捉到他时,暗色的深渊毫无疑问显现出女王的威严。

  「我是铎洱达尔女王,缇娜夏•艾斯•梅亚•乌尔•艾缇露娜•铎洱达尔。我在这次战争,感应到被视为禁术的存在。因此,此时此刻铎洱达尔将介入这场战斗。吾等的行动是为排除『不应出现的存在』,与两国的利害无任何关系,还请见谅。」

  听到她朗朗宣言,奥斯卡脸上浮现无畏的笑容。他以正经八百的声音如此回话。

  「明白了。感谢你如此迅速的应对。」

  缇娜夏听到他的回应后笑逐颜开,接着开始讲述具体的内容。

  「我把四位精灵留在这里哦。还有,他们现在正在培训当中,请好好使唤他们。」

  说完,她便示意法尔萨斯军的左后方。在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二十名魔法师正拉着马在那就定位。他们注意到法尔萨斯王的视线,纷纷低头致意。

  「铎洱达尔的魔法师吗?感激不尽。」

  「他们是预定要用来对付禁咒的部队,老实说我没料到实战会这么快就到来,所以算是对禁咒用的实习生吧。不过以魔法师来说很优秀的。」

  「既然你不知该如何评论他们,就别说明啊。你说要把他们留在这里,表示你有其他要事吗?」

  「我要去直捣尸体的源头。」

  「邪神吗?」

  「对。」

  如此干脆的回答听起来就像是恶劣的玩笑,奥斯卡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他对待在空中的女子招手,缇娜夏靠过来后,奥斯卡便拉住她的手,将人抱到膝上。这举动令她睁大漆黑的眼眸。女王的脸染起些许红晕,对他提出忠告。

  「奥斯卡……现在正在打仗耶……」

  「比起那个,邪神是什么来头?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再怎么样也不认为真的会有那种存在。缇娜夏露出困扰的表情回应。

  「我想不太可能是艾迪亚神那种神话时代的存在,只是好像有个将魔力或灵魂凝聚成一团的东西呢。这个对手应付起来感觉相当费功夫,我大概是最适合的人选吧。」

  「既然很难应付,你稍微等一下我就去帮你了。」

  「没问题的。」

  微笑的她看起来莫名地缥缈,令奥斯卡感到不安。他使劲握紧白皙的手。

  「你应该能确实取胜吧。」

  「当然。」

  听到这干脆的回答,他凝视暗色的眼眸。

  那深夜中映着自己的脸。从她纤瘦的身体感觉得到实在的自信。强大的魔力与意志,两者兼备的女子以稚嫩的脸庞仰望男子。奥斯卡也跟着微微一笑。

  「……时间到了啊。」

  奥斯卡越过她的头看到敌人正在逼近。已经没有时间继续说话了。

  缇娜夏察觉到这点后试图浮上天空,奥斯卡以持着阿卡西亚的右手顺势抱住她的身体,再以左手捕捉那白皙的下腭。

  「你一定要回来啊。」

  「请交给我吧。我先回要塞等你喔。」

  柔美的笑容。每当看到那个表情就会被深深吸引,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令人怜爱。

  奥斯卡默默将脸贴近,吻了她娇小的嘴唇。

  只是轻轻触碰的温度。然而那与触碰她的心是相同的。

  把脸移开后,缇娜夏白皙的容貌染成通红。她以单手遮住脸,转向旁边。

  「你做什么啊……我不是说现在正在打仗吗……」

  「嗯,你好好加油吧。」

  他松开手后,女王便浮上空中。脸颊的红晕依旧没有退去,她向两名精灵说道:

  「森、莉莉亚,拜托你们了喔。」

  「收到。」

  「遵命。」

  「克那伊和赛哈也是。」

  新传唤的精灵没有出现在现场。然而从缇娜夏笑了一声的反应来看,可以知道只有主人听得见他们的回应。

  接着,她再度望向男人。奥斯卡紧紧注视着那如水般清冽的眼神。

  「那么,祝你战无不胜。」

  「你也是。」

  缇娜夏在空中转过身子,将娇小的身躯背对他的同时,从现场消失而去。

  奥斯卡一瞬间笑了,随后立刻以严肃的表情重新握好王剑。尸体军队已经逼近到身旁。

  铎洱达尔的魔法师们骑着马加入军队之中。两名精灵各随己愿地移动到不同地方。

  奥斯卡确认状况后,吐了口锐利的气息,端正姿势。

  「那就上吧。」

  爽快的嗓音表示战斗重新开始。

  ※

  从法尔萨斯与赛扎鲁激烈冲突的战场,往赛扎鲁方向骑马移动三十分钟的地方,「那个」就坐镇于平原上有些低洼的草丛之中。

  缇娜夏循着魔力抵达目的地,从上空以厌恶的表情俯视着「那个」。

  「总觉得……很惊人呢。而且还是那种讨厌的形状。」

  站在女王两侧的是精灵加尔与米菈。红色少女露出成熟的笑容。

  「缇娜夏大人不擅长应付那种东西吗?」

  「因为没有脚啊。而且还很大只。」

  「只要加上脚就行了吗?」

  「不是那个问题。」

  他们漫不经心地聊着天,而底下是负责控制的十几名魔法师与邪神「希米喇」。

  ──其形状为巨大的黑蛇。

  但之所以能明白这点,是因为他们三人位于上空。假如近看的话,或许会因为过于巨大而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长度约莫是把十几间住宅卷成一团,约有两个成人的身高那么粗。不存在于自然界的巨蛇正闭着眼睛缓缓地卷曲着身体。

  蛇的尾巴与开在地面的一个黑洞连在一起。

  然而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个洞并不是开在地面,那是以魔法打开的洞穴,蛇是从那里显现出来的。缇娜夏瞪视着洞穴的另一侧。

  「那个是通到哪里呢?」

  听到这个疑问,男性模样的加尔回答。

  「应该是概念性的东西吧?要是某处有根源存在,应该就是连到那里。」

  「根源啊……邪神大概就是以魔力与人类的灵魂所形成的呢。将那以人类的血肉加以固定……再借由定义显现的吗?看来他们有本领相当高超的术者呢。」

  「兴趣倒是很低俗就是了。」

  听到精灵直率的感想,缇娜夏表示同意。

  ──那头蛇是操纵尸体军队的魔力源头,也是显现出来的邪神本体。

  与自然诞生的魔族不同,其存在可说是禁咒的结晶。充满人类恶意的那副巨躯,光是待在那里就确实地在侵蚀周围的空气。

  缇娜夏望向左右两人,轻轻弹了响指。

  「那么……稍微试探一下吧。」

  听从主人的命令,两名精灵各自转移到以希米喇为中心形成三角形的位置。

  缇娜夏将右手掌心朝上,伸向天际。

  「拒绝沉眠,绝望在黑夜飞舞。月光照亮天空背侧,无法跨越的祈祷。」

  「借由定义显现吧。力为力寻求其丝线。消失的时间置于空中归零。」

  「吾命令行列重复,永无止尽。隐藏之话语于神色显现。」

  女王开始咏唱的同一时间,两名精灵也跟着进行咏唱。

  随后于上空组织了巨大的构成。

  以各自为顶点扩张的构成,与其他两人所使用的交会在一起,描绘出缜密的纹样。负责控制邪神的魔法师们注意到这无与伦比的魔力,仰望天空。

  起初为了侦察而消除身形的三人,现在作为压倒性力量的体现者而支配着该处。魔法师们看到那犹如网眼遍布各处的构成,颤栗不已。

  「喂、喂!快张开结界……」

  「不行……来不及……!」

  那句话是正确的。下一瞬间,完全的构成窜过一股魔力。

  构成化为银之锁链显现,闪耀着光辉朝希米喇降下。

  银网就这样覆盖住蛇的巨躯。在罩上那漆黑全身的同时,力量也瞬间爆发。

  ──闪光焚烧了世界。迟了半饷,爆炸声响彻整片平原。

  待在旁边的赛扎鲁魔法师当场抱头蹲下。热风卷起小石头袭向他的全身,也响起了肉片四溅的恶心声音。

  几秒钟后,当周围变得鸦雀无声,他才缓缓抬头查看。在沙尘的另一侧看见了希米喇的漆黑身躯。

  他为了查看状况而起身──此时,一股不可思议的触感令他的身体为之震颤。

  他望向脚边。

  以为在刚才四散的黑色残渣,正缠着他的脚。

  而那个缓缓地蠢动,同时从脚往上爬。

  「咿……!」

  魔法师因为恐惧而发出惨叫。然而没有那个必要。

  希米喇的残渣以反作用力往上弹,贴在他的喉咙,顺势将肉给咬破。

  「啊……这也太惨了。」

  从上空观察状况的缇娜夏看着眼底下的惨剧,表情不禁歪曲。

  刚才的攻击虽然轰飞了蛇一半的巨躯,残渣却啃蚀着周围的魔法师,一眨眼就迅速再生。仅仅几秒钟就让十几个人化为尸体,邪神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姿态。而且可以知道它还从尾巴连着的洞口吸取着力量。

  希米喇缓缓抬头,面向站在上空的敌人。

  犹如血那般的赤红眼睛捕捉到缇娜夏。它像是锁定猎物般不断晃荡那鲜红的舌头。

  那令人忌讳的模样俨然就是邪神。如果是一般人,想必已经因为过于恐惧而胆寒,但缇娜夏却满不在乎地回望那赤红的双眼。

  在她的视线当中,蛇缓缓地将头往后拉。

  接着下一瞬间,它便以犹如弹簧装置般的锐利速度袭向缇娜夏。

  划破天空的声响。攻击快到瞬雷不及掩耳,但缇娜夏已经预测到了。

  她一边张开防御构成,一边让蛇的下腭偏往左侧。然而注意到这点的希米喇在空中扭转身体,好似要缠住女子的身体般在空中回转。

  女王皱起眉头,在维持防御构成的同时开始组织新的构成。

  「嘿、咻。」

  她连同结界一起在空中跳跃,用双脚踢了希米喇的头,再透过反作用力拉开距离。

  接着缇娜夏将双手合起释放构成。无形的压力扭弯了希米喇的脖颈,它随即发出犹如泄气般的强烈惨叫。

  「唔哇,好吵……」

  蛇或许是感觉到痛苦,在地面拼命打滚,缇娜夏闪过它,转移到加尔旁边。尽管她依旧对希米喇的身体施加着压力,但对手丝毫没有变弱的迹象。

  「真伤脑筋呢。虽说试探一下就能压制住它,但这样根本无法解决。」

  必须将那东西消灭才行,否则尸体依然会在平原上行动。

  但对手是强大的存在,没办法靠普通的方式打倒。加尔俯视站在空中的主人。

  「小姐,该怎么办?」

  「这个嘛……嗯……有办法停止那个洞穴供给力量吗?」

  听到女王的提问,男性精灵望向大蛇爬出来的洞口,以及距离有些远的米菈。大蛇试图挣脱施加在脖颈的压力,依然还在挣扎。

  「两个人是没办法,不过有五个人应该能行。」

  「那就照那样拜托你们了。」

  「断绝供给后要怎么做?」

  见加尔一脸疑惑,缇娜夏莞尔一笑。暗色双眸犹如注视着远方般眯起。

  「我『变成这样』时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加尔倒抽一口气。只有他非常清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四百年前,她之所以能得到强大魔力的那起事件。当时,曾是国王精灵的加尔虽然不在场,还是透过魔力的流动大概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难道你打算摄入那玩意儿吗?」

  「以魔力形成的部分看起来并不多喔。在升华灵魂与血肉的同时,只抽出魔力的部分加以吸收。只要让它的力量下降到不足以维持显现,自然就会自我毁坏才是。」

  尽管她说得很简单,但内容听起来很不得了。加尔姑且指摘了她的说法。

  「用道理来说是那样没错,但很危险喔。要是再继续摄入魔力,导致身体坏了该怎么办?」

  「如果觉得没办法的话我会排到体外的。」

  她说完,为了让加尔安心而露出微笑。

  ──这样根本搞不清谁才是主人。她平常总是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方。

  精灵只要收到命令就会显现,虽然会服从命令,但依然会自行斟酌。但是反过来说,只要不被召唤出来就什么也不能做。

  她不会轻易拜托别人,首先会自己设法尝试。对于从她年幼时期就明白这点的加尔来说,她这种顽固的地方有时会令他看不过去。他看着即使时间流逝个头依旧娇小的主人,以及在另一边环着双臂的米菈,闷声笑了。

  「只有这个方法了吗……」

  不知道从那个洞穴供给的力量是否存在着上限。

  在不明就理的状况下正面持续战斗对这边不利。在断绝供给的状态下解体是最为确实的手段。见到他同意,旁边的缇娜夏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

  她这样说完,又召唤出三名精灵,为了对付总算从颈圈逃脱的希米喇,再次站在赤红的双眼面前。

  ※

  法尔萨斯与赛扎鲁两军的交战,由法尔萨斯在维持着前线的状态下慢慢地压制了对方。魔法的轰炸声不断地在赛扎鲁的阵营响起。奥斯卡目睹这个威力,在最前线露出苦笑。他询问浮在身旁的女精灵。

  「真惊人啊。四百年前的塔伊利战也是这样吗?」

  「并没有。因为尸体的动作迟钝又容易燃烧,比当时更加轻松。毕竟铎洱达尔的魔法师数量不多……要面对多数……尤其是骑兵的话会更为棘手喔。」

  「原来如此。」

  莉莉亚挥动白皙的手,随即电击闪现,轰飞了一群尸体。她没有确认结果,直接转移战场。

  女王留下的四名精灵从刚才就在前线不停移动,支撑着战局。他们的力量极为强大,使得法尔萨斯军中涌起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安心感。

  「看不见终点倒是个难题啊。」

  奥斯卡砍倒成群的尸体,同时慢慢推进作战队形。

  ──此时,旁边有道锐利的杀气朝他使出突刺。

  仔细一看,在尸体当中有一团骑兵。在前方率领着他们的男人,以燃烧斗志的眼神瞪视着奥斯卡。年轻的国王歪着脸,望向这名身穿铠甲、佩戴长剑的男人。

  这群骑兵身处一群有气无力的尸体正中央,露出截然不同的战意并发出咆哮,缓缓地移动到前线。前头的男人笔直地冲向奥斯卡。

  剑发出凄厉的声音高高举起。奥斯卡见到挥向自身的攻击,让马头转向,同时用王剑挡下。男人以低沉的嗓音报上名号。

  「我是赛扎鲁将军之一,名叫塔乌玛。你想必是法尔萨斯国王。请求一战。」

  「是没关系啦……不过你是活生生的人吗?」

  听到尖酸的提问,塔乌玛虽感不悦,但还是笑着说道:

  「麻烦你自己确认吧!」

  强烈的斩击袭来。但奥斯卡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下。他架开对手的剑,顺势反击。

  此时两军的骑兵也在周围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魔法师们则负责排除混进里面的尸体。血与铁锈的臭味参杂在一块儿,现场垄罩着一股麻痹精神的亢奋感。

  塔乌玛的剑技比想像中还要好,奥斯卡内心感到惊讶。他的剑路兼具强韧与准确度,即使是在正统的战争当中,想必也够格率领一军出击──但是也仅只如此。

  两人可以说以规律的间隔持续你来我往。奥斯卡在此时猛然加快剑的速度。

  塔乌玛勉强挡住了第一击,但无法撑过第二击。阿卡西亚刺进左肩铠甲的接缝之中。

  奥斯卡顺势配合肌力与速度,将塔乌玛从马上砍倒。

  ※

  希米喇的下腭朝向空中的缇娜夏逼近。

  她勉强闪开逃到右边。蛇的身体表面长出了黑色荆棘追了上去。

  缇娜夏从腰间拔出短剑,朝冲向自己的锐利荆棘挥舞。砍断前面的尖头后,她跳到更后方的位置。

  「唔……」

  缇娜夏望向左脚,发现大腿不知何时被咬到,出现一道锐利的撕裂伤。血滴在空中飞舞,但她不拘泥于此,组织了新的构成。

  「上升吧,飞沫啊──」

  缇娜夏以牵制为用意释放出五颗光球。那些球命中希米喇的同时发出了沉重的声响,黑色污渍四溅。污渍缓缓在空中滑行,又回到了蛇的身体。看起来攻击似乎完全不起作用,希米喇朝着缇娜夏抬起头。

  「这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的泥巴仗呢──啊,准备好了吗?」

  在空中奔驰的女王收到精灵传来的联络,望向洞穴。与尾巴联系在一起的洞穴上方,有五名精灵围成圆圈浮在空中。该处已经组织了复杂的构成。

  缇娜夏确认他们组织的构成后点头。

  「那么,开始吧……」

  遵从女王的命令,精灵们在构成上注入魔力。犹如要切断希米喇的尾巴般,洞口上方浮现了以红线形成的纹样。物体燃烧的声响发出。在外围的圆环开始慢慢回转。

  感觉到袭向自己身体的异变,希米喇回望洞穴。赤红眼睛好似要把五名精灵燃烧殆尽般闪闪发亮。

  但是在那份恶意转化为攻击之前,女子冰冷的声音便在现场响起。

  「请看着我……?」

  她以优雅的举止伸出手。希米喇动着脖颈寻找她的踪影,随后女子进入视线之中。

  女王露出给人鲜明印象的微笑,织出与歌类似的嗓音。

  「你遇见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绝望,就是我──好了,跳舞吧。」

  交错在两者之间的,是杀意与怜悯。

  缇娜夏摊开白皙瘦弱的双手,在眼前组织巨大构成。随后,她朝着为了咬碎自己柔软身躯而袭来的蛇施放构成。银线组成的构成犹如面纱般摊开,触碰黑色污浊的身体。

  转眼间,蛇的身体便窜上黑烟,开始发出讨人厌的臭味。腐烂的血肉臭味扩散在晴朗的天空之中。缇娜夏动了动纤细的指头,将构成进一步钻入蛇的体内。

  现场发出了细长锁链不断被拖动的声响。

  银线的构成逐渐分解着希米喇的肉体、血肉、人的灵魂以及魔力。

  变色为乌黑的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地面,人的灵魂化为微弱的光芒。缇娜夏在升华灵魂的同时,将残存的魔力拉到旁边。她只以指头的动作,操控这精细且大胆的术式。

  或许是察觉到自身存在慢慢被削去,希米喇涌起更深的憎恨,瞪视缇娜夏。

  黑色的头微微拉向后方。

  下一瞬间,蛇的头袭向飞在空中的缇娜夏。张开到极限的嘴巴试图将她一口吞噬。但尽管速度如此惊人,女王依然以坚固的防壁挡下了这击。

  她不发一语。

  拉到身边吸进体内的魔力在她的身体到处流窜。

  她知道血液变得灼热。不晓得是痛苦还是快乐的这种感觉令全身为之一震。

  尽管有时擦过身体的攻击会让她喷出鲜血,但女王确实地分解着蛇的身体,精灵们则是以各种表情守望着她。他们所组织的构成巧妙地压制住试图从洞口爬出来的不祥之力。其中一名精灵观察黑暗的洞口。

  「只要那头蛇消失,这个也会不见吗?」

  「大概吧。毕竟这好像与蛇的显现定义有关。这边的洞到时想必也需要善后,但只要蛇消失了,应该没那么麻烦。」

  「女王陛下不要紧吗?」

  听到一名精灵询问她的安否,加尔只是露出苦笑。因为主人的身体虽然脆弱,但力量凌驾于他们之上。

  魔女也是如此,名为人类的种族竟然能诞生出这类的存在,实在不可思议。或者说正因为他们是不稳定的生命,才能时而发出惊人的耀眼光辉。

  肢体犹如飞舞般飞在空中。

  夹带着魔力的银线咬破蛇的身体,变得愈来愈亮。清澈的红血随着她划出的轨迹四溅。

  见希米喇发动袭击,缇娜夏从它的头上闪过,顺势以双手触碰蛇的身体,自己也轻飘飘地转了一圈。

  从接触的掌心灌注魔力,解体其存在。如今希米喇已经有一半以上无法维持形体。

  「融化吧……」

  缇娜夏以十指编织构成。

  巨大的头部唯独留下了寄宿着杀意的赤红眼睛,其他部分慢慢地失去轮廓。

  希米喇的力量就这样减少,但缇娜夏的魔力反而随着时间经过愈来愈强大。

  彼此的差距已是昭然若揭,当众人认为缇娜夏的胜利无可动摇之时──希米喇突然四散。巨大的躯体化为黑色污渍散落各处。

  见到布满空中的黑色残渣,精灵们抬起头。

  「结束了吗?」

  「不……」

  加尔倒抽一口气。

  四溅的黑色污渍陆续朝缇娜夏飞去。

  她啧了一声打算脱逃,但污渍更快地缠上她的脚。缇娜夏打算将其甩开而产生的一瞬间僵硬,已经足够让剩余的污渍吞噬那瘦弱的身躯。

  「不会吧……」

  看不见女王的身影。天空只浮现着一个晃动的柔软黑色球体。

  米菈从茫然的状态中快速回神,试图飞上天空。

  「米菈!别离开这里!」

  但加尔立刻出声制止。红发少女表现出明显的怒气瞪视着男子。

  「必须要快点把他们拉开啊!否则吸进体内的魔力会被媒介夺走!」

  「要是你现在离开构成,小姐就完全没希望取胜了。你应该要更信任她!」

  这番正确的言论令米菈无言以对。要是他们现在压制住的力量流向希米喇,缇娜夏很有可能会被力量增幅的污渍直接侵占。米菈悔恨地抿紧嘴唇,继续专注在构成上。

  精灵们仰望上空。

  在蓝天底下微微抽动的球体,简直就像是恶梦的一幕,暴露出那令人忌讳的模样。

  ※

  『艾缇露娜大人,世界不仅是我们所看到的这样而已。还存在着无数的透明薄膜重叠在一起──那些被称为位阶构造。从天上的美德到负面之海,这个世界孕育那所有一切,才算是一个。』

  曾几何时听过这番话。

  不知曾几何时,是什么意思。

  这里非常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无名的意识飘荡在没有时间的空间。

  不成声的低喃充满着周围。怨恨、豁达、悲叹犹如迂塞的水般摇荡着。

  人的血肉、灵魂、开拓的将来。都在无底的洞穴之中。

  非常、非常黑暗。哪都去不了。

  只管睡去就好,豁达说道。

  结局全是悲剧,悲叹说道。

  是这样吗?她不禁歪头表示不解。

  不可能从未怨恨过别人,怨恨说道。

  她略带苦涩地笑了。没错,她曾经恨过。但现在想不起来。

  她逐渐沉进黑暗。

  不,并非下沉。只是位阶在自己体内缓缓通过。

  呈现在洞穴底部的是混沌之海。

  人的世界着实脆弱,又危险。隔着一块地板的底下原来充满着这样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夜晚的暴风雨当中漂流海上的小船。如果知道这永无止尽的下方,人们想必会因为恐惧而笑不出来。

  她事不关己地眺望着逐渐下沉的自身存在。

  总觉得非常想睡。她隐约露出微笑──当她注意到这点,不禁露出苦笑。

  这不是笑得出来吗?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悲伤之中,只要想笑就笑得出来。

  非常害怕,某种存在说道。

  不用怕,她回答,伸出那白皙的手。

  「你想要我吗?」

  想要,那存在回答。想要成为一体。这样一来就会得到真正的安宁。那是独一无二的平静。人的灵魂所能抵达的最下层。那里会接受所有露滴。

  「无所谓。可是,你和我是一样的。」

  ──一样。

  这句话不断地对概念回响。她继续说道:

  「当你得到我时,我也会得到你。我们随时随地、打从一开始就联系在一起。只有名字不同而已。」

  黑暗沉默了。疑惑油然而生。在这晃荡的沉淀之中,半饷后传来了回答。

  ──但果然还是不一样。

  黑暗询问了她的名字。

  她稍微思考了半饷,环视黑暗,动了那娇小的嘴唇。

  「我的名字是未定义。」

  尚未拥有能表示存在的名字。还没有抵达任何地方。也没有经过变质。

  但是,有件事很清楚。

  「而属性是──『变革』。」

  人虽然生而拥有,却不知晓其存在的自身属性。

  然而若是现在,连这点也能明白。

  话语唤醒本质。变迁开始,黑暗晃荡。

  她开始上升。不,她并没有动。而是无数的位阶从她的体内通过。那些全都是世界。她知晓所有位阶。灵魂知道这点。

  所以她触碰世界,然后理解了。处于这个世界的异物,以及投向该处的视线。

  她回望通过自身的位阶。

  「──在等我吗?」

  一切都急速地远离。理解的东西也消失无踪。

  她,绝非一开始就是特别的碎片。

  只是在被赋予的命运与选择的命运当中,主动成为异质的存在。

  ※

  米菈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视着黑色球体,察觉到大小慢慢缩水。

  她原本以为是错觉,但并非如此。球体宛如被吸进中心似地,大小一口气缩水后僵住不动。下一瞬间,从里面传来沉重的声响,黑暗应声破裂。

  魔力、灵魂以及肉体的残渣四处飞溅,而浮在那之中的,是一名女子。

  艳丽的黑发随魔力的反作用力飞舞。濡湿的暗色眼眸带有忧郁伏着。

  她将右手伸向前方,该处随即溢出一股力量。周围的空气转眼间变得澄澈清爽。

  同时显现的那个核心消失的洞穴也再度缩小。飘浮在周围的沉重空气变得稀薄后,米菈大喊:

  「缇娜夏大人!」

  她望向精灵们,微微一笑试图挥手,但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全、全身都……好痛……这种感觉睽违四百年了……」

  「那当然啦。你的魔力都饱和了。」

  加尔露出傻眼的表情转移到主人旁边,抱起那瘦弱的身躯。

  「善后处理交给我们来就好,你先休息吧。」

  「唔……对不起……」

  周遭一带散布着无法完全摄入的魔力。洞穴虽然缩小了,但还没完全闭合。若不用魔法加以处置,想必会固定在这个场所吧。

  加尔询问娇小的主人。

  「到铎洱达尔就好吗?」

  「啊……不,麻烦你送我到伊努瑞德要塞。」

  「知道了。」

  「拜托了。」

  缇娜夏这声请托是对着在场的所有精灵所说。他们默默地行了一礼。

  美丽的女王露出犹如花朵绽开般的笑容,在精灵的陪同下当场消失。

  ※

  这时,战场刮起了一阵风。

  实际上或许没有吹来。但奥斯卡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明明没有动手,眼前的尸体却自行倒下。而且这种现象不只发生在一具身上。

  见尸体犹如浪潮般接连倒下,法尔萨斯军不禁哑然失声。几乎减少到当初一半的赛扎鲁军势,数量转眼间便消去大半。

  在无数尸体卧倒在地的战场上,赛扎鲁的骑兵们脸色大变。尽管始终居于劣势,但有尸体的墙壁隔绝了他们与法尔萨斯军。如今骤然失去这道墙,他们的表情自然会僵住。

  奥斯卡露出嘲讽的笑容,望向赛扎鲁的士兵。

  「也就是说……那家伙赢了是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但这个变化一目瞭然。奥斯卡对臣下们说道:

  「那么快点扫荡他们,然后回去吧。我也已经厌倦一直看着那些尸体了。」

  在晴朗的天空下,阳光照耀着地表。覆盖整片平原的尸体几乎没有伤痕,也没有血可流。

  好似恶梦般的景象,诉说着这场即将划下尾声的战争有多么异常。

  ※

  转移到伊努瑞德要塞的加尔与缇娜夏,由正好待在城墙的希尔薇娅带到了客房。尽管几乎没有装饰,但宽敞的床铺足以让主人躺平。加尔安置完后吁了口气,观察着缇娜夏没有血色的脸。

  「小姐,如何?不要紧吗?」

  「我稍微睡一下就回去。谢谢你。」

  「嗯。那就好。」

  加尔以正经八百的表情使劲摸着缇娜夏的头。尽管这不是该对主人做的事情,但对他而言,缇娜夏至今依然与住在离宫生活的那个小孩相差无几。

  「我很怕米菈会干出什么蠢事,先去帮忙善后了。美女,小姐就拜托你了。」

  「请包在我身上!」

  希尔薇娅被拜托帮忙照顾缇娜夏,握紧双拳回答。她立刻拿了块干净的布,帮缇娜夏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呢,记忆很模糊……感觉好像待在什么奇怪的地方,还理解了一切……但现在不知为何想不起来。」

  「喔喔,梦境经常都是这样的哦。听说刚醒的时候还会记得呢。」

  「没错没错,就是那种感觉。不过我想赛扎鲁军应该已经瓦解一半了,因为尸体已经死了。」

  「那么陛下也马上就会回来了呢!」

  见希尔薇娅莞尔一笑,缇娜夏也跟着漾出一抹浅笑。

  要是见到奥斯卡,或许会被他斥责太过乱来。吸取构成邪神的魔力,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即使是四百年前的那次,她也因为剧痛而躺在床上一个礼拜。

  但自己还是想见到他。缇娜夏因为浓浓的睡意而闭起眼皮。

  ──这时,房内响起男子的声音。

  「那得赶快才行呢。我可不想见到阿卡西亚的剑士。」

  听到有声音突然传来,两个人同时睁大双眼,反射性地组织构成。

  然而在构成完成的前一刻,冰冷的物体触碰了缇娜夏的左手。随后,构成烟消云散。

  「啊?」

  希尔薇娅的身体被当场震飞。她直接撞上墙壁,慢慢滑落。

  「希尔薇娅!」

  缇娜夏也忘记剧痛,为了冲向友人身边而从床上一跃而下,左手却被人从后面拉住。男子以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到了之后再慢慢休息就好。因为有的是时间。」

  意识转暗。缇娜夏再次落入黑暗之中时,伸出了手。

  然而那只手无法捕捉任何人、任何东西,就这样失去了力量。

  ※

  赛扎鲁军的残党几乎都遭到讨伐,一部分在希米喇消失的同时,便逃回了自己国内。

  他们向被捉到的俘虏简单问了话后,发现赛扎鲁从很久以前就遭到希米喇与信奉他的教团所支配。尤其现任国王更是对教祖言听计从,无论是其他王族还是重臣都没有实权,只要对教祖的方针有异议,就会在私底下被夺去性命,变成一具尸骸。同时,教祖也以从国内聚集而来的人制作不死的军队,活着的人当中有几成被当作贡品,孕育希米喇的力量,也就是说,他们是认为时机成熟才决定在这次开战。

  这凄惨的内情听起来只觉得像是在开玩笑,奥斯卡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杀掉教祖是不是比较好?」

  在战场上看到的人当中并没有类似的人物。或许他根本就没来到这里。

  但既然缇娜夏击倒了希米喇,教祖即使还活着,应该也没办法继续为非作歹。尽管赛扎鲁国内的状况会相当惨烈,但这部分就不属于奥斯卡的责任范围了。

  他安排属下进行后续处理,为了见这次立功的女子而回到要塞。

  接着他得知了预想之外的事态,愕然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王明确的怒气正朝向畏畏缩缩的卡普。他铁青着脸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总之,原本躺在房内休息的缇娜夏似乎遭到某人掳走。

  当时在场的希尔薇娅遭到男子的攻击,身负重伤。卡普在治疗她的时候询问了详情,现在来向奥斯卡报告这件事。

  王蓝色的眼眸燃烧着激昂的情感,询问道。

  「是银发的男人吗?」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最高阶魔族的那个男人。如果是那个男的,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惹人厌的举动。然而答案却不是。

  「不,听说她没看清楚长相,但对方身穿黑色的魔法师长袍。」

  听到这个答案,奥斯卡思考了状况,立刻想起某件事。

  「难道说……是瓦尔托?」

  在缇娜夏即位之前,发生了企图毒杀她的事件与黛莉菈卧底的事件,而根据情报指出,其背后都有一名男性魔法师。奥斯卡想到的就是听说与那个男人十分相似,曾以亚尔达宫廷魔法师的身分造访法尔萨斯,又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那个瓦尔托。

  ──说起来,把黛莉菈送到城里的,就是崇信希米喇的那个教团。

  一切都连成了一线。瓦尔托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缇娜夏。想必为的就是要让她离开法尔萨斯。

  奥斯卡为自己事到如今才察觉这件事而懊悔。听着这番话的米菈激动起来。

  「加尔!都要怪你!为什么没跟着缇娜夏大人!?」

  「……抱歉。」

  无从反驳的加尔只能低下头。见到米菈愈讲愈激动,奥斯卡制止了她。

  「该负起责任的,是我和那家伙自己。能追查她人在哪吗?」

  「这个……现在完全感觉不到缇娜夏大人的魔力。我想要不是她自己封闭起来,就是受到强大的封印。」

  在这个状况下根本束手无策。

  焦躁感支配了奥斯卡的全身,他不顾周围的视线皱起眉头。

  「总之先联络雷吉斯。对方或许会提出什么要求。」

  之前她被掳走时立刻就要回来了。她有确实回到自己怀里。

  所以希望这次也能设法解决。希望没有人打算加害她。

  然而,不安却始终沉淀在奥斯卡的心里。

  想起她最后所露出的透明笑容,奥斯卡闭上眼眸。

  ※

  接获法尔萨斯联络的雷吉斯惊愕不已。

  女王带着养成中的魔法师们与精灵从国内出发,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雷吉斯都丝毫不认为她会败北。更别说她竟然会消失无踪。

  刚从战场归来的奥斯卡来到了密谈用的大厅。法尔萨斯国王一看到雷吉斯,立刻低头赔罪。

  「这次责任全都在我。实在非常抱歉。」

  「请抬起头。那位大人或许也大意了吧。」

  对魔法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万全的准备,她自己也曾说过这件事。而这次她掉进了对方准备万全的陷阱,代表是敌人更胜一筹。

  雷吉斯坐在椅子上苦恼地思考状况。

  「或许对方会提出什么交易……但若是没有的话就棘手了。」

  毕竟被掳走的是特异的女王。对方的目的或许就是她本身,再不然就是将其杀害。如果是这样,要抓到犯人的狐狸尾巴势必是难上加难。

  见雷吉斯快要踏进思忖的迷宫,奥斯卡开口说道:

  「法尔萨斯打算侵攻赛扎鲁本国。那国家现在似乎遭到邪教集团所支配,与那个地方有关的男人很有可能掳走了缇娜夏。」

  「这个……但他们也很有可能早已从赛扎鲁逃之夭夭了吧?贵国若是以这为前提踏入敌阵,反而有可能对你们不利。」

  「这点我心知肚明。」

  奥斯卡对侵略他国没有兴趣,这点在杜尔札那起事件时没有展开追击便一目瞭然。

  尽管如此,这次要是侵攻赛扎鲁,必然会遭到他国投以警戒的目光。

  当然,如果要论哪一边有错,自然是率先举兵,还使用禁咒的赛扎鲁。但话虽如此,法尔萨斯是屈指可数的大国,而且还预定与铎洱达尔缔结婚姻,他们的动向可以说经常受到关注。雷吉斯是在担心这件事。

  奥斯卡很感激他这番忠告。

  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缇娜夏是无可取代的。所以他想尽快采取对策。

  雷吉斯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决心,在起身之后以严肃的表情低下头。

  「那位大人……我国的女王,就交给你的判断了。原本对于我以及铎洱达尔而言,她的出现就是求之不得的幸运。而且,那份幸运原本就是只向着你的。所以,关于那位大人的事情,我国不会谴责贵国。如果需要协助还请尽管吩咐,那位大人务必拜托你了。」

  奥斯卡吞下了叹息。

  雷吉斯也知道她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尽管并非出自她本人之口,奥斯卡仍知道这着实「沉重」。拥有绝大力量与权威的女人,不惜跨越四百年的时光特地来见自己一面。想必也会有男人因此而打退堂鼓吧。

  但奥斯卡能理解她心意的沉重,也认为她的勇敢与天真难能可贵。

  想要得到那个存在。不想放手。更别说是把她送给运用不当手段的某人,他完全没这个意思。

  「感激你的厚意。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奥斯卡行了一礼后,离开了铎洱达尔。

  他看不见将来。然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期望的未来拉近,重新站上战线。

  ※

  「残存兵力似乎所剩无几,可以一口气蹂躏呢。」

  听到米菈的报告,回到伊努瑞德的奥斯卡点头。

  这是史无前例的状况,主人下落不明的精灵们主动提议要协助身为她未婚夫的这个男人。于是,他们首先前往最为诡谲的赛扎鲁本国城都进行侦察。

  红发少女结束报告后,以厌恶的表情歪了歪头。

  「可是若派出军队又会衍生成大事,而且对方不会趁这段时间逃走吗?」

  「也对。所以那算是最后手段。只是没办法拖太久。」

  现在不清楚敌人有多少,又是些什么样的人。

  但是从对方如此俐落地掳走缇娜夏来想,即使他还待在赛扎鲁,一旦知道法尔萨斯要侵攻,肯定会立刻逃走。弄不好的话,对方甚至可能把知道内幕的人一律封口。

  「想要一个比较可靠的手段呢……」

  听到奥斯卡的低喃,待在房间的加尔与米菈沉默不语。王依序环视两名精灵以及法尔萨斯的臣下们。最后他望向杜安,不经意地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身上有那家伙张开的结界,能从这个追踪吗?」

  「咦?哇,真的耶。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个。」

  「确实……这与小姐连在一起吗?」

  「有办法吗?」

  米菈与加尔听到提问不禁面面相觑。加尔面有难色地环起双臂。

  「现在没办法,因为看不见魔力的前方在哪。但如果是在小姐的附近或许可以知道。」

  「所以我就像是一把探测钥匙对吧。」

  王开始沉思。在场全员都察觉到他蓝色的眼眸浮现危险的光芒。

  ※

  黑暗沉默不语。

  能为人的死亡赋予意义的,只有活着的人,她孩提时代曾在哪看过这段话。

  对此渴求的是救赎还是忏悔?无论如何,这都与死者毫无瓜葛。因为他们已经哪都不在。

  人的思维很尊贵,她如此心想。

  只是,知道这件事时,她领悟到人不会纯粹为了他人的死而感到悲伤,这令她……非常难过。

  清醒后,自己待在陌生的房间。

  头昏昏沉沉。记忆模糊不清。缇娜夏仰躺在床上,将双手缓缓往上伸──发现眼前有奇怪的东西。

  左手被戴上了银色的手环。那是个幅度颇宽、年代久远的手环。

  然而奇怪的并不是它的颜色与形状,而是她的手腕并没有穿过那个手环。取而代之的是有条细长的锁链,就像是要将手环与她的手腕贴紧般,绑在手上绕了好几圈。

  「这是什么……」

  缇娜夏尝试以右手触碰那只手环。硬质的触感没有让她感到不对劲。

  她放下手后打了个哈欠。总觉得身体非常疲倦。还想再稍微睡一会儿。就在她要顺势闭上眼睛进入梦乡的前一刻──某段记忆闪过她的脑海。

  「……!」

  随着不成声的惨叫,缇娜夏一瞬间清醒了。她从床上迅速起身。

  简朴却宽敞的房间空无一人。缇娜夏一边按住疼痛的头部一边站起来。

  「米菈?」

  她呼喊精灵的名字,随后察觉到了异常状况。魔力无法附加在言语上。这样无法呼唤出精灵。

  不仅如此。她打算组织构成,魔力却扩散出去。被如此完美地封住魔法的经验,过去也只有两次。就是阿卡西亚,以及与无言湖接触的那次。

  缇娜夏茫然地观察着被戴上的手环。

  「我被掳走了……对吧。」

  在要塞的希尔薇娅平安无事吗?她挂念着挨了攻击的友人。

  再加上这里到底是哪里?缇娜夏靠到连接着露台的窗边,从似乎位于二楼的房间俯视底下的绿色庭园。即使讲得好听点,看起来也不像有好好照顾,她歪着头凝视眼前这个特征只有宽敞的庭园。

  玻璃窗隐约映着自己的身影。她身上依然穿着战斗用的魔法服。衣服上到处都沾着自己的血,但以短剑为首的魔法道具全都被拆下来了。

  缇娜夏边搔着太阳穴边走回房间的中央,拿起放在该处的木椅。她凭着一股气势画弧挥舞椅子,扔向窗户。

  但她大概猜到了结果,窗户被椅子砸到依然没有任何裂痕。只是发出了撞上坚固物体的声响,椅子便应声掉到地板。仔细一看,一根椅脚还歪了。

  「嗯……很坚固的结界呢。」

  「你还真是粗鲁啊。」

  男子傻眼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房间只有一扇门,不知不觉间男子已站在门口。他有着明亮的褐发与同样颜色的瞳眸,可窥见其知性的容貌露出稳重的笑容。缇娜夏说出男子的名字。

  「……瓦尔托?」

  「好久不见了呢。你顺利即位,真是太好了。」

  他是使用精神魔法潜入亚尔达宫廷的魔法师。疑似屡屡对自己施加阴谋的对象就站在眼前,缇娜夏抱着警戒转向男子。

  「你做这种事情有什么企图?你到底是什么人?」

  瓦尔托只是浅浅一笑。然而在他的眼神深处,瞬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缇娜夏并没有漏看这点。

  无法使用魔法。谁也找不到她。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缇娜夏依然端正姿势,直视眼前的男子。

  见她如此反应,瓦尔托笑了。

  「我不打算伤害你,只是想聊天而已。来吧,我已经把茶泡好了。」

  他这样说完后转过身子。缇娜夏看着敞开的房门犹豫了起来,最后依然选择跟上瓦尔托。他们移动到一张大餐桌前面后,瓦尔托亲自开始泡茶。

  「你先在那坐一下,很快就好了。」

  尽管宅邸宽敞,但以结构来看不像是贵族所居住的。这是将厨房与餐桌设在一起,普通人居住的家。缇娜夏环视周边的同时坐在桌前,没过多久对方就端出了茶杯。她啜了一口后,坐在对面的瓦尔托微微露出微笑说道:

  「味道如何?」

  「我泡的比较好喝。」

  「那真是遗憾。」

  瓦尔托出声笑了。缇娜夏以冷淡的眼神回望他,催促他说出用意。

  「所以?要聊什么?」

  「希望你别那么心急呢。身体不要紧吗?其实你睡了将近整整一天。」

  「要是你不多此一举,我还想稍微再睡一下呢。」

  「没想到你竟然能移除希米喇的显现要素,真是了不起。因为我费了一番工夫,本来还希望他能再撑一下的,不过结果算是相当不错。」

  理解了他别具深意的话意味着什么,缇娜夏不禁起身。

  「是你让希米喇显现的吗!?」

  「没错。」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那个是──」

  「我知道。可是这样讲虽然不太好,但我在这件事当中只是个道具。只是照别人吩咐的事情去做而已。决定牺牲这国家的人的,终究还是这国家的人。」

  听到男子的语气甚至很平淡,缇娜夏浑身散发出怒气。

  「这倒不是个好借口呢。」

  「这不是借口。我是真的这么认为。况且,如果要追溯导致这个国家变成这样的原因,其实与你……还有你的未婚夫也脱离不了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缇娜夏皱起美丽的眉毛,注视着露出讽刺笑容的男子。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缇娜夏要是没有被封住魔法,魔力的余波或许已四处飞散。她就是以如此严厉的视线注视着男子。

  先移开视线的人是瓦尔托。男子以夸张的动作微微耸肩。

  「坐下吧,想必你也累了。对了……若是想换衣服,我也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气势被削弱后,缇娜夏歪起嘴唇。虽然犹豫了半饷,但最后还是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虽然你帮我准备了,但这样可换不了喔。」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戴着手环的手腕。这样手没办法通过袖口。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戴上?」

  「啊啊,对不起。那个如果不是法尔萨斯王族就没办法开关哦。」

  「咦!?」

  「那个叫赛克达,是与阿卡西亚相同材质的封饰具,是从很久以前就在那国家相传的宝物。不过,法尔萨斯似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就是了。所以我的祖父在约莫四十年前从法尔萨斯的宝物库借用了一下。这可是为了将会来到这时代的你哦。」

  「……咦?」

  缇娜夏听到最后一句话,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

  假设男子所言属实,那他们究竟是在多久之前就计画的?他们的目标,真的是来自遥远的从前,而且也不清楚是否会来到这个时代的她吗?

  见她一脸铁青,瓦尔托露出苦笑。

  「总之,既然你开始警觉了,就切入正题吧。我之前没机会说的真相。我呢……不,我们想要的,是艾尔特利亚。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一颗为红、一颗为蓝,能回到过去的魔法球。我希望你能把两颗都准备好呢。」

  暗色的双眸僵住。

  此时,她第一次知晓命运的舞台是以什么为中心在回转。

  「你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吗?还是说你想问我要用在哪?如果你要问为何知道,那我可是很瞭解的,比你更加清楚哦。」

  瓦尔托扬起两边嘴角露出微笑,但无法从那张脸判断出任何感情。

  「一颗在铎洱达尔,另一颗是在法尔萨斯。为了将那弄到手,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其实法尔萨斯那颗我原本是打算让黛莉菈拿过来的,但她赢不了你呢。不过既然你即位了,这样刚好。」

  ──一切突然都合乎逻辑了。

  法尔萨斯的宝物库与铎洱达尔的宝物库。要进入这两个地方极为困难。法尔萨斯或许会因为王族的个性大而化之,在管理宝物库这方面也敷衍了事,但是铎洱达尔的是贵重魔法道具的宝库。如果没有一定立场就不能进入。举例来说,若缇娜夏没有即位,而是直接成为奥斯卡的妻子,想必也无法走进铎洱达尔的宝物库。

  所以,瓦尔托才想让缇娜夏远离法尔萨斯,再让她坐下来与自己谈判。

  「……你搜集那些是打算窜改什么吗?」

  「这点我还不能说。如果你愿意协助,而且得到两颗球的话我就告诉你。」

  「你以为我会协助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会很感激的。」

  ──感觉头都要昏了。

  不知道瓦尔托究竟要拿那两颗球做什么。但那个不能交给他。

  因为,不知道那颗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改写这个世界。若有人怀着恶意试图干涉时间的流动,那两样魔法道具势必有着绝大的意义。

  唯独这件事一定要避免。即使自己会因此而受害也是。

  缇娜夏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整顿精神,将脸上的感情消除。

  但是,正当她打算说出拒绝的台词时,外头的走廊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瓦尔托!你在对吧!」

  男性粗鲁的吼叫传来。瓦尔托皱起眉头。然而在他打算动手之前,门已经被粗暴地打开。

  「希米喇消失了啊!你要怎么负起责任!」

  「我说过不会帮你们控制了吧。」

  身穿豪华长袍的男性闻言面红耳赤,打算对瓦尔托进行一阵谩骂──但此时他注意到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女子。男性绕到桌子旁边,确认了她的长相。

  「你……该不会是铎洱达尔的女王!瓦尔托,原来你和这家伙暗中勾结吗!」

  「我才没有。真失礼呢。」

  缇娜夏对突然的闯入者傻眼地回应。她将戴有手环的左手腕晃了晃。男子看到这个动作后或许是理解了状况,面露喜色。

  「干得好啊瓦尔托!这样一来我们就还有胜算……」

  男子这样说完,没好气地把手伸向缇娜夏。他捉住白皙的左手让缇娜夏从椅子上起身。他像是要抱住背对着自己的女子般压住她的身体,同时在耳边低喃。

  「近看真的很美啊。难怪法尔萨斯国王会着了你的道。」

  「这样很恶心,请放开我。」

  「哼,真顽强啊。算了,我要拿你当人质威胁法尔萨斯。」

  男子怀抱着野心舔了舔舌尖,缇娜夏近距离感受道他的气息,不由得啧了一声。

  他恐怕是赛扎鲁的相关人士。如果相信瓦尔托所说的话,这就是「决定牺牲这国家的人」。她把脚往后拉,准备先踹他的小腿一脚。

  但是在那之前,瓦尔托不带感情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可以放开她吗?她是我重要的客人。」

  「你说客人?希米喇会被消灭不就是这个女人的杰作吗?」

  「即使如此,你的戏分也已经结束了。」

  瓦尔托轻轻举起右手。男子或许是感觉到组织构成的气息,将缇娜夏当作盾牌。被当作道具利用的她,在男子怀里涌起满满的厌恶感,不禁歪着嘴唇。

  「你们给我……」

  「──放开她。那可是我的女人。」

  不可能在这听见的声音,使三人瞬间僵住。但面对房门坐着的瓦尔托立刻变了脸色。他切换构成,转眼间便从现场转移消失而去。

  留在原地的男子依旧挟持着女子,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他的视线立刻捕捉到站在门口的男子。

  站在那里的是浑身充满着杀意、手持阿卡西亚的法尔萨斯国王。

  奥斯卡左右站着米菈与加尔,背后则是杜安与亚尔斯。

  缇娜夏不禁睁大暗色的瞳眸。

  「奥斯卡!」

  「你稍微等一下。」

  形势一转,瞬间陷入窘境的男子铁色铁青。他低头望向怀中的女子。与原本期待的虽然是不同的意思,但她确实成为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男子慌张地取出佩带在腰间的短剑,抵住她的喉咙。

  「再靠近的话,这女的就死定了。」

  「噢。不靠近就好了吗?」

  话语落下的同时,短剑应声碎裂。

  想必是其中一位精灵出手干涉。男子见状愕然不已,松开了束缚缇娜夏的手。

  她见机不可失,便将腰一沉。纤瘦的身躯穿过男子的手臂。

  同时,奥斯卡往前踏出一步,以左手揍了男子的脸。他随即像人偶般往后面飞去,缇娜夏坐在地板上回望过去说道:

  「那个人,让他活着比较好吗?」

  「用这个姿势砍下去的话,你会浑身是血吧。」

  奥斯卡将王剑收回剑鞘,扶缇娜夏起身。他像是在做确认般,抱紧她那纤瘦的肢体。

  「你真的是让人不能移开视线呢。」

  他的嗓音透露出安心的情绪,非常温柔。

  亚尔斯与杜安搜索了屋内,但没发现任何明显可疑的物品。不过从房间以及所有物来看,这栋宅邸主要是由一名男子与一名年轻女性两人居住。

  他们在进行搜索过程的这段期间,奥斯卡让缇娜夏坐在膝上,简单地审问了刚才痛殴的男子。结果,他们得知这名男子是崇信希米喇的教团教祖,可以说是这次战争的主谋。奥斯卡以丝毫不隐藏内心轻蔑的眼神望向男子。

  「总之先把他带到法尔萨斯吧。详细情况等之后再慢慢问他。」

  「那米菈,麻烦你带走他吧。」

  「收到。」

  收到主人的命令,精灵与男子当场消失。

  缇娜夏深深地吁了口气,仰望抱着自己的男子。

  「那个,也差不多该放我下来了吧……」

  「不要。」

  「……」

  不知道奥斯卡是不是在生气,他的左手始终抱着缇娜夏。或许是她被绑架这件事让奥斯卡非常苦闷。

  缇娜夏满脸通红,同时也歉疚地垂下头。取而代之地,她举起左手给奥斯卡看。

  「那麻烦你帮我拆掉这个。」

  「这是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才戴上的。比如追求新鲜感之类的。」

  「这是你国家的封饰具啦!」

  奥斯卡闻言露出疑惑的表情。缇娜夏向他说明了从瓦尔托那听说的事情。

  听到这件事的国王一脸狐疑地将指头滑过手环,随后手环便喀嚓一声,应声打开。奥斯卡将从锁链中取出手环,举到眼睛上面。

  「哦?这就是四十年前被偷的东西吗?」

  「好像是。为什么法尔萨斯做事都这么随便啊?」

  「等你嫁过来后再整理不就得了?重要的是这手环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奥斯卡说着,将其触碰至女子的手腕。随后与打开时响起相同的声音,手环再次关上。

  「请你别戴上啊!」

  「真有趣。这是什么构造?」

  「才不有趣!」

  奥斯卡拆下手环后将其收进怀里。

  缇娜夏像是在做确认般,在掌心生成构成又将其消除,抬头望向男子。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透过施加在我身上的结界,在赛扎鲁里面到处晃才找到的。这里是城都附近的城镇。」

  「到处晃……你吗?现在战争明明才刚结束而已耶?」

  「不然根本不知道你在哪啊。精灵和他们两人也都和我在一起。」

  「……谢谢你。」

  「嗯。幸好有找到你。」

  缇娜夏因为自己的不中用而失落,但更多的是对周围的人涌起的感谢之意。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依然有许多事情是一个人看不见、也办不到的。

  「那个,希尔薇娅呢……?」

  「她没事。伤已经治好了,只要两、三天就能回归正常生活了吧。」

  缇娜夏松了口气。她一直很在意被卷进这次风波的友人。

  这时亚尔斯与杜安回来了。听到他们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斩获后,奥斯卡就这样抱着缇娜夏起身。

  「那我们回去吧。等着我们的人会担心的。」

  缇娜夏收到男子的视线,莞尔一笑。

  虽然稍微迟了一会儿,但这就是她在这场赛扎鲁战的结束,同时也是新局面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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