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乱与背叛蔓延的黑暗时代,王有着许多定义。
那是守护者,又是篡夺者。既是支配者,也是受剥夺者。根据纪录,在位期间最短的王,是在即位后立刻遭到暗杀。
所以在这个时代,坐在王座之上的人必须要抱着与其相符的觉悟行动──假如,那个人有想要完成的事情的话。
「缇娜夏大人,今天也浑身是血呢。」
回到自己房间后立刻被精灵莉莉亚这样调侃,缇娜夏有气无力地点了头。白色魔法服的正面被敌人的鲜血弄得奇脏无比。缇娜夏在走向浴室的同时平淡地说道:
「因为有好几件处刑嘛。必须把血渍清洗干净才行……」
「处刑这种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就好啦。要一一对付会派出刺客的宵小,根本没完没了。」
「正因为没完没了,才必须将恐惧深深植入他们的内心喔。」
若无其事地说着的她,是年仅十七岁的年轻女王。
她在这个黑暗时代──以出类拔萃的力量坐稳魔法大国的王座。
「再说像这种处刑,执行的人也会遭人怨恨,让其他人去做反而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你被怨恨就没关系吗?」
「王这类人种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走进浴室,缇娜夏脱下被血玷污的魔法服。她将纤瘦的光裸躯体浸在热水,清洗掉血迹后,接着用装在桶子里面的热水清洗魔法服。
这个习惯是她即位后所养成的,并没有那么稀罕。经历拉纳克发疯的禁咒事件后即位的这名少女,经常得面对血与敌意。
然而,无力之人不应为王。这是这个时代,也是铎洱达尔的一大前提。
缇娜夏悠哉地洗完澡后回到床上。在这宽敞的地方,她总是独自一人。
有人愿意陪在她身边,只有与他共度的一个月时光。
当时有着那份理所当然的温暖。被呵护着入睡的夜晚很是幸福。
所以每当缇娜夏像这样躺在床上,都会突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寂寞。
她闭上眼睛,忍住了差点浮出的泪水。
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她伸出了手,但触碰不到任何人。因为他不在这里。
所以希望至少能在梦中与他相见。少女拥抱着那一小片愿望,陷入沉眠。
※
「──唔,奥斯卡!?」
在浅眠中漂流的缇娜夏如此大喊,猛然从床上弹起。随后她环视宽广的床铺。
仍在深夜中的该处没有任何人。她是孤身一人。尽管感觉他执起了自己的手,但果然是在作梦。那种梦至今已经见过了好几次。
缇娜夏打算擦拭即将渗出的泪水……此时突然察觉到不太对劲。
「奇怪?」
房间不一样。尽管同样是在铎洱达尔的女王寝室,但眼前的是在四百年间被重新建造的房间。对记忆与岁月感到模糊不清的缇娜夏不禁按着太阳穴。
胸口的不安尚未消失。
所以,她朝着非常熟悉的座标组织了转移构成。
深夜中的宽敞床铺,对奥斯卡而言是理所当然。
有谁在附近就无法成眠。那是已经半熟悉的习惯。
所以他这天也准备在一个人的床上睡去。在逐渐陷入的梦境当中,他的手半梦半醒地举了起来。他就这样握紧伸出去的手后,便听到「呀」的一道女性叫声。
下意识地要将握住的手用力一扭的奥斯卡,因为那道声音而清醒了。
「怎么,原来是你啊?怎么了吗?」
「你、你还没睡吗?」
一脸惊讶地如此说着的是他的未婚妻。奥斯卡对理应待在邻国的她微微一笑。
「快睡着了。如果有麻烦事我就起来吧。」
「不用起来没关系。」
缇娜夏说着,便像只猫一样俐落地钻到他旁边。她身上也穿着白色睡衣,看来并不是紧急状况。
缇娜夏抱住奥斯卡,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请让我住一晚。我早上就会回去的。」
「你作了恶梦吗?」
来自四百年前的她有着冷酷女王的一面,但是在他面前,偶尔又会变得宛如少女一般。
奥斯卡对靠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肢体露出苦笑,抚摸了她娇小的头。缇娜夏以陶醉得眯起的暗色眼眸仰望着他。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来这里跟我说这个?」
奥斯卡虽然就各种意义上都有话想说,但是关于这类事情,缇娜夏的话肯定别无他意。
实际上她那昏沉的眼睑也已经快要落下。看到她以瘦弱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奥斯卡在各种层面上都放弃了。毕竟自己刚才也差点就睡着了,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她纤瘦的背。
「好吧,晚安。」
「还有我要很早起床,请你五点绝对要叫醒我……」
「慢着。」
奥斯卡反射性地捏了女子柔嫩的耳朵。她以朦胧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啦……」
「你自己努力起床。别赖在我身上。」
基本上她像这样睡着之后,早上肯定起不来。无论用叫的还是用摇的都没用。那简直就跟在床上扎根没两样,无计可施。那样的话就只能等她自然清醒。
但是被交代这种事情,也会大幅打乱他本身的预定。奥斯卡轻拉刚才捏住的耳朵。
「听好了,你要好好起床啊。就算我没叫你也要自己起来。」
「交给你了……」
「喂,别睡啊。如果要这么早起床,那我干脆就别让你睡吧。」
这番略带威胁的话语对她也没有意义。缇娜夏转眼间便呼呼大睡。事情发展得如此突然,令奥斯卡错愕不已。
「这家伙……真的是……」
简直就像个拿她没辙的孩子。但是既然爱着这样的她,这也是无可奈何。
奥斯卡将内心涌现的各种情感汇聚之后吞了下去,抚摸她娇小的头,自己也闭上眼睛。
希望这个来自遥远四百年前的少女,能够不受孤独折磨,安心入睡。
祈求着心爱女人的平静,他也坠入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