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真白萌
翻译:chaineryu
等待。
等待废除干涉的契机,变革的开端。
为了这些可能性,世界在被不断钉上一根根针的同时——一直等待着。
※
鲜血飞溅于走廊中,染红了白色的墙壁。
地板上四处散落着已经咽气的凄惨尸体。他们的表情中都有共通的义愤与侮蔑,但这也是他们的死亡来得如此突然的证据,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个表情。
鲜血中一位少女独自站在那里,环视地上十具以上的尸体。
她刚过十五岁,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她有一头暗色的长发和同样颜色的双眼,艺术品般的美貌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瞬间前还被暗杀者们包围的年轻女王用手指擦去了溅在脸上的血液。
「如果能够只靠使命的高洁感便能取胜,那就太好了对吧。」
想要暗杀她的人,将王座上的少女称为「倾国的伪王」,打算用力量铲除她。某种意义上这倒也是种正确的做法。因为想要成为统治这个国家的王,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必须身为最强大的魔法士。
然而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力量压倒性的不足。
他们想要凭借数量袭击少女,但连碰都没碰到她便全部退场。
这类事很常见。即位一年以来,害怕她、疏远她、想要废黜她的人络绎不绝。身为国王候补的王子拉纳克因发疯而死,少女因而登上了王座,虽然处于这个国家的顶点,但她却显得过于异质。
自初代王以来,她是第一个能够同时役使十二位精灵的王,她的暗色双瞳睥睨着眼前凄惨的场面。
最后,她的视线望向了现场仅剩的一名男子。
站在缇娜夏正面的壮年男子,是先王时代起就侍奉宫廷的重臣。在她破例即位后,他仍留在女王身边支持她,给予了她很多细致的建议。
年轻的女王对臣下微笑。
「你以为出其不意再加上数量,就能杀了我吗?」
「啊……」
「你至今花了这么大力气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却因为性子太急都白费了呢。不过——想要我就这样信任谁,无论再过多少年也是不可能的。」
「你,你这个怪物……!」
他的叫声化为咏唱,想要编织攻击构成。
但在那个构成完成前,他的头便向果实一样飞了起来。
女王仍旧微笑着。男人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了下去。随着周围的人全都变成了尸体,缇娜夏轻轻耸了耸肩。
「真是没人吸取教训啊。」
她嘟囔了一句,准备离开这里,一个女官出现在前方的拐角处。
「——陛下……啊。」
女官看到鲜血淋漓的惨状不由尖叫,缇娜夏微微歪了歪头。
「怎么了?」
「不是,那个,有位法尔萨斯王室的客人……」
「我马上就去。」
前不久法尔萨斯寄来了书信,内容是「他是法尔萨斯直系,也是国王的兄长,想要去铎洱达尔游学。」。
经过调查,她早就知道奥斯卡并不存在于现在的法尔萨斯。但即便如此,那里也是他出生的国家,让她不由得有些在意,于前几天发出了同意的许可,她也想直接和来的人聊聊。
缇娜夏正准备过去时,忽而回头说了一句。
「森,能帮我收拾一下吗?」
「好的。但是不用找一找配合他们的人吗?肯定有人把他们带进这里。」
精灵青年响应她的呼唤声出现。但女王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这种人找不完。反正再带别的人进来也只有一样的结果。」
「明白了。」
在森回答的同时,尸体之山连同飞散的血液一起消失了。缇娜夏没有再看向那里,只是继续走向客人等待的大厅。
等在大厅里的,是一个大约缇娜夏父亲年龄的柔和男子。因为要和女王见面,他并没有佩剑。但从他的身形来看,他应该接受过剑士的训练。听说他是现任国王同父异母的兄长,因想要把魔法文化引入本国而前来游学。
「女王陛下,感谢您欣然接受了我的申请。」
「不必拘束,我们也有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
虽然缇娜夏对待国内的反对派非常严酷,但对外时却不能总是这样。看到她露出微笑,男人也谦逊地笑了起来。
「您真是位年轻的女王,我弟弟也很年轻,但您应该比他还要小上十来岁吧。」
「是的,虽然这也是本国的特性,但从旁看来的确令人吃惊。不过法尔萨斯不也拥有阿卡西亚么?」
正如铎洱达尔王的条件是身为「最强的魔法士」一样,法尔萨斯王的条件则是身为「王剑的剑士」。从记录上看,十几岁的法尔萨斯国王也并不罕见,奥斯卡应该也只有二十来岁。
听到缇娜夏的问题,客人平静地微笑。
「女王陛下对阿卡西亚很感兴趣?魔法士们好像都是如此?」
「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是你们的国宝。」
能够让魔法无效化的剑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虽然缇娜夏也曾实际触碰过它,但仍完全搞不懂它的结构或材料。
女王暧昧地回答了一句,男人点了点头。
「对铎洱达尔来说,阿卡西亚或许确实是个麻烦的存在。毕竟无论准备多么坚固的结界和守备,它都可以使之无效化。」
缇娜夏笑着保持沉默。
——他这是在牵制还是在挑衅?
如果法尔萨斯有意以阿卡西亚为核心来干涉铎洱达尔,那就必须击溃他。至少对法尔萨斯绝不能手下留情。毕竟在黑暗时代里,它本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武勇之国。
就算那是将来他会出生的国家也一样。如果被个人的私情蒙住了眼睛,国家将无以立足。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她都会应用尽用。所谓的王,就应为了人民自己背负这些肮脏的东西。
在短短的一瞬间,缇娜夏脑中便闪过诸多思绪。
然而,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那个男人却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么,机会难得,就让我给女王陛下讲一个不知真伪的旧时故事吧。」
「旧时故事?」
「是的,传说中,那把阿卡西亚是在三百年前,由后来的法尔萨斯建国国王的王妃赠与他的。当时的法尔萨斯,还只是一个从其他国家被排挤和流放出来的人组成的集团。传说当时身为头领妻子的人,以自己的力量换得『不朽之剑』,将阿卡西亚交给了他。」
「以自己的力量……?她是魔法士?」
如果是这样,那阿卡西亚难道是魔法的产物?看到女王表现出的兴趣,男子苦笑着说到。
「唔,到底是不是呢?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也没有留下记录。这只是个为了哄王族孩子睡觉的床头故事。不过根据这个传说,王妃失去了力量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故乡了。说不定她是个水妖?」
「这怎么可能。」
听到他开的玩笑,缇娜夏微微苦笑。虽然世上流传着不少水妖和人类的悲恋故事,但阿卡西亚这种东西绝不是水妖能够做得出的。
「和其他流传下来的故事对照来看的话,她好像是个身上有很多谜团的女性。啊,她的名字也流传下来了。虽然正式记录中并没有。」
「记录里没有?」
「据说是建国当时国家和人手都没有富裕到可以留下像样的记录。毕竟是一个短时间内崛起的国家,连建国王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能够在黑暗时代里建立起的国家都差不多。」
缇娜夏的话的确是事实,铎洱达尔的建立,也是一些抱有相同志向的人聚集在一起的结果,当初也一样有非常多不足的地方。
「能让铎洱达尔的女王陛下这么认为,我十分荣幸。在那个湖与建国王相遇的她的名字——据说是迪亚特菈。」
「迪亚特菈……」
只流传于王族之间的传说故事。缇娜夏品味着这个像是从手指间滑过,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故事。
但是,她在之后发生的纷乱中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那是距离现在十分遥远的,黑暗时代时的事。
※
「陛下您是否考虑削减一些在位时间?」
「呜呀!?」
坐在办公桌前的缇娜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长至腰间的黑发、同样颜色的双瞳、如同新雪般的肌肤以及稀有的美貌,长大后的现在她的完成度也增加了。光凭这一美貌就足以让她名留历史吧。
现在的她也仍是居于魔法大国铎洱达尔顶点的女王。然而,她现在并非处于那个忙于内外纷争的黑暗时代。缇娜夏依靠魔法的沉眠来到了奥斯卡所在四百年后。
但他并没有四百年前与她相遇的记忆,一直把她当做需要注意的可疑人物对待,但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放弃了,总算接受了她的存在。但那种距离感也只持续了短短一段时间,在缇娜夏于即位典礼上宣布一年之后就会退位时,没隔多久就被他求婚了。她真的完全搞不明白他的想法。但只要回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她就有种高兴地心里痒痒的感觉。
但一码归一码,她也有好好完成女王的工作。
缇娜夏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站在桌子对面的青年。
「削减在位时间……我又做了什么乱来的事吗?」
青年是铎洱达尔先王卡尔斯特的儿子瑞吉斯,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头金发的他面貌帅气,非常自然地兼具高贵与柔美的品质。以他的外表来看,完全就是会在故事书中出现的「王子」。而他的内里也是十分现实的优秀政务家。正因为有了他和缇娜夏,铎洱达尔才能果断地推进改革。
依靠缇娜夏的存在牵制着他国,铎洱达尔正在将本国的体制转换为王制与议会制的双支柱体系——这一大胆的改革, 是由瑞吉斯与她两人共同拟定的,而与权势者以及民众代表的交涉几乎都是由大家信赖的瑞吉斯来承担。在这一点上,缇娜夏毕竟是跨越了四百年来到这里,既没有人脉也没有信用,只有一身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
过去她在位期间,周围都是敌人。与那时相比,现在平静得多,缇娜夏自身也依着「只是短时间保管王位」的立场而慎重地行动。国政方面也因为时代不同,她一直都采取不会过于激烈的做法。
身为铎洱达尔下任国王的瑞吉斯露出了苦笑。
「并不是因为陛下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只是陛下即位以来周围总会发生各式各样的麻烦。」
「确,确实。」
回想起来,明明即位才过去四个月。但是神秘的遗迹、禁咒、被绑架等等,甚至还发生了与魔女和最上位魔族交战的事,他会这么想也是没办法的。
缇娜夏有些垂头丧气,她头上传来了瑞吉斯温柔的声音。
「而且,铎洱达尔已经没有比陛下更强的人了,我想如果早点嫁到法尔萨斯去的话,您应该会比现在更安全一些。」
「唔哇……」
确实这个国家已经没有能超越她的魔法士了,但法尔萨斯又另当别论。那里有着拥有王剑、同时身为当代最强剑士的奥斯卡。话说回来,至今遇到的这些问题里,有不少也是与他协力一起解决的。
「其实法尔萨斯国王也来询问过这件事。关于能不能让您早点退位。似乎当您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时,他就会很担心。」
「啊——」
缇娜夏避开茶杯,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抱头。虽然她很想说不需要他担心,但她很清楚以自己的情况很难说出这种话。虽然已经订婚,他却一直没有跨越最后那一线,应该也因为她是失去纯洁就会变弱的精灵术士。如果远离他身边的缇娜夏的力量有所减弱,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就会很危险,他应该是这么考虑的。
缇娜夏抬起了头,撩起了刘海。
「该怎么说呢……为什么那种事情总是发生在我身边?」
「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边,那些人早就被瞬杀后埋葬在黑暗中,这些事本身都不会浮出水面。」
「那样也挺可怕的……」
虽然过程不易,但能够一直战胜不停出现的强敌的她,本身也十分另类。瑞吉斯笑着点了点头。
「只要您这么希望,不用等满一年,早些退位也没问题。我们已经得到了您非常多的帮助,也请您偶尔说些任性话吧。」
为了设立议会的会议和法案的制定进展都十分顺利。虽然她现在只负责这些事情的三分之一以及日常的政务,但想要接下这些,工作量也很大。
瑞吉斯却像没什么大不了似的说到。
「政务这方面请您不必在意。至今为止能得到您的帮助就已经是一种幸运,稍微早点退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您能够更加安全,还能和法尔萨斯建立良好关系的话,我无比情愿。」
听到他略带诙谐的话语,缇娜夏抱起胳膊,皱了皱眉。
瑞吉斯所说的确是事实。他的确拥有接下来加冕为王继续执政的能力。
而且,缇娜夏留在这里对铎洱达尔来说既有利处,也有危险。
「也是。毕竟我留在这里,就会有些搞不太懂的敌人来到这里……那就等到婚纱完成后开始准备退位的事,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从上个月开始制作的新娘婚纱,需要动员工匠花上三个月左右才能完成。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即位半年多后就会退位。虽然时间很短,但也不是没有先例。五百年前甚至有个国王在位两个月就退位了。
两人接着商议了几件事,几乎都立刻取得了一致,最后瑞吉斯扬起眉毛说到。
「那个魔法球怎么办?要转移到法尔萨斯去吗?」
——能够让使用者回到过去的魔法球。可以改变世界的神秘咒具。
虽然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但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至少名为瓦尔托的魔法士比她了解的更多,也正在为了得到那个球——艾特利亚——而谋划着什么。
「怎么办比较好……瓦尔托已经知道铎洱达尔和法尔萨斯各自持有一个球了。这边的已经封印,法尔萨斯那个也得封印一下才行。还是说干脆放在我身边比较好……真让人烦恼。」
虽然两处地方都已经被他知道了,但毕竟都是城堡的宝物库,瓦尔托没法直接出手。
但只要他瞄准缇娜夏出手,不管把球藏在哪里,只要她知道,那他早晚也能找到。话虽如此,因为它太过危险,也不好轻易破坏它。她想不出什么其他好的保管场所。
她皱起了眉头,但这时她脑中忽然浮现出法尔萨斯城堡地下的无言之湖。
「那个湖就是传说中非人的存在取出阿卡西亚的地方吧……」
这么说来,四百年前她好像从法尔萨斯直系王室成员处听到过阿卡西亚的由来。她隐约记得那个故事与法尔萨斯建国王的妻子有关,但想不起详细的内容。在日记里找一下应该会有。缇娜夏把这件事作为「有空时做一下」的事项记入脑中。缇娜夏不由思考起那个不可思议的地底湖。
——很有意思的方案。但真的实行还需要下点决心。
她最终没有得出结论。于是先拿起了瑞吉斯现场起草的文书起身看了起来。
※
铎洱达尔的邻国法尔萨斯是以武力闻名的大国。
拉扎尔身为侍奉王的侍从官,在进入政务室后却沉默地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奥斯卡看到发小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有件奇怪的事情,可能的话我不想报告给您。但又被拜托一定要传达给陛下……」
「说说看吧,是哪里来的?」
听到奥斯卡的催促,拉扎尔的表情越发难看。
其实对于拉扎尔来说,从最初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可言。这是通过秘密管道转达来的必须向王汇报的事。虽然他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王,但不得不说。
「是贵族和富商们传来的,说是某家娼馆里有人会唱『听了就会死的歌』。实际上客人中已经出现了近十名牺牲者,但因为发生在那种地方,不想公开这件事……所以通过秘密渠道来打听能否进行调查。」
「听了就会死的歌?是因为太难听?」
「不,并不是那种意思,应该说他们怀疑那是咒歌。顺便一提,听说在另一个酒馆里有人在唱听了会自杀的歌。不过两边的歌者并不相同,而且与娼馆的客人几乎全死了不同,酒馆里的听众只是偶尔出现了几个自杀者。」
「咒歌……」
奥斯卡歪了歪头,不久前他也曾听过缇娜夏唱的咒歌。那首歌有改变人的认识的效果,确实是让人惊异的东西。
而且总觉得这件事还挺有趣的。王从中感觉到怪异的味道,笑了笑。
「好,那我们去听吧。」
「您是认真的吗!?」
「不听一下怎么知道呢。反正也就在城里,马上就到。」
「请等一下……还是让别人去吧。」
「要是他死了我会睡不好的。而我去的话就没问题。先从娼馆那边去起吧。」
「请您放下那种毫无来由的自信好不好!而且您都快要结婚了还跑去娼馆,这就有问题好吧!」
「只要不暴露就好了吧?」
听到王的回答,拉扎尔准备开口反驳他。
但就在这时,房间入口处的门发出异样的声音扭曲了。两人同时看向那扇门。
木质的厚重门扉发出了让人想要塞住耳朵的声音,随后像是被团起来的纸片一样缩成一团落在了地板上。几秒钟之内它就变成了一丁点也看不出原先样子的模样,这实在太过异常。同时,那扇门另一边,抱着头的将军阿尔斯以及满脸笑容的缇娜夏正站在那里。
「不好意思,我不想偷听的,但因为内容很有趣就不小心听到了。」
她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但房间的温度却好像正在下降。拉扎尔和阿尔斯都露出了一副想要逃走的表情看着地板。
奥斯卡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按了按太阳穴,无意识地确认了一下身边的阿卡西亚。
「如果可以的我也来帮下忙?把话题里的那个娼馆直接蒸发掉怎么样?让那种对象沸腾,可是比沏茶还要容易哦,请千万不要客气。」
「等一下,缇娜夏。」
「还是把你蒸发掉比较好?奥斯卡?」
女王眯起了眼睛,可以看到其中闪烁着能让人冰冻的怒气。奥斯卡身后的玻璃窗也开始出现裂缝。他马上站起身,伸出双手想让她平静下来。
「抱歉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没听出来!」
「冷静冷静,先别破坏东西。」
奥斯卡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手镯,打开它想要给缇娜夏戴上。她一脸苦涩地接过手镯戴在手腕上。瞬间后席卷房间的魔力便消失了。这是用与阿卡西亚相同的材料制作的封饰具。吓得发抖的两人深深叹了口气。
缇娜夏满脸怒容地踢了踢地板。
「如果不是瑞吉斯拜托我过来有事,我现在就回去了!真是的!」
「别生气啦,是我的错。」
她像小孩子似的鼓起了脸颊,他招手让她过来。她一脸不愉快地绕过桌子走来,奥斯卡把未婚妻抱到了膝盖上。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粗略地浏览了一下。
「你愿意提前退位了吗?」
「我已经开始后悔这件事了。」
「别这么说啦,我很高兴。」
奥斯卡在她的额头吻了吻。但即便这样缇娜夏也仍旧鼓着脸扭向另一边。
「要是立场相反你明明就会把我捏地肿起来……」
「当然了,我会去杀了那个男人。」
「那就让我也把那里蒸发掉吧。」
「还未遂啦未遂,不要把事情闹大。话说回来咒歌能够杀人吗?」
听到男人明显想要转移话题,缇娜夏扬了扬眉毛,但最终好像还是放弃了似的耸了耸肩。她坐在男人膝盖上搭起腿。
「不能,就算我也做不到。最多只能让人感觉忧郁,而且这也需要听歌的人本来就有相关的条件。所以酒馆那边先不提,娼馆那边十分可疑。」
「你是想说还有其他的原因?」
「会不会只是很普通地把人杀了?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
「是这样嘛……」
「如果去听的话,我也要跟去。今天我已经跟瑞吉斯请假了。啊还有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递给他的文件不是刚才那份关于她退位事宜的通知。而是一份关于两国边境警备方面的文件,奥斯卡看了看文件的内容。
法尔萨斯与铎洱达尔的边境线上没有要塞或者防壁。只有普通的街道延伸在草原之上,还有几个瞭望台和哨所,并配有巡逻警备力量。文件上说明了他们希望变更调查用的结界范围。奥斯卡确认了这一为了用更少人员取得更多效果的机制变更,点了点头。
他保持着把缇娜夏抱在膝盖上的姿势,在文件上签名。缇娜夏一副不愉快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如果你还想迎娶其他侧室的话跟我说就行哦?这种事很普通吧。」
「你不是要蒸发掉她吗?」
「我会给她施加必须抱着兔子才能睡着的诅咒。」
「…………」
只是想象一下也够恐怖了。奥斯卡小心地没有露出战栗的表情,把文件还给了缇娜夏。
「那我们就一起去听听吧。要是没和你一起去,感觉整个城堡都会被蒸发掉。」
「请放心,会被蒸发的就只有你。」
美丽的女王淡然说道,露出了优美的微笑。
为她摘下封印魔力手镯后,缇娜夏说了句「我去放一下文件。」,便暂时从法尔萨斯消失了。留在政务室中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拉扎尔向呆站在门口的阿尔斯说道。
「阿尔斯将军,缇娜夏大人在的话你倒是说一声啊。」
「我也是在门口才碰到她的……不是故意没说,只是刚想开门时候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真正有问题的是对话的内容才对。拉扎尔和阿尔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君。看到他们混杂着斥责的冰冷视线,奥斯卡轻松地说到。
「她吃醋的样子不是挺好玩的嘛。」
「哪里好玩了!那可是蒸发啊!」
「一点都不好玩,我还以为会死。」
「得把门和窗修好呢。」
听到国王完全没有回应他们,两人各自转过头去。虽然重臣们几乎都知道将来会成为王妃的那位女性十分容易嫉妒,但自从订婚以来就再没发生过那样的场面,所以大家都有些大意了。阿尔斯转身开始收拾大门的残骸,拉扎尔则望向裂开的玻璃窗。
「这样看来没法真的迎娶侧室吧。」
「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吧?有她就足够了。」
「您真的这么想的话,说话前请多考虑一下啊!各种都是!别在这段时间里被人家讨厌了!」
「那倒不会。」
奥斯卡轻笑着,另外两人露出的呆然的表情咽下了剩下的话,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
天空正染上淡紫色。
正当暮色逐渐潜入这条小巷时,娼馆的主人正为了准备开门营业而来到门外。
这家娼馆位于城市西侧后街,虽然不大, 但却以经常有上流客人光顾而闻名。有时甚至有贵族和大商人微服前来。而且现在由于某个传闻的缘故,客流更是大增了约有五成。
环顾四周,附近的店也渐渐亮起了灯,男人被这种可以说是略带幻想感的风景所吸引,当他看向自家店门口时,却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及腰的黑发拥有比丝绸更艳丽的光泽。雪白的侧脸像是艺术品般美丽,而且她还显得十分神秘。
女人注意到他,向他看去。他不由死死地盯着她让人为之屏吸的美貌。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吗?」
「是,是的……您有什么事?」
她明显不是娼妇,一看就是上流人。难道是来捉奸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也有点麻烦。女人红唇微动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后方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缇娜夏,别先走啊。你是准备把这里蒸发了吗?」
「才不会啦!」
娼馆主人听到那个清爽的声音不由回头,随即楞在了当场。
走到女人身边抚摸着她头发的男子,就是统治着这个国家的那位。
克菈菈和西蒙被匆匆叫了出来,看到等在那里的一对男女,不寒而栗。
两人都知道那位男子的身份,他是统治法尔萨斯的年轻国王。他身边那位略显不快的女人则被他介绍为「我的未婚妻」。这意味着她就是邻国魔法大国的女王。这两人除了权力之外也拥有无与伦比力量。至于这两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克菈菈心中也有一个线索——是那首带来死亡的歌。
但就算那首歌的事传到了城堡里,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她和西蒙只是唱了首歌而已。就算听了那首歌的人都已经死了,也无法成为她有罪的证据。
如此确信的克菈菈却没有注意到。
站在她身后的西蒙,正用放弃的眼神看着缇娜夏。
缇娜夏接下了他的视线。
奥斯卡与娼馆的主人说了几句话,似乎结束了交涉,重新看向三人。
「那就唱唱看吧。」
「没有那个必要。」
缇娜夏干脆地说到,她用白皙的手指指向西蒙。
「有魔力的这位,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说看吧。」
她的语气十分随意。奥斯卡和克菈菈的视线也随之集中在西蒙身上。他沉默的低下了头。
「欸……西蒙,不是吧?你快点解释一下。」
「真的吗?缇娜夏。」
「真的,这位女性身上只有微弱的魔力。如果有人做了些什么的话,应该就是他……要召唤一下精灵吗?上位魔族可以分辨出是否杀过人……」
缇娜夏这么说道,视线也一直没从西蒙身上移开。
他仍旧低着头,拒绝了缇娜夏的提议。
「不用麻烦了,女王陛下。正如您所说,全都是我做的。」
「西蒙!?」
「克菈菈,抱歉,能请你先回房间吗?」
男人温柔地笑着,这是他平常的笑容。但是他的双眼中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没有看向她。
相遇三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的克菈菈终于察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怎么一眨眼就解决了。」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很遗憾啊!要是想去玩,就去呗?」
「不是,那个其实没所谓。」
奥斯卡从背后抱住了生气的缇娜夏,把脸贴在她柔软的脸颊上。
「身体都快生锈了,回去后陪我练会剑吧。」
「久违的淤青的预感!」
「你自己还不是一天到晚都搞的鲜血淋淋的?」
听着两人进行的对话,娼馆的主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西蒙。西蒙安慰着混乱的克菈菈让她回去房间后,露出了平静的微笑,他用安稳的视线看向缇娜夏,她抬了抬眉毛,西蒙随即淡淡问到。
「我听闻铎洱达尔的现任女王陛下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士,不知您是否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咒歌可以一次性杀死大量人类吗?」
之前奥斯卡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缇娜夏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
「其结果要根据做法而定,但直接杀死大量人类是不可能的。虽然应该可以让互相存有敌意的人之间开始战斗,但要做到大量杀人,对于普通的歌者来说应该很困难。」
「是吗?」
奥斯卡仍旧从身后抱着缇娜夏,他向明显有些退缩的西蒙问到。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因为我一直在意这件事……难得有机会见到女王陛下,而且估计我很快就会被处刑,如果现在错过应该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所以就提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在意这件事?」
「因为我所在的村庄就是被咒歌毁灭的。」
西蒙的回答让两人睁大了眼睛。奥斯卡用严肃的口气问到。
「怎么回事?」
西蒙听到国王的问题,露出了苦笑。
「非常抱歉让您听到这些事。」
于是西蒙开始诉说三年前在自己的村子里发生的最后的故事。
法尔萨斯的邻国冈杜那的更东边,有一个叫做门桑的大国,西蒙所在的村庄便位于门桑的一个偏远之地。
这个村庄自古以来就以生产乐器为生,很多人都拥有不错的音乐才能。
西蒙自己擅长弹琴和作曲,他的妹妹则是村里最好的歌者。她的清澈歌声虽然朴素,但十分纯粹和可爱,求婚者也络绎不绝。
然而有一天,她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男人。
妹妹没有告诉他详情,只说她从那个男人那里学到了「可以杀人的歌」。从此开始妹妹便一直窝在家中。
西蒙因为担心一直没有好好吃饭的妹妹而冲进她的房间,却看到了瘦弱地像另一个人,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眼中发光的妹妹。
于是他第二天便前往森林,想要寻找那个改变了妹妹的男人。
但是他在森林里走了大半天,却没有遇到任何人。到了晚上,西蒙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归途……却楞在了村子门口。
他生活的村庄正在熊熊燃烧。
从远处就能看到很多人倒在道路上,没人还能动弹。
在这噩梦般的风景中,他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女人歌声。
「——在明白那个歌声是谁的声音时,因为太过害怕,我就逃离了村子。所有人好像都已经死了,就连唱着那首闻所未闻的歌的妹妹也……」
说完西蒙便闭上了眼睛,缇娜夏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件事……真的是因为你妹妹的咒歌吗?我并不这么认为。为什么没有好好确认一下?」
「我也知道自己有点过于胆小。但就算再次回到那个时候,我应该也无法走进那个村子。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地诡异,就像是噩梦里的事直接发生在现实中一样。我当时就是这么认为。」
西蒙微微苦笑,他的双眼中闪烁着难以抹去的畏惧。
「不过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后,我也觉得总算可以放下了。至今为止一直没能告诉任何人。谢谢您。」
「但这件事与你杀人又有什么关系?」
与露出困惑表情的缇娜夏相反,奥斯卡的嘴角浮现了讽刺的笑容。
西蒙爽朗地笑了。
「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对帮了我的克菈菈表示一点谢意。」
「杀人是在表示谢意?」
「是的,虽然她被评价为带来死亡的歌者,但客人也会因此而来,好奇心这种东西就是这么难办。自从我开始下手后,为她而来的客人也随之倍增。」
看到西蒙像是在嘲笑那些牺牲者的样子,缇娜夏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她带着些教训地意味,用手肘狠狠戳了戳仍旧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的肚子。但奥斯卡却泰然处之。
西蒙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了一下。
「再说了,以您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知道那些客人有多不把克菈菈当人看,也不会明白那些傲慢自大的人只是把她当成虫子一样对待吧?」
「……我确实不知道。」
想象力是有其界限的,缇娜夏很清楚这一点。不管怎么想象与同情,这些感情有时也完全没有意义。
『但是对她来说,相比有几个厌恶的人死了但你却要就此赴刑,还是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会更开心一些不是嘛?』
缇娜夏想要这样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仰望奥斯卡。
「之后就交给你了。」
「嗯,帮大忙了。让士兵们带走他吧。」
缇娜夏瞥了西蒙一眼,他的脸上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微笑。
看到他的模样,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坏心情,咬紧了嘴唇。
※
外面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再过不久就要入夜了。
阿尔斯走在法尔萨斯城堡的走廊上,突然发现杜安和希尔薇娅等魔法士都靠在面朝中庭的窗边,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一看,他们都在俯视窗外的中庭。或许因为有照明,外面的这一带显得异常明亮。
「你们在干什么?」
「啊,陛下在和缇娜夏大人玩呢。」
「在玩?」
阿尔斯略感惊讶,走到他们身边一起看向外面。只见在魔法照明下,法尔萨斯国王正在和未婚妻练剑。与正汗流浃背挥着剑的缇娜夏相比,那个男人还很从容。
「太高了!请再降低一些!」
「不行,就这么妥协吧。」
传来了剑刃相击的金属响声。听到那些关于贵还是便宜的奇怪对话,阿尔斯歪了歪头。
「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谈判谷物的关税。」
「唔哇。」
从第三者角度来说,奥斯卡怎么看都有点过分。缇娜夏因体力和剑术上的差距,明显变得疲劳起来,但奥斯卡仍旧没有放过她,继续进逼。
但她也没准备退缩。
「再不降价的话我就要发飙了哦!」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生—气—了—!」
缇娜夏弯下身子用力踩了踩地面,锐利的剑光自下而上向前挥去。
但奥斯卡毫不费力的接下了这一击,随后把练习用的剑挥向她的颈部,在马上碰到她之前停下了手。
「嘛,那就按照你说的七成吧,不过相对你们也要降低我们织物的关税。」
「……可以。」
缇娜夏在脑中进行了简单的计算,这对两边都没有什么不利。今年铎洱达尔的天气很好,谷物十分富余。这样也正好。
他蹲在地上调整呼吸。
「所以,你是故意趁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提出这件事的吗?」
「当然了,准瞄准判断力低下的时候出手是最最基础的事。」
「我稍微收拾一下……」
缇娜夏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手臂和腰部都被打中过,她先治疗了一下估计会留下淤青的地方。奥斯卡从她手中接过了剑。
「动作比以前好了不少,是因为实战的缘故?」
「欸,真的嘛?那我还挺开心的。」
在魔法方面,经历几次实战后,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知觉有所磨砺,但关于剑术方面就完全不清楚了。听到身为她老师的男人的评价,缇娜夏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奥斯卡像是对待孩子似的捋着她的头。
「差不多该回去了,已经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你先去洗个澡吧。」
「好—的。」
缇娜夏跑了起来,奥斯卡抬起头,看向正在从窗户里窥视这边的阿尔斯,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
「对了,你准备怎么处置抓到的那个人?」
缇娜夏借用奥斯卡房间里的浴室洗完澡,换上了一套白色薄绸裙子。她一边梳着湿润的头发,一边向身后的男人问到。
奥斯卡坐在寝床上,双手撑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柔软的肢体曲线在优质衣料的衬托下十分显眼,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魅惑感。
没有听到回答,正在弄干头发的缇娜夏回过了头。
「奥斯卡?」
「嗯?啊,把事情都问清楚以后应该会处决吧。女人那边就继续多加注意。」
「这样啊。」
女王洁白的十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头发逐渐变干。她确认完头发上没有湿气后再次拿起梳子,一边梳着长发,一边来到奥斯卡身边坐下。
「总觉得是个奇怪的故事呢……他的妹妹在森林里见到的男人还是有点古怪。」
「你还在意这件事?搞不好是骗人的呢?」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奥斯卡虽然没有肯定她,但他也有同感。
恐怕西蒙并没有说谎,而这件事也的确大大地改变了他的人生。
「目睹村子的灭亡,又抛弃了妹妹,这两件事让他的精神产生了扭曲。结果他自己也被『咒歌』这一存在所魅惑——后来我也听过那首带来死亡的歌了,做的很不错。如果撇开咒歌只是作一首普通的歌曲,应该可以算入天才的作品吧。」
「不太愉快的故事,还有奇怪的男人。」
不知道过去的事究竟给他留下了多少阴影。但并不能因此原谅他新犯下的罪孽。缇娜夏让木梳消失,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说到。
「这件事也不能当做没听过,毕竟有一整个村子被毁灭了。法尔萨斯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原因不明的村子灭亡事件之类的。」
听到未婚妻的询问,奥斯卡粗略地回忆了一下近十年内的事。
「……有一件,应该是两年前,国境附近的一个村子,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居民全都死了。」
「死因是?」
「各种原因,发现时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报告上说有人被烧死,也有村民之间争斗的痕迹。但毕竟所有人都死了,没能取得证言。就按照原因不明来处理了。」
「两年前……之前那人说的是三年前吧。我倒是想看看各国的记录了。」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奥斯卡的手穿过还有些温热的长发,抚摸着她的头颈。缇娜夏可能觉得有些痒,全身颤抖了一下,但疑惑的表情并没有变。
「虽然还不是什么具体的想法,但总觉得有些让人在意的东西。毕竟咒歌最多也只能煽动潜意识。」
「就是靠这个让他们互相争斗和纵火的吧?」
「嗯,虽然理论上能做到,但如果不是我这种程度的术者,是不可能以整个村庄的规模发挥作用的。」
听到她的话,奥斯卡皱了皱眉。这就意味着除了她以外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得到。也就是说——恐怕事件的真正原因并非咒歌。
缇娜夏屈起一只脚,抱着膝盖。
「但如果不用咒歌,而是使用普通的诅咒的话,能做到这些的人会增加不少。但话是这么说,真要做到这些也必须是相当强大的魔法士。然而如果是这么强大的魔法士,除非他是只擅长诅咒的特殊的那类人……正常来讲直接攻击村庄还会比较方便一些。」
「你认为是魔法士毁灭了这些村庄?」
「我相当怀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直接下的手,但应该和那个森林里遇到的男人有关吧。」
她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微微歪着脑袋仰视身边的男人。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想稍微调查一下。」
「……你真的很喜欢主动插手这些奇怪的事。」
「呜——算是天性?」
「嘛,反正法尔萨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万一是同一个犯人的话也挺成问题的。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告诉我。」
「谢谢。」
缇娜夏像孩子般笑了起来。
真是个给人的印象变来变去的女人。既有理所当然的冷彻感,也有少女似的纯洁感。奥斯卡眯起眼睛看着未婚妻稚气未脱的模样。
「真的要一直盯着你才行。」
「唔——你跟瑞吉斯说了希望我早点退位吧?」
「说了说了。我跟他说因为太危险了所以希望早点把你交给我。我把你和魔女及最上位魔族战斗的事情也告诉他了,很有效。」
「我好不容易才蒙混过去的!」
「不要蒙混啊!」
奥斯卡训斥着,把她抱到了大腿上。亲了亲她光泽的黑发。
「早点到我这儿来吧。」
——那样我就能守护你了。不管什么样的敌人我都会打倒它。
从四百年前为了见他而来到这里的女人。
正因为她是女王,她无法舍弃自己的国家,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捧着它。
但是,拥有巨大力量的国王独自支撑国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手中抱着的她的身体十分柔软,也像灯火般温暖。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沉重,似乎沉淀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也听不到任何响动。只有彼此的体温让他们感受到现实。
缇娜夏忽而吐出一口热气。
「白天说的那件事……」
「哪件事?」
奥斯卡回问,缇娜夏露出了略显尴尬的表情。
「侧室的……我不会诅咒她的,你喜欢就娶吧。这本就是你应有的权利。」
听到她的话,奥斯卡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有喷出声音。缇娜夏应该是很认真地说出这些的。她可能还觉得白天发脾气也是自己不对。
但她完全没有必要在意这些事。她是奥斯卡一生中唯一一个,就算要解决很多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想要牵起她的手的人。
她虽然一直向他倾注着沉重的爱情,却从未对自己能得到的爱情抱有任何期待。因此,就算只是感受到他些许的好意,她就会像少女般开心,觉得已经足够了,非常地满足。然而他对缇娜夏的感情远远不止于此。
她是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人,他早有与她共度一生的觉悟。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妃子。
「我不需要侧室,你不用在意。」
「是吗?」
「你多点自信吧。这种话听在其他女人耳朵里完全是在刺激人。」
「就算你这么说……」
「在我看来,比起容貌和魔力,你的内在才更有意思。嘛,毕竟前面两点实在太过显眼,也足以让人嫉妒了。」
「什么意思呀,你这是……本来就基本没什么人会在意我的内在,但这也是当然的。毕竟的确我拥有魔女般的力量。『别管那些好好看我』,这种想法也太厚脸皮了。」
「我没有不管那些哦。因为你就是你。」
伴随着过于强大的力量而活着,也是构成她存在的重要的一部分。但毕竟也只是一部分,所以她没必要太过在意那些。
缇娜夏垂着头,奥斯卡抓住她的下巴,将她抬了起来,窥视着她暗色的双瞳。
「比起那个,还要拜托你个事。」
「什么事?」
「我想在这个房间里设置一个到你房间的转移阵。」
「欸?倒是没问题,但怎么了?」
「我想每天都能捏你的脸。」
「我拒绝!」
缇娜夏大喊一声,从他的大腿上滚到了床上。她在宽敞的寝床中央伸展起自己柔软的手脚。奥斯卡重新坐到在她身边,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
「拜托了哦?」
「好痛!这完全不是拜托别人的态度!」
缇娜夏挥动手脚闹了一会儿后,把手撑在他大腿上托着脸颊说到。
「其实,叫我的话我马上就会来。如果只是为了不间断捏脸的话还是请放弃吧。」
「偶尔也会有没法叫到的状况,而且如果有事发生,你能从我身上的防护结界中感知到,但对我来讲却没有这样的手段。」
奥斯卡身上有缇娜夏施加的魔法无效结界。如果有魔法接触到这个结界,她就能马上察觉。但相反的情况下,由于他不是魔法士,并没有手段知晓她身上发生的异常情况。前阵子与最上位魔族交战时也是,他只能事后从她口中知晓这件事。
「没什么事当然好,但毕竟你的敌人太多了。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又被卷入什么麻烦里,所以至少每天一次,让我看看你。」
「奥斯卡……」
缇娜夏的脸上露出了反省的神色。她应该也自觉到一直在让他担心。虽然他自己也经常会有「这点问题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解决。」的情况,但她有时甚至连性命攸关的局面也会觉得自己「能跨越过去」。虽然这可能是因为生活的时代与性格上的不同,但也不能把这个问题放任不管。毕竟他们将要成为夫妻。
缇娜夏在他的大腿上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只是不太清楚该怎么依靠别人。」
「嘛,这也算是一种撒娇所以也没关系,但要是死了我可是会发火的。」
「我知道啦。」
女王坐起身子,看向卧室角落处不碍事的地方。
「单向通行?还是双向通行?」
「双向的,不然怎么回来?」
「啊,也是。能通行的只有你可以吗?」
「当然。」
缇娜夏微笑着点了点头举起了手,她用清澈的声音开始咏唱。随着咏唱结束,地板上便显现了转移阵的纹样。缇娜夏踮起脚确认了一下转移阵,回头看向奥斯卡。
「完成了,进入中央就会发动。」
「是嘛,谢谢你。」
「我才应该向你道谢。」
她苦笑着再次躺下。她滚了一滚,趴在床上啪塔啪塔的摇着腿。
看起来心情很好,奥斯卡随口说出了从刚才就有些在意的事。
「对了,你今天不用回去吗?」
「嗯,因为明天早上没有安排,所以我就想着要住下来。」
「这样啊。一如既往是个毫无防备的娃……」
虽然在订婚前缇娜夏就一直以毫不顾忌的方式对待他,但那时候是因为奥斯卡表现出来的「对她没有身为异性的兴趣」的态度。订了婚她知道其实并非如此后,他还以为她会有所改变,但结果虽然她会显露出害羞、慌张、可爱的那一面,但在毫无防备这一点上还是老样子。有时候晚上会突然出现然后睡在他身旁,到了早上又会叫也叫不醒。
虽然感觉被强迫单方面地忍耐着,但毕竟她失去纯洁就会变弱,同时也因为他们现在仍分开生活,也是奥斯卡本人选择了更加慎重的做法。缇娜夏自己倒是说「怎样都行。」,那就只好他放弃了。与之相比,能给她这种从政务中脱身,悠闲自由度过的时间也更重要。
「嘛,反正房间也连在一起了,可以更灵活一些,再考虑一下吧。」
「考虑什么?」
「我的忍耐力能够坚持到什么地步。」
「?请加油。」
听到她完全没弄明白的回答,奥斯卡笑了起来。他在缇娜夏身边躺下,抱住了她纤细的身体。她像猫一样把头凑过来贴在他身上,忽的抬起脸说到。
「说起来,奥斯卡,你知道法尔萨斯初代王妃的故事吗?」
「啊?什么?我不知道。」
「真的吗?小时候你没有听过只有王族们知道的童话故事吗?」
「……我不记得了。与她相关的事完全没有留下记录。」
听到奥斯卡反问自己在突然问些什么,她沉思了一下。
「那应该是这四百年里逸散了吧。因为我以前曾经听到过这个故事。不久前我刚好想起来这件事,听说阿卡西亚是初代王妃赠予建国王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我只知道阿卡西亚是非人存在从无言之湖中取出来的。」
「也是,这件事我也是从你这儿听说才知道的。所以那时候那个人才会说『初代王妃可能是水妖』吧。」
「你从谁那听说的?」
既然是只有王族才知道的童话故事,那出处应该也是法尔萨斯王族。法尔萨斯和铎洱达尔是邻国,应该也有交流的机会,但他有些在意有谁跟她进行这种闲聊式的对话。
缇娜夏可能是困了,她的睫毛已经开始轻轻摇晃。
「是来铎洱达尔游学的一个人。因为之后和塔伊利的战争就开始了,我就忘了这件事。应该是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更早回国了。」
「性别是?」
「男的,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们王族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家伙。」
「从黑暗时代开始就是这样了吗……」
她把脸埋在奥斯卡胸前,微微打了个哈欠。看来再跟她说话只会成为她的负担,他摸了摸她小巧的脑袋。
「快睡吧。如果明天实在叫不醒你的话我会把你放回你房间里去的。」
「我会尽力的……」
微微呼了口气,她闭上了眼睛。她长长的睫毛和贝壳般雪白的脸带着淡淡的阴影,可爱地让人着迷。
她拥有奇迹般的美貌。但她出现在这个时代,才是真正的奇迹。
这是偶然与感情积累重合后产生的相遇。实在是太过于难得,所以他更加不想放手。他已经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一度放弃的感情,就绝不会考虑再次舍弃它。
他把脸凑上去,吻了吻缇娜夏的眼睑,她哧哧地笑了。
「奥斯卡。」
「怎么了?」
「我爱你。」
无比直接,豪不遮掩地倾注而来的爱情。
她的一心一意支撑着他。自己的一生能有她相伴,他觉得这就是幸福。
奥斯卡吻在她花瓣般的嘴唇上。
「我知道。」
所以,只愿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
只愿在她痛苦时能够握紧她的手。
他向自己和自己的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