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1.全裸的A阶级冒险者

  『金色之鹰』整个公会死气沉沉。

  裁员的传闻已经传遍公会上下,连基层会员都有耳闻。

  从老手到菜鸟,大家都战战兢兢地担心自己会不会遭到开除。

  这种感觉就彷佛原以为会永远存在的地面,突然开始摇晃并逐渐崩塌。

  在公会低迷的氛围中,吉儿对多文抱怨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一旦放逐罗兰先生就糟了。」

  多文面露倦烦地看着她。

  「现在『金色之鹰』的优势正逐步动摇,以前应全攻下的三座迷宫只拿下其中之一,落得被『魔法树守护者』夺走两座的下场。事情还不仅如此,如果罗兰先生继续增强『魔法树守护者』的实力,『金色之鹰』到时会连半座迷宫也得不到,总有一天将伦落为只能承包业务的中小型公会。」

  多文将壤掉的剑放在铁砧上打算开始工作。

  吉儿抓住多文肩膀摇晃他。

  「唉、喂。多文,你有在听吗?多文你说话啊!」

  「你好吵喔。」

  「什么吵不吵的!说起来那家伙……路裘斯究竟想干什么?光是做出一些扯部队后腿的指示。如果那家伙没下奇怪的指示,当时的胜负还很难说。他到底想干嘛啊?」

  「我想路裘斯也搞不懂自己想干嘛。」

  「嗄?这是怎么回事?」

  多文叹了一口气。

  「『金色之鹰』的规模变得太大了。人员、部门、部队的数量、预算都过于庞大,路裘斯根本无法顾及每个细节,而且他对外还有对金主、客户一类的交际应酬,没办法掌握公会内部的人际关系和情况。像这种时候,代表者若是能专注于对外工作,将内部的事情交给其他人的话就好了,但偏偏那家伙每件事都想一手掌握。他大概是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相信吧……」

  「既然如此,就更需要罗兰先生了。如果是罗兰先生,应该会以极佳的效率适材适用地安排人员,也会绞尽脑汁编制部队。」

  「我说过了,把已经放逐出去的人找回来攸关面子问题,更何况路裘斯本来就讨厌罗兰先生。这要讲几次你才会懂啊?」

  「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这样下去,罗兰先生会不断培育『魔法树守护者』里的那些家伙,而把我们忘个精光。多文,你难道无所谓吗?喂,多文你说话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又能怎么办?」

  「我们当面诉请路裘斯,要他现在立刻找回罗兰先生。只要大家一起低头恳求并花大钱表示诚意,罗兰先生一定会记起往日情谊。总之,一定要把罗兰先生带回来,别无他法。再这样下去,动作不快一点会来不及的。等『魔法树守护者』势力坐大,『金色之鹰』资金优势一旦产生动摇就为时已晚了。」

  多文不知道叹了今天的第几次气。

  「所以啊,路裘斯是不可能向罗兰先生低头的,你还是死了心吧。不管你再怎么哭天喊地,在契约到期前都必须在这个公会继续工作,只能忍耐啰。」

  多文说完后就转过身,开始用铁锤敲打剑。

  吉儿不爽地瞪着多文一会儿,忽然低下头来。

  「是吗?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不管公会再怎么衰退,路裘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让罗兰先生回来──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吉儿理解似地频频点头后,蓦地露出笑容,像是想通了什么事一样。

  「归根究柢,一切问题都出在路裘斯身上。因为有那家伙在,部队才会接到奇怪的指示,而罗兰先生也不可能回到我们公会。」

  「……是啊。」

  「也就是说,只要把路裘斯……把那家伙从公会放逐出去,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我说的有道理吧?」

  「唉!?」

  多文不由得回头看向吉儿。

  他看见吉儿脸上浮现的冷酷笑容,心头一惊。

  「这样啊,我彻底明白了。多文,谢谢你陪我聊天。」

  吉儿站起身来,朝房外走去。

  「等一下,你打算怎么做?」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吉儿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当『金色之鹰』的职员个个垂头丧气,不管是谁都对未来惶惶不安时,只有一个人看起来无忧无虑。

  这个人就是A阶级冒险者赛巴斯塔。

  众多成员都对未来心怀不安,在恐惧中工作着(无论职位有多不稳定,都必须达成公会订定的标准),只有他哼着歌走在本部的走廊上。

  「唷,怎么了?神情这么沉重。」

  「啊,赛巴斯塔先生。」

  赛巴斯塔向一位垂头丧气的会员搭话,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表情这么灰暗,会让幸运溜走的喔。哇哈哈哈哈哈!」

  赛巴斯塔豪爽地笑着,迈步离开。

  被拍肩的会员望着赛巴斯塔的背影。

  「明明公会都这种情况了,赛巴斯塔先生还高兴得起来。」

  「因为那个人是A阶级冒险者啊。他和我们这种基层会员不同,根本不用担心被裁员吧。」

  说完后,他们更加灰心丧志地离开了走廊。

  事实上,赛巴斯塔对自己的前程抱持着乐观的态度。

  虽然他的契约明年即将到期,但他一直认为契约毫无问题地会更新。不仅如此,赛巴斯塔还觉得应该有可能调涨薪水。

  「赛巴斯塔先生,法务部门的人找您。」

  「哦,来了吗?」

  坐在大厅里的赛巴斯塔接到工作人员的呼叫,吃力地撑起他肥胖的身体。

  他满怀期待地进入法务部门。

  (那么,公会打算涨我多少薪水呢?想要和本大爷续约的话,至少每个月要增加个一百万金吧。)

  赛巴斯塔一边盘算着加薪后可以增加什么新享受,一边坐上谈判桌。

  然而,当赛巴斯塔看见新提出的契约书时,他那张大饼脸转眼间涨得通红并爆出青筋,随后立刻冲出了房间。

  「路裘斯!」

  赛巴斯塔砰的一声猛力打开公会长室的门,怒耸着双肩,气势汹汹地进入房间。

  路裘斯吃了一惊,把帐簿藏到桌子下面。

  「赛巴斯塔,你突然开门做什么?进来前不懂得先敲门吗?」

  「那种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这份契约书是怎么搞的?给我好好说明清楚!」

  「怎么了?你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什么叫怎么了!我的薪水竟然减少了五十万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赛巴斯塔将契约书怒甩在路裘斯的桌上。

  「原来是这件事啊。」

  路裘斯一脸疲惫地坐回椅子上。

  「你应该也听说效率化经营的事情了吧?因为你们在迷宫里搞砸了,公会失去原本每个月稳定进帐的收入来源,害我现在正忙着筹钱呢。」

  「那点小事,只要靠着减薪或裁员来挪出费用就能解决吧!」

  「就是因为光靠这样还不够,才砍你的薪水啊。」

  路裘斯一脸厌烦地答道。

  「如果只是来讲契约的事,那你可以出去了吗?就如同刚才所说,我可是很忙的。」

  然而赛巴斯塔无法接受,持续地向路裘斯抗议。

  终于被烦到受不了的路裘斯决定威胁他。

  「如果再无理取闹下去,就视为违规行为,对你进行惩处!」

  即便如此,赛巴斯塔还是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如何不惜一切辛劳,替公会做出多少牺牲奉献,所以路裘斯还真的对他进行了惩处。

  赛巴斯塔被处以二十万金的罚款,同时必须待在家中反省。

  「把这家伙赶出去。」

  路裘斯的亲信将赛巴斯塔强行赶出房间。

  「路裘斯你这王八蛋,如果你要这么做,那我也另有打算。」

  赛巴斯塔再度入侵公会长室,向路裘斯提出辞呈。

  「又是你这家伙。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见。」

  赛巴斯塔不怀好意地抿嘴一笑。

  「如果你不肯重新提出契约,那本人就要退出这个公会了。」

  「这样啊,那我就收下你的这份辞呈吧。」

  路裘斯态度毅然地拿起赛巴斯塔的辞呈,收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什么!」

  赛巴斯塔气得浑身颤抖。

  「怎么了?这下子你就与『金色之鹰』毫无瓜葛了,随便你想去哪都行。不过,关于违约金的部分,一定会要求你彻底付清。」

  由于赛巴斯塔的契约还剩一年,他现在辞职就有支付违约金的义务。

  赛巴斯塔脸涨得通红,但他立刻压下怒气,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哼,你之后可不要哭丧着脸后悔。」

  赛巴斯塔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金色之鹰』。

  事实上,两人此时的想法完全如出一辙。

  (反正那家伙马上就会遇到困难,向我低头认输吧。)

  「真是无理取闹。就算是A阶级冒险者,那又怎么样?没有公会的力量,能召集到成员吗?能编制出部队吗?能调度到道具吗?能准备好装备吗?根本就连违约金都付不起吧。以为是靠着谁在筹钱,才让他能够当冒险者维生的?真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只会得寸进尺的愚蠢家伙。」

  路裘斯一说完又把帐簿拿出来,烦恼资金的事情。

  赛巴斯塔冲出『金色之鹰』后,脚步转而迈向『魔法树守护者』。

  (路裘斯这家伙,在那边强装平静。既然你有你的想法,那我也有我的打算。我要加入『魔法树守护者』,给『金色之鹰』一点颜色瞧瞧。如果是『魔法树守护者』,应该也有能力支付我的违约金。)

  事实上,公会之间在挖角人才时,由挖角方的公会代替本人支付违约金来充当转职金,是一种冒险者公会间普遍接受的老规矩。

  (如果是『魔法树守护者』这种二流公会,肯定会感激涕零地迎接像本大爷这种A阶级冒险者。虽然必须参加二流公会是种难以忍受的屈辱,但这也情非得已。目前就先忍耐一时的不得志,甘于接受二流公会会员的污名,然后等到路裘斯向我谢罪,提出更好的条件为止吧。)

  赛巴斯塔就这样得意洋洋地跑进『魔法树守护者』,然而『魔法树守护者』的公会长听了他的话却大吃一惊。

  公会长原以为赛巴斯塔是路裘斯派来的传话使者。

  可是等他把话听完后才发现,原来赛巴斯塔已经退出『金色之鹰』,而且还宣称打算给路裘斯一点颜色瞧瞧。

  (开什么玩笑,我们跟『金色之鹰』的关系不能更加恶化下去了。)

  『魔法树守护者』在本月打断了『金色之鹰』的连胜纪录,但公会长至今仍对『金色之鹰』和路裘斯心怀忌惮,因此拒绝了赛巴斯塔的提议,和他造访时一样毕恭毕敬地将他送出门去。

  「混帐东西!那是什么鸟态度啊!不过是区区二流公会,居然不把本大爷的提议当一回事!」

  可是纵然他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

  再这样下去,一旦被路裘斯要求缴交违约金,他将一筹莫展。

  又急又怒的赛巴斯塔决定向路裘斯造反。

  他向和赛巴斯塔队有渊源的人发出檄文,批判路裘斯的高压统治,敦促各成员起身反抗。

  他要众人集体罢工,以此要求路裘斯改善待遇和让赛巴斯塔复职。

  然而,没有任何人接受赛巴斯塔的邀约。

  赛巴斯塔原本的部下仅做出以下答覆:

  「既然我等隶属于『金色之鹰』,就必须遵从公会指示。赛巴斯塔先生如今既非『金色之鹰』的成员,亦非我们的上司,因此我们既无法听从您的命令,更不可能视您的吩咐胜过公会的指示,这点请您务必谅解。」

  「可、可恶啊!」

  赛巴斯塔看到原部下中竟没人愿意跟随自己,他既愤恨不平又惊愕不已。

  赛巴斯塔的部下们碍于组织的上下关系,表面上虽然对他百般奉承,内心却对每次在任务中都肆意妄为的赛巴斯塔感到厌烦难耐。

  就算他偶尔会带部下们去喝酒,他们也只觉得是受到职权骚扰。

  过度自我膨胀的赛巴斯塔对于部下来说,充其量不过是种麻烦。

  (这群混帐,明明我之前那么照顾他们,没想到居然是一群如此忘恩负义的家伙。)

  进退维谷的赛巴斯塔在苦思半天后,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对了,罗兰。照理说我曾经有恩于他,那家伙也许会帮我想想办法。)

  事实上,当时是赛巴斯塔在职涯碰到瓶颈,而罗兰帮他掌握住突飞猛进的契机。然而在赛巴斯塔的脑海里,却变成是他助了罗兰一臂之力。

  赛巴斯塔前往罗兰的住处。

  「罗兰!罗兰!是我,赛巴斯塔。以前还在『金色之鹰』的时候,我曾经很照顾你吧。我有话要跟你说。罗兰,你怎么不应门?」

  但无论他怎么敲门,罗兰都没有现身。

  同一时刻,罗兰正在莉莉安奴家,和她沉浸于恋人间的甜蜜时光。

  到了中午,总算醒来的莉莉安奴,又开始向罗兰撤娇了。

  「莉莉,我们该去上班了。」

  「有什么关系呢?今天就休息一天嘛。」

  莉莉安奴对罗兰抛了个媚眼,并把他拉到床上。

  「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我们就悠哉地共度两人时光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就只有今天喔。」

  「好的。」

  莉莉安奴用手搂着罗兰的脖子,献上双唇。

  罗兰伸手环住莉莉安奴白皙如瓷的裸背,紧紧抱住她。

  她那光滑而柔软的肌肤,立即诱惑罗兰沉沦于舒适的刺激中。

  「可恶的家伙,一个个都没把本大爷放在眼里!」

  赛巴斯塔离开罗兰的住处,跑到路旁。

  可是,他现在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赛巴斯塔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奔跑。

  「赛巴斯塔先生?莫非您就是A阶级冒险者赛巴斯塔先生?」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赛巴斯塔回头一看,发现一名陌生男子站在那里。

  「太好了,果然是赛巴斯塔先生。我是法院派来的人。」

  「法院!?法院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金色之鹰』向法院申诉您违反契约一案,内容是『阁下违反公会与冒险者之间缔结的契约,但至今尚未对公会做出任何答覆和补偿。既然如此,要求双方出庭,诉请法院作出仲裁和公正的判决』。因此,作为法院方,如果尔等双方未能达成和解,希望赛巴斯塔先生也聘请律师,再到法院出庭……」

  「我根本没理由被起诉!」

  「等等,赛巴斯塔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呜哇!」

  赛巴斯塔出手殴打法院的派遣人员后,逃离现场。

  由于此事,赛巴斯塔因暴力伤害行为及妨碍公务执行的罪名遭到通缉。

  赛巴斯塔既无法支付公会的违约金,又面临警察追捕,于是当天他连衣服都没换就逃离了冒险者之镇。

  A阶级冒险者不仅向公会造反,还犯下罪行并且逃亡──这件丑闻震惊了『金色之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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