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基兹先生……死了?」
自己茫然地嘟囔着。
这怎么能教我相信。
即使是在让埃尔戈吞食神明的三名魔术师之中,基兹身上的迷也是拔群地多的。虽然与弟子白若珑的接触很多,也有足以了解他为人的时间;但是即使到这次船宴,关于为师的基兹的绝大多数的信息都还如在雾中。
这持续了两千又好几百年的生命,竟然就在这里结束了?
「你说彷徨海!?」
「是啊,埃尔梅罗II世!你在说这位是彷徨海的魔术师吗?!」
第一次听闻基兹的出身的各色面孔都在这么说着。
彷徨海是即使在魔术世界都很少露面的组织。明明几乎没有情报流传出来,若说他是所属彷徨海的魔术师的话,仅是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奇迹的证明一般。
而其,已经死了。
为什么?
混乱已经接近恐怖。
因为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行使神代魔术的彷徨海,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更高级的生命体。
连验看尸体的时间都没有,房间的门就开了。
不是我们进来时的暗路,而是房间原本的大门。
从那里,这次又出现了新的来访者集团。
「……这可真惊到我了」
梵·斐姆,和在他背后待命的六名女性。
从弗拉特那里听来,好像是被叫做斐姆的女儿们什么的。一直伺候梵·斐姆的六名美女们。
弗拉特也一起告诉了我她们不是人类的事。
真实身份据说是梵·斐姆制作出的魔像。
「库珀菈,麻烦你保管手杖」
「好的」
被叫到的美女走出来,将之接过。
她的举止和侧脸,怎么看都和人类别无二致。
但梵·斐姆自然不管我的思考和纠葛,安静地移步到尸体身边,触摸了尸体的脖颈。过了几秒后摇了摇头。
穿着白衬衫的死徒站起画了个十字。明明是现在这种情况,但我还是蛮在意这个吸血鬼难道持有信仰吗。
「让我作为这次船宴的主人宣布吧。毫无疑问,彷徨海的基兹确实是死了」
会场再一次变得嘈杂起来。
把基兹称为老朋友的他的表情上,只能看出有微微的哀伤。说不定在背后还有更复杂的感情在动摇着,但我判断不出。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种手段,但他全身的魔术回路都碎裂开了。这种情况下,即使他是神代的魔术师,也很难再使用魔术了」
听完这话,师父愕然而僵直了。
「也就是说……是被谋害了吗」
「怎么也不像是寿终正寝吧」
对师父的提问,梵·斐姆叹气着回答道。
「他的参加证得由我来收回了……好像,他确实还申请了另外一张来着」
「——没错,是给我的」
传来了话声。
这次是从我们进来时的暗路。
皮靴的鞋跟嘎吱嘎吱地踩在暗路的混凝土地板上。
从暗处出现了一张苍白如亡灵的脸。
脖颈的皮肤白得透明,静脉的颜色隐约可见。如果被问到他和梵·斐姆谁更像吸血鬼,十个人里有十个都得说这位青年更像。
和皮肤一样缺乏色素的银色头发。
像是有雪融化于其中的瞳孔。
说实话,对于他的到来我也某种程度上预见到了。从和基兹的对话来看,愉快犯性质极强的他可以说是必然会乘上这艘船。
然而——接下来的问候确出乎意料。
「我是彷徨海的基兹的弟子,唤作梅尔文·韦恩斯」
和无可挑剔的行礼一起,银发的青年如此说到。
* *
梅尔文·韦恩斯
这家伙自称是师父的亲密友人,这次似乎又夸口说是基兹的赞助人。
「怎么一回事,梅尔文……!」
一直以来拼死压制着情感的师父,第一次发出了露出动摇的声音。
对面的青年把手大张,用落落大方的态度颔首说道。
「和你听到的一样,韦伯。我成为了他的弟子。虽然也就仅仅半天而已,但得到的成果可以说堪比时钟塔几十年的研究。没错,简直就有能让我断言世界已发生改变的程度」
他微微笑着。
就连这刻薄的笑容,也确实是我认识的他所有的。
「梅尔文……先生……真的吗?」
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事态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尽管如此,但听到梅尔文从赞助者变成了死去的基兹的弟子还是让我的脑袋像是要变得奇怪了一样。
「被怀疑也不是没道理。毕竟彷徨海的魔术师从外界招弟子什么的,本来是不可能的」
梅尔文的眼睛慢慢地注视向汇聚一堂的魔术师们。
「那么,就让我展示一下他所教与我的魔术的一角吧」
苍白的手像指挥家一般伸出。
他的指尖攥着一根小音叉。他拿着音叉到附近的墙边,在空中甩动一次后敲上墙壁。
我所认识的他,是调律师。
就连在时钟塔都很稀有的魔术刻印调律师。
然而,此刻,当他的音叉奏响时——
「——诶」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房间一瞬间变成了苍蓝的海原。
我们的脚结实地踩在海面上。但还是感觉就要沉入海底,脚踝传来的毫无疑问是海水的冷感然而却没有被打湿的感觉。
「真的……是海」
埃尔戈感叹道。
虽然他吞噬了与海有关的神明,但也还是无法分辨不出这与真正的海的区别。
基兹的尸体被那片海吞没。
「埋葬他的尸体,是我作为弟子的任务」
神秘的海葬结束后,梅尔文这么说道。
然后,再一次,他用指尖弹响了音叉。
清澈的声音响彻的同时,大海又变回了游轮的房间。我难以置信地在地面上踩了踩,传回来的仅是绒毯的柔软感觉。
「形式毫无疑问是单工序(single action)。甚至连和魔术刻印的同步都没有。然而,术式的精度和深度却超过了简易仪式吗(ten count)?」(注:single action指最简单的、不需咏唱的魔术,ten count即十小节,超过十小节的魔术可以影响世界的法则)
从库珀菈那里拿过来的手杖刺进了绒毯。梵·斐姆简短地赞叹道。
「我敢保证。刚才的绝对是神代的魔术」
聚集着的魔术师们又一次喧嚷起来。
其中的一人站了出来。
是依西里德
「梵·斐姆阁下。感谢在这小小的摩纳哥中您对我们的陪伴,但刚才的话我还是不能当作没听到。您说是神代魔术,是认真的吗?」
「在行星的环境改变以后,几乎所有的神代魔术都无法直接在现代使用。然而刚才的那个是少数的例外。我以神代联盟(elder title)之名保证」
魔术师们如翻腾的大海一般的精神波动也传到了我这里。刚才的话语就是有如此重大的意义。
「……这样啊」
师父叹了口气。
非常长而又细的叹息。
「这就是基兹的研究之一吗?」
「好像是呢」
梅尔文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明明作为现代魔术师施展神代魔术,已经可以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而这,仅仅是半天的学习?
净是把魔术的常识破坏殆尽的事情。
「有这么让你惊讶吗,韦伯?」
梅尔文小声说道,
「只用几个小时,就把学生引领到自己从未想到过的境界。就连你也做过好多次吧。彷徨海的魔术师能做到一样的事,一点也不稀奇哦」
他的话语令我窒息。
师父确实做过很多次这种事。即使作为魔术师来讲师父只不过是凡人,然而作为教师而言师父是非常杰出的。即是在这趟旅途中,就有多少人都靠师父的简短话语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终于,师父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话语。
「……梅尔文」
这名字里,包含着师父的各种情感。
梅尔文仅是淡淡地苦笑着。
「呐,韦伯。我一直都想要和你成为这种关系啊。你知道我过去咬碎过多少次牙关吗。魔眼收集列车的时候也好,冠位决议的时候也罢,我都没能选择我自己的立场。无论是你被他人伤害,还是我被他人强迫去伤害你,明明哪种我都不想要的」
(……啊啊)
他的话语压在了我的胸膛。
的确,我曾听他说过。
那是在还不太熟悉这位名叫梅尔文·威因兹的青年的时候,在遭遇不测倒下的师父身边,他低声说过。
——「……真傻啊」
——「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傻。你应该可以活得更轻松的不是吗」
还有,在同一事件的时候他所吐露出的台词,我应该永远不会有忘掉的那一天。
——「是谁,把韦伯打成那个样子的呢?是除我以外的谁做的?」
梅尔文的眼睛,一直紧紧注视着师父。
视线像是要把师父射穿一般。
就像是时间暂停了一样两人一动不动。
「看来不是洗脑啊」
「当然,要是被洗脑了,怎么可能还会想着和你战斗呢」
梅尔文耸了耸肩。
「还没有这种心情吗?那么,虽然是心不在焉地说的话,但我这里有师父留下来的话语。——如果自己遭遇不测了,我们的赌局就交由弟子继续。这句话也跟埃尔梅罗II世说过吧」
「……确实说过」
我也想起了同样的事情。
关于师父的赌局,让弟子参加也可以,基兹这么说过。那时还以为是指若珑和自己,变成这样的结果,就连做梦也没有想到。
「也就是说,基兹预测到了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呢。很遗憾我还未能听闻吾师之所想」
对师父的疑问,梅尔文摇头否定。
在时钟塔同班就学的两人,就我所知还是头一次燃起了如此猛烈的敌意进行对峙。
「好吧」
师父这么说到。
他的身影不知为何和他年少时的重合了。那个比如今矮大概30公分,一直拼命努力着的时候的师父。
「来对决吧,梅尔文·威因兹」
「这句话我已经渴望了十几年了,韦伯·维尔维特」
响起了啪唧的一声。
是梵·斐姆的手杖敲向地板上的声音。
「虽然发生了一些状况,但我们船宴的运营还是暂且没有问题的」
他这么说。
「关于第二场游戏我们明天会进行通知。在此之前还请大家好好地养精蓄锐」
一瞬间,梵·斐姆的视线转到了师父身上。
视线里有许多含义。或许有对尸体的疑问,或许有对卫宫士郎的搜索进行地如何了的疑问。
「此外,我们的船将在明天正午启航,在岸上还有事要办的客人们,到那时之前还请自便」
说完,梵·斐姆插起手杖,转过身去。
船宴的主人跟六位姐妹们一起走出房间。
被扔下的参加者们中间,一瞬间游走起了僵硬的紧张感。像是要远离这些,梅尔文也转过脚跟要走。
「请等一等」
依西里德叫住了那个背影。
「你并没有想要为师父复仇呢。还是说,难不成是你,把自己的师父……」
话语的末尾被他咽进了肚子。
果然,依西里德应该也觉得这话不该说。
「你的推理很有趣呢。虽说弑师是魔术师最大的忌讳,但对我这种只当了半天弟子的似乎也不是多大的禁忌呢」
梅尔文淡薄地回答道。
「但是啊,在这艘船上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摩纳哥支部长也应该知道这艘船原本的名字吧?」
(原本的?)
我朝师父看去,师父低声回答道。
「还记得船身上写的名字吗」
「emm,是Joie de Vivre来着吧?好像是法语里生存的喜悦的意…」
「那是登记用的名字」
师父无情地打断了我,视线转向了友人。
「在魔术世界是其他的名字。对吧,梅尔文」
「正是,韦伯」
梅尔文把手帕抵在嘴边。
咳咳。随着他轻轻地咳嗽,手帕的表面也被染成了红色。青年的身体不用魔术增血剂的话连一天都撑不住。即使如今成为了彷徨海的弟子,这一事实也依然未有改变。
青年凝视着手帕上鲜艳的赤红。
「死线欢喜船(crozier enfer 地狱执杖人)」(注:原文汉字如此。和直死之魔眼的死线非同一含义)(另注:暂未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姑且译作此。请等待官译本。或者可以去X问三田本人)
还沾着血的嘴唇宣告了这个名字。
这才是,梵·斐姆运营的赌场船的原本的名字。
「好名字。赌博什么的,只不过是越不越过生死线的问题罢了,只要从头享受到尾就好了。坐上了这艘船,就只有生死线对谁都是平等的。不管你是彷徨海的魔术师也好,时钟塔的君主也罢,就算是半死不活的调律师也一样」
染上赤红的嘴唇扭曲起来。
「遗憾的是,吾师似乎越过了那条生死线啊,但既然参加就不应有悔。——那么,你们诸位也准备好了吗?」
2
回到房间以后,师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第一局游戏时打开的隐藏楼梯已经被关上了。一想到自己的房间里也有这种机关,就有点无法安心;然而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不光是我和师父,埃尔戈与弗拉特也坐在近旁的沙发上。当然是为了讨论案件。
师父坐在古色苍然的扶手椅子里沉思着。
在这种状态持续了漫长的时间后,我无法再忍耐,开口说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师父」
我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基兹先生真的死了吗」
「嗯,梵·斐姆先生也保证了,那具尸体肯定是基兹先生不会错。虽然已经全部碎裂开了,但他的魔术回路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弗拉特如此答道。
在这位天才魔术师眼中,连他人的魔术回路都被清晰地显示着。
「但是,是谁,又是如何……」
「这两条都没有意义吧。尤其是这次」
师父说道。
在魔术相关的案件中,谁干的(Whodunit),怎么干的(Howdunit)几乎都没有意义。至今为止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呢。像这次跟神代魔术都扯上关系了的案件更是如此。本来魔术就已经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代名词了,神代的魔术更是轻而易举地就超过了现代魔术的上限。
所以就像师父指出的一样,当下要解开基兹被害一事本身的迷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为什么干了(Whydunit)」
师父说出了这之中唯一的例外。
「而且……」
「是,梅尔文先生吧」
师父没有回答。
只是紧紧地捏住了扶手。
这件事一定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吧。
某种意义上,梅尔文会成为敌人这件事倒没有让人很吃惊。在港口联络的时候也这么说了,所以像这样来参与赌博什么的早就想象到了。
然而,彷徨海的弟子?
基兹死去,梅尔文成为他的后继者继续赌博的剧情展开,师父和我都是想都没想过。
「基兹对梅尔文吩咐了自己死后的事情。所以果然该考虑的,还是为什么(Why)。为什么基兹会死,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时间点」
稍过了一会,师父转向了金发的学生。
「弗拉特,你能调出现场吗」
「好的好——的。介入开始(game select)……」
青年爽快地回答,然后转了一圈手指。
接下来,房间的地板上出现了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基兹。
「诶!」
「放轻松。是弗拉特的幻术。原理上和在赌场看到的魔术增强现实(AR)是一样的」
「因为只要是魔术回路上有一定余裕的魔术师,只要有那个心,就能把看见的东西记录在魔术回路上哦!不过输出稍微要一点窍门就是了!」
弗拉特给师父的话做了补充。
「……是这样啊」
反过来说,师父没有这种技术,但也见过很多次这种记录吧。
观察过弗拉特做出来的幻影,师父慢慢地开了口。
「……果然,是这样吗」
「是有什么吗?」
对于我的疑问,师父隔了有一拍的时间回答道,
「死因,是枪弹」
「枪!?」
说到这个从没想过的单词,声音不经意的变高了。
师父仔细地从尸体的幻影的胸部一直看到腹部。这次又向红头发的学生说道,
「埃尔戈,能用你的幻手来解析吗」
「我会试试看」
年轻人同意后,从他的后背伸出了半透明的幻手。
「啊,这就是那个传说的幻手!」
对着兴奋的弗拉特微笑过后,埃尔戈把幻手放在了尸体的影像上,
简直就像是以前电影里看过的金属探测器一样。
幻手慢慢地从基兹尸体的头移到指尖,然后埃尔戈对师父开口说,
「虽然只不过是弗拉特的记录,但我的幻手也能感受到信息压。——奇怪的伤口。真是非常奇怪的伤口。明明应该是死亡前一刻受的伤,但伤口却像是十几年以前旧伤一样已经被堵住了。但是——」
埃尔戈的食指一直指着基兹的胸口。
虽然血刺呼啦的看不太清,但那里好像有枪伤的痕迹。
「我觉得,从这个伤口到基兹的魔术回路间一直有一种能量在迸发着。切碎之后又强行链接在一起——就是持有这种性质的能量。(注:原文链接的汉字用的是嗣。)就像是给精密的电子仪器滴下一滴水一样,这股能量让基兹先生的魔术回路暴走了。变得浑身是血也并不是枪弹的原因,而是暴走了的魔术回路从内侧撕裂了基兹的身体。虽然从神代活到现在的基兹的身体并不寻常,但如果他的魔力回路暴走了的话,过剩的魔力就导致了他的死亡」
「切碎之后又强行链接在一起……」
那可真是让人感到骇人的恶意。
不光是让对手受伤,而且就连治疗都不允许,就是这种意思。
然后,
「那个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多半是从那里被狙击的吧」
从师父嘴里说出的这种实在不像是魔术师的话语让我打了个哆嗦。撕碎魔术回路的枪弹什么的,和这次的案件一样实在是过于异质化的手段了。
「那么,当时在场的全员都不是凶手?」
「不会是那样的,Lady」
师父摇头否认道。
然后,弗拉特像是领会到了一样,大声说道,
「因为从魔术师的尸体判断不出死亡时间对吧!」
「……是这样吗?」
问出了这种非常让人觉得「怎么现在还问」的问题,师父的表情变得非常不悦。「虽然神代魔术师可能还不太一样,但现代魔术师的情况,魔术刻印会自动抵抗死亡。就算没有,为了防御而施展的回复术式之类的也会让死亡时间无法被轻易地确定」
「所以……就算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也不奇怪……」
考虑到一般是从尸体的变化和腐烂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的,那么要判断魔术师的就会变得困难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没有必要是本人来进行射击。如果利用魔术来狙击的话,远距离狙击的可能性非常高。即使是靠科学也一样」
「是……是这样呢」
不管是使魔,还是专用的术式,总之相似的可能性相当高。
师父从大衣的怀里取出雪茄盒。
用雪茄剪切出用来吸的口以后,点燃火柴来回炙烤着烟卷。
房间里缓缓地飘起了香料一般的香气。
「……我,知道那个」
师父看着飘起的烟雾说道,
「您说的是?」
「你们知道前代君主·埃尔梅罗——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死在了圣杯战争里吧」
「是,是的」
曾经,我还想过是不是师父自己和前代埃尔梅罗战斗并打败了他。然而,师父亲口说明了并不是那样。
——「杀死肯尼斯老师的不是我。是某个剑之英灵(Saber)及其Master。我连肯尼斯老师的遗容都没看到」
我记得当时,拭去了我对师父还存有的不信任感的,是那句话后面的特别空落落的感觉的台词。
——「不过,后来得知时,还是很悲伤」
——「白白地丧失那样出色的才华,到头来,我一次也无法和那个人共享他所见的景色,这都让我纯粹地感到悲伤」
从那时起已经经过了多年,我仍记得那时师父吐露心声时的侧颜。或许,就算经过再多的时间,即使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当时的事,那时的印象也会永远留存在我的心中。
我如今已经可以认识到了,对于师父来讲,那场悲剧正是构成师父的核心。
「那么,前代埃尔梅罗怎么了?」
「肯尼斯老师的尸体是由时钟塔的工作班回收的,从他的尸体上剥离的魔术刻印,还有剥离时被解剖开的魔术回路,都已经碎裂的不见踪影了」
「诶……」
师父的意思很明确。
埃尔戈接过师父的意思,把它化作言语。
「也就是说,和基兹的尸体一样……」
「是的。肯尼斯老师那时的情况,我所了解的只不过是接过尸体的时钟塔的资料。但是,仅从资料来讲,基兹的尸体和我的老师实在是过于相似了」
「……」
突然有种被过去抓住了脚踝的感觉。
我踩着的绒毯变作泥沼,从中出现的手正要把我们拽入其中。
师父用阴沉的声音继续向还在摆脱错觉的我说道。
「而且,Lady你应该还知道一个同样的牺牲者。冠位决议(Grand Roll)的时候,在时钟塔的地下——在灵墓阿尔比恩的采掘都市遇见的人」
「……杰拉夫先生」
占星术士弗立乌加的师父。
在冠位决议事件时,给我们指引了通往灵墓阿尔比恩最深处的道路的就是那位老魔术师。
并且,据说让那名曾在魔术世界受人畏惧的老魔术师决定隐居在灵墓阿尔比恩的,就是因为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都被杀手破坏了。
当时,我只觉得,原来还有那么可怕的杀手。
然而
「……啊,啊」
如果基兹和前代埃尔梅罗都是同一种死法的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从师父的角度来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注:严格来说,已经是第四次了。在小太刀右京主笔的事件簿动画广播剧之一《三大美女与地球最大决战》中还有一次。)
就像是怎么擦也擦不掉的印痕一样,因缘从暗影中浮现。难道说,来到了如此远,而且还是在异国摩纳哥的土地上,师父所遇见过的最初的事件又找上来了吗?
「那么,犯人就是那个杀手吗?」
「并不是,那个被称作魔术师杀手的家伙已经被确认死亡了。既然如此,认为是有人通过什么手段继承了他的技术更自然一点吧」
师父像是累了一样发出了叹息。
「要是下一代的话,虽然不情愿时间的前进但却也切身体会到了呢。明明我这边还在对付同一代的人士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呢」
师父这么说着,然后缓缓地吐了一口烟。
烟化作船的形状,然后不情不愿地飘散开。
「不管怎么说,明天中午就要离开陆地了。就算犯人同乘一艘船也好,还是赶紧撒腿撤退也好,都等到那时候再想吧。虽然说过好多次了,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不是侦探,没有解明真相的必要」
「啊,教授!这样的话,我和埃尔戈君趁这会一起去把在岸上的事都解决好可以吗?」
激动得身体一直在抖的弗拉特这样提案到。
「呜姆。既然是你的老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不要再给我惹别的麻烦了」
「哈哈哈哈,教授!请别小瞧了我啊!我连一周的时间都不用!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能给你带回来极品的麻烦哦!」
「那还是拿绳子把你捆起来练一练杂技里的逃脱术吧」
「哎呦。那我们出发了!快,快走啊埃尔戈君!」
「啊,等等我弗拉特!」
追着精神满满地跑出去的弗拉特,埃尔戈也推开门出去了
师父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把烟卷放到了烟灰缸上。
「师父……」
「……多少,还是有点累了啊」
师父向后靠住靠背,仰头向天花板。又把手背搭在眼睛上。
我向师父询问到在刚才的对话中没能好好说完的事。
「关于梅尔文先生,不觉得有些刻薄吗」
「俨然是他会做的事啊。但那样的话他肯定是没有被洗脑了。不如说就像他说自己从十几年就在等待那样,他一直在待望着这种机会吧。……说不定,我也是啊」
师父的手背还盖在眼睛上然后发出了细微的叹息。
对师父来说,梅尔文是在心中非常复杂且纤细的位置的人。
不是对于埃尔梅罗二世,而是对于韦伯·维尔维特来说,如今唯一的一个虽说不上是无条件信任,但即使像现在这般转为敌人也会理所当然地接受的对象。
或许说是共享青春的人物更好。
因此,就算能想通这次敌对本身,也有其他想不通的感情存在,我不禁如此认为。
「师父……」
正当我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
师父揣在大衣胸口的手机响了起来。
师父把手机抵在耳边。
「——凛?」
师父一边的眉毛抬了起来。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一直联络不——」
「老师,我有要立刻告诉你的事情!」
急切的声音敲击着耳朵。
3
摩纳哥公国的街道大致分为两种。
壮丽的酒店与赌场鳞次栉比,到了傍晚就会变成穿着礼服的贵妇人和扎着蝴蝶领结、着晚礼服的绅士们聚集的如同在电影之中的街区,和飘着各个欧洲古都所持有的馥郁的历史气息的街区。
这晚,弗拉特所展示的是后者——F1摩纳哥大奖赛也在此举行的,阿尔贝一世大道的紧挨的地方。
拉孔达米纳区
当地人喜爱的港湾区域。
虽说如此,却丝毫没有老化的迹象;被漆成绿色的窗框和橙色与卡其色的墙壁,映出了现代风格的潇洒感。
在那些砖砌的房屋之间左拐右拐地前进,追着他背影的埃尔戈在路上发出了「啊嘞?」的自言自语。
「我们是不是又绕回来了?」
「啊,注意到了吗?真不愧是最新进来的埃尔梅罗教室学生!主要原因吧,是这里比起西欧的魔术好像更接近思想魔术的风水和禹步。我想因为一千八百年前的时候时钟塔也才刚建立起来,还是那边的魔术的安定度更高呢」
弗拉特嘴里难得说出这么有历史底蕴的话。
平常只是靠感觉操控魔术的他会这么说,说明这里的术式非常之特别。
这次,对那个数字,埃尔戈有些头绪,
「一千八百年前,也就是在船上说的,你的祖先大人?」
「没错没错。应该说是我的老祖宗吧,初代的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先生。他好像还跟梵·斐姆先生直接见过面呢!」
这么说起来,作为弗拉特和梵·斐姆见面时的小插曲,好像谈到了他的祖先。虽然当时觉得只不过是和梵·斐姆搭话用的话茬来着,但好像还有其他的接触点。
「这个术式被设置成只要不按着特定的顺序走就到达不了它所指定的地方。只有这个是连我都破解不了的!」
一边在夜晚的小巷子中走着,弗拉特一边用很不甘心的口气说着。
又或许,正是对这个术式的挑战,飞跃性地提高了他的魔术水平也说不定。所谓神秘,越古老强度越高。一千八百年前——古老到还基本和神代连接着的时代,和现代的差别应该是相当大的。
「我想,一千八百年前的话,摩纳哥的街道什么的和那时完全不一样吧;这方面也是术式在调整吗?」
「嗯!因为术式本身是持有某种智能的自动驱动术式!我也用过很多次这种术式呢!我的魔术差不多也是在和这个术式的摸索尝试中学会的!」
「……啊啊,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的魔术的基础差不多就是在和一千八百年前的对手的对抗练习中学会的吗」
「就算我想要骇入,他也会自动进化来对抗我!我估计这个术式原本应该是十分简单的。但是,只要我想上点手段他就会从头复制下来我的创意来对付我,简直就跟那只粉色的怪物一样!虽然我这边的对抗术式也已经更新到第3697版就是了」
青年不满地撅起了嘴唇。
即使在时钟塔也让几乎所有老师束手无策,被踢皮球最后踢到了II世这里的经历,不知为何显得很合理。
「啊,埃尔戈君,这边」
埃尔戈稍微睁大了眼睛。
明明就是墙壁,但弗拉特的身体却钻了进去。
「哼哼哼,在石头里!然后,再在石头里转一圈的话」
弗拉特只是钻进去然后又出来了。
虽然乍一看是没什么意义的动作,但应该是刚才说的魔术所指定的步骤吧,梵·斐姆的船也好,这个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的术式也好,该说是有点像拼图好呢,总之就是像游戏一样。简直就像是直接展现出了施放者的人格一样。
埃尔戈带着这种想法追着弗拉特,不经意间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在历史悠久的大道的对侧,出现了不可能有的东西。
是一座小山丘。
「地图上并没有这样的地形吧……?」
「可能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地形吧。在时间和空间之间,如今只有影子留下的地方。父亲好像说过是在现代不会成立的那种大魔术来着。不过,父亲多半也只是从母亲那里鹦鹉学舌过来的,母亲应该也是从姥爷那里听来的,实际上到底是怎样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说着,弗拉特毫无迟疑地爬上了那座小山丘。
用了不到十分钟,一座像是好多个洋楼融合在一起的,奇妙的豪宅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果这是现实中的房屋的话,参加斐姆的船宴的费用就只能说是零花钱一般了。当然,摩纳哥的房地产价格在这里肯定是不通用的,尽管如此也是值得惊讶的宅邸。
「所以,这就是你的老家?」
「没错!啊,当然这座房子可不是初代家主建的!只有这个地方是初代的梅萨拉先生造的,剩下的都是历代的家主随心所欲地扩建的!拜他们所赐一点统一性都没有,就跟郊外的旅馆似的!」
说完,弗拉特转到后门。
把蜷成筒状的手放在右眼上,咔咔咔地,像是在调整望远镜的倍率一样小幅度地转着手。
「嗯……,解锁术式比起以前严密了好多啊。加起来有四十七层?骇入防止对策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嗯,父亲真是下功夫了!」
「没问题吧?」
「不是啊,父亲果然很厉害啊!人类就是不管多大岁数了都能像这般提高自己的技术啊!比我预想的大概要多花三倍的时间……emm,等我九秒钟!」
说完,青年立刻伸出了自己的非惯用手,
「介入开始(game select)」
这仅一句的咒语从金发青年的指尖编织出魔力。并非是那种从外部逐个解除的磨磨蹭蹭的方法。而是把这被判断有四十七层的术式,一口气全部用他的魔力浸润,用同时发动的众多魔术开始了骇入。
甚至不是对术式的破坏。
弗拉特创作出的魔术,就像是在说「我是解锁术式,请多多关照」一样,一边欺骗着原本的术式一边从根本上将其含义替换。
「你在做什么样的变更啊?」
「把我和你偷偷加进管理员栏里了。这个术式还是不会让任何人通过,但我和你是管理员了就可以靠面子进去了。(颜パス:俗语,指利用自己的地位权力等无票乘坐交通工具或进入电影院,剧场等。)」
没用到九秒,只用了正好七秒,对解锁术式的篡改就完成了。
「好,观测终了(game over)」
啪地一拍手,然后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门以后,弗拉特招呼埃尔戈进来。
「来吧,快进来快进来。唉呀,真好啊。把朋友带来我家的事件!虽然在游戏里这么做过,但现实中这还是第一次啊!之前请路·希安君来摩纳哥的时候,他竟然说「我要是遇见你的父母说不定会一不留神就把他们全大卸八块了,所以我绝对不去」!你说是不是有点不够朋友了吧!」
「不,这不是非常好的朋友吗……额……那么,打扰了」
礼貌地点了点头,埃尔戈跟在弗拉特的后面进入了宅邸。
迎接他们的是昏暗的走廊。
「像自己家一样熟悉说的也就是这吧(原句胜手知ったる我が家 日语惯用语,说对一个未知事物就像自己家里一样熟悉)」
弗拉特一边鼻翼翕动像是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一边前进着。
宅邸内,谁都不在。
在这么昏暗宽广的洋馆中,再加上没有其他人类的气息;恐怖的感觉更是强烈了许多。踩过吱吱作响的地板,路过厨房时弗拉特转过头去
「真怀念啊。我以前就在这个厨房里试过召唤恶魔的魔术之类的」
「在厨房,召唤恶魔?」
「对啊对啊,不是说固有结界是禁咒嘛,我灵光一闪,只要召唤出来会用固有结界的恶魔不就行了吗!厨房里盐啊,面粉啊,砂糖啊;触媒都聚齐了所以比较好做」
「我只认识到了你说的东西很危险」
「你的反应太棒了!埃尔梅罗教师室稀有的吐槽角色!考列斯君说是意外地很有柔软性呢,但他其实是即使在埃尔梅罗教室也是顶级的魔术师气质!我要是也那样的话大家应该也会高兴吧。总之,明明那么好的一个计划,结果被母亲发现了,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把我阻止了」
接二连三地,过分的故事无穷无尽地曝光出来。
但说回来,迄今为止的旅途中,好像也陷入过好多次类似的状况中了;所以埃尔戈也放弃了继续去下意识地吐槽,而是像金发的青年询问道。
「我们来这里是打算干嘛?」
「作为新成立的遗产同盟(Remnant Order),想要先试验一下祖先的遗产」
「遗产?」
「我跟你说过我父母都是怪人,还派出过刺客杀我对吧。大概干了12回以后,父亲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就去参加了斐姆的船宴」
「诶」
埃尔戈稍眨了下眼
「但是,梵·斐姆和你……」
「那时经常在一起哦。然后参加了斐姆的船宴的父亲,把艾斯卡尔德斯家的魔术刻印当作了参加费拿上了赌桌。根本不会有魔术师为了仅仅百万欧元就抛弃魔术刻印的就是了,不过父亲多半是绝对不想把魔术刻印留给我。他本来打算赢了的话就拜托梵·斐姆杀了我。赢了的话就能杀了我,输了的话就不用把魔术刻印给我了,父亲想的是真周到啊!」
弗拉特所言,藏着比话语中的残酷还要重要的东西。
不把魔术刻印传给本应成为自己后继的魔术师。
在受过凛和II世的教导后,埃尔戈理解那是多么重大的事情。让人去继承传递了数百年,有时像弗拉特家这种接近两千年的魔术刻印,是因为继承这件事本身就是魔术师存在意义。
即使这是无法实现之梦,但为了到达名为根源的尽头,也必须要让他永远地传递下去。
「不过嘛,我们家的魔术刻印也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是了。大概已经超过了魔术刻印的寿命,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叫的,但被叫做倒在历史里的艾斯卡尔德斯家也是因为这个。啊,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名字还有点帅呢。但是,父亲和母亲都极其不想把魔术刻印传给我。像是深信着只要那么做了就会发生了不得的事故一样,拿着像是看马上要堆芯熔毁的核电站一样的目光看我。我倒觉得吧「用了那么多大机器人,事到如今还会害怕?」(原文就很电波,应该是什么电影之类的台词)」
「那么,结果是……」
「当然,是梵·斐姆先生的胜利。我为了拿回来艾斯卡尔德斯的魔术刻印也花了好多呢。结果就是要再去梵·斐姆那里赌一次了」
「啊,所以,你明白梵·斐姆的船宴的种类什么的」
埃尔戈一直奇怪弗拉特对斐姆的船宴那么熟悉。
但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那,你在斐姆的船宴上赢了吗?」
「遗憾的是稍稍有点不一样。梵·斐姆先生说了,他只是暂时保管艾斯卡尔德斯家的魔术刻印,所以没有为了让我拿回去而准备正式的斐姆的船宴的打算。「只要赢了我的部下就行了」——他这么说了,所以让我和他们那里的迪拉小姐来玩。所以,大概就是斐姆的船宴(代)!?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输了好多次,废了好大一份劲才拿回来呢!唉呀,每次把裤子都输光的时候连回时钟塔都好困难!最后还是借助教室的大家的智慧和金钱才总算是拿回来了!」
弗拉特笑容满面。
语气简直就像遇到了在海外旅行的时候弄丢了零钱一般的有趣的小麻烦。
「但是,父亲估计也考虑到这种情况了吧。虽然总算是回收了魔术刻印,但好像交给梵·斐姆的魔术刻印并不完整」
「不完整?」
「虽然其他人的话就算看也看不明白。最后的最后,对魔术刻印相当于钥匙的部分还是欠缺了。说不定父亲也打算最终从梵·斐姆那里取回来。然后再过继个养子什么的,艾斯卡尔德斯家也就不会绝后了。不过父亲和母亲也还年轻,再重新造个孩子的手段也是有的!」
「那个啊」
向着乐观地讲着的弗拉特,埃尔戈发问到,
「弗拉特到摩纳哥来,是为了这个吗?」
「嗯?」
「你打算和露维亚那的管家碰面来着,我是这么听说的,难道说,你们是打算到家里来吗」
「……唔」
弗拉特没有立刻回答埃尔戈的疑问,而是把双手抱在胸前。
轻轻歪下来的头一直到要碰到自己的肩膀一样,总算是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不知道呀。但是,如果能和谁一起来的话可能更有信心」
「是这样吗」
「是这样哦。大概」
不管哪边大概都在拼尽全力地模仿,像是人类的反应和心境。在魔术和神秘方面都远超现代的天才们,简直就像是在翻小学的教科书例题来努力模仿着人类。
「来吧,马上就到了」
说着,青年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
「弗拉特!」
一瞬间,埃尔戈惊叫。
推开门,离门不远的正对面埋伏着四名身着黑衣的男子。眼睛上都戴着夜视仪的镜筒。
手里都端着冲锋枪(Submachine Gun)
男子们每一个都是专家。
从目视到弗拉特不过0.2秒,就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拥有一秒15连发的能力,再被施加了对防御魔术用的贯穿术式的子弹,无论遇到多么优秀的魔术师,都能轻易地撕碎他们的血肉。
但伴随着火药的滚滚热浪的子弹,竟然就全部停止在了空中。
不知他们是否有看见发出青白色光芒的手的形状。
不过,就算看见了也没有关系了。因为下一刻,他们的身体、或者说是每一块骨头都被死死地钳制住了。
「哇哦,简直就跟西部片的快枪手(Quick Draw)一样」
「你们死心吧。只要稍微动一动脊髓就会受伤」
在这般宣言到的埃尔戈面前,黑衣男子们突然开始痉挛。
然后突然脑袋全都毫无生气地垂下了。
「抱歉,看来是服用了什么药物。全都这么昏过去了」
「啊,没事没事。我会翻他们的记忆的。连子弹的数量都能给你对上帐」
弗拉特窥视向昏倒的黑衣人们。
「但是,父亲是预想到我会回来了吗?虽然我觉得他是那种讨厌这类不用魔术的手法的人,思想解放了吗?确实以刚才的方法的话,我要是一不小心可能会少只手吧」
「——并不是这样,少主。他们会待在这里是因为艾斯卡尔德斯家如今正在对抗黑手党」
有人这般说道。
是很冷静的声音。
这次被打开的是黑衣人们埋伏着的小房间的另一侧的门。像是为了不刺激到这边一样,非常舒缓的开门方式。
「那边的先生初次见面。我叫做米斯特03」
是长发遮住了眼睛的,打扮得像管家的男性。
(…不,是女性吗?)
埃尔戈这么想着,又确认了一下他的身姿。
服装虽是男性的西装,但身体的轮廓带有女性的曲线。这么想来,刚才的声音也确实有几分高了。
「……太好了。你还能动啊」
弗拉特的嘴唇绽放出了头一次被看到的笑容。
埃尔戈和弗拉特相遇仅一日,这名在其间似乎一直开心地笑着的青年,却从未流露出过这种表情。
「即使在艾斯卡尔德斯家里,她也是最长寿的人造人了。也做过我的乳母」
青年这般说完,又询问道。
「所以,对抗黑手党是怎么回事?」
「虽然还没有出现在明面上,但过去的大概一周里,摩纳哥各个势力间暗地里的斗争激化了。因此,您父亲雇佣了魔术使佣兵做好了准备」
「这—样啊。艾斯卡尔德斯家(我们家)姑且也算是摩纳哥的大势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卷进去。自尊还是不能优先于自卫的」
(……大概一周?)
对这个说法,埃尔戈一瞬间皱起了眉。
莫非,和上次的斐姆的船宴有关系吗?可能是想太多,但恰好就在埃尔戈和弗拉特他们到来的时间点上起了纷争,很难当作是偶然。
「话说回来,那边的先生是?是您的朋友吗?」
「是,是的。我叫埃尔戈」
「原来如此」
从被头发遮挡的眼睛那里,感到了像在评估人的价值般的气息。
「那个,米斯特,我们是来拿那个魔术刻印的零件的」
「我被命令唯独不能交给少主您」
「果然是这样呢」
弗拉特挠头,像在说麻烦了啊一样。
对面的人造人,盯着那样的青年用了仅几秒,又开口说道。
「以我的见解,艾斯卡尔德斯家的当主已经是少主您了,所以如果您无论如何都要的话我会交给您的。但是,那之后我预测我有九成以上的概率会被拆解」
「不不不!借我用一晚上就好了!父亲的封印术式的习惯我了解得很,用完了我马上就重新封印还给你!」
「这样的话,让我来准备吧。也不能让您的朋友在这种倒了一地佣兵的房间等着,还请到这边的房间稍侯」
如舞者一般,人造人转过身去。
跟随她的身影,迎接二人的是被磨褪色了的古董风椅子和桌子。
「请坐」
催促两人坐完,人造人从别的门离去了。
过了几分钟,又推着载满红茶和点心的茶水车回来了。
就在那茶水车上,还载着一个小镜框。
不,虽然让人觉得是镜框,但里面夹着像是人类皮肤样的东西。在那个东西的表面上白色纹章卷起漩涡,像是如今也还活着一般,微微地重复着脉动。
埃尔戈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问,
「这就是,魔术刻印?」
「要用这个,还请等我离开以后。姑且您父亲还是命令我不要让任何人碰的」
这么说着,然后把红茶端给了二人 。
颜色像是在琥珀色的表面,滴进了一滴绿色的气息一样。
「为二位选用的茶是熏制茶TZAR·ALEXANDRE(这茶叫沙皇亚历山大…俄式红茶,怎么扯到马其顿去的)」
「那是,伊斯坎达尔吗?」
「是的,是和那位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有因缘的茶呢。不知怎么看见客人您的脸,心中就涌起了他的感觉。因为稍微有点特殊的味道,所以点心选择了配合它的加强了甜度的曲奇饼」
听完,埃尔戈喝进一口红茶。
确实有烟熏的特殊味道,这种特殊风味更是被曲奇的甜所升华。
这是连外行人都能理解的,漂亮的组合搭配(Marriage 法语调和)
「少主今天的归来,我会当作从未看见,之后会启动记忆的闭锁装置。因为应该会完美地忘掉今天的一切,所以如果遇到什么事了的话,还请从头跟我说明」
「谢谢你,米斯特」
「也别忘了要去处理那些黑衣人的记忆。因为少主您总是把这种小事放在一边。还请您想起您九岁的时候,想要模仿我做的点心,结果做出来了无限生成马卡龙的魔术礼装就放在一边,把摩纳哥的大街小巷全用马卡龙埋上了」
「这么说起来,当时还是米斯特替我收拾残局的吧」
「我还知道您母亲下决心绝对要暗杀您的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吧」
虽然一直在用冷漠的态度回绝,但好像又看见了像是在夸奖孩子一样的内涵,埃尔戈想到。
因此,变得想要发问,
「那个,真的好吗?」
「您是指什么,客人」
「你刚才说了记忆闭锁装置什么的,真的忘掉弗拉特回来过也可以吗?」
对于埃尔戈的疑问,米斯特03转向了弗拉特。
「您带回来了很奇怪的客人呢」
「啊哈哈,或许吧」
把笑着的弗拉特放在一边,米斯特03直面红头发的年轻人。
「这样的话,请先让我向您提一个问题。对我们的少主,您真的没有觉得恶心什么的吗」
「诶,诶?」
埃尔戈对突然的问题的感到困惑,但还是把手按在胸口。
埃尔戈感到以她为对象,不能逢场敷衍,必须要认真的回答。
即使不知道能不能做出让她满意的回答,但至少要诚实地做出答复。
「我们还没有相处很长时间。虽然从老师和姐姐那里听来了各种传闻,但实际上相遇了还没到一天……但是」
一点一点,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内心一般,继续下去了话语。
对于旁边的青年,净是让人惊讶的事情。正因为埃尔戈离开岛过了快一个月,也得到了差不多的属于魔术师的常识,他才能理解到作为现代魔术师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完全是不同等级的存在。凛和露维娅当然也是拔群的魔术师,但弗拉特的那个和他们在方向性上就不同。
「大概,我们是相似的吧」
遗产同盟(Remnant Order)什么的名字会出来,大概也是因为某种程度上感受到了吧。
弗拉特和埃尔戈都是拽着遥远历史的尾巴的人。正因被超乎想象的遗物玩弄摆布,才能出现在现代。对两人来说,虽都不明白平凡的生活的含义,但都认为那其中应当含有什么重大的价值。
例如,就像那位两仪干也那样。
「所以,说不定,也可能会那样想。自己和这个世界不能和谐相处,觉得这很恶心也是有可能的。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又完全不同,所以我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变成那样」
相遇的人们,一点一点地构筑了我的轮廓,埃尔戈想。
给无形的人格赋予了形状的正是这趟旅途。
想要守护,想要学习,想要胜利,还想再会,这一切都是这趟旅行赋予给埃尔戈的。
「但是,现在的我,喜欢弗拉特。我也想这么一直喜欢下去。……这,可以作为问题的回答吗?」
「给你六十分吧」
「只有及格分吗?」
「之后得要参加补习。还请下次再来」
该不会,是被邀请了吧,埃尔戈想到。
继续用着这怎么都难以判断表情的脸,米斯特又开口说道,
「对于您刚才的问题,忘掉也没关系是不可能的。但是,有即使要靠忘记也要守护的东西。对我来说,少主就是那种人」
弗拉特叫住了如此说完并打算离去的人造人的背影。
「呐,米斯特」
「怎么了」
「我啊,还打算再带朋友回来。多半,是像小狗一样的」
「不论何时我都欢迎。即使我忘掉了现在所说的一切」
行礼过后,人造人这次真的离开了
埃尔戈喝干了眼前的红茶,阖上了眼睑。
刚刚人造人说过的话语仿佛还留在鼓膜上。虽然没有流露在表面上,但话语的背后却被染上了颜色——喜悦又哀伤的残响。绝对不能忘记,埃尔戈这么想到……
当身旁的弗拉特把双手盖上时,镜框内部的魔术刻印淡淡地发出光芒。
「好,来用吧」
「用,不是要移植到你自己身上吗?」
「那么做了就还不回去了。这次我打算用别的办法」
弗拉特仔细端详魔术刻印,然后转向埃尔戈
「我要把这个魔术刻印移植给你,然后来分析吞噬神明的术式其本身」
「移植给我?」
「嗯。虽然大部分情况魔术刻印移植给别人的话排异反应会很严重,但还是有别的用法的。这次,把它和我身上移植的魔术刻印同步,当作魔力分析器使用。无论如何魔术刻印都会和本人的魔力同化的,所以作为探针(probe)来说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弗拉特暂停了一下。
「但是,即使这样排异反应也是一定会出现的。埃尔戈身上的术式,我从外面看大概只能明白三成,而且要是搞不好有可能你会变成废人。嗯,这边的概率也是大概三成。为了避免记忆饱和结果变成了废人,感觉相当的本末倒置不是吗!」
「也就是说,一场豪赌」
说完,埃尔戈皱起了眉。
这都是和斐姆的船宴扯上关系的缘故吗?思考被牵扯到这上。
「要放弃吗?」
「…………」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然后像是吐出冰冷的结晶一般,纺出了话语。
「荣光尽在远方(το φιλοτιμο)」
「嗯?那是什么?」
「原本是古希腊的概念。是当时的美德,是展现友爱与名誉的句子。他们一直在自我之外寻求自豪感。——多半,我的父亲也是那样。那么,我也想要如此生存」
嘴唇浮现无畏的笑容。
偶尔,真的是偶尔,这名青年会露出的表情。
霸王之兆,II世好像这么说过。
「来试试吧,弗拉特」
「好!」
宛如造出人工人类的科学家(弗兰肯斯坦),金发青年让人毛骨悚然地晃动着十指,耀眼的好奇心让眼睛闪闪发亮。
「神代的三名魔术师又算什么;虽然对不起师父了,但噬神的秘密,就让我先来挑战吧!」
4
——让我们稍稍把时钟向前拨
是教会。
那座稍稍远离赫库勒斯港,古典哥特式的建筑。
圣堂教会这个名字,只要和魔术世界有点关联的人应该都知道吧。这座古老的建筑,一直被那个组织所持有,直到上次世界大战时才被放手。就是这么一座有渊源的建筑。
从夜空中,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那个教会的后门。
从那人身上离开,黑发的女性羡慕地说道。
「真是方便啊,你的那个」
在现代魔术中,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不能飞行的。虽说极其单纯的浮游的话,就算是刚被许可入学时钟塔的末子(frame)也是能做到的,但是想要自由自在地飞行的话,不凑齐许多条件的话是不可能的。
正因如此,对魔术做了对策的黑手党们,从空中来看是毫无防备的。
对在用魔术烧毁剩余的一些保安装置的凛,褐色肌肤的青年摇动后背的翅膀,微微笑道。
「教会会说像天使一样吧」
「真亏你能一脸认真地说出来呢」
虽然有些呆住了,但凛的手指还是连忙在门扉上描画着。
她所画的形状,是解放的符号。虽然是在时钟塔学习的基础构成,但其精度之高就连一级讲师都会发出感叹。即使把五大属性和所谓二世的教导这些作弊要素除掉,她的实力也远超学生的领域。
三人的声音几乎没有漏出来。
是只有「强化」了五感的魔术师间才能听见的细语。
「如果按从刚才那伙冒牌动物园抽出来的记忆的话,这座教会就是黑手党的秘密据点,卫宫士郎也是被绑到这来了吧」
「诶诶,问题是他还在这里吗」
轻轻地说着,露维娅的魔术回路已经启动了。在被悠久的历史所支撑的她的体内流动着的魔力,轻易地就超过了几十个普通的魔术师。
「马上,就能切开这里的结界了。——看吧,切开了」
伴随着吱—的挤压声,后门打开了。
一瞬间,凛的表情扭曲了。
「……这是,什么」
「这股臭味」
若珑的表情也扭曲了。
「虽然也听闻黑手党正处于斗争中」
露维娅的声调也微微地变高了。
教会的内部全都是血,躺满了死状凄惨的尸体。
凄惨的现场。在这即使在世界上也因极其良好的治安而闻名的摩纳哥,完全无法想象会出现这种事情。而且,尸体大多持枪,还有一半变异成了野兽。
「交战——不,几乎全是一边倒的屠杀,大概在一两天之前吧。似乎因为结界的原因,连尸臭也被封印住了」
凛缓缓地走过去,然后捡起了长椅边掉落的东西。
「这是,士郎的手机!」
「那么,可以说士郎肯定是到这里来了」
若珑慢慢地观察着尸体。一共有十四人。几乎全是头部和胸部被数发子弹贯穿。
枪弹。
死因肯定是弹创没错。
「实在不像是魔术师的手法啊。这里面,有卫宫士郎吗?」
「…………」
凛慎重地检查过了尸体,摇了摇头
「……没有」
「这样的话,是跑出去了,或者……」
「被袭击者绑架了,是吧?」
露维娅说到。
白若珑走近教会的祭坛。
对着倒在祭坛旁边的司祭打扮的尸体,白若珑拱手行礼,然后慢慢地把他翻了过来。
「笔记本电脑吗」
那个尸体抱着一台电子设备。
看起来,应该是抱着笔记本电脑正要逃出去的时候被射杀的。
「姑且还有电啊」
稍微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白若珑的表情发生了巨变。
「喂喂喂」
「你明白什么了吗?」
对询问道的凛,白若珑很不爽地回答道。
「魔术师们明明魔术上的安全措施整得那么麻烦,结果科学上的安全措施稀疏到让人震惊的真不少啊。我试着输入1234进去结果就开了。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这样吗?」
凛露骨地把视线游离开了,然后假装咳嗽了两声。
白若珑注视向笔记本的显示屏,开始确认里面的内容。
「这里的黑手党,好像原本是地下的魔术商人(mystic dealer)啊。咒体,礼装,情报,连现代兵器也都来者不拒地交易着。刚才那些冒牌动物园们,也做着这种卖灵药的生意」
「那样的话,还算是不错的魔术商人呢。那些冒牌动物园们作为魔术师实在现眼,但灵药的效果还都不错」
听完白若珑的话语,露维娅开口说到,
「是啊。说不定那才是你们家所擅长的东西呢」
「长虫通蛇道(行家看门道,一行知一行的意思),但是无节操地扩展这种门路是不行的。要构筑良好的贸易关系,排斥掉恶缘可是很重要的。虽然听说过摩纳哥有那种魔术商人,但也没想过要勉强去调查」
「……原来如此。说到有道理」
接受了她的说辞,白若珑又敲击了几次键盘。
看着显示屏显示出来的文字列,他低声说到「bingo」
「有了,卫宫切嗣。看起来是以前的熟客啊。虽然交易记录大概都是二十年前的,但交易内容可都真夸张啊。火箭炮发射器什么的炸药什么的竟然买了这么多,是打算一个人挑起战争吗?」
「真配得上他魔术师杀手的名字呢。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士郎的父亲呢?」]
露维娅突然插了一句。
凛则是一脸非常复杂的表情。
平常的话,这种表情都是她的老师,现代魔术科(诺列吉)的君主(Lord)的专利。不论何等试炼何等困难,都想不到她会露出这种表情。
对她的表情,露维娅问道。
「……该不会,士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魔术师杀手吧?」
「不知道。至少,经历的细节是不清楚的」
「那是什么鬼」
扬起视线,白若珑难以置信般歪了歪头。
「虽然这话不该我说,身处魔术世界,而且亲爹就是魔术师杀手,他怎么能不知道呢?是,活跃的时期是二十多年前了,从年龄上讲是有可能没听说过,但怎么说他们都是父子啊!」
「一般来讲,是不太可能呢」
凛小声地同意道。
「但是,那家伙就算是魔术使,也不是魔术师嘛」
「唉」
「怎么了嘛?」
对着皱起眉头的女性,白若珑扬起了一边眉毛
「不,一般说到魔术使不都是要狠骂一顿的吗,刚才的话里倒是一点那种感觉都没有」
「是吗?我可是当最恶劣的骂人方法来用的」
虽然凛喘着粗气如此断言到,她的嘴唇却在微微绽放。就像是难掩心中对她所言事实的格外骄傲一样。
白若珑微微苦笑,又把视线投回到显示屏上。
「嗯,这里有特别对待的项目。我现在打开」
「——等等,这是」
窥探着的凛,轻轻瞪大了眼睛。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魔术礼装,也不是什么夸张的兵器。
但是,显示屏的上的子弹,尽管外表十分普通,却围绕着浓厚的不详氛围
「……起源弹」
白若珑低声说道,
「这里还写着说明啊。——是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将自己的肋骨切除,打成粉状然后用灵魂工程凝缩,作为芯材封入的子弹。『我』曾和已经隐退的卫宫切嗣交涉,以包含爱因兹贝伦的位置信息在内的数条情报作为交换,只换得了他剩余的起源弹中的三发。
这子弹所带来的不仅是单纯的破坏,还有卫宫切嗣的『起源』其本身。从结果而言,中弹者虽然看似只受了表面的伤,但中弹部位却会失去机能。这一点对魔术师来说尤其致命、不管张开了多么强大的防御术式——不如说反而张开了,才会发挥子弹的最大效果;都会把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一寸不留地全部破坏,把受害者变成废人吧」
「真是对魔术师恶意满满的子弹呢」
魔术回路被破坏,对魔术师来说是多么重大的事,在场的众人全都知晓。不仅是对本人,有时甚至会对子孙的未来造成绝大的坏影响。保护魔术回路,某种意义上对魔术师来说是最为神圣的责任义务。
又看了别的数据后,白若珑站起身来。
洗礼盘的对面是告解室。
告解,换而言之是为忏悔而被创造的场所。在这座教会里是一个紧挨着墙壁的木制小房间。告解的规矩是信徒和神父从各自的门进入这个小房间,通过被设计成不能互相看见颜面的小窗来进行对话。
从神父用的门进入后。
「……是这了」
白若珑一推,告解室所挨着的墙壁就移动,变成了一扇通往极小的房间的门
「这里……就是魔术商人(mystic dealer)的商品陈列室?」
跟过来的凛,远看着这间小房间。
那里面,已是空壳。
从灰尘的痕迹能看出这里曾经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褐色肌肤的青年走近最里面的被砸碎的玻璃箱跟前,断言到。
「这里,应该有起源弹」
「那么……」
白若珑这般回答了凛。
「就是说抢夺了起源弹的人,又从黑手党手里掳走了卫宫士郎」
* *
让我们来到眺望摩纳哥的夜景的死线欢喜船(crozier enfer)的管理员室——他的露台(balcony)。
船一直停泊在港口,但就算有如此大的体型,也不能完全地停止摇晃。船像是对不夜城的无数风景有着些许疑惑一般摇晃着,欣赏着所见之物。今天也是,仅是参加派对的贵宾们身上所带的宝石,何止百万美金乘上百倍。
从在露台的椅子上假寐的男人的背后,话语声响起,
「……梵·斐姆大人,蒙哈榭拿来了」
六名姐妹中的一人,库珀菈所持来的是有着优美外形的白葡萄酒的瓶子。是也被称作,红酒的两大产地之一的勃艮第地方的代名词的酒瓶。(指的是红酒瓶里有一种勃艮第瓶)
端起倒入葡萄酒的玻璃杯,梵·斐姆一边欣赏着芬芳,高兴地微笑着,
「嗯,真是与这夜晚相称的酒啊,你觉得呢?」
「如果您想要准确的看法,那我需要您这一整瓶酒」
「别了!这可是只预备了三瓶的佳酿啊!」
对着发出哀嚎然后抱紧了白葡萄酒的梵·斐姆,库珀菈用她毫无改变的表情继续说道,
「比起这个,从姐姐那里发来了报告。果然,包括海洋在内的摩纳哥一带已经正在被某种魔术仪式侵蚀了」
「这种规模的话,首先想到的就是基兹吧。估计是他死之前留下来的魔术」
酒杯微倾,梵·斐姆说到。
他的眼睛透过葡萄酒向外看,继续说道,
「明明两千年前的我的话,不,至少七百年前,我都能轻易看出那个魔术的含义。要是这么说的话,他应该会蔑视我吧」
侧耳倾听。
传来海浪的声音。
人类从彼而来。
一切生物都,从彼而来。连几乎所有的神明也不例外。因为这里是海之行星。
那么,死徒呢?
并无生命之物是从哪来的呢?又该去往何处呢?只有轻轻漂浮在空中的月亮似在欢笑。
「旧友死去,又留下新的弟子」
梵·斐姆的吐息,吹动蒙哈榭的表面。
表面绽放出花朵。
深红的玫瑰花瓣逐个溢出。
戏法也好魔术也罢,随着海风,花瓣们都被吹散飞进摩纳哥的大海。
「那么,吾当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