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终于醒了。
我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发疼,手脚很沉,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醒了吗?’
我向旁边看去,房东小姐小声地说。
“嗯。”
我也小声回答。
我身边是追风者。她正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房东小姐握着少女的手。
‘能和我换一会儿吗?’
“啊,好的。”
房东小姐把少女的手递给我,她站起身。
‘我现在去做饭。’
房东小姐这么说着,脸上还是平时的笑容。
她整晚照顾我们,但完全没有疲劳的样子。
而且,她那个治疗的技术。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个疑问,久违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我看着少女。
少女的手在我手中,被汗水浸湿了。
她脸上很红,好像很痛苦。
她好像在低声呻吟,偶尔手指会颤抖。
这时我就握住她的手,并轻轻地理顺她凌乱的前发。
少女的手臂很细,手指仿佛随时会折断。
我只是碰着,就预感到她仿佛会消失。
没多久,房东小姐出现了。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粥。她坐在我旁边。
‘来,克绮君,啊-嗯。’
“不用,我自己能吃。”
‘是吗?’
房东小姐说着,把托盘放下来。她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那个……追风者她……”
‘至少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用担心感染。之后就是体力的问题了……’
房东小姐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想跟克绮君商量一下……’
“什么?”
‘你觉得,把这个孩子送到医院好吗?’
房东小姐的话,让我有些苦恼。
这个公寓里,奇怪的住户很多。
如果直说,就是说他们不是日本国籍,而且还没有护照。
如果把他们送到正规医院后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不得不被遣返出国外。
房东小姐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而且,我眼前的这个少女,还有着这个问题之前的问题。
到底人类的药物,对她有没有效果呢。
会不会反而有害呢。
如果诊断发现她不是人类,这也很困扰。
“医院,我觉得还是不去比较好。”
我站起来。
我稍微有些眩晕,不过没事。
‘我知道了。’
房东小姐抱起少女,用冒着热气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脸和喉咙。
房东小姐抬起了她的双手,脱去了她的上衣。我慌忙扭过头。
“那我喝粥了。”
我只说了这么多,就出了房间。
‘克绮君也是,今天不能太勉强。’
我听见了身后房东小姐的声音。
……
我回到房间之后,终于发觉,房东小姐没有问起惠的事。
粥还是温的。
我带着谢意喝着粥。稍微有些盐味,半熟的鸡蛋,逐渐滋润了我的肚子。
我喝完了一碗之后,终于恢复了作为一个人的感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几乎是习惯性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检查着邮件。
重要的邮件有两封。
第一封是峰雪发来的。
昨天下雨简直就是灾难啊,之后怎么样啊。这样的邮件。
说起来,峰雪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只知道,下了雨之后,本来和他在一起的追风者突然消失了。
我没有心情精读,于是打开了下一封。
第二封被广告掩埋了起来,险些没有发现。
是个用字母署名的,带图片的邮件。
在即将删除的一刹那,我注意到了那个署名。
[(nosubject)/Ignis]
IGNIS……从这个拼写,直到联系到那个女人,是需要一瞬间的时间的。
没有主题也没有正文,只有附件。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图片。
出现的画面,对我来说是重重的一击。
是用便宜货的手机拍下来的,像素粗糙的画面。
时间是夜里。
背景是黑暗中矗立的白色大楼。
前面停着一辆救护车。
急救队员,抬着担架运出了人。
从急救队员的身影之间,只能稍稍看到担架上的人影。
但是,那短发和粉色的外套我绝对不会看错。
那就是,惠。
我压抑着魂不守舍的心,给这封邮件回信。
我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理不清头绪。
与其烦恼着如何写文,干脆写上这边的电话号码,加上等待回音几个字。
发出邮件后,我等不及地一直连击着检查邮件的按钮。
没过几秒,回信就来了。
[Returnedmail:Userunknown]
伊格尼丝的邮件地址,是死的。
保险起见,我又重新发了几封过去,都是一样的反应。
和寄信一样,邮件发送地址是采取申告制的。
所以,想以不存在的地址发邮件是很简单的。
和寄信时的邮戳一样,发邮件也有送信的路线。
如果能够看到路线,就能从一定程度上知晓发信源是在什么地方……但可悲的是,我没有那么高的技术。
我能够确定的,就是惠没有死在地底湖。
我也不知道伊格尼丝是以什么目的拍了这张照片送来,但如果她是基于什么意图,一定还会再联系我的。
我这么想着,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
‘克绮君,有空吗?’
“嗯。”
‘我要去买东西……能照看一下那个孩子吗?’
“好的,我知道了。”
……
‘这是房间钥匙。’
‘今天要做好吃的东西。克绮君等我回来哦。’
她脸上和平时一样,还是让我打起精神的笑容。
“那么,请慢走。”
‘我出门啦。’
我目送着房东小姐出了大门,锁上了门。
……
‘……克绮?’
追风者在毛毯上抬起了上半身。
她的脸白得不正常。
仿佛是发热发汗已经全发出来了,身体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的那种苍白。
“你还是睡下吧。”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惠。明明约定好了的。’
她上半身无力地摇摆着,我支撑住她。
“别担心。惠还活着。”
逻辑上来说这是不正确的。
即使有照片,也不能肯定她一定活着。
但是,只有现在,那并不是最关键的。
‘是吗。啊哈,太好了……’
她眼里露出了微弱的笑意,然后就合上了。
那笑容简直过于没有防备,就好像要这么消失了一般。我下意识地晃着她。
轻。
比背着的时候还要轻。
她的死亡已经临近了。
‘嗯,克绮。’
她的嘴唇张开了,我动摇了。
我想对她说,别再说话了,现在要休息。
但同时。
也许她失去了意识之后,就会去往我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这种疑念无法停止。
‘约定,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
“你不会死的。”
我说着,就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死了之后……克绮会吃掉我吧。’
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来。
能够拯救她的方法。
“我马上回来。稍等一下。”
我到炉台寻找刃物。
虽然有尖刃的就行,但是如果是菜刀会很难把握。
我找到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后折回。
小刀闪着光,少女抬起了头。
‘太好了,克绮会吃我呢。’
“不对,正相反。”
我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指尖。
虽说是很小的伤口,但想要扎自己还是需要勇气的。
刀尖刺进去,拔出来,血马上涌了出来。
‘啊……’
少女很吃惊,我伸出了手指。
少女的嘴唇,被鲜血润湿了。
她含着我的手指。
她的喉咙在咽着。
我的鲜血,如果能够成为魔力,那么--
她用力吮吸着我的指尖。
少女的双手捧着我的手。
然后,她就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房那样,开始不由自主地吸着我的鲜血。
“--唔”
我指尖的伤口很小,流出的血也不至于关系到我的性命。
但即使如此。
少女每次吮吸,我的全身就会感到极大的脱力感。
并不只是血,还有些更大的东西。生存的力量本身都被吸走了的感觉。
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指尖。
我就是我的指尖,就是我流出的鲜血。
血,是九门克绮体内流着的血液,是现在流入少女体内的血液。
我的轮廓开始扩大。
我怀里的少女,我怀抱着的WO,WO倚靠在我身上,我和WO的体温逐渐重合--
眼前变得昏暗了。景色溶入了黑暗中。
视野逐渐地融合起来了。
锐利而坚硬的纯白一色。
满眼望去全是冰的平原。
从地面的尽头直到另一个尽头一直都是冰。星光染上了一层苍白的颜色。
在地平线的另一边,有无数的身影在奔跑。
迁徙。狼群的迁徙。
由北向南。
从纯白的冻土,一直到踏青的大地。
四只脚跃动着。摇动的毛皮,金色的,银色的,还有灰色和黑色。
一只年轻的公狼,灰色的毛皮上还有斑点。它跳了起来。
它在空中翻身变化着,变成了裸露的两只脚的动物。
人的皮肤在冰雪中迅速变得通红,公狼发出尖叫声摔倒了。
它跳起来大笑了之后,又变回了四只脚的动物。
轻薄者的滑稽行为,让狼们吼了起来。
那是笑声。
这笑声,逐渐扩散到了整个狼群。
从冰原的彼方,逐渐地露出了朝阳的一角。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苍白的冰原,染上了鲜艳的蓝色。
狼们顿时安静下来,对着朝阳的一角低下了头。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朝阳把冰染红,染成了燃烧的火焰的颜色。狼群们开始高声吼叫。
迁徙的人狼。
草原的,住民。
--那不是梦。
梦,是让思念驰骋在逝去的过去。
梦,是让思想描绘尚未到来的未来。
无法触碰,无法确定的时候,思索而烦恼,然后就是梦。
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那才是人类疑问的终点站,所以,成为了梦。
草原住民不做梦。
从哪里来,向哪里去。
那不是梦。
他们是知道的。从骨髓里面就知道了。
我们,是因憧憬而出现。
我们,是在向灭亡前进。
所以,微睡,不是梦。
能够做梦的富裕,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的。
草原住民的传说中,有一个男人。
男人娶了七次妻子,七次失去了妻子,男人悲叹生为人身的脆弱,开始憧憬野兽的力量。
男人祈愿着,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具备战斗的牙齿,探寻的鼻子,守护体温的毛皮。
男人的愿望实现了,于是诞生了草原住民。
这样,草原住民成为了人类的憧憬。
人类嫉妒它们,但也祭奉它们。
但是,逐渐地,人类的数量增殖了,忘记了过去,舍弃了曾经的憧憬。
人类煅冶着比牙齿还锐利的长枪,晃动着照亮黑夜的火焰,猎取了野兽的毛皮缠在身上,人类并没有想着要成为野兽。
人类的憧憬消失的时候,草原住民便注定了要灭亡。
现在统治着地面的是人类,人类不认可的东西,就要从现实中消失。
广阔的草原之海,逐渐变成了人类的农田。
草原住民,逐渐潜入了山林之中。
即使如此,人类的毒还是侵蚀了他们。
如果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就会毫不知情地灭亡了。
如果是有智慧的人类,就会输给自己的智慧,因绝望而心碎。
但是他们是有智慧的野兽。
有着渴望生存,将绝望踩在脚下的野性,和能够跨越困难的智慧。
遇上了荒唐事,他们没有诅咒。
面对绝望,他们没有放弃。
他们捕食猎物,生养孩子,只是每一天每一天都面向北风,忍耐着缓慢到来的死亡。
--这样才应该叫做悲惨吧。
已经没有了希望,只有对灭亡的知晓才是他们心灵的支撑……并且,还是夺走生命的毒。
毒总是侵蚀弱者。
每当产子时母子一起倒下,每当幼子发狂而死,草原住民便会隐藏到更深的地方。
朝着人眼尚未触及的地方,朝着人毒尚未到达的地方。
毒总是比他们要快。
幼子还没有长大,母亲就倒下了。
活下来的老人,沉默着,咬紧牙关承受着荒唐。
草原住民,最后的年轻人。
名字,叫做追风者。
‘克绮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现在追风者在我的怀里。
她睡得很安稳,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关键是,我怀里已经能够感觉到充实的重量。那种即将消失的单薄感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松了口气。
我想起了刚才的梦。
不对,是否该叫做幻视呢。
刚才,我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历史。对这一点,我没有丝毫怀疑。
不知道理由。但我如此确信着。
草原住民经过悠久的时间一直走在灭亡的道路上。
她,就是其中最后的一个人。
这个人现在睡在我旁边。
她那睡眠中纯真的表情,让我心中泛起了一股温暖。
‘克绮君?’
我听见了这小心谨慎的声音,便抬起头。
房东小姐放下了购物篮,在我身边注视着。
‘我妨碍你们了吗?’
“没有。”
我反射般地回答,然后从客观视角来审视我现在的状况。
同一床被褥中,拥抱着的一对男女。
嗯。
这应该是特别容易招致误解的状况。
我尝试辩解。
“我承认,对于我现在的状况,容易产生某种解释,但那是不正确的。如果只从结果上来看,我和她睡在一起,确实容易联想到我趁病人卧床的时候偷袭,但结果之前的过程是清白的。当然,因为我也有一段无意识的时间,并没有记住所有的过程,但即使如此……”
‘克绮君。’
“在。”
‘午饭,吃吗?’
“……我吃。”
我轻轻地放开怀中的少女。
我把少女抱在怀中那柔软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舍。不过这是秘密。
……
午饭是卷心菜的汤。
调味只用了盐胡椒和煮透的猪排骨。
精心撇出了油脂和浮渣,做成了一碗清澈的汤。引出了卷心菜的甜味,仿佛营养都渗入了体内。
我有了些食欲的时候,房东小姐又拿出了一口大小的细牛肉三明治。
这让我越来越有胃口。
自己做的细煮牛肉和溶化了的黄油搭配起来,简直就是绝妙的风味。正好用来填饱肚子。
关键的是,菜谱是房东小姐一流的技术。
我虽然不想抱怨。
只是。
我吃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有些不自然。
“……什么事呢?”
‘追风者的状态好多了呢。我吃了一惊啊。’
“是啊。”
‘不是说,病是从精神开始的吗?刚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受,不过现在好像没事了。’
“是啊。”
‘克绮君,做了什么呢?’
“……”
让她喝了血,这么说肯定难以相信。
‘克绮君,做到什么地步了?’
“只是呆在一起而已。”
‘是吗……’
“……还有。”
她看着我,一直发问。我只好强制地转换了对话的方向。
“房东小姐一直都没有问我。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惠的事。”
‘希望我问吗?’
“不是。只是,如果我是房东小姐的话,大概是会问的。”
‘为什么呢?’
“一个是单纯的好奇心。另一个是担心吧。也许能有帮的上忙的。
我不是说房东小姐不担心。相反。肯定是担心的,但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克绮君会说吧?说让我帮忙。’
房东小姐很自然地倒上了茶。
茉莉花茶的香味,充满了房间。
“……确实如此。”
从逻辑上来讲,这很正确。我只能点头。
‘我认为,一个人能够为他人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少的。’
房东小姐直视着我。
‘克绮君有克绮君的烦恼,这是我无法替代的。’
无法替他人烦恼。
从逻辑上来讲,是正确的。
不只是房东小姐和我之间,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对于这么冷酷的逻辑,我的心中某处在反对着。
我思考了一会儿,理解了。
原来如此。如果这个逻辑是正确的,那么我能对追风者做的事,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我不愿意承认这个结论。
‘我能够做到的,大概只能是把克绮君精神地送出门。……给。’
她递来了茶杯。我缓缓地喝着。
……
‘吃饱了吗?’
“饱了。”
‘接下来,要出门吧?’
这个人到底把我看透到了什么程度?
“是的。”
‘那么,请慢走。晚饭会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也许……会很晚。”
‘我做炖汤。一直煮着,会很好吃的。
所以,一定要回来哦。’
“好的。我走了。”
我低头行了个礼。
……
目的地已经决定了。
学校的教堂。
我不知道伊格尼丝在哪里。
其他能够知道惠在哪的,我只能想到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时间是午后。
美丽的阳光,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很少在这个时间段走在上学路上,现在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而且因为事件的余波,道路一直很空。
我跑在无人的街道上。
--惠,还活着。
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着。
冰冷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教堂很危险。
我的血肉,对于非人的住民来说具有很高的价值。
我接近了那个吸血鬼的巢穴,在得到情报之前,就会有性命危险。
而且,那个救护车的照片,也不能保证是真的。
风险很大。很难进行明智的交易。
但那又如何呢。
我冲着自己吼叫着。
只要有惠生存的可能性。
无论多小,都有拼搏的价值。
……
我到达了校门,调整着呼吸。
教堂就在面前。
接下来,要和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和吸血鬼对峙。
即使惠还活着,如果不能救出来的话也没有意义。
但是--我没有任何王牌。
战斗的手段,防身的技能,现在我完全没有。
不,没有时间烦恼了。
我打开了教堂的门。
柔和的光线,充满了教堂。
蓝色、红色、绿色、黄色。
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来的阳光,带上各种颜色,照在教坛上。
‘九门君啊。我正想着,你差不多该来了。’
光晕映出了老师,在他身后,产生了黑色的浓厚的影子。
我回答了老师。
“也就是说……我来的目的,老师也知道了吧。”
‘是啊。应该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来杯茶怎么样?’
老师好像很平和地说。
到了这个地步,着急也没有用吧。
“好的。”
‘嚯。’
老师笑的很有意思。
‘比我想象得要冷静呢。’
“慌张是不符合逻辑的。”
老师好像听见了很有趣的话,笑了出来。
‘失礼……嗯,你说的对。那么请跟我来。’
我坐在司祭室里等候着。
没过多久,老师就端着茶碟出现了。
‘请用。’
“好的。”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递来的,是加入了很多果酱的俄式茶。
甜美的红茶稍微降低了些温度。我喝干之后,觉得疲劳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让我确认一下……是关于斯特拉斯的事情吧。’
“斯特拉斯……?”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想不起来。
‘是斯特拉斯制药。’
这下我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个制药公司,本社设在这座狭祭市里。
市民中有很多人都是那里的社员,那是个很大的产业。
‘这件事也不知道吧。前些天,冲进这座海东学园的特殊部队。他们的母体就是斯特拉斯制药。’
“制药公司?插手军备?”
‘是的。那个公司,是我们非人住民的天敌。’
老师苦笑着。
“制药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做?”
‘独角兽的角,龙的眼。在这个国家里,听说过前腿四指后腿六指的蛤蟆吗?’
意大利出身的老师,说着很奇妙的古话。
‘很久以前,珍稀危险的生物,就成为了很有药效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药品原料了。’
“奇怪啊。不能提供稳定供给的东西,对于制药公司应该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直接做成药品,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正确说来,他们做的,是活体试验。把我们活着切开,探索药品的来源。’
我看到,梅鲁可利阿利老师,一边苦笑着一边身体颤抖。
如果是这样,我能理解。
既存药品的药效成分,如果追寻来源的话,大多数都是从药品原料里面分离出来的。
自然的多样性,远远凌驾于人类的化学试验之上。
从未知的植物和动物中发现新的药效成分,这种情况比较多。
如果这么想,从超越自然规律的非人住民身上抽出药物,也是能够理解的。
‘现在,惠在斯特拉斯手里。’
我点点头。
老师知道惠的名字,这让我有些不能接受。但如果说起这件事,就妨碍了正事。
‘斯特拉斯制药,想用惠作为交换,要求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忘记了吗?寻求你血肉的魔物很多。如果给了魔物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是有损利益的。’
“老师很清楚斯特拉斯的内情啊。”
‘啊啊,刚才不久,斯特拉斯来了个请求,希望我把你交给他们。’
老师又是以很平和的表情说着。
“和天敌,做交易?”
‘俗话说,和朋友亲近,和敌人要更加亲近。既然是敌对的关系,就有必要保持更强更近的交涉。’
原来如此。
斯特拉斯的目的,不是不顾一切地狩猎。如果能够从非人住民这里得到利益,就有交涉的余地。
‘这个海东学园,也还算是我们的领地,他们也有所顾忌。’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呢,打算把我交给他们吗?”
‘怎么办好呢。’
在眼镜的内侧,他的眼睛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作为我们,如果和斯特拉斯敌对的话,是没什么好处的。虽然如此,把九门君交出去……’
“又如何?”
‘嗯,作为一个教师的话……’
“……”
老师用很认真的表情说着,我以无言来作为回答。
‘开个玩笑。’
“是吗。”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在想些什么。
他有需要保护的利益和同族。
所以,把我交给斯特拉斯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需要迷茫的因素。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你不想把我交给斯特拉斯。这是为什么?”
老师苦着脸笑了。
‘除了斯特拉斯以外,我们也有其他不想敌对的对手。你死了之后会伤心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我脑中浮现了少女的身影。
“唔……”
我正要开口,老师打断了我。
‘没有必要说出来。总之,我是很困扰的。关于如何处理你的问题。’
“我有个提案。”
‘请说,是什么呢?’
“我以自由意志投靠斯特拉斯,这样就能够保存老师的利益。如何?”
‘不愧是九门君。直截了当。这样的话,斯特拉斯也能满足,我们也能维持和你守护者之间的关系。’
没有可迷茫的事情。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要求惠的解放。”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用食指摆正了眼镜。
‘很理想的回答。作为狭祭的民长,我真想立刻接受你的要求。’
“还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能够再仔细想想。斯特拉斯不能保证如何对待你。
更具体地说,大概你会成为活体试验的对象。放掉血液,在身体上划出各种伤口,投入各种药品,作为病原菌的温床……直接体会比死更难受的状况。
拯救他人确实是很值得称赞的事……你为了别人,打算做到如此地步吗?’
从眼镜后面看过来的视线,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这大概是今天老师唯一认真的一次。
“我没有保证不会抵抗。而且……我还有守护者吧?”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可以安排关于解放惠的谈判。之后与我们没有关系。你去。这样行吗?’
“这是最棒的条件。感谢。”
我低头行了个礼。
‘时间和其他事项,之后用邮件通知你吧。
啊啊,看来有人来接你了。’
老师的话音刚落,强力的风就吹动了司祭室的门。
风像是狂岚一般,吹起了桌子上的文件。老师慌忙把文件按住。
‘快去见她吧。’
我点点头,回到了教堂里。
‘克绮!’
少女站在那里,清爽的风吹动着她的秀发。
她看见了我之后,脸上绽放了笑容。
但又马上变为了很险恶的表情。
‘你对克绮做了什么!’
‘真是失礼啊。没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交易。’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出现了,嘴里说着伪恶的话。
“没有任何问题。”
‘是吗,那就好……’
风逐渐停下了。
“我知道惠的所在了。回去吧。”
‘真的吗,太好啦!’
追风者跳到了我的怀里。
柔软的草原的气味扩散开来。
“看来有些精神了啊。”
‘嗯,都是托克绮的福。’
‘别太勉强了。’
少女瞪着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道反玉,已经没有了吧?’
‘走吧,克绮。’
“嗯。”
少女拉着我的手,我们出了教堂。
直到回到公寓,少女都几乎没怎么说话。
结果,我就有机会仔细观察少女的动作了。
虽然和睡眠的时候无法相比,但她果然还是有些疲劳。
她平时动作都是强有力的,走路的步伐都感觉不到体重,但现在她却看着有些沉重,仿佛很疲劳的样子。
……
“我回来了。”
‘我回来啦--’
回到公寓之后,我发现房东小姐很罕见地不在家。
虽然说是罕见,房东小姐还是会有买东西之类的事情要做。
只是平时白天,我都在学校,就注意不到这些事。
总之,我们先回到了我的房间。我们两个人并排坐在了床上。
我把和梅鲁可利阿利老师的对话过程讲给少女听,少女轻轻地点着头。
‘是吗。惠现在是人质啊。’
“嗯。”
‘那,接下来只要把她救出来就行啦。’
我很清楚少女的力量。
她控制风的力量,能够胜过一个军队,而且她的速度凌驾于常人的反射神经之上,即使是一齐射击也能从中间穿过。
夺还人质简直就是儿戏。
这是建立在她原本力量的基础上的。
但是我有一点疑问。
“刚才,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说了。道反玉是什么?”
‘啊啊,那个……没有也没关系。’
“希望你能说明。”
‘我的发饰。’
少女说着,抚摸着自己的秀发。
长长的头发,从她手指间柔顺地滑过。
我终于想起来了。
少女发梢上系着的那个翡翠色的勾玉。
这么说来,在地底湖感觉她失去活力,也是失去了这个勾玉之后的事。
“那个勾玉,有什么意义呢?”
‘离别的时候送给我的。就这样而已。’
“在地底湖的时候,你的状态似乎突然恶化了。”
‘那里……是海神住民的幽宫。力量不容易使出来。’
“不止如此吧。受到了那个重低音之后,勾玉碎了,状态突然就恶化了。”
‘唔……’
“还有。上次喝我血的时候,马上就把毁掉的右手治好了……相比而言,这次治疗很慢。”
‘过分啊。我肚子都被扎穿啦。而且现在很精神啊。’
“综合起来考虑,那个勾玉一直守护着追风者。这么想对吗?”
‘……嗯。’
少女无奈地点点头。
“非人住民,必须躲藏在人眼所不及的地方,或是吃人以活下去。至今都没事,是因为有那块勾玉吧?”
‘是啊。不过不过,只要别太勉强了就没事的。’
“勉强啊。”
我们接下来要去战斗。
“保险起见问一句,没有替换的吗?”
‘嗯……应该是没有的。’
少女摇摇头。
‘不过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惠救出来的……’
“不对。”
我皱起了眉头。
我的胸口中,感到了疼痛。
‘哎?’
“我担心的,是你。”
我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我确认一下。接下来过多地使用魔力,会危及生命吧。”
‘嗯。不过……’
“没有不过。为什么那时没说?”
‘对不起,克绮。’
少女的视线低了下去。
少女没有罪。
这我都知道。
紧迫的状况下,没有足够的时间。
所以,说了也没用的话,是不应该说的。
“不是。你没有必要道歉。那时候只能那么做,没有时间多说话。”
胸口疼。
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梆梆’地敲着肋骨。
我想都没想,不,是把头脑中的东西直接从嘴里说了出来。
停不下来。
“就是说,意图、过程、行动都没有问题。我无法接受的,我想否定的,是那个结果!”
“追风者。”
我叫了她的真名,少女身体震了一下。
“你受伤了。这个结果让我受不了。”
‘我……?’
少女仰视着我,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她好像看着无法相信的东西。
毫无理由的愤怒涌了上来。
空心的胸口,感到被拧紧了一般的疼。
“别糟蹋自己的性命。”
我现在没有遵循逻辑。
‘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第一次看见少女生气的表情。
‘我的生命在什么地方怎么用,由我来决定。只有这一点绝对不会让给克绮。’
“啊啊,你是珍惜生命。活着的东西终有一天会死。所以,为了活着而活是矛盾的。活的有意义,就是如何去死的问题。”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女孩,明白这个道理。
比谁都清楚。
追风者,为了救克绮和惠而拼上性命,就是认定了这有相应的价值。
并不是在糟蹋生命。
不是为了谁而生。
为了自己的幸福,在做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这个信念是不会动摇的。
但是。
我无法接受。
意图、过程、行动都没有错。
但是未来让我无法接受。
这招致的结果让我无法接受。
这种感情没有意义。
完全没有意义。
我想否定的,是单纯的现实。没有理由,没有意义,没有所以,只是单纯地想否定。
即使如此。
胸口还是疼。
胸口叫嚷着,绝对不接受这种事。
比呼吸更快,伴随着节奏,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的什么东西,从胸口的中心驱向了全身。
那是心跳。
本已不应存在的心脏。我终于理解了。
心脏在脉动着。
眼前的少女,悲凉地笑着。
她的表情,好像很抱歉。
这使我的心跳加快了。
纠缠不清的想法,逐渐变成了话语积攒了起来。
追风者。
我看着她的眼睛。
“这是我一生的愿望。
冲进斯特拉斯,救出惠,三人一起归来。
这是九门克绮对于追风者的愿望。
能够实现我的愿望吗?”
心脏‘扑通’地脉动着。
过了一次心跳的时间,少女抬起了头。
‘我发誓。
我要实现克绮的愿望。
以北风身后之国起誓。
以山彼方的巨枭起誓。
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克绮的愿望。’
“……这个誓言无效。”
‘为什么呀!’
少女愤怒了,我把她抱在双臂之间。
“粉身碎骨可不行啊?我的愿望是三个人一起归来。”
‘啊,是啊……’
少女点点头,我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这个女孩真的像是风一样。
风不会为自己而吹。
为了别人,为了别的事情,总是笑着吹过,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消失的了无踪影。
这样,是不行的。是不可以的。
‘……克绮?生气了吗?’
少女很不安的样子,在我怀里扭着。
“当然生气。不征求我同意就要去死。以后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以后绝对”
“不让你跑掉。”
我的两只手掌抓住了少女的脸。
她红润的脸颊十分柔软,她的眼睛因惊讶而圆睁着。
我冲动地吻上了她桃色的嘴唇。
一瞬间的感觉。
比羽毛还要柔软,比蜜桃还要润泽的感觉,通过了我的嘴唇。
怀里的少女,仿佛要挣开一般,扭过了头。
‘简直说反了啊。
是我在追克绮啊!
如果我活下来,就会把克绮吃掉啦!’
“那也行。”
我这么一说,少女的动作变得无力了。
她的双手,握在了我的背后。
‘那,克绮……我抓住你了。’
猎人抓住了猎物。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呢。
到了现在,那已经是个无所谓的问题了。
我们用手臂互相拥抱着,感觉彼此像是溶化了一般。
我确认着少女的体表,少女也在确认我的。
少女在探寻我。
她小巧的手,抚摸着我的腰,我的后背。
我的手掌,在探寻着少女。
我探寻着她纤细的腰肢,小巧的后背,圆滑的肩膀。
还很远。想更靠近些。
我手臂用上力气,我把少女紧紧抱过来。
我们的胸口互相挤压着,感觉有些生疼,还响着心跳声。
血液在‘扑通、扑通’地脉动。
随着我每一次心跳,我的形状都在不断变化。
我的双腿间,雄伟的东西在逐渐竖立起来。
膨胀得即使越过衣服也能感觉到,并且和少女挨在了一起--。
我慌忙放开少女。
我想得到眼前的少女。
我从心底这么想的。
那细软的手脚,纤细的腰,幼嫩的胸部,柔软的嘴唇,她的一切。
我想用手贪婪地品尝她的身体,她的心。
肉欲,这个词的意思,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理解了。
我的这股感情,很卑下,很恶劣。
因为。
这不是爱。
这是单纯的独占欲,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祈愿少女的幸福。
我没有尊重少女的意志。
如果她抵抗,抵抗本身也会让我更想得到少女。
如果可以,我想夺走少女的命运。
叫做理性的东西,指出了我的矛盾。
它一直纠缠着,说我没有那种权利。
不过。
这种冲动太强烈了。我为了抑制自己,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呼吸。
吸气,呼气。
仅仅如此,我的全身已经像是要沸腾了一样。
想要。这个身体。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我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我的两难状况暂时停止了。
‘克绮,表情真怪。’
“是吗。我表情很怪啊。”
她这么一说,我感到脸好像确实僵硬着,感觉有些奇怪。
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表情凝固成了什么样子。
我的理性稍微恢复了些,于是我接着说。
“现在,最好赶快从我身边离开。”
我说完之后,我发现这没有意义。
如果少女要跑开的话,她随时都能跑开。
比起我来。
追风者强大而迅速,她超越了人类所及的众多领域。
但是她没有放开我。
而是再次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
‘味道。克绮的味道,男人的味道。’
“简要来说,就是发情了吧。”
‘嗯。’
我产生了自我厌恶,似乎要呕出来了。
不过同时,我自己却还想抱紧这柔软的身体,遍触她身上每一寸肌肤。
矛盾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
那当然。
是因为这个心脏。
是因为这个送出纯红血潮的心脏。
‘不过,并不讨厌。’
少女说着,并用脸摩挲着。
她的声色稍微有些动摇。
‘我,想吃掉克绮。’
“这个吃,是意味着性交的比喻表现吗?”
‘傻瓜!’
她用双拳敲着我的胸口。
从逻辑上来解释,如果骂对方傻瓜,就是在否定我说的话。所以,少女抱住我,并不是因为性欲。
但是,心脏告诉我,这个判断不对。
这个骂,是迂回的肯定,少女是因为我说对了才生气的。
迷茫之后,我相信了心脏。
这不是顺从逻辑的选择。
我只是想如此相信,希望事实确实是这样,总之就是一种接近逃避现实的行为。
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想吃掉你。”
不,这不对。
我重新说了一遍。
“我想吃掉你。”
追风者看着我,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然后她轻轻地点点头。
……
我转过身去,想要脱掉衣服。我试着脱下衣服。
但却不顺利。
我解开扣子的手指很焦急,几乎要把上衣撕碎了。
我越想越焦急,手指仿佛缠在了一起。
‘呀!’
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我的后背。
我回过头去……是个没有脸的妖怪。
看来她是在脱上衣的时候,卡在头上了。
‘克绮--’
从衣服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两只袖子缠在了一起。
确实,如果双手交叉脱去上衣,据说是能够把袖子打上个结的。
我试着挑战过,不过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帮她解开了缠上的袖子。
少女伸个懒腰似的,把上衣脱去了。
‘帮了个大忙啊。’
追风者微笑着。
我还以为,她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心灵手巧。
看来她是在紧张啊。和我一样。
少女突然扭过头去。
‘克绮太狡猾了。’
少女挡住裸露的前胸,小声说着。
我刚刚脱去上衣外套,身上还有其他衣物。
“手指,动不了……”
没有意义的借口。
‘克绮也是?’
柔和的笑声。
‘我帮你解开吧。’
“谢谢。”
我点点头,我说话的声音很微小。
从上到下,还有袖口的扣子。
少女的手指一碰,衣服的扣子就像魔法般解开了。
我脱去了上衣……我们又回到了背对背的姿势。
‘下,下面,不用帮忙了吧。’
“……嗯。”
我想仔细看。但是,又觉得害怕,不好意思。
我仅仅是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头脑中已经开始发白。
我呆然地脱去下半身的制服。
扣子简单地解开了,之后衣服便顺从着重力法则滑了下去。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可能做好。
想早一刻继续进行下去的感觉,和到了眼前之后开始胆怯的感觉,在我体内拔河似的对抗着。
脑和心脏的拔河。
拔河……只在体内进行。
手指和手臂,都毫不迟疑地行动着。
我脱去了下半身的衣服,感觉身体变轻了。
“可以了吗。”
‘可以。’
我听见这细微的声音后,回过头。
少女就在那里。
躺在床上的洁白的裸体。
肌肤微微红润,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倒吸了一口气。
香甜的气息,从鼻子吸了进来,直接冲击了我的脑。
像花朵般芬芳,但又具有色气。
引诱我的味道。
我咽了口水。没办法咽。
我的嘴里十分干燥。
我们四目相对。
说不出话来。
我从她有些湿润的眼睛上挪开了视线,开始慢慢地用视线抚过她身体的曲线。
她脖子上的汗毛,稍稍闪着银色的光。
少女像胎儿一样躺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惹人怜爱。
结实的手脚,却又富于弹性。
紧绷的肌肤,浮现出的肩胛骨。
都随着一次次呼吸而上下浮动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纤细的手臂抱在胸前,遮挡着胸部。
小巧的胸部。上面的隆起,如果是用我的手,是能够完全挡住的。但是对于少女的手来说,还是稍微露出了一部分。
从那纤细的手指间能够看到……樱色的突起。
我不禁咽了口水。
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
应该很响。
少女缩起了身体,手指也闭起来了。
结果这样更加吸引了我。少女的手掌,还有其中抱住的膨起,抓住了我的视线不再放开。
我又咽了一次口水。
我扭开视线花了很长时间。
柔软的小腹,紧缩的肋部。
再往后……是一块布。
“狡猾啊。”
我低声说,少女用手盖住了脸。
‘对不起。因为太不好意思了。那个,人类,没有毛皮啊。’
“毛皮?”
‘因为我们是狼啊。’
草原住民,是人狼。
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得到狼的力量的人……
“会变成狼的样子吗?”
‘嗯。’
对话使得紧张感稍微减少些了。
我躺在了少女的身边。
我从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脸,我又动不了了。
心跳已经乱了。
血液好像要沸腾起来,我的胸口中有什么热的东西在燃烧。
如果我现在失去控制,应该会对眼前这幼小的身体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我背过身去。
‘克绮……?’
我听到很担心的声音。
‘我,哪里奇怪吗?和人类不一样?’
她的手指碰了我的后背。
仅此而已,我已经感觉全身通过了电流。
手指继续抚摸着我的后背。
仅仅这样,我仿佛已经要达到高潮了。
“……住手。”
我不假思索地从喉咙放出的声音,有些狂躁。
手指离开了。
这样一个动作,使我全身都被强烈的丧失感包住了。
不符合逻辑。
我说了住手,希望手指离开,现在又发狂般地想要那手指。
我无法忍耐了,转过了身。
我看见了少女悲伤的眼睛。
半空中的手,正在颤抖。
我终于发现了。
那手指不是在玩弄我。
只是像孩子一般,为了寻求体温而伸来的。
我感到胸口像被扎穿一般地疼。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我胸口中的感觉无法变成话语。
但至少……我用双手包住了她颤抖的手指。
‘我,是不是很奇怪?’
“不是。”
我终于说出了口,虽然只有这么一点。
我的双手之间,能够感觉到少女的温暖。
她的手指现在还在颤抖,还在害怕。
--因为我。
因为我背过身,吐出了拒绝的词语。
我怎样才能消除这股害怕呢。
“--”
我的头脑中,语言在乱转着。
单词罗列起来成为没有意义的序列。
现在,只有现在,光有语言是不够的。
答案,心脏知道。
我轻轻地拿过她的手掌,吻在她的手背上。
“我喜欢你。”
意味不明。
文脉无视。
逻辑飞跃。
矛盾的极致。
但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句话是正确的。
因为少女的手指……少女的全身都猛地一颤。
‘我也……喜欢克绮。’
她嗫嚅般的声音,令我的身体颤抖着。
我们的颤抖,通过指尖的接触,令我们双方都明白了。
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解除了紧张。
‘稍微……等一下。’
少女的手碰上了她的内衣。
她的双臂缓缓向下,从双脚间滑下。
她稍稍遮挡着胸前和下腹部,蜷着身体的样子,溶解了我脑中所有的理性。
我像野兽般袭去。
‘等,等等。缠上了……’
纤细……她阻挡着我的手臂,比起我来,简直就像是易碎品一样。
不行的。我停不下来。
她小巧的手推着我的胸口。
轻微的力量,反而煽起了我的冲动。
我抓住她的双臂拽过来,用炽热的半身冲上去--。
突然风吹起了我,我飞到了半空。
风带着我旋转着,落向了床外。
地板急速接近过来。
最后的最后,风轻轻地裹住了我。
这样一来。
人类的……男性的前半部,并不是完全平整的。
有凸起也有凹陷。
温柔的风,保护了我体表的绝大部分。
也就是说,脸和手脚还有躯体,都是无伤的。
对于我来说最不幸的,剩下的突起,重要的……这种场合,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器官。
要害的前部,产生了巨大的疼痛感。
“--------!!!”
‘对,对不起……’
难过的汗水布满了我的额头。
全身的刺痛,把空气从我的肺腑中压出。
‘克绮,没事吧?撞到哪里了吗?’
我无言地在地上滚着,少女看着我,很担心地问。
我紧咬牙关,对她笑笑。
“没什么……大问题。”
我扶住了床棱,慢慢起身。
‘那个……已经好了。’
少女低声说。
我爬到了她旁边。
确实。
内衣已经不见了。
我的眼珠在动。
我的视线到达了少女身上。
我的视线擦过她微膨的前胸,抚过她平缓的小腹,鉴赏着她紧缩的肋部,通过了腰,品尝着紧绷的大腿,然后到达了内侧……到了双腿间淡淡的繁茂处。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双腿扭着并在了一起。
但是我的视线还是没有挪开。
我想要看清神秘的秘境深处。
我下意识地粗鲁地伸出手去,隐隐的痛楚让我恢复了正常。
这样下去,会跟刚才一样。
我张开嘴,想用干燥的唇舌说话。
但是。
我想不出该问的话语。
心脏在对抗着脑。
心跳几乎响彻全身。
明明指尖都能感到血液的脉动,但只有脑中似乎没有血液流动。
“我想要。”
我终于说出口了。
‘呃……’
少女说着,眼睛朝我……更正确地说,是朝向了我的下腹部。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很红了。
‘那个,是克绮的……吧。’
这句话从逻辑上来说是矛盾的。
但是,这次即使是我,也没有反问‘那个’指的是什么。
“当然。”
我的回答也有些不知所云。
‘……’
我能感觉到,少女一瞬一瞬的踌躇,正在把理性烧焦。
‘男人,都是这样吗?’
“嗯。没见过吗?”
‘过分啊。克绮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我还以为……”
我很快地说着。
我也不清楚自己说着什么,但是如果不说话,我就无法抑制自己。
“看起来很早熟的样子。呃,那个,恋人……之类的,没有吗?”
‘嗯,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的。’
少女有些困扰地笑了。
--啊啊,是啊。
异性的恋人,是不可能有的。
正在衰败的一族……被人类世界所忌讳的草原住民,她是其中最后的年轻人。
充满胸口,充满身体的肉欲,急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温暖的感情。
希望守护眼前这个人的愿望。
现在,这个瞬间,比起柔软的胸部,她纤细的脖子更惹人怜爱。
我伸出手去,想要慢慢地碰上少女的头发,这时。
我稍有悲凉的思虑被一下子打破了。
‘啊,好厉害。’
少女的视线,还是冲着下方。
她的眼睛因好奇心而闪亮着。
“什么厉害?”
‘那个……变小了。’
她话尾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我们的脸都红了起来。
‘刚才,那个,太大了,我有点害怕。’
少女快速地说着……她说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
“呃,很快会变大的……”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确实发生了我说的事,我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厌恶之中。
我知道少女倒吸了一口气。
“啊,呃,所以说。如果害怕,那个。比如,摸摸,试试?”
‘可以吗?’
脱口而出的妄言。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我积极地点着头。
我还能如何呢?
少女翻了个身。
她用膝盖支撑着身体,腰部冲着我。
这么看来,她的腰部真是出人意料的丰满。
深处淡淡的繁茂,左右摇晃着挡在了我的眼前。
“啊啊……”
我下意识地出了声。虽然出声了,但没有出手。
美丽的小腿,漂亮的脚心。我都没有动一根手指。
‘什么事,克绮?’
少女扭头看我。脚停了下来。
“没……没什么事。”
我只说了这么多就住口了,我是不是该享受很大的赞誉呢?
‘是吗?’
少女只说了这么多,便靠近了我的腰部。
‘哎……’
听她的声音好像很感叹的样子。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切实地感觉到视线这种东西。
少女的视线,像是微弱的电流一般‘哔哔’地刺激着我。
追风者,观察着我的阳具。
她毫不介意地,看尽了各个角落,像是舔舐着一般。我感受着她全部的视线。
我因为自己的毫无防备而颤抖。
这也成为了快感,使得我更为矗立。
‘喂喂,这个是不是很大?’
“不知道。”
‘为什么?’
“问为什么,太过分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不对,是克绮想的太多了。’
“是吗?”
天真无邪的对话,让我集中了理性。
到了现在,不用问,我已然是临近爆发的状态了。
但是。
少女正在逐渐解除紧张,现在突然喷到她身上也是个问题吧。
所以,我不得不忍耐。
我看着少女的一个个的动作。
突然的刺激我是受不了的,但如果能有些预测,我大概还是能够忍耐的吧。
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少女的脸逐渐接近了。
不会是--。
接下来,袭击我的,是比舌头更柔软,比手指更锐利的刺激。
少女的气息。
少女用脸接近过来,她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地闻着味道。
随着她每次吸气与呼气,甘美的刺激就会摇动我的全身。
我咬紧牙关忍耐着。
我的理性已经大部分被烧焦了,我用一小部分思考着。
重视嗅觉……不愧是草原住民,拥有野兽力量的人。
少女似乎逐渐嗅够了,点了点头,然后……她把脸颊凑了过来。
又是意料之外。
柔软的刺激,从前部一直覆盖了一半。
“啊……”
我握紧了拳头以防再漏出声音。
陷入了少女的脸颊。少女又用上了双手。
她的脸颊缓缓地上下移动,她用十根手指抚摸着我。
伴随着几欲叫出声来的刺激,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形状。
我明白了,少女是在感受我的形状。
我的拳头越握越紧。
终于指甲陷入了皮肤,我知道我的汗里混入了血液。
‘果然……很大啊。’
好像在沉思的声音。
少女的脸颊离开了。
但这时,手指还是在不停地摩擦着。
‘好像出来了些什么。’
“不,不说出来也行。”
透明的液体润湿了前段,这我还是知道的。
少女好像感到很新鲜似的,又开始轻轻闻着味道。
然后,她慢慢地张开了嘴,伸出了桃色的舌头--
“等!”
我伸出手。
我的手指擦过了她软糖一般的臀部。
我发现,她的臀部很意外地湿透了。
‘呀!’
她像小狗一般的尖叫,却好像很快乐。
‘过分啊,克绮?’
她低头朝上看着我,她的眼睛仿佛是被欺负了的小狗的眼睛。
总之,舌头是停下来了。
“稍等一下。那个不行。”
‘哎?’
她好像很有疑问。
“就是说。舔,不行。”
‘怎么不行?’
这时候,我终于稍微理解了峰雪对我发火的理由。
如果被问了无法回答的问题,人类是会产生无名怒火的。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不行呢?’
少女唱歌般继续说着。
已经超越了极限。我紧咬着牙关,牙齿仿佛随时会碎掉。
‘克绮……在紧张呢。’
是这样的。但是,那就误解了因果关系。
‘那个,不用,太勉强了。’
少女说着,用小巧的舌头滑向我的身体。
谚语说,千斤重负加根蒿草。
不对。
那不是蒿草,而是由铁制成的,特大的重担。
而且还是从大厦房顶上掉下来的。
随着湿湿的水声,我感到湿润的什么滑了过去。
她舔去了我前段的汁液。
比起快感,这更像是麻痹般的刺激,撞击着我全身的骨头。
从颈椎开始,整个脊椎都像是木琴一般奏鸣着。
奏鸣到达了髋骨的时候……我达到了高潮。
竖直向上地盛大地喷了出来,弄脏了少女的秀发和脸颊。
我紧咬嘴唇。
不行啊。不可能。
想要忍耐住那股冲击,无论是怎样的雄性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即使如此。
该给予亲切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了。
我胆怯地看着少女。
现在还耸立着。旁边的少女,眨了两三次眼,很高兴地笑了。
“不害怕……吗?”
我提心吊胆地说。
‘不会啊。都是克绮的气味。’
少女用手指掬下一部分粘在脸上的,用鼻子闻了闻。
然后含住了手指。
“美味吗?”
我呆然地问了很愚蠢的问题。
‘唔--’
她歪着脑袋,看起来很微妙。
‘不过,有克绮的味道。’
她脸上顿时绽放了光彩。
幸好没有吓到她。不过她高兴的表情,让我感到了罪恶感。
“擦掉比较好。”
‘是吗?’
“如果凝固了就麻烦了。”
‘嗯,知道了。’
“冲个澡吧。”
我说完才意识到,我也出了很多的汗。
……
还好,浴室有足够的空间容下我们两个人。
我拧开淋浴,追风者一直往这边看。
从喷淋头分流喷出的水好像很罕见似的。她用手指碰了碰,露出很痒的表情。
“没见过吗?”
‘嗯,第一次看到。’
她的房间应该也有一样的设施。
“没冲过澡吗?”
‘房东小姐说太危险,让我不要碰。’
原来如此。
燃气使用不当的话,可能会造成爆炸。
“那在哪里清洗身体?”
‘和房东小姐一起。’
原来房东小姐是不用喷淋的啊。
“讨厌淋浴吗?”
‘不啊。’
少女用力摇着头。
‘好玩,还有些痒,我喜欢。’
“是吗。”
我拧着龙头,调节着水温。
我把喷头放的更高些,这样能够同时冲到两个人。
‘哇!’
少女很高兴的样子。
‘像是下雨。暖和的雨。’
“嗯。shower,有骤雨的意思。”
‘哎,克绮知道的真多。’
我把毛巾递给少女。
“擦擦身体吧。”
‘嗯。’
“头发……用洗发素吧。”
我这么一说,少女的身体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不用了。’
“怎么?”
‘头发很干净。’
“还不够吧。如果不仔细洗,头发会缠在一起的。”
‘嗯,知道了。没事的。’
“这个回答是矛盾的。”
少女的动作比我说话更迅速,她从我身边穿过朝出口跑去。
她的肌肤淋上了热水。我用力一抓。
她的皮肤很滑,我的手指从她的皮肤上面滑了下来。
‘呀……’
我的手指滑到了她的肋部,少女叫出声来。但她还是跑着。
我伸出的手抓住的是……少女的头发。
长长垂下的秀发,缠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把她的头发拽紧了。
‘疼!’
少女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她转过了头。
她的表情太可爱了,于是我用热水喷过去。
‘哇……噗。太过分啦,克绮!’
她生气的表情更可爱。
“因为你要跑嘛。来,要用洗发素了,坐这里。”
少女认命了,坐在了洗澡凳子上。
‘讨厌洗发素。’
她说的像个小孩子。
“自己不用洗发素吗?”
‘不可能用的啊!房东小姐她……我明明说不要的,结果她硬是……’
她这么说话,我听起来仿佛说的是另一种行为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仔细想想,她来到人类社会,第一次知道有淋浴这种东西,应该是不习惯的。
‘克绮也是啊。为什么用洗发素呢?’
我用喷头冲着她,用热水逐渐地润湿她的长发。
然后我拿起了洗发素。
“头发会变得干净漂亮。”
‘我的头发从一开始就很干净。’
唔。这也很有道理。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洗的,但是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少女的头发确实干净又漂亮。
“会变得很香。”
‘很香?克绮喜欢洗发素的味道吗?’
少女的鼻子动了动。
“嗯。喜欢。”
‘唔--,那好吧。’
少女已经用力闭紧了双眼。
‘我是为了克绮才愿意的。’
“嗯,我知道了。”
我一边苦笑,一边把洗发素混在她的头发上。
四只手,洗出了泡泡。
有时,少女因为痒而扭着。
追风者的头发,健康而有光泽。我用手指一梳,还能感觉到弹力。
给别人洗头发,我已经很久没洗过了。
很久,应该已经超过十年了。
那时的惠,也是讨厌洗发素。
现在又如何呢。
我这么想着,胸口有些疼痛。
‘不行啊,克绮。’
少女很认真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不过只有现在,不能去想其他女人的事。’
“……是吗。是啊。”
接下来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
我用热水淋着她的头发。我洗去泡沫的时候,沉默也一直持续着。
浴巾只有一条。
浴巾很大,我们互相裹上。
我们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体,但却没有话语。
我们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我想着接下来要开始的事情,又感到了害怕。
我朝着床走去,脚步稍微有些不自然。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小声地说。
‘呃……我,已经不怕了。克绮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明朗,但我的心脏因此而察觉了少女的害怕。
我紧咬着牙齿。
我到底在怕什么。
比起我来,少女才更应该觉得害怕。
我决定了。
我不能再让她看到我的胆怯。
我在少女身边跪下,手放在她双脚和脑后。
我一下子用双手抱起她。
‘呀--’
少女很小声地叫出来,她抱住了我的脖子。
不轻。但是我还能行。
我几步走到了床边,把少女横放在床上。
我决然地上了床,趴在少女胸口下。
‘--没事的,克绮。’
我做出来的虚势,被她看穿了。
我叹了口气。
“什么都能明白啊。”
‘是气味。’
少女的鼻子,能够感知汗液以及各种分泌物。
我的感情是瞒不过少女的啊。
“真厉害啊。”
‘我分一些给克绮吧?’
“嗅觉?”
我惊讶地说。
‘嗯,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
我仔细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以前也……虽然是比较以前的事……她强化过我的视觉。
‘行吗?’
“嗯。”
我在点头前应该想想。
少女不是问‘想吗?’。
问的是‘行吗?’。
少女起身。
我们并排坐在床边上。
‘那,过来这边。’
我听她的话,把脸凑了过去。
少女把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吹着什么似的。
凉爽的东西穿过了我的鼻孔。
我能感觉到,我仿佛通过了电流一般,神经在逐渐地活性化。
我突然,感到了类似恐怖的感觉。
狗的嗅觉,是人类的百万倍。
如果野生的狼也是这个标准……受到了百万倍的刺激,我能接受的了吗?
而且人类的认识,也是从感觉器官的到了信息,然后经过头脑处理得出的结果。
如果对应的脑的部位还是原样,只是感觉器官变得敏锐,也没有意义。
还有,如果因为嗅觉而连脑都产生了变化,那么是否也意味着‘我’自己的人格从根本上受到了改造呢。
杂乱的思考,在现实面前被复位了。
最先到来的,是一拳揍在鼻子上似的冲击。
像是地狱一般的嗅觉空间。
能够烧烂肌肤的酸的味道。
刺痛的金属气味。让人呕吐的氨气。
数十种气味,我能瞬间分别开。而且,全都是超越了极限的,令人不快的味道。
“呃……呜……”
我即使止住呼吸,臭气还是在捣着我的鼻子。
我试着以呼气为应对。
但是这样也无法阻止臭气。我失去了肺中全部的空气,快要憋死了。
慢慢地。
冲击慢慢地过去了……我对此万分感谢。
撼动着我的数十种气味。
这是无法用人类语言表达的,无数的化学药品的恶臭。是从少女的头发发散出来的。
就是说。
是洗发素的气味。
‘明白了吗?’
她恶作剧般地说着。
我倒了下去,少女俯视着我。
“嗯。”
我晕晕糊糊地回答。
这就是讨厌洗发素的理由!
对于有着人类百万倍嗅觉的动物,药品的气味太难以忍受。香料太粗劣了。
打个比方,就像是把各种卫生间芳香剂装满了澡盆,头朝下进去然后用汽油冲澡……不对,还不止是这样。
人类的鼻子,如果不是太注意的话,对于混杂的气味,只会作为一种气味闻到。
就像是绘画用的水彩,混起来会变成一种颜色。这就是人类的鼻子。
现在我的鼻子,能够一个个地分清各种恶臭。
受到一种种气味分别责难,同时受到数十种酷刑的这种感觉,是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的。
‘克绮不是说,这个很好闻吗?’
少女很高兴地说。
“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了。”
我淡淡地认错了。
我终于能够普通地呼吸了。
嗅觉有着有趣的性质。
听到了强音会使鼓膜破裂,看到了闪光会使视觉麻痹。
但是对于嗅觉,如果持续地闻着味道,并不是整体嗅觉麻痹,而是只有对于那种味道的感觉麻痹。
就像人类在人群中能够听出特定的声音一样,嗅觉也具有能够屏蔽特定气味的功能。
这就是现在我身上发生的事。
洗发素的气味,逐渐地从嗅觉中消失了。
我的鼻子终于能够应用起来了。
世界在逐渐扩大。
现在,我在用气味描绘地图。
墙、地板、天花板、床……都放出着有些微小区别的气味。
我闭上眼睛,脑中也能清楚地浮现房间的样子。
没有视觉那么高的分辨率。形状有些模糊,像是云一样。
但是那个云的细腻和精密,却远在视觉和听觉之上。
床单上渗入的一个个的味道……不,还是算了吧。
更加丰富的气味的源泉……是我眼前的少女。
刺激的汗味。
诱惑的荷尔蒙。
甘美的香气。
人类的语言,太受限制了……我无法把自己的感受用语言完全表达出来。
我刚刚知道,五根手指都有不同的气味。
柔嫩的脖子,仅仅是脖子已经成为了气味的交响曲。
一种种的气味像旋律般响彻我的心,集合了数百种味道在合奏着。
细腻的肩膀和腋下。
微膨的胸部,双腿,还有双腿深处隐藏的清泉。
想要说清所有的气味,几乎是不可能的。
非要说的话,包住少女的云,像是蜂蜜般甘甜,我从头顶到脚尖都浸在其中。
我深深地将气味吸满了胸口。
这已经使得我全身颤抖。
我分开了粘稠的云雾,用手碰着少女的脸颊。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黄金色的云,出现了彩虹般的光。
稍微有些胆怯,以及极大的期待。
还有,无尽的信赖。
对于自己,和对于自己选择了的人的自负。
多彩的光辉缠在一起,却又不失去清澄的色泽。
大概,这就是,称为爱的东西。
少女的手碰了我的脸颊。
我能感到,我心中的颤动传递了过去。
灰色的焦虑,酸酸的踌躇,自我欺骗的不协和音,充满了我的气味。
我感到,和少女的气味相比,我的气味简直太肮脏了。
我稍微后退着,放在我脸颊上的手,轻轻地按住了我。
‘克绮,要上哪去?’
她的气息也如此芳香。
我感到,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浪费。
“我,配不上你。气味不一样。我的气味,太脏了。”
少女温柔地说。
‘克绮,有着很棒的气味啊。’
信赖和真挚传递过来了。
这句话不是在说谎。
‘自己的气味,自己是不太明白的。’
“是吗?”
我的汗,混杂着疑惑的味道。
我信赖着少女,但没有连同语言一起相信。
‘所以啊……混在一起就好啦。’
“哎?”
‘不清楚自己味道的时候。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就行了。’
少女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仿佛是在寻求什么而微微张开。
不再需要话语了。
而是通过心来传达。
她的气息,在引诱着我。
蜂蜜般的气味浸着我的全身,我轻轻吻上了少女。
嘴唇相互重合。呼吸混和在一起。
追风者的嘴唇,有着果物的味道。
酸甜的苹果。
带有十分的色泽,但又觉得还有些生硬的,年轻的果实。
我贪恋着这个味道。
我闭上眼睛,重合的嘴唇仿佛要荡漾开来,哪里是我,哪里是少女已经分不清了。
我们的舌头交叉着。
我们的舌头谨慎地相互确认着,稍稍鼓起些勇气前进,然后相互缠绕起来。
温柔地,强韧地,玩弄,被玩弄,有时是爱抚,有时是拧绕。
很快便不知道了。
缠绕的舌头,哪里是我。
哪里又是她。
是谁在导引着谁。
是谁在进攻着谁。
想要进攻,而被引诱了。想要屈服,而被抱紧了。
舌头从头到尾溶合在了一起。唾液沿着舌头滴落下来。
我接受了少女的唾液,少女的味道。
那就像是温柔的春风般,‘喜欢’的味道。
她小巧的身体中充满着的勇气的味道。
那是特别美好的味道,我带着幸福的感情喝干了它。
嘴里,喉咙深处。
仿佛扩散到了全身。
我的唾液也给了少女。
毫无隐藏。
我把我胸中爱怜的感情,想要掠夺的感情,想要破坏的感情,全部,都送往她深处。
随着深深的呼吸,我们相互分开了。
我感到了像是斩开身体般的疼痛,还有寂寞。
我像是要失去自己的指尖了,我感到很不安。
这种心情,少女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但是。
‘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
我点点头。
包裹在少女身上,蜂蜜一般的味道中,有着钢一样的蓝色光辉。
那就是我的气味。
我动了动鼻子,确认了一下。
钢色的光环,带有很大的不安和胆怯。
翻滚着的欲望。
现在,刚刚产生的,爱情。
很粗糙,很贫弱,而且十分的顽固。
这么看起来,也不错。
不是恶劣的味道。
‘是很好的味道吧?’
“追风者,喜欢这味道吗?”
‘特别喜欢!’
她的味道随着话语一同放出光芒。
宽广的草原。
就像那夏天的风一般,养育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吹透了我。我连身体的最深处都热了起来。
‘克绮,喜欢我的味道吗?’
“喜欢。特别喜欢。所以--。”
我们二人的嘴唇,说出了同样的话。
‘“想混合起来,更多地混和。”’
我推倒了少女。
我手指想用力,能渗出血来的力气。
我想紧紧抱住她,直到她坏掉为止。
我想要喝干她滚烫的血潮。
我想贯穿她的身体,弄的粉碎。
全部都合而为一。
心脏跳动着。
岩浆甚至扩散到了指尖,强迫我行动了。
我的身体下方,是温柔地等待着的少女。我要去温暖她的身体。
我要去把她溶化。
为了如此,我要怎么做才好。
雄性的本能,引导着我。
我的手指,我的舌头是知道答案的。
我的手臂伸了出去,手指滑过她的肋部。
我的手指滑过她结实的肉,数着下面的肋骨,迅速地抚摸过去。
‘呀……啊……’
她的后背向后挺去。
她白嫩的喉咙露了出来,我毫不客气地用牙齿咬上去。
‘别,克绮……不行……’
“什么不行?”
我用舌头舔着变红了的齿印。
‘不能,这么,突然……’
她用弱小的声音抗议着。
我两只手抚摸着她的肋部。
我确认着手掌间纤细的身体,细细地尝尽了她绢绣般的肌肤感触。
蜂蜜的气味逐渐改变着。
变得更热,变得更舔。
逐渐变为了雌性的香气。
“有预告就行了吗?那我说了。”
‘等……等……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等她回答,就用右手按住了少女的脖子。
“侵犯你的耳朵。”
我的嘴接近了她的左耳。
少女要逃开。
但是她的脖子被我按着。
她的耳朵已经红到了根部。我轻易地追了上去,细细地品尝着。
我享受着她耳朵的柔软,我用舌头爱抚着她整个耳朵。
她耳朵的前段是尖的。我享受着耳朵的凹凸,把唾液涂抹在四处。
我的气味侵入进去。
我手掌中少女的脖子,紧张地变硬,慢慢松弛,然后又紧张。
‘唔……’
少女的双臂,在空中挥着。
我用左手,将她的手臂引导至我的背部。
少女的手臂找到了能抓住的东西,便紧紧抱住了我的后背。
我又含住了她的耳朵,用舌头温柔地揉着。
少女仿佛放心下来,浑身失去了力气。
我正等着她失去力气的时刻。
我对少女说。
“咬。”
‘!’
咬了。
很用力。
‘啊……克绮……唔……克绮!’
少女身体不断颤抖着,从她身上吹出了暴风。
因迷惑与混乱而放出的,毫不留情的风。
本来我应该是像最开始那样被从床上吹起,然后撞在墙上的。但是这次风只是吹动了我的前发。
风吹过去了。
‘对,对不起……克绮……’
少女道着歉。我又用牙齿咬着她整个耳朵。
‘怎么……为什么……克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的……唔……风!’
我的舌头插入了她的耳穴,我欣赏着她小狗一样的叫声。
“我没事。”
‘为什么……啊……那里……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听她弱小的抗议,继续咬着她的耳朵。
‘等等……啊……这样……没法说清楚啊……’
“好吧。我等。”
我收回舌头。从少女的耳朵上,伸展出一条银色的丝。
‘哈……哈……’
少女像狗一样……不对,像狼一样地伸出了舌头,猛烈地喘着气。
“怎么了?我停下来了。”
‘太过分了,克绮。’
少女喘过气来之后,撅起了嘴。
“什么过分?”
‘克绮喜欢欺负人。’
“是要说这件事吗?”
‘唔……不是啊……’
“是风的事吧。”
‘是啊。为什么刚才的风没吹飞克绮啊。这绝对奇怪啊。’
“嗯……”
我想了想。
然后,得出了唯一的而且是绝对的结论。
“现在想也想不出来。之后再说吧。”
‘是啊。’
少女马上同意了。
“那么,事情都说完了?”
‘呃……
啊,对了。还有克绮欺负我的事。’
“欺负你,不行吗?”
‘哎?’
“被欺负了,不愿意吗?”
她的耳朵上面还留着齿印。我轻轻地舔着。
‘这么说话,就是欺负人……’
“那么,想怎么样?”
我的舌头一直舔到了她的耳朵尖。
‘这边。’
“什么?”
‘这次,换这边。’
少女脸胀得通红,她指着右边的耳朵。
“我知道了。”
我微笑着,少女很生气似的移开了视线。
但是,她的耳朵并没有逃走。
羞耻和愤怒。
我喝干了这搀在一起的味道,便吻上了她粉色的耳朵。
和左耳一样,我细心地品尝了之后,收回了舌头。
她的耳朵随着呼吸而颤抖。我对它说。
“侵犯你的乳房。”
本来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力气,但因为这一句话便弹了起来。
‘等等!克绮,停下!’
“我等。”
我等着。
‘那个……不能总是说……侵犯。说得更温柔些。’
“我明白了。”
‘还有……别光是说出来……还要问问我。’
“就是说,要取得许可是吗?”
‘唔,嗯。不行吗?’
“不是。当然应该这样。”
‘是,是啊。当然了啊。’
“那么--”
我在头脑中组合着文章。
心脏和头脑协力完成了这件事。
“接触你的乳房。十根手指从旁边抚摸上来。逐渐用力按揉开。以螺旋的方式逐渐接近中央。两根手指去拧上面的尖端。用舌头舔。用牙咬。
反复进行以上的行为,视情况实施即兴的行为,请求许可。可否?”
‘哎……那个……等等。说的太快了,我没听太明白。再说一次。’
“接触你的乳房。十根手指从旁边抚摸上来。逐渐用力……”
我缓缓地重复着,仿佛在品尝一样。
‘那个……不用说了……’
少女的声音小得要消失了。
“那么,可否?”
‘嗯……可以……来吧。’
我的双手朝那里伸去。
先是从下面包起来,用很长的时间来品味那柔软的感触。
手掌离开,只是用手指接触。
快速地从上至下爱抚着。
中指轻轻碰着乳头。
‘呀!’
‘那里……刚才还说之后……呀!’
“那里,是说这里吗?”
她胸前轻微的凸起。
留下乳头,我用中指的指腹似触非触地轻轻爱抚着周围。
“对于即兴的应对,应该也是得到了允许的。”
‘唔……克绮欺负人……’
我按揉着她两个乳房。
我稍微用了些力气。
‘疼……太用力了……再温柔些……啊!’
我的力量并没减小。
但是,她的话尾已经溶入了喘息声。
“我承认。看来我确实喜欢欺负人。”
我放开了双手。乳房上,残留着一些手指的痕迹。
“追风者,喜欢被欺负吗?”
少女眼含着泪水,点点头。
‘嗯。我……好像喜欢,被克绮欺负。’
我碰着她的乳房。
这次我是温柔地,慢慢地,引她着急般地揉着。
‘但是只有克绮一个人!’
“我……又如何呢……”
至今为止,欺负别人还没体会过快感。
我认为。不过……
我这么悠长地想着,突然后背产生了痛感。
‘指,指甲!’
这不是人的指甲。那是尖锐的,能够将肉撕裂的人狼的指甲。
‘只有我吧!’
“什么事?”
‘克绮欺负的,只有我吧!’
“那要看具体情况……”
我并不想没有意义地欺负人,但有可能从结果上来说,我欺负了人。或者,我可能会被逼到不欺负不行的状况。
所以,我并不能完全肯定。
一切都要看具体情况。
‘只,有,我,吧!’
指尖刺了进来。血喷了出去。
“疼,疼,疼。”
我不再听从头脑的逻辑,而是听从了心脏的意见。
“只有你。”
我抓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
“哎?”
她的表情就像是被狐狸骗了一样。
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人想欺负。
“所以,要欺负你。”
我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乳头。
不用力。
少女身体在颤抖。
传来了恐怖的气味。
她以为我会用手指猛夹。
对于疼痛的害怕……还有一半是期待。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痛楚,她的表情惹人怜爱。
我没有用手指猛夹,而是温柔地拧着。
‘啊……’
我的双手集中在了她右边的乳房。
八根手指在上面滑着,拇指的指腹玩弄着她的乳头。
多少有些猛烈。
带着节奏,弹着。
‘啊……不要……’
少女眉头皱着,身体摆动着。
我吻上了左边的乳房。
‘呀!’
少女的身体向后折过去。
我的手指按入了乳房,牙齿轻轻地咬上去。
‘住手……克绮……住手……’
少女的手臂和话语相反,把我搂了过去。
‘啊……不行……我……要溶化了……’
慢慢地,我把自己的气味一点点地、疯狂地刻入少女的肌肤。
从乳房到小腹。
从肋部到肩膀。
从纤细的双臂到指尖。
我用手指滑着,用舌头弄着,用指甲按着,轻轻地咬着。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把我的气味染遍了她白嫩柔软的肌肤。
少女的手臂抱在我背后,刻下了爪痕。
流出的血的气味,令我们都兴奋地颤抖着。
‘那里……不行……克绮,求求你……’
拒绝和哀求不断交互着。
我的进攻,使得她的身体弹跳着,向后弯折着,苦闷着,然后逐渐地溶化开。
汗水和汗水溶在了一起。
气味和气味互相溶合。
‘克绮……克绮……’
重复着的甜言蜜语,突然中止了。
‘啊……克绮……’
“怎么?”
我用手指在她腋下滑着,像是胳肢。
‘呀……那个……住手……’
“什么住手?”
我挠着她的脖子,吻着她的脸颊。
‘就是……那个……那个……’
“光这么说,我不明白。”
‘啊……那里……就是……忍不住了……’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强忍是不好的。”
我用尖尖的舌头戳着她的乳头。
‘唔……住手啊……’
我发现,她的哀求是认真的。
“到底什么住手?”
我停了下来,至少先问问。
‘就是……手指,还有舌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女双腿扭着。
‘别问啊……’
我动了动鼻子。
紧张的气味。羞耻的气味。
两腿间发出的气味,出了雌性的气味,还混着其他东西。
我明白了,少女忍耐着的是什么了。
“我明白了。”
‘别明白啊!’
少女的手推着我的胸口。
困扰啊。
我困扰的是,她的表情太可爱了。
她眉根紧皱着,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生气的表情。
虽然我不想打破约定,但是。
“想欺负你。”
我说出口,少女的脸色都变了。
‘不行啊,克绮!绝对不行!即使碰一根手指都绝交!’
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既然她说到了这种地步,我当然是不能碰的。
啊啊,但是……
少女尝试起身。
她全身因汗而湿透了,很显然。
她已然接近极限了。
只要一处。
比如说是,喉咙和下巴的分界处。
尖尖耳朵的下面。
乳房之间的某一点。
只要稍微用轻柔羽毛般的感觉去碰一下,少女的身体就会崩溃。
她一直忍耐着的东西,一定会无法停止地溢出来。
她颤抖着的身体,简直太可爱了。
心脏说着,做吧。
黑色的火焰充满了我的全身。
但是。
只有这次,我还是遵从了灰色的不解人意的头脑。
那是不能做的事。
世间有称为信义的东西,欺负和伤害是不同的事。
我这样让自己认可了,于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风吹起来了。
“啊……”
从我嘴里漏出的叹息,卷着漩涡成为了台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舌头,舔上了少女的全身!
那喉咙。
锁骨的沟壑。
乳房、肋部、我所知道的少女全部的性感带。风执扭地舔着,吹了过去。
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令我和少女都吃了一惊。
‘傻瓜傻瓜傻瓜克绮大傻瓜!’
正常思考着的是少女。
少女搂着我的脖子,达到了高潮。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啊!……啊……’
随着安心的喘息声,我的下腹部被温暖的东西弄湿了。
我下意识地朝下一看……
少女淡淡的繁茂处,延伸出了一条黄金色的抛物线。
“……”
‘……’
抛物线,逐渐失去了朝上的初速度。
结果,抛物距离也逐渐地减小,线逐渐接近了水平,若有若无,最后消失了。
“这是不幸的事故……”
‘傻瓜!’
她用力一扇……真的是用力扇了我的脸,我的脑袋一下扭了过去。
而且还是带着指甲。我脸上多了五条线。
‘傻瓜!傻瓜!傻瓜!克绮大傻瓜!’
她来回扇着,我的脑袋左右弹飞着。
“不是……这样,会死人……”
大概,如果是一般人已经死了吧。
‘去死!’
然后就是强力的一击。
少女两脚的脚指抓住了床单,她以此为起点蜷起了身体。
大腿,腰,头部,利用摩擦力,积攒着力量。
各处的肌肉将向量完全合成,没有丝毫的耗损,全部同时集中在了一点。
透彻的劲道。
她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击出的肘铁,打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瞬间从床上飞了出去。
这次我狠狠地撞在墙上了……我从墙上掉了下来。
我想要站起来……不行,世界在旋转。
我闭上了眼睛,数了十下,然后我终于站起来了的时候。
我看到床上有个蜗牛。
少女躺着放出劲道之后,用毛毯裹住了全身,并且放射着杀意。
“怎么了?”
我正要掀开毛毯一角,我的脑袋瞬间被击向了后方。
疼。
我揉着额头,明白了。是她的脚从毛毯伸出来踹了我一下。
没办法,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坐在了蜗牛的身旁。
“对于刚才那件事,是我的过失。我道歉。”
蜗牛稍稍摇动了一下。
‘过失?’
“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不,我没想到能做到那种事。”
‘为什么,克绮能驱使风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考虑到了几个假说。
假说之一,我体内,原来就有着那种力量。
假说之二,因为什么理由,那种力量寄宿在了我体内。
我自己,是一般的人类,假说二比较妥当。这力量……大概,是从追风者那里得到的。”
我想起了少女的话。
--这里,开着一个小小的洞口,平时入口是关着的。
所以,叫做门。
我们拜托风去做事的时候,门就会开了。
我把手掌按在胸前,感觉着它的跳动。
我能明白。
我的胸口中,有风在回旋着。
我从手掌引出这股力量。
随着心跳,我的手掌上涌出了什么东西。
又冷又热,又软又硬的感觉。
没有成形的东西。
在因果的因之前。
未发之机。
还很不安定。我赐予了它容器。
凉爽的微风啊……。
成了。
轻微的风,在房间里盘旋着,吹过了被汗浸湿的肌肤。
毛毯的一角稍稍打开了些,有只眼睛在看着我。
‘真的。是我的风。可是,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啊。是我有吸收力量的性质,还是你有给我力量的性质呢。”
‘如果是一般的人,突然给与力量是不行的。会弄坏的……即使不坏掉,也会变得不是人了。’
“是吗。”
‘不过,克绮不是一般的人……大概这样也行的通吧。’
我的身体胀满了未知的力量。
从逻辑上来说,也许我应该恐惧这种情况。
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感觉。
这个事态,我从两个层面理解了。
心脏和头脑的,两个层面。
浪漫的心脏这么告诉我。
我的胸口是空的。
当思念充满了胸膛,这心跳,这力量就诞生了。
现实的头脑这么告诉我。
我得到力量,是将血液分与倒下的少女之时开始的。
那时,少女的记忆进入了我的体内。
这力量,应该也同时进来了。
以体液为媒介,力量在我和少女之间可以流动。
大概就是这样吧。
“无论如何,有意识地使用,刚才这是第一次。”
‘那,刚才,那个……不是故意的?’
“我发誓。大概。”
‘到底是哪边!’
“不是……虽然不是有意识的行动,但是无意识的欲望……不对也不是这样。是有意识的欲望,做出来的。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如果我知道自己有这种力量,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毛毯的缝隙合上了。
我用上最大的诚意。
“抱歉。”
眼睛从微小的缝隙看过来。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真的吗?’
“嗯。”
我点点头。
‘如果说住手,真的会住手吗?’
“会的。”
我保证。
“我会听从追风者的话。此外什么都不做。”
‘真的?’
脑袋出来了。
从蜗牛进化成了龟。
“是真的。”
‘绝对?’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
‘……’
“……不过,我会尽全力来遵守这个约定。”
‘发誓。’
烦恼啊。
我没有可以发誓的信仰对象,也不知道发誓的话语。
不,至少知道一个。
“伸出手来。”
龟长出了右手。
我用自己的小指卷住她的小指。
“拉钩拳万,说谎吞千针。”
‘拳万是什么?’
“是什么来着。”
少女的脸色又变得不高兴了。
对于我们来说,发誓这种事,就是简单的约定,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仪式。
但是对于草原住民来说,‘发誓’这种行为,一定是神圣的。
所以,如果不知道‘发誓’的意义,那是不行的。
我拼命地在记忆中探索着。
以前,峰雪好像是说过些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来着。
“……拳就是拳头,万是数字的万。作为发誓来拉钩,如果打破誓言就会被拳头击杀。是这个意思。”
‘哎……人类是这么发誓的啊。’
少女频繁地看着缠在一起的手指。
“拉钩了。”
‘哎?’
“这样发誓就完成了。”
少女,交互看着我和她自己的小指。
然后她开心地笑了。
‘那个,我,喜欢克绮!’
少女从毛毯中爬出来,用双臂抱着我的脖子。
“我也是。”
我一动不动地回答。
少女骑在我身上,用脸蹭着我的胸口。
我们的气味逐渐混和起来。
‘继续刚才的吧?’
“当然。”
我们四目相对。
少女躺在了我旁边。
‘克绮……来……’
我听从她的话,挪到了她身体的上方。
我的影子落在了她身上。
她柔软的手,抱住了我的后背。
我俯视着少女。
白嫩的,小巧的裸体,因期待而颤抖的样子。我仔细观赏着。
气味充满了。期待越来越高。
我还是不动。
‘那个……’
“什么事?”
‘克绮……为什么,这么僵硬?’
“……?因为约定好了啊。”
‘什么约定?’
“你已经忘了吗?”
‘呃,……’
“九门克绮,听从追风者。之外的事情不做。”
‘所以?’
“只要不接受命令,什么都不做。”
‘……所以,一直停着?’
“当然了。”
少女轻轻地笑了出来。
‘可以动啦。’
“是吗。那么……”
我伸出了双手,少女身体紧张起来。
‘还是先等一下!’
我一下子停住了。
“怎么了?”
‘刚才,克绮坏笑了。坏笑!’
“笑是不行的吗。控制表情肌肉是很困难的。我努力试试。”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克绮好像在使坏心眼……’
我耸耸肩。
“说了可以动之后,我就动了。既然希望我不动,那也没关系。”
‘我想说的是,想让克绮更温柔些……’
“温柔,这种东西,是主观的评价。如果不更具体地指定一下,是难以行动的。”
我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少女有些烦恼。
‘那……来碰我。’
“哪里?”
‘哪里……就是……’
少女的脸红了。
‘下,下面那里。’
“范围不明确。希望能更加确定些。”
‘克绮果然是喜欢欺负人……’
“我只是在努力遵守誓言。”
‘那……右手,放到我肚子上。肚脐这里。’
我听她的话,右手碰到她的肚脐。
‘用食指……一直往下……慢点。’
我听她的话,用手指向下。
仔细地,一点点地,缓慢地。
我的全部神经都集中在了指尖,我品味着她柔软的肌肤。我的手指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下移动。
手指下面,少女的身体难以忍受地扭动着。
‘唔……稍微快一点也行啦……’
我稍微加快了手指的速度。
慢慢地,终于到达了柔软的繁茂处。
繁茂大都像是汗毛一般。从清泉处涌出来的液体,温暖而湿润。
指尖有些痒痒的。我逐渐分开毛发前进,到达了秘裂。
还很幼嫩,已经十分湿润了,现在还紧闭着。
‘啊……唔……’
手指没有停下,继续前进。
细细的裂缝炽热而湿润。手指温柔地爱抚着。
‘克绮……我……’
啜泣一般的声音。
但是,那不是指示。
所以,手指没有停下。
手指逐渐地,到达了裂缝的终点。
我的手指把湿润涂抹到了其下的肌肤上。
‘呀!等,等等克绮!走过了!太往下了!’
我听从指示,停下了手指。
手指正巧停在了紧闭的沟壑之上。
指尖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
随着吸气呼气,沟壑都会蠕动,仿佛要把带有湿气的手指吸进去一样。
‘就是说……那里,不对啊……’
没有指示。我继续等着。
放在那里的指尖,开始逐渐地埋了进去。
‘手,手指!回去!’
“我知道了。”
我缓缓地拔出手指,中指滑过了少女的秘裂。
‘那里……’
“想怎样?”
‘用手指……让我舒服……’
“怎么做才会舒服?”
‘怎么做……比如,抚摸……摩擦……’
“就这么办。”
我爱抚着细小龟裂的两侧。
手指多次的往返,然后用一些时间来互相摩擦。
蜜溢了出来。
慢慢地,张开了口。
散出了香气。气味在挑衅我。
桃的气味。甜美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
欲望的电压逐渐上升。
白色的肌肤中,桃色的秘部。
像是雨中的热带花朵。
花朵被雨露打湿了之后,更增添了美丽。
我没有用手指去碰那粉色,而是用两只手指扒开了秘裂,又合上,相互摩擦着。
‘啊……唔……’
少女的喘息声,逐渐混入了水声。
我每次用手指互相摩擦,都会发出湿湿的水声。
‘里面……也要……’
“用什么?”
互相摩擦的手指,开始有快有慢。
‘什么,都行……’
“是吗。什么都行啊。”
我低下了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美丽的气味,然后用舌头碰上了秘裂。
我舔着清泉涌出的蜜,发出阵阵水声。
‘狡,狡猾……’
少女的手臂抓住了我的头。
她的双臂貌似是在拒绝我,其实是把我往下按去。
我的舌头分开了细小的龟裂,在里面上下滑动着。
逐渐地,我找到了小巧的凸起。
我用手指剥开皮,用力一吸。
‘啊--!’
少女向后仰起,仰到了极至,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她的指甲在我后背使劲刺着,然后她放开了双臂,落在了床上。
我等了一会儿,但她还是一动不动。
“高潮了吗?”
我挪开了嘴唇,问到。
‘……’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但发不出声音。
那么。指示现在应该还是有效的。
我用两根手指碰着秘裂。
两根手指逐渐将其拔开,玩弄着露出脸来的核。
‘唔……’
少女的身体摇动着。
她的嘴唇轻轻张开。
我把耳朵靠过去,发现她说的是我的名字。
“我要碰里面了。可以吗?”
我在她耳边说着,她点点头。
她的肉体已经失去了力气。我伸进了中指。
细小的道路。我逐渐开拓着。
肉很湿润,也很粘。她包住了我的手指,绞着,并塞住了前方。
“疼吗?”
‘唔,不疼……’
即使她不说出来,我也能从味道上明白。
稍微有些疼,少女咬牙忍耐着。
但是,不能停下。
这条路接下来,要容入比手指更加粗大的东西。
我用手指弹着幼芽。
同时,中指一下子朝里面伸进去。
‘啊!’
少女的身体感到了痛楚,但她没有逃走。
她像是要接纳我的手指一般,向前面凑过来。
手指拔了出来,发出了水声。
“然后……”
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了。
追风者。
还有我。
“刚才说,可以碰里面吧。”
‘唔,嗯。’
“还说,用什么碰都可以吧。”
‘唔,嗯。’
少女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睛。
那视线,逐渐向下,从胸口到小腹。
然后盯着下面矗立的东西。
她咽了一口吐沫。
‘……真大啊。’
“绝对上来说不知道如何,但相对来说应该是大的。”
和什么相比自不用说。
‘傻瓜。虽然很大……我不怕的。’
“是吗。”
‘我有个请求……’
“什么?”
‘那个……握着我的手。’
“好的。”
我双手,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这么握住之后,我感到她的手和手指小得惊人,这让我觉得特别可爱。
“那么,我来了。”
‘克绮,来吧……’
少女的手指缠上了我的手指。
两人的体温,两人的心跳,逐渐接近,最后变得一致了。
我侵入了少女的体内。
两手握住,艰难地对准着位置。
刀尖并不固定,一边擦着少女的小腹,寻找着能收容的刀鞘。
终于碰到了炽热的清泉。
我动,少女也动。
擦着龟裂,找到了入口。
“……是这里吧。”
‘……就是那里,克绮。’
充满热气的声音,夺走了我最后的理性。
我逐渐沉下了腰。
炽热,狂猛的刀尖,朝少女压了下去。
不同次元的快感,把我的大脑烧成了纯白。
‘呀……呜……!’
那里。
这么烫。
这么柔软。
这么湿润。
这么喜悦。
但还是强烈地,强烈地拒绝着我。
连刀尖都还没有进去。强硬扩开的入口,已经在哭诉不能再进去了。
燃烧般滚烫的肉,紧紧包住了我,把我往回推着。
太尖锐的压迫,在苛责我。
快感和疼痛。
逐渐变得没有区别了。
即使没有区别,身体还是在动。
雄性的本能,在驱使着我。
我正要用力的一瞬。
我看见,少女咬着嘴唇,承受着痛苦的表情。
我看见了。
心和身体,产生了犹豫。
这犹豫传递过去了。
通过气味,传递给了少女。
手指。少女抓着我,令我生疼的手指,慢慢地解开,温柔地包住了我的手背。
‘没事的……所以……还要……我要克绮……’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我后悔了。
如果现在后退,以后还要重复这痛苦呢。
那是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前进。只能前进。
“呼气。”
我这么说着,向前贯穿着少女。
‘呜!’
我将肉裂开,挖掘着。我在几近不可能的小缝中,至少潜入了刀尖。终于安定下来了。
‘肚子里……装满了啦……’
少女说着,甚至浮现了泪水。
“还差的远。”
‘哎?’
少女软弱的表情,简直太美丽了,我舔着她的脸颊。
汗的味道。
疼的气味。
恐怖的气味。
但是里面,也有把一切都交给我的信赖的气味……
我感到,自己就像是向无罪的人出手的死刑执行人。
死刑执行人。
于是我浮现了一个想法。
“疼吗?”
‘没,没事的。’
少女回答着,冒出了汗水。
“数三下。每数一次的时候,深深地吐气。”
‘唔,嗯。’
少女点点头。
‘一……’
少女数着。
紧张得感到疼。
忍耐着恐怖得痛苦,身体逐渐用力。
‘呼--’
逐渐呼出气。
身体的力气流走了。
似乎压迫减弱了。
‘二……’
恐怖又袭来,身体开始战栗。
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吐出来。”
‘呼--’
少女从顺地呼出气。
凝固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
从肩膀,从后背都流失了紧张。
“还不够。”
‘呼--’
手指在我手中柔软地脱力了。
手肘垂了下来。
还没事呢。
还得再数一个数。
她这么想着,把身体都交给了我。
她这次深深地呼气的时候,我便突然朝少女顶了进去。
速度是关键。
少女完全脱力的身体。必须比疼痛和紧张更快地刺入最深处!
‘呀!’
少女叫着,指甲刺入了我的手背,这是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的事。
‘这就是……全部……?’
少女轻声说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我的全部。”
‘是吗……太好了……’
少女的双臂绕到了我的背后。
我也紧紧抱住了少女。
紧紧地。紧紧地。
直到我们互相溶合。
我裸露的胸膛撞在少女的胸前。我们紧紧地相抱着,仿佛肋骨都要撞在一起了。
我慢慢地仰起身。
矗立的东西,从少女体内拔出。
涂着鲜血,看起来有些恐怖。我感到征服感的同时,也感到了莫大的罪恶感。
‘太过分了,克绮。数到二的时候就进来了。’
“我只是说数三下。我没说什么都不做。”
‘总是这样。克绮欺负人!’
“确实,是故意让你误解的,是我不好。不过……如果真是完全跟预告一样,应该是更疼的。”
‘是吗……是啊。’
我做的,是斩首人的伎俩。
预备的时候,会详细地告诉囚犯死刑的顺序。
囚犯如果知道了自己被斩的瞬间,可能会挣扎。
即使不挣扎,人类的脖子,在真正紧张的时候,是坚硬无比的。
如果这么斩下去,囚犯会痛苦,而且斩首人也会不光彩。
所以,就要告诉他们假的顺序。
这样一大意,脖子一刀就能砍断。
先不管道德上如何,这也算是一个方法。
‘那个……’
少女的视线,还盯着我矗立的部分。
“什么?”
‘真精神啊。’
她的语调很微妙。
“不用介意。这种情况处理一下就好了。”
‘那不行啊。克绮……那个……让我这么舒服……’
我看着少女。
双腿间。
白色的床单,上面出现了一小块红色印迹。
“没有必要勉强。还有下次呢。”
‘没有了。’
少女温柔地回答。
“什么?”
‘克绮,明天不是一定会到来的。即使到来了,那也变成了今天。其实存在的只有今天。’
“嗯……”
我一瞬间烦恼着能否同意这独特的逻辑。她说的确实是对的。
我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说……今天能做的,就该今天做。是这样吧。”
‘嗯。’
少女高兴地点头。
‘所以,克绮……’
即使她不用这么湿润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说不的。
“那……我来了。”
我再次进入了狭隘的小道。
不过,已经有了路,和刚才比起来已经轻松多了。
追风者也许顺利地放松了吧。
‘刚才……啊……已经大概明白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偶尔露出痛苦的表情。她逐渐地接纳了我。
惹人喜爱。惹人喜爱。惹人喜爱。
小巧的身体,她的勇敢,让我爱得无法自已。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梳着她因汗水贴在额头上的前发。
‘呜……’
我到达了最深处,少女轻轻地叫了出来。
我停在了那里。
‘呃……那个……怎么做才好?’
“不用勉强。什么都不做就行。难受就说出来。我喜欢你。”
我想着的只言片语从嘴里蹦了出来。
我看着少女惊讶的脸,我逐渐动了起来。
‘那个……我也……喜欢……克绮。’
少女仿佛向我透露自己的小秘密一样,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单纯紧紧绞着的抵抗,缓缓地发生了变化。
窄道变成了柔软的形状,接纳了我,又把我送了出来。
炽热湿润的东西,渗透了每一个角落。
只是感到狭窄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我刚刚感觉到了路上微妙的起伏。
那是特别特别舒服的。
我想征服小径上所有的起伏,于是全力地搅拌着。
‘呜……克绮……拜托……更……啊……’
我耳边的甜言蜜语。
她柔软的身体在我下方扭动着。
逐渐充满了。
极热的东西,逐渐充满了我的体内。
像是脉动着的岩浆一般,在我腹中搅动着,寻求着出口,几近疯狂。
‘要化了,克绮,我……我们要溶化了……’
我明白少女的话语。
至今为止只是混和起来的两种气味,开始了溶合。
黄金色,和钢色。
是钢溶化了黄金,还是黄金吸收了钢,溶合的二者,逐渐升华为其他的东西了。
‘这种感觉……呜……我……第一次……’
逐渐改变着。
气味就是我,是我在变化。
逐渐充满了身体,炽热的溶化的火焰,连我的内脏都要完全地融解了。
心脏、胃、肠,全部都融解,即使这样火焰还是不满足,继续锤炼、煅冶着我的内部。
‘克绮……我,我……已经……’
少女的气味在变化。
和我一起变化着。
她被体内的火焰逐渐地融解了,在我的怀里,像黄油般柔软。
‘好烫啊……克绮……好烫啊……’
稍微还剩下一些的大脑在发笑。
热力学的第二法则。
热是只能流向一方的。
如果她热的话,我就是冷,如果我是热,她就应该是冷。
为什么不明白?
心脏回答。
现实,凌驾于理论。
她和我同时感到热。
二人之间产生的火焰。
那是小小的奇迹,那奇迹使我们更加接近。
我体内的火,压力开始集中于一点……收缩于串刺的前段了。
“--”
她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她惹人无限怜爱。我想叫她的名字。
我张开嘴,飞出的不是话语--。
嗷--。
而是高声的,尾音很长的野兽咆哮声。
追风者。
这咆哮,人耳所不能捕捉的旋律,才是她的真名。我终于理解了。
‘呜,克绮,克绮,克绮--’
语言融解了,变成了咆哮。
嗷--!
我们互相咆哮着,确认着对方的名字。我和少女同时达到了高潮。
产生了爆炸。
撼动骨头,削开身躯,连灵魂都要震出来的喷射。
像是狂岚般的余波。我们紧紧相拥着,忍受着。
长长的一瞬之后,我们同时颤着身体,互相注视着。
“你真美。”
‘哎?’
少女因汗和泪水弄得很湿润。她歪着脑袋。
我舔了她额头上的汗,尝了尝味道。
苦中感到的,是安心的味道。
温柔的气味。
‘我也是……’
少女的手指挠着我的喉咙。
然后她运回自己嘴边。
‘一样的气味呢。’
我们连在一起,拥抱着。
轻轻碰在一起的,轻柔的拥抱。
“真想,一直这么下去。”
‘是啊--可是,所以。’
“嗯,必须去。”
为了做个了结。
‘惠在等待着。’
少女说出口,她稍微……稍微皱了眉头。
复杂的感觉,令少女的气味产生了波纹。
不过,她最后还是笑了。
我们,最后又紧紧拥抱了一次。
我们慢慢地分开了身体。
紧紧溶合在一起的二者,慢慢又分开了。
她双脚间流出了什么。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
溶入了血和蜜的白色液体。少女用手指蘸了一点。
她用鼻子接近闻了闻,轻轻舔了一下。
“--好吃吗?”
我刚才仿佛也问过。我这么想着,又问了一次。
‘虽然不好吃……不过,有些幸福。’
“幸福?”
‘我的气味和克绮的气味,合为一体了。’
“是吗。”
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不对,应该更早注意到的。
很是时机地忘记了。一定是脉动的心脏干的。而且头脑大概也是共犯。
“说起来……没有做避孕啊。”
‘避孕?’
少女天真无邪地问,令我难以回答。
不,甚至可能有更严重的问题。
甚至追风者对于生殖的理论都有可能是无知的。
因为,她成长的时候,完全没有同龄的年轻人。
“我冒昧问一句……对于男女之事了解吗?”
‘刚才,我和克绮做的事?’
“嗯。对于这种行为的意义。”
‘是要生孩子对吧?’
一滴汗顺着我的脸颊滴落下来。
‘那,避孕是什么?’
“仔细听我说。人类的现代社会,对于这个过程,性交、婚姻和生殖是分离开来的。”
‘嗯--。即使不是夫妻,也做这种事啊。所以人类才增殖得这么快啊。’
“嗯。然后,为了追求快乐,也会避开生殖而追求性交。”
‘不生孩子吗?’
少女皱着眉头思考着。
“就是这样。避免怀孕,就叫做避孕。”
‘哎--。人类真是想着很美的事啊。’
“嗯……然后,那个,我们刚才没有做避孕……”
‘嗯。不用做的。’
少女表情平静地点头。
‘要是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就好了。’
少女光辉夺目的笑容,令我的心跳一瞬停止了。
我的视线不由得挪开了。
一瞬间,她的笑容变得不再是笑容。
不对,笑容还是笑容,但是我能感觉到锐利的杀气。
‘嗯?克绮怎么了?’
“没什么。一次而已,并不一定受胎。”
‘所以说如果能生的话就好了啊?克绮不愿意吗?’
还是平时的笑容。
我全身颤抖。
极其寒冷的风,从少女那边吹过来……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床单被吹起,桌子上的台灯嘎吱作响都是我多心--
‘克绮……没打算成为父亲,就抱了我吗?’
“是的。”
我有些憎恨不会说谎的自己。
风停下来了。
但不是说力量消失了。
我能看见。
无数的风刃,就好像满弦的弓一样,对准了我。
只要稍稍一动,那所有的风,就会把房中的一切,都切为一立方厘米的小块。
“好像有误会。”
我对着少女,开始了滔滔的演说。
--一切都是繁殖战略的问题。
各种生物,都会向着能让自己基因更多地留下来的方向进化。
雄性和雌性不一样的,是繁殖时的付出。
对于雄性来说,繁殖的付出很小。
所以,能让更多的雌性怀孕,就是让基因更多地留下来。
另一方面,雌性产卵或是出产的付出非常大,所以有必要选择雄性。
选择的标准,就是能力。
要生出优秀的孩子,就要选出最强的雄性,这是雌性的基本战略。
所以,男人容易见异思迁,女性则比较专一。这样的方向性就产生了。
逢场作戏,对于利己的进化论来说是必然的。
‘哎,是这样吗?’
她到底理解了多少呢。
少女应该是头一次听到。她眼睛闪着光,仔细地听着。
我不想欺骗她天真无邪的对知识的好奇心。
“不,不是这样的。”
我正直地回答。
基因的战略,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绝对的。
那只是令生物进化的无数因素之一。
特别是对于人类,很难说基因的支配占主要方面。
意志的力量,能够轻松地凌驾于基因之上。
想想就知道了。
如果人类真的是被基因所支配的话,那么应该是根本不能避孕的。
在成功分离生殖和性交之前,人类就一直追求着各种快感。
所以,说是基因中包含的命令,基本上是没有说服力的。
“大多,是被用于这种场合的借口。”
‘是借口啊。’
啊,又起风了。
“啊不是,那个……”
我仔细想了想。
“我只是没有考虑周全,没有预想到将来的事情,有些困惑而已。”
少女仔细盯着我的眼睛,嗅着气味,然后笑了。
‘知道了啦。我原谅你。’
虽然我不清楚她是原谅了我的什么,总之我长吁了一口气。
看见我这个样子,少女又笑了。
我们分别淋浴(没有洗发素)。我穿上了衣服。
我没有感到疲劳,反而是感到精神特别好。
大概是因为我得到了少女的力量。
我的嗅觉稍微迟钝了些,但操纵风的力量没有消失。
“不累吗?”
‘我?很有精神啊。’
确实……少女也很有精神。
即使她这么坐着,我也能感觉到从她那边传来的回旋的热气。
“已经不要紧了吗?不会感到不舒服?”
‘因为克绮刚刚给了……’
少女红着脸低头说着。
这样啊。
我的血肉成为了少女的食粮。
我检查了一下邮件,神甫发来的邮件到了。
我检查了时间。
“场所是斯特拉斯的本社。时间是三十分钟后。”
‘惠就等在那里呢吧。’
“嗯。还好,没有指定人数。”
大概他们不知道追风者和我在一起,或着他们的爪牙还没伸到这么远。
无论如何--。
“走吧,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实现我一生的愿望吧。”
‘克绮的渴望是什么?克绮的祈愿是什么?’
“冲入斯特拉斯,让他们尝尝厉害,救出惠,三人一起回来。”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克绮的愿望,由我来实现。所以--’
‘回来之后,克绮就是我的了。’
少女微笑着,嘴唇中露出了牙齿。
我后背闪过了冰冷的感觉。
但我的胸口却更炽热地燃烧着。
无论那是带着什么含义,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我已经决定了。我是你的。”
--几小时前。
‘进来。’
黑色的,巨大的办公桌。
是个完全为了实用的桌子。桌子对面的男人低声说。
‘是,失礼了。我前来报告。’
进来的是眼光锐利的秘书,她一只手握着报告文件。
还有--
男人铁一般的脸上,稍微浮现了一丝疑念。
‘岛贺阳君也来了,什么事?’
这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诘问。与其说是诘问,不如说是批评。
斯特拉斯制药社长,神鹰士郎怀有的疑问,有时能够杀人。
叫做岛贺阳的研究者,感到了射向自己的尖锐目光。她像孩子般颤抖着,藏到了秘书身后。
‘希羽君……’
‘我来报告了。还有,岛贺阳博士有提案。’
男人轻轻地点头。
‘取得特异点的那件事……和土著种族的交涉结束了。最后商定,下一次食物的提供量多出百分之三。’
狭祭市的人口,大约有六万。
我们斯特拉斯的员工占有很大比例。
在人口减少的大环境中,狭祭市随着斯特拉斯的大跃进,也产生了很大的成长。
每年都会有两三千的人流动,包括诞生、死亡、搬出、搬入。
这是个很有活力的城市。
是个新陈代谢激烈的城市。
但这些都只是极其谨慎地操纵着的数值。
这里不为人知的特征,就是失踪案件的数量。
绝对。
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达到了三位数的数量。
最积极招募的,是外国劳动者。
然后就是精心筛选的独身者。
招募一个没有束缚的家庭,然后把整个家庭消除。
来此的旅行者,从未发生跨越市境的事。
虽然还是有来此的事前调查,但既然能够连户籍都操纵,那么把人类的痕迹完全消除,意外地容易。
这样,每年这里都会吞食五百以上的人。
他们都是被斯特拉斯消费了,成为了非人土著的‘食物’。
‘贪心啊。’
神鹰脑中浮现了神甫坏笑的样子,他自己也露出了尖锐的笑容。
斯特拉斯定居狭祭市以来,那个堕落的神甫就一直很碍眼。
他每次都会抓住这边的弱点,然后尽情享用血和肉。
现在,那个神甫一定又是带着无邪的表情微笑着吧。
想到交易成功之后。
但是只有这次不同。
‘也就是说,是我们胜利了。’
‘是的。取得九门克绮,已经基本确定了。’
秘书微笑着。
惨绝的笑容,让人觉得她是肉食兽。
九门克绮。
具有人形的特异点。
能够匹敌核能的力量源泉。
无论非人的哪一股势力得到了他,都会因为过于强大而打破平衡。
那个神甫也是想铲除隐患。
所以,把处理工作交给我们,自己拿了有利的条件。
作为斯特拉斯,是不能把九门交给非人住民的。
我们好像不太情愿地接受了条件。
但是其实我们有着其他的理由。
‘报告的事只有这么多吗?’
‘是的。已经安排好了和九门克绮的“交涉”。关于这件事,岛贺阳博士有事商量。’
‘那个……’
‘什么事?’
岛贺阳的白外套颤了一下。
‘小惠的事……能不能把她给我们开发调整科?’
‘惠?为什么?’
‘是的。那个,特异点的检查,有阳性反应……’
‘惠,是克绮的妹妹吧。能作为特异点克绮的备用品吗?’
‘特异点和惠,没有血缘。’
希羽在旁边说。
‘适用性D-,不是特别高的反应……’
岛贺阳慌忙摆手。
‘D-?’
就是说只是比平均程度稍高而已。
‘我想用于试验来着,但是希羽说没有社长许可是不行的……’
‘不批准。’
神鹰立刻说。
‘哎--’
‘这次的实验如果成功了……以后就没有制造实验体的必要了。不能批准白白夺去人生命的事。’
‘那个……就是说……’
岛贺阳睁大了眼睛。
‘话就这么多。希羽君。’
‘我的实验……要中止了吗?’
‘如果顺利的话。不用担心。我准备了你之后的职务。’
‘那告辞了……’
岛贺阳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神鹰听到关上门的声音,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他一边签字,一边看着屏幕。
需要处理的杂务像山一样多。
即使是在这个救济了全世界的夜晚,这个值得庆贺的夜晚,这也是一成不变的事。
……
‘喂--’
我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闪着光的眼镜。
‘喂--,小惠?’
我终于明白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我努力调整着意识的焦点。
‘拍拍。’
看着我的那个人,是个女性。她带着大眼镜,穿着白外套。
她腋下夹着手写板,用手拍着我的脸。
‘醒了吗?’
她拖长尾音的声音,很温柔,让我稍微安心了些。
这里是哪里呢。
想不起来。
脑中雾蒙蒙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切都很暧昧。
我只知道一件事。
冷。
这里太冷了。
‘这里……是哪里?’
‘是医院。小惠受了重伤,被送到这里了。’
很高兴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什么人。
对了,房东小姐。
房东小姐……是谁来着?
‘因为用了很强的药,所以脑袋大概有些迷糊,不过没事的。’
是吗,没事啊。
可是好冷啊。
‘那个……你是谁?’
‘我?我呀,是医生啊。’
医生。
在脑中重复着。
医生。
医生。
啊,原来是医生啊。
我发着呆。
用不上力气。
我颤抖着。医生从眼镜后面看着我。
怎么回事呢。
她的眼神,有些可怕。
啪地一声。
医生打开了笔帽,靠近了我。
‘有点痒,忍一忍啊。’
笔尖在我大腿上写着什么。
‘那个……在做什么……?’
‘小惠的,名字,还有,实验序号。’
实验序号。
实验的,序号。
不过,实验,是什么?
像是事件的事情吗。
我是怎么受伤的呢?
‘M-E-G-U-M-I。K-U-M-O-N。标本序号,系列十,好了。’
医生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油性笔写着。
‘然后照相,看这边。’
医生从白外套中拿出相机,对准我。
闪光灯从各个角度照着我。
我笑着。
我打算笑的。
‘小惠,打针啦。会有点疼,忍一忍哦。’
‘嗯。我能忍。’
很粗的针,扎进了我的手臂。
黄绿色的药水,逐渐注射进来。
‘疼!’
‘不行呀,不能动。已经是大姐姐的年龄了,忍一忍。’
不对。
疼的不是针头。
疼痛以手臂为中心,逐渐地扩散。
就好像,全身的皮肤都在被针刺一样。
我的眼泪流到了脸颊上。
连这眼泪都锐利地扎着皮肤,我打了个哆嗦。
手腕。脚腕。
像被锥扎般的疼。
是因为药,还是因为疼呢。
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
皮革的带子,固定了我的四肢。
‘药已经走遍全身了吧?’
医生弹了一下我的乳房。
‘呀,呀!’
我的身体一动,手脚上的皮带就锢紧了。
我咬着牙忍耐着痛苦。
‘嗯,起作用了。很好很好。’
医生的表情就好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她在手写板上写着。
--冷。
我为什么没发现呢。
我一件衣服都没穿。
连内衣都被脱下了,我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倾斜的台面上。
实验,序号。
我终于明白了这词的意思。
我感觉全身都失去了血液。
这里不是医院。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医生。
还有我。
我就是小白鼠。
‘放,放开我!’
我反射性地挣扎,然后便承受了这愚蠢行为的报应。
手脚的疼痛加倍了。
‘嗯嗯,意识清醒了吧?太好啦。’
医生的手靠近过来。
我想咬她一口,不过她很熟练地握住了我的下巴。
她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但疼痛贯穿了我的全身。
‘仔细听好,是很重要的话哦。
小惠,有着很厉害的才能。’
‘才……才能?’
‘是的。叫做超能力比较好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不过接下来由我来引出吧。’
‘力量……我不……呜!’
她用指尖掐了我的喉咙一下,我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方法很简单。接下来,惠的身体就要溶解啦,一定要坚强地挺住哦。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吧。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哦。’
那家伙天真无邪地笑着,摆了摆手。
不对。
这和房东小姐绝对不一样。
‘晚安,小惠。’
说完,她用手指弹了我额头一下。
我疼得感觉脑子都在晃动,然后就晕了过去。
……
‘这样可以吗?没有社长的许可吧?’
‘哼哼-不管啦。责任我来负。’
助手听到责任这个词,看着她毫不介意的样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真过分啊。今天的实验要是成功了,这个项目就会取消啦。’
‘取消……是吗?’
助手们变得嘈杂起来。
‘对。所以,今天这个可能是最后的实验了。大家别松懈啊。’
‘明白了。我们来协助。还有,这次的实验体,能受的了吗?’
助手说完,岛贺阳摇摇头。
‘大概是不行吧。点数不太好啊。’
‘是D-吧?’
‘其实,是E+。’
岛贺阳轻轻一笑。
她身边是强化玻璃的墙。
里面是毫无情趣的气密室。
狭窄的房间用钢铁的墙围了起来,唯一的出口也关上了闸门。
惠躺在房间的中心。
像是在分娩台上那样,手脚都固定住,双腿分开着。
她的嘴张开着,好像在嚷些什么。
她的眼睛里都是愤怒,瞪着这边。
岛贺阳很高兴地挥挥手。
‘看来她自己很有干劲,接下来看运气啦。那么开始注入吧。’
‘是。’
男人操纵着终端,惠身后的墙开了一个圆洞。
响起了轻微的水声。
液体滴到了地板上,发着啪啪的声音。
惠听见了水声,想扭过头去。
但是她的脑袋也被固定住了,动不了。
‘看不见吧,害怕吧。’
岛贺阳低声说着,敲着手写板。
声音在移动。
在地上蜿蜒的声音。
声音像是有着意识一样,靠近着分娩台。
脖套。手铐。脚铐。
固定了的各处,像是灼烧般的疼。
贯穿两只手腕的尖锐疼痛,大概是什么探测器吧。
后背的台子,像是光滑的玻璃或是塑料之类的东西。随着每次呼吸,后背都会产生像是用锉在锉的疼痛。
惠被脱去了所有的衣服,以耻辱的姿势固定着。惠瞪着前方。
她的头部被紧紧地固定住了,她只能做到这一点。
‘放开我!……呜!’
她喊着。
身体颤抖着,削着后背。
即使知道是因为感觉过于敏感,但这也是很真实的疼痛,没有喷出血来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的墙上,有很大的窗户。
越过窗户看见的,是那个自称医生的家伙。
还有,坐在位子上的一堆白衣男女。
惠看见医生挥了挥手。惠因愤怒而颤抖着。
不行。
惠逐渐地让意识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也要从这里出去。
必须要活下来。
她在视野中探索着各个角落,但也只能看到钢铁的墙壁。
强化玻璃都是封死的,如果有出口的话,也应该在背后的死角中。
喊叫、挣扎都是没用的。
只是增加痛苦。
万一逃跑的机会来临了,如果因为疼痛而错过,那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那个医生刚才说什么?对了。
--接下来,惠的身体就要溶解啦,一定要坚强地挺住哦。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吧。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哦。
溶解。
不愿意接受的词……无论是什么实验,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那么就要活下来。
‘哥哥……’
惠嘴里小声说着,声音小得听不到。
但这样已经涌出了勇气。
好不容易来到了日本。
见到了哥哥。
绝对,绝对要回到哥哥那里!
惠这么想着,心里平静了下来。
身体的颤抖逐渐消失了。
惠和医生对视着。
她正盯着这边看。
眼镜后面,很高兴的样子。
决不让她满足。
不让她看到我愤怒和恐怖的样子。
惠想闭上眼睛,但那是不行的。
绝不能漏过逃跑的机会。
所以,惠戴上了没有表情的面具。
惠紧咬着牙关,消除了一切表情。
惠把意识集中于周围的景色,用耳朵仔细地听着。
心跳的声音在碍事。
背后有发动机的声音。
什么东西打开了。
是谁过来吗。
来进行实验,或者是手术。
害怕。
小腹紧张起来。
不过,是机会。
如果能把那家伙怎么样的话……
可是,一直等着却没有脚步声。
听见的是更湿润的声音。
仿佛是从管子里面流出什么东西的声音。
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什么?到底是什么?
想不明白。
用水淹?
那太奇怪了。
虽说是密闭的房间,但也很宽敞。
想要让我溺水的话,会有更简单的办法。
而且,为什么没有人进来?
水声。
从背后的洞中,液体的东西已经都出来了。
惠全神贯注地听着,在观察状况。
地上蜿蜒的声音。
像是生肉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就是这种声音。
声音逐渐变大了。
--在接近。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从管道里面流出的东西,在慢慢地爬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
窗户对面,那个女人高兴地笑着。
惠的斗志恢复了。
惠全力抑制着小腹的颤抖,全身用上力气。
声音已经快接近耳边了。
还是看不到。
看不到正后方接近来的是什么东西。
‘……呜!’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碰着脖子。惠咬牙忍住没叫出来。
女人和旁边的研究者说着话,记录着什么。
--这是什么啊……
粘稠的东西涂在了身上。
从脖子到肩膀,都逐渐浸在了这湿滑的东西中。
可是。
看不到。听不到。
即使在背后,这个距离也应该能明白。
旁边谁也没有。
没有人。
手臂、指尖都逐渐被粘液包住。
即使如此……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勉强进入视野的手肘上,什么都没有。
‘……呜!’
粘稠的东西到了后背,惠咬牙忍住没叫出声。
全身摇动着。
惠预料到了疼痛,紧咬牙关忍耐着。
可是。
虽然脚腕的皮带很疼,但碰着平台的后背上,是更加可怕的感觉。
是快感。
‘呀!’
惠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叫出了一声,就停不下来了。
‘这是什么啊,什么啊?不舒服。拿走!拿走呀!求求你!’
粘液滑到了肋部,包住了惠的前半身。
温水般的液体流在小腹上,这感觉令惠扭动着。
从小腹到胸部。
到了胸骨,包住了乳房,盖住了喉咙。
液体又流向了腰部,一下子覆盖了下半身。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头脑中重复的话语变成了咒文。
惠用仅存的意识想着。
透明的液体。
看不见的粘液。
这种东西不应该有的。
大概,这是因为药物。
刚才失去意识的时候,涂在身体上的。
就像是酒精蒸发一样,开始起作用了。
一定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就能够忍耐下去。
不这么想,就忍耐不下去。
流动的粘液在身体上蠕动这种事。
根本就不可能。
惠抓着最后剩下的信念。
惠闭上了眼睛。
头部以下,仿佛披上了一层塑料薄膜。
塑料薄膜紧紧糊在身上,贴着每一处凹凸。
最开始是意识到了胸部。
乳房被绞着。
无法抗拒地意识到了乳头的形状。
因为刺激而逐渐地膨胀,每一瞬间都能意识到。
不只是胸部。
弯曲的手肘也是,为了碰到什么而伸直了的指尖。
向两边极大地分开的双腿。
蜷起的一个个脚指。
身体的轮廓逐渐地鲜明地浮现出来。
药。
药让皮肤的感觉变得奇怪了。
惠闭着眼睛,顽固地如此相信着。
‘啊……呜……’
肚子上有什么在动。
柔软的下腹,被压迫,向内凹陷。
不对。
这……一定是错觉。是药的影响。
凹陷的地方增加了。
无数的蛇一样,在惠身体上爬动着。
惠受不了了,睁开了眼睛。
‘呀--’
惠的尖叫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乳房和柔软的下腹部,向内凹着。
像是用手指,或是绳子一般。
清楚的沟壑,在惠的肌肤上移动着。
惠尖叫着,想要摇头。
也许能够把幻影赶跑。
那幻影逐渐现出了原形。
肚子上。乳房上。
出现了粉色的肉块。
像是无数的鼻涕虫,在惠白嫩的身体上蠕动着。
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
鼻涕虫变得更多了……
惠咬住嘴唇,忍住了惨叫。
……那不是鼻涕虫。
眼睛看不见的粘粘的东西。
那些东西覆盖着身体……吸入了血液,变得稍稍能够看见了。
乳房被爱抚着,惠扭动了身体。
后背突然产生了剧痛。
‘啊--呜……’
像是把皮扒下来的疼痛。
后背紧紧贴着平台。
……不对,不是平台。
手指……惠试着把蜷起的手指伸直,同样的疼痛也疼遍了手指。
这粘粘的东西……紧紧贴着皮肤。
如果动一动想脱开的话……
它会抵抗。
惠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把后背靠上去,疼痛就消失了。
惠的后背,全身都感觉着可怕的快乐。
闭上眼睛,能清楚地感觉到。
紧紧贴着身体的薄膜。
上面蠕动着的鼻涕虫。
稍微抵抗薄膜而动的话,那部分就会产生剧痛。
……哥哥。
眼泪要流出来了。我没想流泪。
在那个女人面前。
一定会被看见的。那个女人,高兴地在手写板上翻了一页。
……
‘应该见效了吧……什么反应?’
‘出现了奇怪的波形。投入了什么啊?’
‘因为是最后了,放了很多东西。吸血系的,鱼系的,还有很多,混起来有三百单位。’
‘三……。这正常情况下是受不了的啊。’
‘因为没时间了啦。没时间做一般的实验啦。’
岛贺阳气鼓鼓的。助手耸耸肩。
岛贺阳进行的,是把人改变的工程。
把非人的力量给予人类。这个工程首先是把异种蛋白质投放给人。
异种蛋白。
就是说,非人住民的血肉。
培养的细胞,保持着活性投与人类。
当然,会发生排异反应。
排异反应的程度,可以通过适应性检查来从一定程度上预知。
如果适应性高,经过慎重的投与,逐渐增量,是可以适应身体的。
这是一般的顺序。
惠的情况,适应性也低,也没有按照顺序来。
一下子直接投进行大量投与。
‘小惠,能行吗?’
岛贺阳真的担心惠的身体。
显示器的波形在显著地摇摆着。
‘啊,这里大概能出现鱼系。’
岛贺阳兴奋地指着图像。
‘都投入三百了,肯定会着床的。对于E+来说,反应不错。不过能不能扛住呢……’
‘马上就知道了。’
‘是啊。’
岛贺阳朝玻璃对面看去。
‘加油啊,小惠。’
……
手指动了。
五指像是婴儿那样反复地伸展。
覆盖在手指上的薄膜,紧紧包住惠,催促着手指的动作。
试着稍微抵抗一下……
‘啊!!’
指尖像是灼烧般地疼痛。
手指间像是针扎般的疼。
说是疼痛,不如说是压力。
凶暴的压力,仿佛要将肉体压碎,做成血染的纸浆。
这压力在体内流动着。
鲜明地。
鲜明得不能更鲜明了。
惠以这种疼痛的方式,明确了自己的轮廓。
脚尖到乳头到指尖到头顶。
自己成形的肉的形状,侵犯着体外体内,成为了浮雕。
还剩一点。
没被触手侵犯的肺部在喘息。
心脏还在跳动。
惠的视野被染红了。惠小声地叫着重要的人的名字。
这声音没有任何人听到,在惠的胸口中消失了。
‘……克……绮……’
‘克绮,太慢啦!’
“是你……太快了。”
风轰轰地卷着漩涡。我对抗着漩涡,向前持续跑着。
‘你跑得不行啊。’
追风者轻松地说着。
她比我跑得快多了,但头发一丝都没有乱。
“空气的阻力,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
我试着反抗。
到达斯特拉斯的距离,坐电车的话有几站地。
本来这距离是无法徒步去的。不过既然我得到了一定的力量,为了进行了练习,就跑着去了。
我听着追风者的说明,用风来加速全身。
这就像是骑自行车或是骑摩托那样,跑得越快,对面的风就来得越猛烈。只不过是空气而已,却像水一般缠上来。
‘那是因为,克绮在对抗风啊。’
她居然不管空气阻力的问题……不对,其实她是不知道吧……少女继续说明着。
少女像是滑冰一样跑着,在空中翻滚着。
少女即使旋转到了最高点,她的长发也没有一丝摇动。
‘必须再和风友好些。’
“具体些呢?”
‘别撞在吹过来的风上就行了。’
“不行,那做不到。”
‘简单啊!看,这样!’
“即使简单,也不合理。”
我小声地说着。
‘什么不合理?’
“没什么。”
对于少女来说,‘风’是一种实体吧。
所以可以避开。
对于我来说,‘风’这种东西,是空气的流动。空气,则是无数分子的集合。
如果以时速五十公里的速度跑的话,假设人的前方投影面积是二平方米,那么,计算得出我每秒会撞上7.5*10的26次方个分子。
要想‘躲开’这些分子,对于我来说是做不到的。
我操纵风,只能是‘从感觉上’用两只手来抓住而已。
然后我稍微减少其中给身体加速的部分,以此在我身体前方做出一个流线型的盾。
支撑盾也需要力量。虽然我的速度稍微慢下些,但至少撞在脸上的风减少了。
‘明明不这么做也行的。’
少女不满地说。
确实这样效率不高。
“大概,是认识上的不同。”
我还嘴。
同样是操纵‘风’的力量,不过表现形式因人的认识而异。
我无法避开风,也无法像她那样消除惯性。
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无法形成那样的想法。
既然她能做到,认为那是不可能的想法也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我试着做了几次……但是人类的心,不是那么方便改变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风’只是难以控制的无色透明的空气块。
……
斯特拉斯的本社,有着很大的土地面积。
背后是山,山上有着黑暗的森林。
从正面侵入的想法让我有些犹豫,于是我们绕了个远,走了山那边的路。
如果没有人狼的力量,我应该是进不来的。
山里真的很暗,郁郁葱葱的密林里,我连星星都看不到。
追风者高速地穿过去,没有撞上繁茂的树木们。
我也学她的样子冲过去。
树枝树干飞来的速度快得让我的心脏不舒服。我靠着气味和反射神经躲避着。
不行。慢下些吧。
我这么想了一下。
我狠狠地一头撞上了个粗枝。
‘唔--怎么会撞上的呢。’
少女冷酷地说着,我一言不发地忍耐着疼痛。
“……怎么才能躲的开?”
‘因为有风的流动啊。’
“流动……”
人类感觉到的,是肌肤接触到的空气边缘的状态,并不是气流本身。
从这一点点信息来推断气流全体的状态。然后再以此来对产生影响的障碍物进行反运算。这对于我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才能知道风的流动情况?”
‘体会风的感觉来想啊。’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见的话。我皱了眉头。
“……随便对无机物进行感情转移,对我来说是应该予以杜绝的习惯。”
追风者有些失望。
‘如果不明白,那就先试着听听吧。也许会好些。’
对于她来说,风大概是活着的能够说话的存在。这我知道。但是
“风怎么会有感觉……”
‘小声。’
少女突然说。这几乎是我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我以为她是生气了,便一缩脖子。不过看来不是这样。
少女闻着风的味道。
我之后也发现了。
周围充满的是……刺激性的味道。
化学药品的味道。
我越意识到越觉得这味道刺鼻。
“……怎么回事?”
‘大概,是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呃,那个,快乐症。坏女人。’
“是说……伊格尼丝吗?”
‘是啊。应该是想让我们的鼻子不起作用。’
“那个女人……大概连毒气都能用。”
我用手里的风盖住了眼睛和鼻子,将风当作了毒气面罩。
少女也一样。
‘这次,不会再输给她了。’
“这次?”
‘啊,那个……’
我听见了‘嗒嗒’的脚步声。
一声玻璃碎掉的尖锐声音。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也产生了变化。
从轻微的味道来看,这应该是氨气。
还好我们及时地保护住了眼睛和鼻子,基本上没受到影响。
暗夜中浮现出了白嫩的皮肤。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是伊格尼丝。
她后背背着暗色的长刀,腰间抱着的是……什么呢。
那像是篮球一般大小的一个纸袋。
“--是炸弹吗?”
我用风说着,这话只有少女能听见。
‘--一定要小心。’
我们摆好了架势,那个女人很随意地接近过来。
‘想上哪去?’
她的语调还是像嘲笑人的样子。
‘闪开!’
追风者站在我前面,像是在保护我。
“我们要去斯特拉斯那里。我们要把惠带回来。”
我上前一步,这么说着。
‘不行的。放弃吧。你的力量只能成为他们的饲料。’
“我怎么样应该是跟你没关系吧?”
‘不是的。’
伊格尼丝笑了。
‘看来斯特拉斯已经准备好了要用你的魔力了。那让我……有些困扰。
怎样?回头吧?如果想逃亡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你送到国外改头换面。’
她用蛇一样的舌头,滑着发出甜美的声音。
“我做不到。”
‘嚯,为什么?’
“惠在斯特拉斯那里。我不能不救她。”
‘是吗。那么……这样就不存在理由了。’
伊格尼丝把腰间的纸袋扔了过来。
‘克绮,趴下!’
少女说着,放出了风的利刃。
利刃在空中切碎了纸,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看见了之后,倒吸了一口气。
圆的东西,飞入了我的怀里。
各种种族的生物,对同种族的认知力,直接关系到能否繁衍后代。
所以,对于同族的认知力的发达,可以说是进化的必然。
特别是人类,随着大脑皮质的发达化,更是能够在看到别人表情的瞬间去进行分类、解析。
结果人类甚至能从随机的噪音中‘发现’‘人的脸’,这也是称之为‘心灵照片’的原因。
这个能力,在我身上也是毫不留情地发挥着作用。
空中旋转飞舞着的一瞬间的画面。我连误解的余地都没剩下。
不,是令我没有余地。
旋转着的,是头。
人头。
即使仅仅是剪短了的头发。
即使仅仅是柔嫩的颈背。
即使不看那像是冻住了的眼睛。
即使不看那像是在惨叫着的嘴唇。
我也知道那是谁。
“惠……”
我喘不过气。
那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我慢慢地跪在地上。
我怀里抱着的东西,又冷又硬。
这和我心中的惠,找不到一丝联系。
这不是惠。
不可能是惠。
怀里的,是恶梦。
如果不放开。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我浑身感到了极度的寒冷。我的牙齿无法合在一起。
感觉很难受。特别难受。
‘克绮!’
我仿佛听见远处有声音。
追风者……很焦急的声音。
她在慌张些什么呢。
现在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们接下来要把惠……
冰冷的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
伊格尼丝俯视我的表情,冷酷地让我发抖。
我的脖子上架着红色的利刃。
怎么都行。
‘别动,野兽。’
追风者听见之后,停下了脚步。
她紧紧咬着牙齿,连我都能听见她牙齿摩擦的声音。
‘别发傻。’
这声音在我耳边说着。
伊格尼丝的脚,踢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感觉疼得像是火在烧。我忍住疼,没叫出来。
我怀里的东西晃动着。
“我要去救惠。”
我说完,她的膝盖就踢在了我的胃上。
我的双臂为了缓解疼痛,动了一下。头从我双手间滑落了。
苍白的头,滚在地上。头发,颈背,鼻梁。
滚着。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想看到那个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不是。不是。”
‘是吗。那么……’
伊格尼丝的脚缓缓踩下去。
马上就要踩到头了。
“住手!”
我把她推开了。
我甚至忘记了脖子上的利刃。
‘怎么了?你在保护什么?’
我叫着,把塞在喉咙中的东西都喊了出来。
“别……别碰惠--”
头滚在地上,满是泥。我把头拣了起来。
我对自己说着。这又冷又僵硬的东西,是惠,曾经是惠。
我胸口中炽热的东西,逐渐地变成了愤怒。
‘看来你明白了。’
嘲讽的声音。
‘你有两条路。九门克绮。放弃斯特拉斯离开这里,或者是死在这里。选吧!’
“为什么……”
少女摆好了架势,我用手让她停止。
‘嗯?’
“为什么杀了她!”
我瞪着眼前的女人。
‘谁知道呢。’
我看着她微笑的嘴角,从心底--
--想要让她消失。
我召唤了风,弹开了脖子上的利刃。
旋转的利刃,弹在了伊格尼丝的手臂上,飞向了远方。
同时我挥出了拳头。
我的指尖缠绕着尖锐的风,朝伊格尼丝的胸口挥去。
‘希’
随着呼气,伊格尼丝的手指打在了我的手肘上。
我挥向她心脏的一拳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下去了。
她用两指插向我的喉管。
“嘎--!”
我嘴里都是血。
伊格尼丝没有松开手指。
她用手指拽着我,把我甩出去之后又使出个回旋踢。
我的身体生硬地拍在了大地上。
‘克绮!’
我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少女担心我的声音,于是朝那边瞪过去,用野兽的声音回答着。
“嘎--!”
--别插手。
这个女人。
我来干掉。
‘动作太慢啦。’
随着一声催促般的声音,伊格尼丝的脚尖踢入了我的肋部。
喘不过气。
血堵在了喉咙里。
我用风强硬地通开喉咙,把氧气送入了肺里。
随着剧痛,我全身都逐渐地活性化了。
“咔--!”
我吐出血,站了起来,摆好了架势。
我又扑了过去。伊格尼丝轻易地用铁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别太单调。’
疼得我低下了头。
‘别把要害露出来。’
她的手肘毫不留情地落在我后脑上。
冲击响彻了我的骨头,我全身都不住地摇晃着。
然后这感觉逐渐变为了滚烫的疼痛。
我从鼻子吸气,吐出了血。
活着呢。我还活着呢。
人狼的活力让我动着。
我从伊格尼丝身边拉开了距离。
我的右手还不能动,左手抱着惠的头。
伊格尼丝悠然地靠近过来。
‘惠就拜托了。’
我把惠的头交给了追风者。
‘我知道了。’
少女沉稳地点点头。
我必须要迅速地考虑。
怎么才能赢?
怎么才能杀掉她?
风的优势是什么?
第一……是看不到。
风集中在了我的指尖,我让风像绳子一样伸长。
我挥动着手腕,用风的鞭子挥向了伊格尼丝。
眼神和眼神对上了。
一瞬间,我的目标和鞭子的轨迹就泄露了。
伊格尼丝轻松地躲开了看不见的鞭子。
第二下!
但是伊格尼丝用脚踢起了砂土。
风在砂土中浮现出了轨迹。她悠然地躲开了,并瞬间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她转了个身,跳舞般伸出手,瞬间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慌忙收回鞭子,想变为盾,但来不及了。
‘太大意了。’
又一次。手指。插向我的喉咙。
我全身都预感到了疼痛,变得僵硬了。
她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抚过了我的伤处。
‘别轻易认命。’
这次飞来的是前踢。
尖锐的疼痛贯穿着我的大腿,我用手扶向地面。
这次我躲开了击向后脑的手肘。
“呼……呼……”
我连滚带爬地拉开了距离。
我全身充满了疲劳感。
从喉咙中涌上来的是……冰冷的恐怖。我又咽了下去。
我稍稍看来一眼追风者。
寻求帮助吗?
不。
胸口中的东西回答。
不后退。
冰冷的声音说。
想如何?
都没有意义。
无论把眼前这个女人如何,也无法让惠活过来。
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这么回答。
沉醉于愤怒的感觉十分甜美,至少能消除让胸口疼痛的丧失感。
这是逃避现实。
冰冷的声音说着。我狠狠地一蹬地,仿佛是让它闭嘴。
如果是瞬间速度,应该是我快。
我踢着树干,在空中跳着,绕到了伊格尼丝的背后。
我用风剑从她背后横斩过去。伊格尼丝低身躲过,然后从正下方踢了过来。
我用风盾来防御这一踢--
这次赶上了。
我向后跳去,躲过了随之而来的连击。
我再次拉开距离,等待着机会。
‘比刚才强多了。’
还是嘲笑的声音。
一步。伊格尼丝只走了一步,就隐藏在了树木的阴影中。
‘这样怎么办?’
从黑暗深处发出的声音。
她在树后面……不对,她并不是一直都会在那里。
轻微的脚步声,让灌木丛沙沙作响。
这声音在树木之间回荡,仿佛各处都在响着……
在哪里?我想起了少女的话。
--体会风的感觉来想啊。
不行啊。
这太傻了。
风是没有心的。
只不过是空气块而已。
思考吧。
空气块能做什么?
需要怎样才能吓到这个恶魔一下?
我在手上做出了剑,突然想起了波义耳-查理定律。
我现在一直在无意识地做出又硬又重的东西。如果变得软而薄,会怎样呢?
空气减小气压,就会增加体积。
没时间想了。
干吧。
我从全身放出了无数的风,像丝线一样伸展开。
力量很薄弱,但却是我触感的延长。
风微弱的变动,都能让我在立体上进行把握。
树木之间风的流动。
风缓慢地流动,其中有着轻微的沉淀。
这并不是自然的流动。我慢慢地把风丝伸过去。
丝碰到了人的身体。
伊格尼丝!
伊格尼丝发现之后,瞬间开始了行动。
但是她已经晚了。
我朝伊格尼丝那边跑去。
我集合了风丝,拧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网把她拉了下来。
伊格尼丝没有防备地倒在地上。
我把网状的风变为利刃,用左手刺向她的胸口……
刺向胸口……
‘无法下手吗。’
伊格尼丝用鼻音笑着。
“不许动--!”
我喊了出来。
我的手指插入了她的胸口。
再一用力,就能杀死她了。
但是手指却动不了。
我没有盼望着这种结局。
我盼望的,是在竭尽全力的战斗中,互相都毫不留情,最后像是某种事故般夺去对方的生命。
那才是我梦想着的结局。
我发现我太天真了。
‘如果不能杀人,就别战斗。’
伊格尼丝的声音很严厉。
她手里握着红色的利刃。
偶然?
不对。
伊格尼丝记得刀落下的地方。
所以她才朝那里跑去。
我没发现。
就是这样。
利刃就要切入我喉咙的一瞬间。
我手臂用上了力气。
左手的指尖感到了温暖的感觉。
粉碎挡路的骨头,指尖继续前进……
‘克绮。’
追风者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的手臂缓缓地拔了出来。
“……为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
心脏的悸动,终于让我意识到了。
我现在想起了指尖插入肉中的感觉。
我的后背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怎么了,为什么住手?’
伊格尼丝说的,也是我的疑问。
‘我不会让克绮欺负弱者的。’
追风者用指尖夹着红色的利刃,这么回答着。
“弱者?”
我苍白地笑笑。
这个女人,比我弱?
‘无法杀人的人,是不能去战斗的。’
少女轻声说着伊格尼丝的台词。
‘那么,不能战斗的,是你。’
‘你明白了啊。嗯,是会明白的。’
伊格尼丝笑着,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我说着,同时头脑中对状况进行着整理。
如果,伊格尼丝只是想杀我……刚才的战斗,杀我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伊格尼丝并没有利用机会,而是给我战斗的建议,让我检讨自己的战法。
这样让我不成熟的行动都暴露出来。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
‘伊格尼丝没有杀惠。’
追风者说。
我听见了惠的名字,心里紧紧地一疼。
但是我没有倒下。
‘从伊格尼丝身上,没有发出惠活着时的气味。’
“怎么回事?”
‘如果是她杀的,应该有惠活着时和死了以后的两种气味。’
也就是说……伊格尼丝只是碰了尸体?
伊格尼丝手扶大地,晃着站了起来。
‘谢谢你把惠带来。’
追风者低头行了个礼,伊格尼丝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
“是这样……吗?难道,你是去救惠的?”
‘我只是去调查斯特拉斯。这是附带的。可惜没来得及。’
“惠,被怎么样了?”
‘很痛苦,然后死了。’
伊格尼丝的话,给了我狠狠的一击。
‘这种说话方式……’
“不,没事。我想知道真实。”
‘悲伤发呆都留到明天吧。如果憎恶能让手脚动起来,那就去行动吧。’
伊格尼丝脸上浮现的笑容,很奇妙地让人感觉到了温柔。
‘想要去击溃斯特拉斯吧?’
“嗯。”
‘那就去吧。’
“伊格尼丝不来吗?”
‘道具没准备好呢。不过刚才稍微搅和了一会儿。’
我发现,她奇特的笑容,其实是在忍耐着疼痛。
“你的伤……”
‘我自己的伤自己来治。快去吧。’
伊格尼丝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挥了挥手。
‘克绮,走吧。’
“嗯。”
我点点头。
……
‘克绮身体没事吗?’
我们走在森林里,少女问我。
“没事。手脚都能动。伤口的治愈似乎也变快了。”
我本以为喉咙受了重伤,但现在也几乎没事了。
看来她是手下留情了吧。
‘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
追风者小声地说。
我从未听过她说话这么没有精神。我握住了她的手。
“惠……没能保护好惠,我也是一样的。”
惠。我从嘴里说出来,胸口就会感觉到疼痛。仿佛是有什么很沉的东西要把我的胸口压烂。
惠。我的脚步变得沉重了。
惠……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改变了想法。
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
“铲平斯特拉斯。”
‘报仇?’
“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和惠同样遭遇的人。”
冰冷的声音说,这是伪善。
即使铲平了斯特拉斯,同样的组织还是很多。
运用针对性的疗法,无法根治结构性的问题。
人类把魔物作为食物,魔物把人类作为食物,只要这样,轮回就不会改变。
不对。
我反论着。
这是奇怪的逻辑。
从长远来看,人类都会死去,地球也会灭亡。
从长远来看,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只是在做现在能够做到的事。
即使会有类似斯特拉斯的组织出现。那么至少到那时为止,能多救一条人命,就有意义。
声音说,那也是伪善。
铲平斯特拉斯也是因为他们杀了惠。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会去想铲平斯特拉斯来救别人。
是啊。
我同意。
结果,我还是一个利己的存在啊。
我只关心着自己周围的事。
我能做到的事情是有个上限的。但是心的器量,要更加的狭窄。
但这也仅此而已。
我的手,我的心,还是要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还是报仇啊。”
我想要铲平斯特拉斯的感觉……并不是针对社会邪恶的愤怒。
而是由对惠的感觉而产生的。
那又如何呢。
‘嗯,我知道了。’
追风者严肃地点点头。
我们已经临近森林的边缘了。
我们尽量不发出脚步声,逐渐地接近外面。
“……怎么办呢。”
我从悬崖上看着下面斯特拉斯公司的样子,小声说着。
‘什么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怎么让他们尝尝厉害。”
我们没有具体的战略。
只是打算胡搅一通,破坏大楼,威胁社长。只想了这么多而已。
下面的大楼……已经被破坏了。
原先应该是个白色横向的,给人感觉很清洁的大楼吧。
大小应该跟学校差不多。
大楼中心有大概整体四分之一大小的球形,像是被巨人的手挖出来了一样。
长长的钢筋从那里伸出来。
如果是爆炸或是受到冲击,钢筋是会伸向伤处之外的。
但是这些长长的钢筋,却都指向消灭的中心。
朝着内侧弯曲了的钢筋,就像是铁的骨架……让人觉得是个巨大生物的肋骨。
所有的窗户都碎了,有一些还喷出了烟和火焰。大楼前面,堆积着无数的瓦砾。
--刚才稍稍搅和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这就是结果啊。
到底怎样才能破坏到这种程度呢。
“真是个没有限度的女人。下次遇见她,一定要对她说。”
‘是啊。’
追风者笑了。
剩下的探照灯亮了。
探照灯四处回转着,照到了我们。
出现了大量的士兵。
“该上了吧。”
我挡着炫目的灯光,低声说。
‘是啊。’
子弹打在了地上,而我们以更快的速度跳向空中。
……
--斯特拉斯地下司令室。
‘真是过分啊。’
神鹰低声说。
‘可以认为地上设施基本全灭了。’
秘书说着,神鹰对她摆摆手。
‘一看就知道了。’
办公桌前巨大的荧幕上,是轮廓线框架的画面。
支撑着建筑物的钢筋和结构材料。
红线勾出的长方体,是本来的样子。
绿线是现在的样子。
但那是怎样一个情况呢。
绿线向内侧弯曲着,中心已经消失了。
越接近消失的中心,框架的弯曲就越严重。
‘损失总额为……’
‘钱总会有办法的。人材呢?’
‘一般职工和研究人员基本上都避难了。’
‘是个性格恶劣的犯人。’
‘啊?’
‘没有波及员工,只是破坏了设备。这是示威行为……是在捉弄我们。’
神鹰平静地说着。
‘对于犯罪团伙了解多少?’
‘由于楼内的保安系统被关闭了,没有留下确切的记录。不过……综合现场目击报告来说,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能进行这种程度的破坏?有着哪种能力?’
‘难以启齿的是……损失大都是由我方引起的。’
‘嚯?’
‘我们投入的强化实验体,能力反被利用了。指挥系统被完全切断,每个个体单独进行攻击,结果造成了自相残杀和设备的破坏。’
‘看来只有装备和能力,是不够的啊。’
神鹰低声说。
斯特拉斯特殊部队对付的,一般都是失去了心智的非人住民。这可不包括极其狡猾的恐怖分子。
强化实验体单独的能力都很优秀,但毕竟还是实验体。如何能够有效率地利用,还处于摸索阶段。
‘那么,那个单独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交战时的证言都很暧昧。不过这里有目击者。’
线框架的画面消失了,变为了透明的荧幕。
荧幕对面,一个穿着白外套的女性呆在房间角落里面。她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次的事件,好像是从你的实验室开始的吧?’
‘是的。那个……’
她双手的指尖合在一起,移开了视线。
‘别缩在角落里,过来这边。’
神鹰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个……最开始是很顺利的。’
神鹰用冷澈的视线盯着岛贺阳。岛贺阳不由得捂住肚子。
‘什么顺利?’
‘那个,小惠的实验……’
‘我不记得批准了惠的实验。’
岛贺阳缩着脖子。
‘能详细地说明一下吗。’
‘我,我知道了……’
……
--一小时前。
‘呀--’
‘啊--……’
观察室中实况播送着气密室里的声音。
一部分研究者觉得不舒服,但岛贺阳还是高兴地哼着歌。
‘小惠,就是这样,再加油啊。’
岛贺阳观察着数值,把惠的反应记录下来。
细胞电位上能看到尖峰,这是变异的前兆。
植入体内的各种细胞,在母胎濒临危机的时候开始活动。
它们以未知的方式得到能量,开始快速分裂,并开始同化或是吸收人类的细胞。
非人的细胞,有着人类没有的特殊能力……存在拟态。
将活着的非人细胞植入人体,它们就会吞噬人类的细胞并产生分裂,成为被吞噬细胞的拟态。
吞噬骨头就变成骨头,吞噬肌肉就成为肌肉。
这样继续下去,所有的细胞便会都被非人的细胞所取代。
如果成功,应该能产生同时具有人类意识和非人细胞的存在。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被实验者都无法承受侵蚀,因过度惊吓而死亡。或者由于不完全的拟态,变成蠕动的溃烂肿块。
从实验结果来看,各个细胞的拟态与分化过程,甚至会严重受到被实验者对自己的看法的左右。虽说这种观点不科学吧。
拟态是顺应着被实验者心中的形象进行的。
也就是说,侵蚀过程中,有必要让被实验者对自己有一个强烈的印象。
所以有必要同时对惠的整个体表进行侵蚀。
这种痛苦,让她对于自己的身体能有一个印象。
如果成功了,惠的肉体就会重生。
如果失败了……反正是常有的事。
‘……克……绮……’
‘经过了三十七分钟。没有体表变化。’
现在这个阶段,岛贺阳能做到的只有观察。
岛贺阳把鼻子贴在强化玻璃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惠的反应。
‘能做出什么来呢?’
一般情况下,变身会体现投入细胞的性质。
如果是吸血系的,那就是肩胛骨的变化。如果是鱼系的,那么皮肤表面会产生鳞片。
这次混杂着投入的结果,对于岛贺阳也是未知数。
‘……嗯?’
一只手拍了拍岛贺阳的肩膀。
岛贺阳还是注视着前面,同时尖声地回答。
‘别打扰我!有报告的话就快说!’
对她的回答是打在脸上的铁拳。
‘呀!’
岛贺阳带着惯性,滚在了地上。
她按着脸颊,回过头。
穿黑衣的女人。长刀的刀刃上满是鲜血。
‘啊--!’
岛贺阳又叫了一声。
女人的背后是血海。
血色的足迹遍布洁白的地面,从墙壁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
顺着这足迹,房间里面的助手们全都被斩倒了。
‘把她放开。’
伊格尼丝的低语,让岛贺阳仿佛冻住了一般。
‘放开?’
‘快干。’
岛贺阳的脸颊感到了钝重的冲击。
不仅是疼,舌头还有不对劲的感觉。
吐出来的,是折了的后牙。
‘啊……哎……打,打我?
过分,过分啊。你都对我干了些什么啊?’
岛贺阳哭个没完。
从另一边又来了一下。
这次是扇耳光。
岛贺阳感到了尖锐的疼痛。
‘我说过了,快干。’
‘可,可是……’
‘做不到的话就死吧。’
‘我做。我做就是了--’
岛贺阳冲到屏幕前。
‘还有生命反应……’
岛贺阳敲着键盘,对吸收体发出了回归信号。
已经到了临近实验结束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是看惠有没有反应了。
岛贺阳瞥了一眼数据。定着率还是比较高的。
除了适应性之外,惠自己也一直在坚持。
‘快做。’
伊格尼丝在旁边盯着。惠浮在空中的手被解放开来,无力地垂下去了。
伊格尼丝看到惠的胸口还在上下浮动,于是转向了穿白衣的研究者。
‘接下来呢?’
‘只,只能等了。’
‘等多久?’
利刃缓缓地碰着岛贺阳的喉咙。
‘不知道。也可能就这么死了……’
锐利的刀刃稍稍陷入了岛贺阳的喉咙。
岛贺阳咽了吐沫。
这个动作已经能够感觉到刀刃切了进来。
‘如果适合的话……到时候她应该能醒的。’
伊格尼丝的眼睛沉默地盯着岛贺阳。
‘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不,不是的。那个。如果她活下来,我还能护理她……’
岛贺阳的视线转向了屏幕。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祈祷的心情看着心电图。
心电图在岛贺阳眼前变得平坦了。
‘死吧。’
岛贺阳听到那奇特的平坦声音,同时失去了意识。
……
‘在实验现场,发现了所有研究员被斩杀的尸体,还有失去了意识的岛贺阳博士。’
‘原来如此。那个侵入者……看来没有直接杀死岛贺阳君。’
‘唔--’
岛贺阳想起什么似的,身体一震。
‘你自己想到了什么没有?’
‘唔……是没杀我的理由吗?’
‘是的。’
‘我不知道啊。’
岛贺阳回答着,好像要哭出来了。
岛贺阳很痛苦地摸着肚子。
‘胃疼吗?’
‘唔……像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你是压力会反应到胃的那种体质啊。’
‘啊,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觉得胃很沉……’
‘是吗。原来如此。’
‘什,什么啊?’
‘希羽君。检查过岛贺阳博士了吗?’
‘抱歉没有检查周全。只做了体表检查。’
‘以后注意。’
‘是。’
‘那,那个……’
岛贺阳向前迈出一步,撞在了透明的屏幕上。
‘疼!’
岛贺阳撞上了鼻子,疼得低下了头。
‘怎么,怎么回事?’
虽然是透明的,但岛贺阳还是知道那里是屏幕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脚还是在动。
‘怎么了?’
‘那个,能让我进去吗?’
‘为什么呢?’
岛贺阳想了一会儿。
‘那是……呃……’
思考的时候,岛贺阳的手脚还是在动。
岛贺阳感到了焦躁感。
‘是否还想着要抱紧我呢?’
‘哎?’
岛贺阳的脸红了。她刚发现,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想抱紧神鹰社长。
想触摸他。想接近他。
‘是,是啊。’
‘后催眠啊。这是你的专长吧。’
‘呃……’
岛贺阳思考着这句话。
通过暗示来进行后催眠,可以让被实验者做出特定的行为。
但是,一般的暗示,会让被实验者本人直接拒绝……比如说命令他杀人或是自杀是不行的。
让岛贺阳去抱紧神鹰,是在可容许范围之内吧。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
胃疼。碾压地疼。
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必须赶快接近他。
‘请让我进去啊……’
岛贺阳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敲着玻璃。
‘你胃里是炸弹。’
‘哎?’
岛贺阳跪在了地上。
‘那个叫做伊格尼丝的女人,说了要杀你吧?那么这就是答案。’
‘炸,炸弹是吗……’
‘很古典的傻瓜陷阱。’
‘怎么能这样……帮我拿走啊……’
‘岛贺阳博士,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你毫无意义地夺去了一个人宝贵的生命。’
一个下命令进行过无数杀戮的男人,毫不脸红地这么说着。
‘怎么能这样……请不要欺负人啊……’
岛贺阳泣不成声地敲着玻璃。
岛贺阳捂着肚子。
肚子里面的疼痛感,越来越热,越来越大。
岛贺阳有这样的感觉。
‘永别了,岛贺阳博士。’
声音仿佛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压力使得手臂越来越用力。岛贺阳用手臂按着肚子,终于这力量超越了临界值,启动了开关。
啪。
随着一声闷响,肉块粘在了屏幕上。
鲜红的血,内脏,在重力的作用下,逐渐向下滑落。
涂满血迹的房间中,只剩下岛贺阳的两只脚。
双脚分散地倒在地上。
‘刽子手。’
神鹰只说了这句话。
‘神鹰大人。从地上部来的联络。有两名入侵者正在接近。现在正在交战。’
‘是客人吧?’
‘现在显示图像。’
血和内脏从神鹰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风景。
斯特拉斯公司前院。
瓦砾四散飞舞着,其中有两个人影在跑。
对画面进行修正并进行扩大。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学生服的男人,和一个穿牛仔裤的少女。
九门克绮的脸部照片作为参考图像出现了。
不用比较,两个图像是一致的。
‘是目标及其护卫吗。’
‘两个人身上都能确认到次元歪曲反应。行动速度以及反射速度,都凌驾于人类领域之上。’
‘嗯。凭依了吗,还是吸收了呢。无论如何,都是正好。’
九门克绮有着非人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是不会简单死去的。
‘全力对付。’
‘是!’
我们从陡峭的山坡上一直滑到底,然后疾驰在暗夜之中。
墙高得需要仰视,但我和少女都轻而易举地跳了过去。
开始枪击了。
是墙上的监视塔射来的。机枪的射击。
而且瓦砾对面的士兵们也是。
‘克绮,小心。’
少女的低语穿过了枪声传到了我耳中。
追风者对天念着,召唤了风。
看不见的利爪缠在了她的右臂上,她在地上穿出一个洞来。
我们跳入了这个速成的战壕。
我们头上交织着的子弹,已经成为火力网了。
“要突破这个吗……”
用我的眼睛,是无法看清并击落所有子弹的。
‘简单呀。看着!’
少女甩着风,像是在用鞭子。
射来的所有子弹都随着尖锐的金属音被击飞了。
“我可做不到。”
‘为什么?克绮应该可以的啊。’
一切都是感觉的问题。
我确实强化了五感。
从理论上来说,我可以感觉到射来的子弹,并且操纵风来将其击落。
但是……我还想象不出这种感觉。
我看着头顶交织的子弹,以全部神经集中意识。
我召唤了一股风,朝着子弹打下去。
不行。
用眼睛一个个地看,是来不及的。
思考的时间都浪费了。无法缩短反应速度。
我想看清楚飞来的子弹,结果自然而然地抬起了头。
‘危险,克绮!’
追风者慌张的声音,仿佛离我很远。
这一颗子弹,从我正面飞来了。
我看着正面飞来的子弹,感觉像是枪尖扎过来一样。
子弹马上要碰到我肌肤的时候。
风,动了。
狙击我的子弹,停在了我的眼前,变得粉碎。
我的风。还有为了守护我而出现的少女的风。
这两个风同时夹击子弹的结果。
‘干的不错啊,克绮!’
我听到追风者兴奋的声音。
她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回战壕。我摇摇头。
“真不容易……我集中了全部精力,终于打中了一发。这样的话还是动不了。”
‘克绮想全都自己来做,所以不行啊。要交给风来做的。’
我想说风是没有心的,这样说很简单。
但是现在少女确实在这么做。
我只要想象出感觉就行了。
不是她的世界,而是我自己的想象。翻译。
‘风会回应克绮的。’
“这力量……遵从我的心。”
‘我也无法具体操纵每一个风。去拜托风,交给它们自己。’
“人类一次只能集中于一件事。反过来,如果不集中,无意识地使用……”
我想象自行车。
刚开始骑的时候,有必要集中于骑车的动作。
必须要握着车把,全力关注着重心的变化。
习惯了之后,就逐渐不去集中于骑车的动作了。
意识中选择了‘右转’,重心变化和拐把,就在无意识的状况下自动进行了。
这种境界是必要的。
现在我的状况……仅仅是骑上车已经是很费劲的。
左右画着龙,勉强不会摔倒而已。
要想更加无意识地骑车……那需要经验和熟练吧。
不行。想象出来的这个感觉,太负面了。
我重新想象着。
人类的身体,就像并行处理的电脑。
里面运行着无数的进程。
呼吸。
心跳。
各种荷尔蒙的分泌。
体温调节。
自动平衡。
把对弹防御也作为其中一个进程。
“来驻于我体内。(Process.Resident)”
我集中意识,召唤了风,弹开了子弹。
还好没有问题。
因为我停下了脚步,所以子弹都集中过来。
弹开金属的声音,让我耳朵发疼。
我的肌肤很紧张,我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平静下来。
没必要有意识地打下这无数的子弹。
勉强去注意这些子弹,反而会让自己无所适从。
这和自行车一个道理。
--都交给风就行了。
是的,就是这样。
守护我的这股风。
我缓缓叫出它的名字。
“迅速的风之守护啊。(Nifty.Windy.Fort)”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切开了。
从我手中诞生的风,现在拥有了生命。
它欢喜地四处跃动着。
“已经没事了。”
‘嗯。是很好的风呢。’
我稍微有些高兴。
‘那就走吧。’
少女跑着。
我也想跟着跑去,但突然意识到了。
“命名高速机动进程,‘轻快的脚步’(Define.ProcessLightFoot)。”
“命名降低空气抵抗进程,‘令我肌肤柔顺’(Define.ProcessSmoothBody)。”
“‘轻快的脚步’启动,开始常驻(LightFootActivate.And.Reside)。”
“‘令我肌肤柔顺’启动,开始常驻(SmoothBodyActivate.And.Reside)。”
风吹起了我制服的袖口,令其像风中的帆一样鼓了起来。
风在我耳边轰鸣着。
‘从哪里开始?’
“虽然我想把他们全灭……不过对手只是一般的人类。冲过去吧。”
我们跳出了战壕,跳到了空中。
我们握着手,疾驰在枪林弹雨中。
一齐射击的枪声震撼着我全身。
连续的炸裂声,像是某种压力,在我体内回响着,压迫着我的鼓膜。
刺耳的声音里,混杂着制空领域中风弹开子弹的声音。
在这四周迫来的枪林弹雨中想抬起头,是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恐怖的。
这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上什么东西的危机感。不过飞过来的可是子弹。
即使我知道打不到自己,脚还是会紧张。
如果追风者没有拉着我的手,也许我就会坐在地上了。
我握着这只小巧而又温暖的手,前进了两三步。逐渐地,恐怖麻痹了,慢慢变为了愉悦感。
所以。
我的脚踩在地雷上的时候也是。
我感觉到的是惊讶,而不是恐怖。
瞬间的冲击,使我切换了头脑中的模式。
所有的进程都停止,一切资源都用于防御。
炸开的无数铁片,我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都弹开了。
红莲般的爆风把我炸上了空中。
凉爽的风包裹着我,抵消着热浪。
“谢谢。”
‘不用谢。’
我不能再踩上地雷了。
我们落在了很大的弹坑里。
稍微停了一下之后,枪击又开始了。
‘真是烦人啊。’
追风者温柔地低语着。
‘克绮?’
“什么?”
‘闭上眼睛。’
我听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她纤细的手指拉过了我的下巴。
她柔软的嘴唇吻了过来。
我双手抱住了她紧紧贴来的纤细身体。
她的嘴唇上有硝烟的香气。
我们在无穷无尽的枪声和烧焦的铁臭中,互相贪恋着对方的舌头。
她缓缓地放开了我。我张开了眼睛。
我眼前的追风者红着脸。
‘我稍微用些力量。’
少女说着转向了敌人,好像在掩饰脸红。
少女跪在地上,手指触碰着大地。
‘年老的天空,流血而重生。’
风低声吼着。
这是人耳勉强能够捕捉的重低音。
极其重的风,在少女周围漩涡般旋转着。
‘疼痛颤抖而重生。’
围绕着少女的漩涡,一次次地增加着重量。
漩涡逐渐扩散,升向了空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雷暴云钻。
周围泛起了湿润的土味。
然后,从饱和的大气中,降下了雨水。
大粒的水滴弹在了我的脸上。
雨势迅速增大,变为了暴雨。
在这冲击般的雨中。
少女的声音,响彻四处。
‘风切碎破裂的古老皮肤。燃起火焰。’
很暗。
浓厚的云挡住了一切光线。
睁眼闭眼已经没有区别了,我第一次明白了真正的暗夜是什么意思。
暴雨中轰响着雷鸣,同时闪过了闪电。
映出的天空,使我无语了。
天掉下来了。
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云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暗色隐藏了星月以及一切。风卷着漩涡,画着螺旋,最后变成了一条线连接着天地。
回应着少女的祈祷而突然出现的,无可置疑的是个龙卷风。
到底使用多大的力量,编织多少的风,才能在晴天产生龙卷呢。
雨点像小石头一样敲着我的皮肤。
水浸到了脚腕,风在狂吼着,仿佛要把我掳走了。
而且,这里只不过是漩涡的中心。
煌煌的雷光,把一切都变为黑白色。
静止的景色中,已经没有瓦砾的山了。
带着钢筋的巨大水泥块。
全都飞舞在空中。
风……我看见了互相缠绕着的两头龙。
一头是升龙。
中心部分强烈的上升气流。
另一头是降龙。
漩涡外侧扣击着地面的下降气流。
两头龙缠在一起发出天怒,于是把一切都折断、咬碎、变为粉末使之消失。
连续的落雷随着炫目的闪光,把监视塔烧焦了。
监视塔被拦腰截为两段,一半升上空中,另一半拍在了地上。
果然是切裂一切的风。烧尽一切的火焰。
我仰视着重生的天空。
‘在血和惨叫声中,新的天空诞生了。温柔的,天空。’
星星。
砂粒大小的星星,在天鹅绒般的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直射着少女。
追风者跳舞般地站起来。
她把手伸向空中,沐浴着星光。她长长的白发映着微光,像炫目的宝石一般闪烁着光芒。
她伸直的指尖前面,有着比手掌还小的云缝。
我眼看着云缝扩大了。
--龙升到了天上。
吹散了暴风,驱逐了云雾。
爪痕穿过了大地,将一切都粉碎。然后澄清的夜空又扩散开了。
最后,晴朗的夜色覆盖了整个天空。
四周安静得让耳朵感到了疼痛。
无声。完全无声。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连心跳的声音都没有,完全的静寂。
冻住的空气中,缓缓地,
少女缓缓地放下了手。
这动作过于幽静,反而增添了周围的静寂。
她漂亮的手指合拢着,逐渐指向了大地。
少女看着天空,稍稍低下了头。
这样仪式就结束了。
冻住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
我终于呼出了憋住的气息。
追风者直挺的脊背,稍微有些向前弯曲。
“……不要紧吧?”
我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
‘嗯。只是稍微有点累。’
“怎么办好?如果需要补给魔力……”
‘不用的。稍微……再这么呆一会儿行吗?’
“嗯。”
我抱着她小巧的肩膀,慢慢数着心跳。
“……漂亮的星星啊。”
‘是吗?太好了。’
追风者的声音好像很高兴。我点点头。
“这边,天空总是很浑浊。”
星星仿佛要掉下来一般。一个个星星,都发出着尖锐的刺人光芒。
星光和夜空的黑暗丝毫不相混同,而是互相明确着边界。
人类编出星座,一定是因为寂寞吧。
我很唐突地这么想着。
除了比较亮的六颗星星之外,其他星星都是孤独的。
即使是天马的身体。秋天四边形的四个星星。
远隔数百光年的星星,都不知彼此,只是在无尽的空间中走动着。
只是因为人的心,才将它们连为一个叫做星座的幻想。
从角度和光度上恣意地关联。
四颗星星彼此都不认识。
从这个叫做地球的星星上来看,四颗星星也许是排在一起的。
这个星空,只在这里。
虚空中的星星,只是作为星星而闪着光。
‘克绮,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双臂有些用力了。
少女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只是在自己完结的美面前,对孤独进行再认识。”
‘是寂寞吗?’
“……是吧。”
‘有我在。’
温柔的声音和我怀里的体温,将我填满了。
现在我能够实现的愿望,就在这里。
我这么想着。
不过。
如果还有无法实现的愿望。
还有一个人,我也想和她分享这个星空。
--惠。
我轻轻叹了口气。
‘克绮?’
少女轻声问着。
“啊。我注意到了。”
清冽的夜气中,产生了一股浑浊。
暖风从我们前面漂了过来。
气息凝结成了一个深红的影子。
就是上次在地底湖中屠杀了女王的异形影子。
这是斯特拉斯的王牌吗。
‘小心,克绮。我有不祥的预感。’
“嗯,你也小心。”
‘最北方巨枭的尾巴。’
少女的指尖,随着颂唱闪出了冰冷的光芒。
指尖闪着光辉的五根线。
是比钢更加锐利的冰雪之箭。
箭乘风而去,刺入了红色的影子。
红影像是被微风吹拂般摇动着。
仅此而已。
“命名长距离射击进程,‘风砾’(Define.ProcessBarrage.Draft)。”
我想象的是压缩空气的块。
在命中的同时爆炸。
我从指尖发出了数十个这样的空气块。
影子又摇动了。
“怎么回事……防住了吗?”
‘不对,没有碰到它。’
我同意少女的话。
确实……感觉像是,风在碰到它之前就烟消云散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克绮!’
红色的影子像一滩水一样沉了下去。
我们感觉到脚下有强烈的杀气,立刻左右跳开。
风发出了惨叫。
超越音速的鞭子发出声音。
我慌忙低下头,红影擦着我闪过。
从我们脚下产生的,是长长的红色鞭子。
停止旋转的鞭子,逐渐地膨胀起来……成为了人的形状。
它的面具逐渐转向我这边。
我感觉到喉咙哽住了。身体无法活动。
我感觉仿佛后背被冰冷的东西扎穿了。
这是……
恐怖感吗。
从心脏送出的血液,逐渐变为了冰冷的毒。
我感到手脚都麻痹了。
奇怪啊。
这恐怖感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并不清楚敌人的能力,但是如果只是鞭子的攻击,是能够看清楚并且躲开的。
并不是无法战斗。
但是我感觉到的这股恐怖感。
--天敌?
嗷--
我嚎叫了一声,把恐怖感都吼了出来。我跳到少女那边,和少女合流了。
我们通过眼神沟通了。
既然远距离攻击会被抵消,那么只能直接攻击。
接下来该分配行动了。如果是瞬间的攻击力,我是不如追风者的。
我来诱敌。少女接近后攻击。
然后就该等待时机了。
“风砾启动(Barrage.Draft.Activate)!”
空气块朝着地面射出去。
泥泞喷得满天都是。
红影还站在那里。
追风者冲进了它的死角。
追风者用非人的速度接近它,速度快得没有粘上一滴泥点。
这是从红影身旁穿过的一击离脱战法。
利爪伴随着风即将挠入红影的时候。
追风者摔倒了。
--摔倒了?
到了红影的身边,追风者的速度突然下降。她的脚绊在了地上,她一下子到了下去。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带着惯性在地上翻滚。
我赶忙跑了过去。
影子抬起了右臂。
右臂向下一甩,向我和少女袭来,那手臂长得难以置信。
……总算赶上了。
我感到后背灼热地疼痛。还有湿衣服的感觉。
砍到我了。
但还不致死。
“不要紧吧?”
‘唔,嗯。克绮呢?’
我只要集中意识,就能止住流血。伤口也能愈合。
我体内还有着狼的力量。
“没什么大事。”
我边跑边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靠近它……就感觉风都消散了。’
我跑了足够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我调整着呼吸。
“能站得起来吗?”
‘没事的。多亏克绮。’
少女像狗一样抖着身体,把身上的泥点都弹开了。
红色的影子在接近我们。它的脚抖动着,全身仿佛在流动。
它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没有着急的必要似的。
“如果接近它,大概魔力会被消除。”
‘消除……确实是那种感觉。’
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了风的守护……那只能是被强大的空气阻力打倒。
“真是很危险啊。要是跑得更快些,大概就会烧成灰了。”
‘烧成灰?为什么?’
“不,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仔细想想。怎样才能获胜呢。
说是‘消除’魔力,可是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追风者跑过去的时候,包住身体的风消失了,但是身体的动量没有消失。
虽然空气块被消除了,但是泥溅过去的时候,好像还是吓了它一下。
也就是说。
那家伙,能消除魔力……能消除吹起的风,但却不能连发生了的结果一起消除。
既然如此--
“到建筑上去。”
‘嗯。’
我们跑了起来。向着伊格尼丝破坏殆尽的大楼跑去。
那里有胜机。
……
我们穿过玻璃门的残骸,进入了走廊。
四周的墙都有些扭曲,我跑着的时候看着会感觉到头晕。
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
浑身都是子弹窟窿的尸体。
烧焦了的尸体。
被巨大的力量扯碎的尸体。
用利器切为四份的尸体。
切开的平面十分平整,只有肠子长长地伸了出来。
昏暗中的地狱景色。如果是平时的我,大概已经要吐出来了。
但是此时此刻。
血的味道,让我觉得甘美、芳香。
烧焦的肉味,勾起了我的食欲。
我吸着舌头。我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狼的力量。狼的心。
我已经逐渐地远离人类了。
我摇摇脑袋,不再想这些事。
没有时间去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伤感。
身体的变化,现在当然是好事。
‘怎么办?’
少女问我。她的声音用风来隐藏起来了,不会被外面听到。
我也用同样的方法回答。
“破坏这栋大楼。”
‘虽然不是做不到……不会被发现吗?’
“没事的。交给我吧。”
红影的攻击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前方的墙壁无声地破碎了,深红的鞭子向我们袭来。
我赶忙召唤了风,转换了方向。
赶上了!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风被抹消了。
墙倒了下来,倒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红影出现了……它跑过来了!
这大概不应该叫做跑。
红影用手插在左右的墙上,像皮筋一样伸缩着朝前面跳着。
红影重复着这个动作,逐渐达到了一个可怕的速度。
它空着的两只脚,发出高速的声音,把周围的墙、地板和其他一切都切开。
红影的速度和我们相仿。
触手发出的声音像是尖叫。
它逐渐地切割着大楼。
这并不是我的幻想,天花板已经开始摇动了。
我跑着。
我得到了狼的力量之后,一个很有效的作用,就是增大了我对方向和距离的感觉。
即使在走廊里面左冲右拐,上楼下楼,我也不会迷失自己的位置。
但即使有了狼的力量,全力奔跑也还是全力奔跑。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我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了。
‘克绮!危险!’
追风者大声地叫着。
“没事!你先走!”
‘不要。’
少女回答得很简洁。
“是吗。”
我们四目相对。
“下一个拐弯处。”
‘嗯,我知道了。’
我用风包住声音,只传给了少女。
红影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我拐过拐角,身体前倾地仿佛要倒下了。
我们拐过来之后,便左右跳开。
我头脑中记得这个地方。
角度也没有问题。
我放出风丝。
红影看到我们站得不稳,便夸耀胜利似的甩了下胳膊。
接下来就响起了枪声!
不知道红影发觉了没有。
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们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我头脑中仔细记住了哪里有什么东西。
记得很清楚,甚至在跑的时候就可以瞄准。
我的目的是士兵尸体握着的枪。
然后在红影的背后悄无声息地举起来,扣下扳机。
全自动的子弹全都打入了红影细细的身体。
红影不连续地痉挛着。
“干掉了……吗?”
然后红影的全身开始震动。
就像是临死前的痉挛。
不,不对。
这不是受伤的动作。
红影的轮廓变得模糊了。
那就像是小提琴的弦一样,在做着超高速的震动。
为了什么呢?
答案立刻就出来了。
从红影中撒出了无数的子弹。
风的守护击落了所有的子弹。
四散的子弹还没有落到地上,我们已经继续跑了出去。
这次真是全力跑了。
我本来想的是,既然魔法不管用就用枪打吧。
大概子弹的动能也全被那柔软的身体吸收了。
魔力会被抹消。
冲击可以吸收。
“--这岂不是无敌了。”
我小声说着。
我跑着,把地板震出了一个大洞。我悬在半空了。
‘克绮!’
追风者伸来的手很温暖。这温暖支撑着我的心。
“现在不是灰心的时候。”
‘我灰心了吗?’
“稍微有一点。”
我笑笑。
本来,这场战斗就是为了我而战的。
我不能输。就算是为了这少女,我也不能输。
“这边!”
‘嗯!’
我在脚上用了最后的力气,跑起来。
……
“就是这里!”
这里是大楼的中心。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风吹过来了。’
少女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并不只是风在吹。
头顶还能看到星星。
这里就是伊格尼丝破坏了的中心,大楼被挖开的地方。
我们在正下方。
“我希望你能拖住那家伙。”
我对少女低声说。
‘好的。’
少女仿佛不假思索地迅速点头。
“可以吗?无法借助风的力量啊?”
‘既然清楚了,还是有办法的。’
前方的地板露出了深红的鞭子。
鞭子慢慢地画了个圆,然后从切出的洞里钻出了人影。
“五分钟。五分钟就够了。”
‘我知道了。我上啦!’
少女跑去了。
同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填满了肺腑。
……
脚下的状况很糟。
地板上满是瓦砾。而且地板还有些变形,到处都坑坑洼洼的。
追风者在上面走着,脚步摇晃着。
对面的红影,两只脚下面溶成了液体,像是流动着一般向这边移动。
先攻击的是红影。
它的右腕化为鞭子,飕地伸过来。
少女上身轻轻一躲就避开了。
‘我对你没有仇恨。但是……克绮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双臂。两根鞭子。
少女不动地等待着。
少女的掌底闪了两下,鞭子从少女两侧穿过。
这一瞬间我没看清楚。我没看清楚少女如何叩击的鞭峰,让硬化的尖锐鞭子改变了轨道。
两根鞭子再次袭来。
这次鞭子改变了角度,像是要斜着挖进来。
还是一样。
少女轻轻地击落了鞭子。
两根鞭子回转着。
纵。横。斜。
鞭子像是要把空间切为网格,不断地编织着鞭网。
少女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少女像是在玩跳绳一样,带着节奏地躲开了高速飞来的一下下鞭击。
少女跳着舞蹈一样的步伐,毫无危险地接近着红影。
然后。
少女轻轻地用脚一扫,推了红影的胸口。
这样一下就让红影狠狠地摔了一跤。
‘还来吗?’
少女的话语十分冷澈。
红影缓缓地站起来。
红影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少女的拳头已经打在了它下巴上。
红影的头摇动着,身体摇动着,然后全身像是扎在桌子上的匕首一样猛烈地摇动着。
少女看着它这个样子,敏锐地呼出一口气。
少女的掌底拍在红影身上。
红影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红影腹部被击中的地方开始扩散着波纹。
波纹一直传递到了摇摆的四肢末端,发出轻微的爆炸声。
--QWOOOOOOOOOONN!
红影第一次发出叫声。
这声音像是用湿润的手指摩擦气球的怪声。只可能是痛苦的声音。
红影的身体不再柔软了。
红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跪在了地上。
‘打在芯上,力量就不会逃掉。’
少女淡淡地说着。
‘即使不能用风,我还是能看。也能听到声音。这种程度,是无法杀死草原住民的。’
‘那,能看见这个吗?’
和这句话同时,响起了爆炸声。
少女稍稍提前地跳了起来,抬起了头。
‘谁!’
‘我吗?我叫做人火(HumanFlare)。’
黑暗深处出现了戴面具的巨人。
一个,两个……全部一共五个。
‘那边输给这位大小姐的,叫做幻想(Fantastica)。’
‘我叫做追风者。如果你们有敌意的话,我可不会客气。’
‘真是个强硬的大小姐。’
巨人像是在表演一样,耸了耸肩膀。
‘但是……有勇无谋。’
少女的脚下产生了连续的爆炸。
很明显是在挑衅。
‘我们这边的老大让我劝你们投降。不过,还是别投降比较好。’
‘为什么?’
‘如果投降,就会成为实验材料了。这对于年轻女孩子可不推荐。如果交给我,能让你在这里马上变为灰烬。’
‘我不怕死。不过还不能死。’
‘是吗。’
追风者踢起了脚下的瓦砾。
‘没用的。’
高速飞来的瓦砾,都在人火的面前弹开了。
四周冒起了尘土,蒙住了视野。
追风者瞄准了这一瞬,跑了起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搅乱尘土的痕迹,以神速靠近它们。
利爪到达人火的一瞬间。
响起了轰音。
像是喷气飞机一样的爆音,像是沉重的东西切开空气来移动的声音。
在烟土的对面,两个影子交错着。
这大概都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吧。
不过,这一秒的时间像是蜜糖一样缓缓地流动着。我清楚地看到两条轨迹印在大气中的模样。
追风者和灰色的巨人。
两个人像是两颗流星一样,蹬着地板,跑在墙上,踩在天花板上,纵横无尽地在房间中飞奔着。
二者有时靠近,有时分开,都在追逐着对方的身后,画出了圆形的轨道。
螺旋逐渐缩小,成为了一个点的时候。
发生了爆炸。
烟雾消散了。
追风者趴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巨人骑在她身后,扭着她的手臂。
‘太慢了。’
背后的巨人说话声音很低,就像是趴在地上的声音。
‘你真快啊。’
少女的声音透着一股赞叹。
仔细看看,少女的全身都在轻微地冒烟。
‘果然像克绮说的。跑的太快,身体会燃烧啊。我都不知道。’
少女好像很开心地说。她没有丧失斗志。
看来,少女在高速移动的顶点时刻,魔力被抹消了。
这样的话,红影……不只是幻想,那些巨人全都有着抹消魔力的能力。
这真是糟糕啊。
‘怎么样,速星(SpeedStar)跑的?很生猛吧?’
人火滔滔不绝地说。
‘不太。’
少女冷笑着摇头。
‘跑的方式很肮脏。在欺负风。’
‘胡讲。’
巨人手上用力了。
‘呜。’
少女不由得露出痛苦的表情。
‘嗨嗨,那边的男友。’
人火转向我这边。
‘女朋友这么努力,御宅就什么都不做吗?张着个大嘴一声不坑。’
“……”
‘我们虽然是受了命令,让把你们平安地带回去。不过一两只胳膊扭折了,也算在事故之内吧?说点什么如何,九门克绮?’
人火挑衅的同时,我制服的肩膀部分冒出了火焰。
‘别碰克绮!’
少女尖锐地叫着。
“没什么,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怎么,还是会说话的么。’
“刚才我就一直在喊啊。”
‘啊?’
这次轮到我来耸肩了。
“我和她一样,有操纵风的力量。”
‘我知道。不过那力量对我们来说没用。’
“声音就是空气的振动。而且,某种振动,能够积累在物体内部。”
‘What?’
“叫做共鸣。
幸亏魔力对你们没用。即使耳朵听不见,骨头也许也能感觉到。”
如果那样的话,还是很可能被发现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
“是叫做超音波的东西。”
大楼中的钢筋。
我利用共鸣破坏所有的钢筋,需要五分钟。
我笑了。少女也笑了。
我笑着,缓缓地抬起脚,使上力气跺下去。
这就是最后的一击。
地板、天花板、墙壁。
一切都同时坍塌了。
轰声响彻四周。
视野一瞬间成为了零视野。
地板成为了瓦砾,我们悬在了空中。
人火失去了平衡,吐出了一句话。
‘Shit!’
巨人们缓缓地掉下去。
该注意的,只有一个人。
速星。
我身旁飞着一个水泥块。
大概原来是地板或是墙壁吧。我不假思索地将其踢飞。
水泥块以音速飞过去,贯穿了速星的手脚。
压在它身下的追风者,踢了速星的胸口一脚,跳到了空中。
“向上!”
我朝着追风者嚷着。
整个大楼都在坍塌。前后左右没有地方可以躲。
天花板上有个大窟窿。只有这里可以逃生。
“三次元机动启动,开始常驻(SkyWalkerActivate.And.Reside)。”
追风者踏着瓦砾向上跳去。
我做不到这样顺利。
我做出了三轴的喷气,在空中移动着。
我看看下面。
刚开始就遭到挫折的速星,已经压在瓦砾下面了。
‘点火(FlameOn)!’
轰音的彼方传来了声音。
下半身喷出红色火焰飞翔着的……是人火。
原理和我一样。把空气加热,朝着一个方向喷出而飞在空中。
原来如此。
它们也……和我一样。
即使使用超常的能力,也还是人类的尝试……不会颠覆科学。
她……追风者却不是的。
我把这件事铭记在心。
非人住民操纵火焰的时候,应该是会向火焰精灵祈祷的。
但是,人火……斯特拉斯的强化体是科学的产物。
那家伙在引起爆炸的时候……应该是在利用某种科学原理。
我能看见人火的指尖稍稍闪着亮光。
空中的水泥块被一个个地爆破了。
发生了爆炸。
追风者来回跳着,完全利用野性的感觉来躲避着。
人火挑衅地指着我。
凭着我的速度,是无法躲避爆炸的。
追风者的表情看来好像很担心我。我摆摆手回应她。
我用喉咙使劲地叫着。
空中大量的瓦砾一瞬间变为了粉末。
人火的指尖和我之间的连线。
沿着这条线,发出了‘滋’的一声。热线可以‘看见’了。
人火火焰的力量,既然是由激光产生的。
那么,激光会在媒介中衰减。
激光通过浓重的水泥粉,在无数粉末上变得散乱,失去了本来的力量。
两下,三下。热线射过来,却完全没有作用。
我挑衅地冲人火竖起了中指。
人火不甘心地放下手。
……这一瞬间。
追风者跳到了人火的背后,狠狠地踢在了人火的头上。
人火失去了意识,掉了下去,被瓦砾的小山吞没了。
‘干的太棒了,克绮!’
少女的声音乘风而来,抵达了我这里。
少女踏着瓦砾向上跑着。
人火打错了算盘。
如果追风者也像是我这样利用风的力量飞起,那么如果她接近人火就会掉下去。
但是她飞舞在空中,凭的是纯粹的身体能力。
她在狂暴的风中感受气流,踩着瓦砾作为落脚点,从而在空中跳着。
它输就输在了小看了草原住民的力量。
我也在空中跳着,几次之后和追风者合流了。
……
我们缓缓地下降。我们脚下就是坍塌的大楼。
我踩在巨大建筑剩下的部分上。我倒在了砂粒和瓦砾上。
砂粒和瓦砾,像是夏天的向日葵一样烫。
热被称为能量的墓地。
水泥块曾经拥有的位置势能,变成了动能撞在了地上,现在大部分都成为了热能。
热引来了风。水泥块的细粉,成为了雾状在空中飞舞着。
粉尘像是灰色的雾一样蒙住了视野。如果没有风的力量,我大概会因为窒息而倒下吧。
“这样……大概是结束了吧。”
‘好厉害呀,克绮。’
追风者轻轻地落在了我身后。
‘这么大的建筑,到底怎么破坏的?’
“是用风的力量。”
我放弃了说明,这么回答着。
‘我终于明白了。克绮的风,和我的风是不一样的。
克绮的风,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反之也有。”
‘嗯--’
天真无邪的少女,朝着风伸出手去。
风在她手上卷着漩涡,扫清了尘土,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她看见的世界……那是一个风有着生命,能实现愿望的世界。
对于我来说,风……只不过是空气的流动。
分子之间盲目地冲撞,这种布朗运动稍微偏离了的情况。
什么时候,我才能看见她的世界呢?
那她又如何呢?
“走吧。”
我站起来。
“斯特拉斯应该也稍微尝到厉害了吧。”
‘是啊……惠大概,也会高兴吧。’
到底会如何呢。
如果人有灵魂的话。
如果死者的灵魂,会消失在什么地方。
那她还会在意人世间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惠正在哪里看着我。
“她能高兴,就好。”
我现在活在这里。
我会继续活下去的。
我想告诉她,不用担心我。
‘嗯!’
少女的笑容充满了我的视野。
少女跑了过来,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怀里的身体,像火一样烫。
因战斗而激昂的血液。仿佛能够烫伤我的血液,逐渐地平静下来了。
随着我每次呼吸,怀里的炽热,都在逐渐地变为舒适的温暖。
我们就这样沉浸在对方的感觉中。
灰色的尘土,还有溢满四周的热气。
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尘土对面有什么在动。
那东西,从瓦砾的缝隙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深红的矛尖,沿着直线飞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慌忙张开的风之守护,被轻易地抹消了,矛尖沿着直线贯穿了我们的喉咙。
火一般的疼痛充满了我的喉咙。
从胸口深处涌上了咳嗽感。
被塞住的喉咙中,咳嗽消失了。我吐出了血块。
像是喉咙被掐住一样的窒息感。这痛苦的感觉,使得伤口的疼痛急剧增加。
利刃从喉咙切到了肩膀,然后把我的身体切为两截,最后砍掉了我的双脚。
火花在我的头脑中爆炸着。我的视野变得一片红色,然后迅速地变暗了。
大意了。
稍微大意了。致命的大意。
我。要死了。
不只是我。
怎么会这样。
填满我喉咙的血液流进了胃里,灼烧着食管。
我的意识逐渐黯淡了。我伸出手去。
我的手,没有碰到她。
我在一个纯白的地方。
雾?
不对。
雾应该是牛奶的颜色,而且还有浓淡。
银世界?
不对。
如果是雪,在阳光照耀下应该闪着七彩的光芒。
这里没有任何阴影,没有任何颜色的过渡。只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连我都没有。
没有我的手、脚、身体,甚至连我这个看着的眼睛都没有。
完全白色的世界,哪里都是白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有。
天上,有月亮。
转着圈的七色月亮。
月亮有个把手,钩形的把手,上面有手指在握着。
“啊……我该说……好久不见吧。”
我朝着空中说。
伞一边缩小着,一边转了三圈。
少女从七色的伞下面露出身影,样子还是和平时一样。
至少,我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的两只眼睛俯视着我。
‘你好。’
“来接我是吗?”
天空摇动着。
持伞的少女沉默着摇摇头。
少女缓缓地低下身。
我好像看到少女身后有个什么。
那就像是怕见陌生人的孩子,躲在母亲背后一样。
躲在伞下,偷偷看着这边的那张脸……是惠?
惠!
……
我喊的同时醒了。
白色的房间。
房间的墙和地板都很光滑。这个白色的房间消过毒,唯一不同的就是天花板。
我的手脚和脖子都被皮带紧紧固定着。
结果我只能朝着上方。
看来设计这个房间的,肯定是个严重的虐待狂。
这一点我十分确信。
我的上方是一个一人大小的镜子。
镜中的我,被绑在了手术台上。
我身边的地板上,画着奇怪的魔法阵。
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明明喉咙被刺穿了,身体都被切为两截了。
我马上就明白了答案。
我喉咙上开的大洞,里面填满了深红的流体。
那些东西和我的呼吸协调地蠕动着。
并不只是如此。
我的手脚就像是孩子扔掉了的玩具,散在四处。
身体像是穿袈裟那样,被斩为了两截。
两段身体虽然放在了一起,但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隙。
让我活着的……应该是覆盖切断面的深黑色皮膜。
切断的身体,通过皮膜上面几根细线连在一起。
膝盖中间切断了的双脚,从肩膀上面切下来的双臂也是一样的。
还有,我的左胸插着一个巨大的银色桩子,上面连着无数的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钉起来的昆虫标本。
解剖模型。
那就是现在的我。
我试着闭上眼睛。
我感到四肢健全。
我完全感觉不到身体是切断了的,用线连起来的。
我试着动动手脚的指头,还是有普通的感觉。
这次我睁开眼睛试着做同样的事。
皮膜微微跳动着,手指稍微慢了半拍动了。
我看见这延迟,感到恶心。
一边的白墙出现了四边形的线。
然后成为了很大的窗口。
窗口边站着个男人。
是个灰色头发的男人。
大概有三十多岁。
男人的嘴唇紧闭着,紧缩的眉头已经成为了脸的一部分。
这脸简直就是强烈意志力的体现,给人以稍微上了年纪的印象。
‘是九门克绮君吧。初次见面。’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他的声音直接响到了我的耳朵里。
奇妙的感觉。
男人看着我,眼神十分认真。
‘我是神鹰士郎。是斯特拉斯的支社长。’
我感觉要从喉咙发出野兽的声音。
我试着用右手聚集风的力量……然后我发现了。
无法聚集风。
不对。
没有空气。
这个房间是完全的真空。
这么说来……我刚才就一直没有呼吸。
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我虽然被绑着,还是在猛烈挣扎。
‘别费劲了。会影响伤势的。’
与这句话同时。
--右手死了。
我的肩膀感到了剧烈的冲击。
感觉就像是有人拉下了闸,从手肘到指尖的感觉全都关闭了。
比起疼痛,激烈的丧失感更加剧烈。
我因为惊讶而停止了挣扎。
‘还是别勉强比较好。’
男人用悠然的语气说着。
“这是……什么?”
我自己的声音也有些不可思议。
‘是幻想的细胞。现在寄生在你身上呢。提供氧气,传达声音都是幻想做的。’
“幻……想?”
语言唤起了印象。
那红色的粘液。
即使砸了一栋大楼那么多的瓦砾也不会死的东西。
那东西寄生在我身上?
‘幻想的超流动体质,本来是为了进入其他生物体内,为了捕食进化而来的。为了不让猎物腐烂,可以让猎物多活几天,把猎物完全麻痹。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右手的感觉缓缓恢复了。
我动一动指尖。
从我的额头冒出了汗。
那恐怖的麻痹感,连一根指尖都不想尝。
他刚才还说了什么?
能麻痹着多活几天?
手脚都切离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在虚无中度日。
偶尔睁开眼睛,就是看着医生切开身体的时候。
我全身冒冷汗。
牙齿抖的闭不上嘴。
我无论怎样紧咬牙关,下巴还是会作响。
‘不用担心。我没想夺去你的未来。’
神鹰在绝妙的时机温柔地说。
肉体的疼痛,精神上的胁迫,然后是怀柔。
完全是洗脑的手段。
我虽然知道,但还是不由得全身放松了。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
神鹰说的话明明没有任何保证。
我却非常想相信他,不由自主地想。
我为了抑制颤抖的心,我说话了。
“实验材料,有怎样的未来?”
我说话之后发现了。
真空中是不可能有声音的。
刚才我就觉得有声响是很奇怪的,看来和神鹰的声音一样,这都是从幻想的细胞中传递的。
‘实验材料?没有的事。我们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同志。’
“同志?”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谄媚,我感觉很不甘心。
心脏在说。
不想死。
更不想关在黑暗里。
挣扎吧。献谄吧。活下来。
神鹰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
‘谁说的要把你当作实验材料?’
“梅鲁可利阿利。”
神鹰现出了侮蔑的表情。
‘那个神父,真是太使坏了。我们之间没有斗争的要素。’
“惠是……”
‘惠的事,真的很遗憾。’
神鹰低头道歉。
“你们!”
我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不是你们杀了的吗!”
‘是的。’
神鹰肯定了,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拐走了惠……然后杀掉……”
‘拐走?’
“从那个洞窟里……”
‘不是拐走。是拯救。’
“什么?”
‘我们为了制止鱼人引起的杀人事件,就冲进了它们的根据地。那里有平民,于是我们就把她救出来了。’
“然后……杀掉了?”
‘我们一个成员失控了。那个成员现在已经死了。’
男人在窗户对面低头道歉。
‘都是因为我的监督不力。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那毫无掩饰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也可以说是没有恶意吧。
为什么连这话都要说出来?
如果是要诱导我,应该是能够找些借口的。
“那么……想让我怎样?”
‘说来话长,希望你能听。’
‘人和非人的区别,知道是什么吗?’
“不是魔力吗?”
‘魔力……这是最合适的名字。我们的专家,每个人都叫它变位时空啊认识干涉啊之类随便的名字……叫做魔力是最适当的。第一,容易理解。’
‘那么,人和非人是如何不同的?’
“是魔力的有无吧。”
‘那是不对的。人也有魔力。只是种类不同。’
“种类?”
‘嗯。对于非人来说,魔力是它们意志的显现。通常魔力都是和非人一道。我们的专家说的是,构成将个体封闭于中心的变位时空。’
我大概理解了。
追风者操纵风。
那是她的心的本来面目,是她知道的世界的本来面目。
“那么,人又是怎样的?”
‘人的魔力,在人们之间循环。于是就成为了人类的力量。’
‘非人的意志之力,有着强烈的本能。也就是说,是自己独一无二的意志。所以它们无法互相协力。既然这魔力是无双的,那么也就没有相交。’
“那么人类……”
‘人类每一个人,都只有贫弱的意志和微弱的魔力。但是人的魔力互相重合,就能够产生相乘效果。’
“力量……互相重合?”
‘是的。人们的心很弱小,容易迎合。所以魔力也只有一点点。但是人数增多的时候,这总量就凌驾于各种魔物之上。’
‘想象一下吧。地球上包含五十亿人的网络。’
像网格一样覆盖四处的银丝。
把人和人连接起来,覆盖了整个地球。
‘人类全体膨大的魔力。现在也在你我之间流动着。’
“感觉不到。”
‘当然。无数的魔力,只是从你身上通过,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如果……在一个人那里截住了魔力,会怎样呢。’
“网络也有很多种。如果是五十亿人一条线连起来的单纯网络,无论哪里堵了,一切就都堵在那里了。但是相对的,如果是有冗余性的网络,就只是从其他路线通过。”
‘理解的真快啊。当然,魔力的网络是有冗余性的。’
“那么,应该是无法截止的。只是……”
‘只是?’
“只是,如果那一点是网络的要点,那么另当别论。”
‘就是这样。’
神鹰点点头。
‘魔力的网络有要点。有着只通一条线的人,也有成为无数线的中继站的人。然后,九门克绮君。你这个存在,是中枢中的中枢。对于人类的网络来说,是唯一的绝对中枢(Critical.Pass)。’
‘所以。只要按住你这一点,就能停止全人类魔力的循环。所有的魔力都会集中在你这里。’
‘那力量……规模大到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目的,是什么?”
‘完成我们祖先的志向。’
“完成?”
‘曾经,这地面被叫做魔的东西支配着。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有着像你这样能力的人,击败了魔,得到了力量,构筑了各种世界。我们生活在了白天的光明中,魔被封印在了黑暗中。’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魔的灭亡。它们无法出现在白天的世界,无法颠覆人类的世界。所以它们就在人们所不了解的夜晚,活下去,并一直干着无法的勾当。’
‘你也不是不知道。非人的住民,到底对人类做了什么。即使是从种族上保护了人类,但是个体的人类还是一直成为它们的食量。惠也是被它们拐走的吧?’
‘在这世界上把非人一个不剩地排除。这需要你的力量。可以协助我吗?’
我……
(听从神鹰。)(拒绝神鹰。)
(拒绝神鹰。)
“在我回答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
‘什么事?’
“追风者怎样了?”
‘风……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非人吗?啊,她……’
我上方的屏幕变回了镜子。
镜子倾斜了一些,照出了房间的角落。
她被绑在和我一样的平台上。
不知何时他们就已经把追风者放置在这这个真空的空间里了。
追风者的眼睛闭着,眼睛和耳朵都流出了血。追风者一动不动。
她喉咙的伤口开着大洞。我仅仅看着,就感觉连自己都疼。
‘她的力量过于危险了。
她还活着。非人的生命力简直让人惊叹。’
神鹰说话的语气仿佛与我们很熟。
“别装着施舍我们了。如果使用了我的力量……她不是也会死吗?”
‘确实如此。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救她一个。只要做出合适的隔离装置……’
“一生都要住在笼子里吗。”
‘让她活下来,就要吃人。’
神鹰的话重重地沉入胸口。
‘那么,用你的手来杀死,也是为她着想。判断还是交给你。’
我接受他的话。
“我已经决定了。”
‘那么,决定如何呢?’
“我不打算听从你。我的力量不会给你。”
‘理由呢?’
“我喜欢她。我发过誓要救她。这作为理由已经足够了。”
‘你严重地搞错了一件事。即使你不协助我,我也足以从你身上抽出魔力。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无法保证你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杀死你这个人。这是我的本意。’
神鹰的声音带着沉痛。
大概这个男人,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吧。
也许他杀人的时候,都会感觉很痛苦。
也许,这个男人真的从心底想要停止人被吃掉的事。
这反而更加--
‘选吧。九门克绮到底站在人类这边,还是站在非人的那边。’
“我总觉得,你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
“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仔细地确认着自己的话。
“你说过,在现在的世界上,即使能够保护人类,也无法保护每个人。”
‘是的。所以,有必要消灭非人。’
“不对。那是错误的。”
‘哪里不对?要眼睁睁看着人们去死吗?’
“非人并不仅仅杀人。他们也会救人。”
‘这话只是借口。’
“当然。只要有非人,就无法防止吃人的事发生。但是。
追风者救了我的命。对于我的人生来说,这就是一切。惠死在了斯特拉斯手里。对于惠来说,这就是一切。”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结果……你的做法拯救的,是人类。而不是一个个的人。”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我又不是佛。我没办法去拯救每一个人。也许这种治疗方法有些粗暴,不过今后的人类,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今后是不存在的。”
我现在能够理解了。我感觉能够理解追风者的话了。
如果明天来临,来临的明天就是今天。
所以我们只能生活在今天。
确实……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把非人消灭干净,也就不会有人和非人的争斗。
今后的孩子们……生下来就处于一个没有非人的世界中,这些小孩子也许会是幸福的。
如果今天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如果把今天忘记。
今后的人类,也许会生活得很幸福。
但是。
我还是要活在今天里的。
让我现在杀死眼前的人,我是做不到的。
“鱼人的女王,还有追风者,她们都生活在今天里。她们的眼前有着明天。但是……你为了明天,舍弃了今天。”
‘你也站在他们一边了啊。’
他的声音很不屑。
“我站在今天这一边。”
‘那么,再见了。’
房间的灯光灭了。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只有钉在我胸口中的桩子还闪着微弱的蓝光。
桩子逐渐变热。
响起了生硬的声音。
‘开始第一次励起。次元振动模式从A3转为C7。’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然后就有了光。
我脚下的图案开始闪耀无数的颜色。
各种颜色互相交替着,最后逐渐溶合成了接近白色的彩虹色。
‘第一次励起成功。确认了灵子状态的迁移。接下来开始第二次励起。次元振动模式从G9转为K12。’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突然,我感到身体浮到了空中。
瞬间的浮游感和接下来感到的下落感。
不对,我全身都绑在了床上。
是我的感觉发狂了吗……如果不是,就是这里失去了重力。
‘第二次励起成功。灵子状态开始扩大。’
插在我胸口的桩子,热得要烫伤我了。
灼烧我的热量,通过肋骨和脊椎,传递到了全身。
‘第一阶段结束。接下来开始第二阶段,开始灵子状态的诱导成型。’
淡淡的朗读声。
桩子的轮廓模糊了。视野开始染上了一层彩虹色。
刚才还滚烫的桩子,现在冷得要冻上了。
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全身都疼,拔牙一样的疼。
冷气和热气交互地向我袭来,令我难以忍受地扭动着。
现在桩子发着七色的光芒,响着美丽的音色。
冷和热,阴和阳的猛烈变化,逐渐在我体内形成了心跳。
--GAN。
每一次脉动,都使得我的全身跟着颤抖。
幻想连接着我手脚的深红细胞,开始冒泡了。
‘幻想……代谢异常。无法维持。’
‘不用管。继续。’
--GAN。
随着脉动,我感到胸口中什么被切开了。
那是潜入我身体的芯中,不是热气或冷气的感觉。
我大声尖叫。
--GAN。
尖叫声越来越大。
很大的什么东西在流入我体内。
视野一片彩虹色。
膨大的力量流入了我的心脏。
那力量拧着我手脚的肉,潜入了我的全身,然后从桩子中抽出。
到达我心脏的魔力流。
我心脏的上方舞动着无数的光。
像是数十亿丝线织成的光之挂毯。
凝神一看,还能看见丝线上面带着的思念。
抱着小狗的少年的希望。
疲惫不堪的中年的绝望。
枯淡的老人。
带着孩子的母亲的焦躁和爱。
这一切都毫不混同地折叠起来,吸入了我的胸口中。
我是个空心的管道。
极其大量的力量流进来,然后从桩子上面吸出。
我全身颤抖。
骨髓都在强烈地晃动着。
随着振动,绑住我的器具发出声音,碎裂了。
我……五个肉块,在床上四处弹跳着。
横断面上深红的东西,发出滋滋的声音开始蒸发了。
充满我身体的力量绷紧了我全身。我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可是。
尖叫,微弱的尖叫传到了我的鼓膜。
我终于明白了。
耳边听见的尖叫,并不是我发出的。
那是包住我身体的幻想发出的。
‘超弦调和子启动。一号到八号,准备启动。’
‘一号“乾”临界待机。’
‘二号“坤”临界待机。’
‘三号“艮”临界待机。’
‘四号“巽”临界待机。’
‘五号“震”临界待机。’
‘六号“坎”临界待机。’
‘七号“兑”临界待机。’
‘八号“离”临界待机。’
‘全调和子,临界待机。’
‘超弦调和子完成启动准备。’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魔法阵的顶点发出了七色光芒。
同时桩子拔出了。
“啊啊--!”
最大级的痛苦朝我袭来。
到达心脏的魔力流。
缠在空心胸膛上的丝线被连根拔起。
我体内稍稍残留的魔力都在流出,我生命本身也变得微薄了。
‘灵子流移植成功。从对象体内成功转移至上阶结界。’
‘确认结界中生成泛次元结晶。密度和真度扩大中。’
‘结合密度突破7000。还在上升中。’
‘突破了次元贯通的理论值。’
声音渐渐离我远去。
我感到耳朵流出了汩汩的东西。
幻想在我体内临近死亡了。
弱小的生命,在惧怕恐怖。
幻想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劫火的灼烧下细胞一个个燃尽,剩下的魔力也被吸出。接近不死身的生命体发出了尖叫。
我感觉它很可怜。
“想活吗?”
也许是幻觉。
也许是我自己随意的解释。
不过我还是听见了体内的回答声。
就是这样的感觉。
桩子已经完全从心脏拔出了。
我就像是个空壳扔在这里。
胸口深处还残留了一些魔力。
不过反正是我自己用不了的力量。
我打算给予幻想。
我想把手臂放在胸口上。
远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我都忘了。
手臂已经被砍掉了。
右腕倒在了肩膀后面。
我拼命地移动着红色细丝连着的手臂。
我弯曲手肘,用手指爬着,试图把手臂收回来。
仅仅一米的距离,像是地狱般的长远。
手臂缓慢移动着,难以前进的动作。
喘气已经费劲了。
是幻想在真空中保护着我。
它的生命也微弱了。
--还有一点。
我咬紧牙,让自己意志清醒。
我坚韧地维持着逐渐溶入黑暗的意识,还在尽量地移动着手臂。
手臂,指尖抓住肩膀了。
--还差一点。
我的身体躺在血海里,连咬牙的感觉都逐渐消失了。
意识的火光就要消失的时候。
一个轻轻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那轻轻的声音让我坚持住了。
我的指尖到达了心脏,碰到了几滴液体。
我把这几滴液体注入了幻想中--
欢喜的声音在体内轰鸣。
异种的细胞在我体内蠕动。
四肢的伤口愈合了,切断的脚和手臂都拉了回来。
右手先连在了右肩上。
覆盖着断处的幻想,吸入了我的体内,最后伤口互相合在了一起。
接下来是左手。
然后是右脚。
--不行。
我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我给予幻想的力量,只有一点点。
并没有能够再生四肢的力量。
幻想的细胞和我的细胞混起来了。
幻想进入了我的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了我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的四肢充满了力量。
--停手,要是这么下去的话。
血流进入了脑部。
流入了我的意识。
我产生了一个幻视。
那是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背影。
紫发的少女。
她在白光中缓缓地变淡薄。她缓缓地回过头。
“--”
我想要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了头。她的脸溶入了光线中,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只觉得,她最后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九门,君。
我醒过来,最先感觉到的是全面压倒的痛苦。
无法呼吸。
--幻想已经不在了。
她把我的身体连了起来,然后消失在我体内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不知道的。
她应该能够继续寄生在我体内。
耳朵很疼。
感觉就像是用火棍插入鼻子和喉咙那样的疼。
我的血液里应该还攒有一些氧气。
我用手撑着闪亮的魔法阵,想要慢慢地站起来。
站起来又如何?
我现在在这里能做到些什么呢?
房间没有出口。即使有,四面的墙也太远了。
我的心里充满了黯淡的想法。
我的膝盖觉得无力了。
我咬着牙,抬起头。
然后我看见了。
少女躺在地上,我看见了她的脸。
她长长的头发铺在地板上,她的脸上满是血污。
她躺在那里。即使如此,追风者的表情还像是安稳地睡着。
--就是那里。
我要去那边。
即使我会死在那里,我也要去。
我必须到那边去。
我的喉咙在燃烧,心脏跳得更快了。
我的全身充满了要燃烧般的焦躁感。我只能极其缓慢地移动身体。
膝盖无力。
我尽量摔得远一些。
我的下巴摔在地面上。
尖锐的疼痛感令我的意识清醒些了。
我到少女的距离太远了,远得让人绝望。
看着这距离,让人产生想放弃的感觉。于是我闭上了眼。
我胸口用力,停止了呼吸。
我用上了肌肉中残留的所有氧气,全力地挣扎。
脚像是棍子一样无法移动。
于是我就用手肘在地上爬着。
右肘下去,趁着疼痛还在,我使劲地挪着身体,然后轮到左肘。
我感到头痛。
像是用锥子搅着太阳穴那样的疼痛。
在这样强烈的疼痛面前,手肘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
我已经临近极限了。
手肘已经不能动了。
不行了。已经无法继续了。
我的头撑不住了。
我的脑袋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
额头碰到了硬硬的什么东西。
不是地板。
比地板稍微柔软些,还很温暖的什么东西。
我张开了眼睛。
少女的脸就在我眼前。
--太好了。
我到了。
我的手脚已经动不了了。
死亡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
我视野的角落,能看见旋转着的伞。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真的是最后的力量,吻上了少女。
……
‘克绮,克绮!’
我死了。
所以这个大概是梦吧。
‘醒来啊!克绮!’
追风者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感谢神。
即使这是梦。能在死后相见,没有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从我紧闭的眼睛流出了一滴泪。
‘太好了!克绮!’
又热又柔软的东西塞在了我嘴唇上。
于是我终于睁开了眼。
“这里是……”
从天花板垂下的桩子,还有闪亮的魔法阵。
斯特拉斯的地下设施。
“可是,为什么?”
我说了之后,才发现很奇怪。
我明明没有呼吸。
但是身体却不痛苦。
‘克绮……给了我魔力!’
“我……给了魔力……”
我的记忆中有死前吻上她的那一段。
可是。
“那,这是你的力量吗?”
‘嗯,虽然不能维持太久……’
“是吗……”
魔力是直接从生命力变换而来的吧。
那么,会有界限。
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还有,我所能做的事。
“追风者。”
‘什么,克绮?’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她这么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漂亮而灿烂。我感到被幸福包围了。
如果今天能做的,就是能死在她身边,那今天真是太棒了。
‘那么,咱们从这里出去吧?’
少女还没有完全放弃。
这样也不错。
在最后的一瞬间来临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垂死挣扎一下的。
“就这样办吧。虽然魔力已经完全封印住了……也许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怎么回事?’
少女很不解的样子。
“因为这里没有空气啊。操纵风的力量,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啊。”
‘空气和风,有什么关系吗?’
“……”
少女看着我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俊不禁。
‘克绮,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不是……风,难道不是空气的流动吗?”
我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经预料到少女的回答了。
而且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克绮真奇怪。
空气是空气。
风是风。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不禁笑得喷了出来。
(虽然周围并没有空气。)
我大声的笑着。
(虽然声音本来无法在这里传播。)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追风者。
气味本应该是无法传递过来的,但我却从她的身上闻到了太阳普照下菜花的芬芳。
是啊,风就是风。
对于追风者来说,这和空气没有任何关系。
我感到风从她那边吹了过来。
温暖的春风,温柔的摇动着她长长的秀发,抚摸着我的脸颊,吹动着我们的衣服。
‘克绮……准备好了吗?’
追风者红着脸伸出了手。我握住她的手。
少女抬起了头。
然后我们朗朗地唱起来。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我们握紧的双手间,充满了热量。
‘“虽然夜色如此黑暗。”’
‘“但现在,有人攥着我的手。”’
从我们紧握的手指间吹出了风。
伴随着五彩光芒的春天气息。
魔法阵还亮着光。风和魔法阵猛烈地碰撞着。
‘“即使这里如此寒冷,如此悲凉。”’
‘“这里也能找到你的身影。”’
风画着螺旋。
风紧紧地绕住了魔法阵的周围。
‘“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朝阳。
从你的手中,传来了你的体温。”’
风的螺旋逐渐增加着力量,终于打碎了魔法阵。
魔法阵崩溃了变成了光的颗粒,像礼花一样散去了。
天花板伸下来的桩子也完全碎裂了。
‘“夜幕,是如此的寒冷。
但是展现给我的,是和你一起迎来的清晨。”’
风的螺旋不断扩大。
只有少女的声音在无声的真空中响彻着。四周的墙上和天花板,都刻上了无数的爪痕。
‘“所以。这一定是一件好事。”’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天花板碎落了。
同时,风就像雪崩一样冲了进来。
我保护着身体不被真空刃所伤,同时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走吧,克绮!’
“嗯!”
追风者轻轻地抱起了我的身体。
我们在碎落的瓦砾中,朝着上面疾驰而上。
房间中间是个银色的柱子。
柱子正上方有个漩涡状的东西。
跳动着的混沌。
看起来就像是朦胧的炎雾。
无数的炎雾像螺旋一样缠绕起来,扭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两只手捧着大小的球。
球对面的风景仿佛扭曲着,但又像万花筒一样琐碎。随着每一次跳动,其中的景色都会改变。
那东西在歌唱。
无数声音合在一起的合唱。
只有一个声音的独唱。
也有杂乱的嘈杂声。
突然的尖叫。
一切都合成了一首歌,响彻在四周。
混沌保持着完全的球形,重复着膨胀和收缩的跳动。
银桩是混沌的宝座。
银桩根部伸出了无数的线路,连着各种装置,连在研究者们的终端上。
‘确认到疑似重力场生成。Schwarzschild半径顺利扩大。疑似质量正比于t的五次方扩大中。’(编者按:KarlSchwarzschild(1873-1961)德国天文学家,发现了爱因斯坦重力场方程式的一个严密解。)
混沌球逐渐成长。
空间的歪曲也扩大了。
能够听见轰轰的声音,有风在吹动。
光和风,连空间本身都开始吸入球中。
这时。
银色的底座突然发生颤动。
同时球体也开始摇动。
球体向左向右漂浮不定地摇着,完全的球形发生了歪曲。
‘灵子炉发生异常!’
‘什么原因!’
神鹰话音未落,操纵员的报告就接连而来。
‘灵子炉崩坏!三号和六号。一号、八号……全灵子炉崩坏!’
‘压缩场无法维持。泛次元结晶……开始分解!’
声音中断了。
所有人一齐屏住呼吸。
银色的桩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了。
混沌球已经比人还高了,长出了无数的荆棘。
已经关上了安全挡板的窗户开始发出声音并摇动着。
安全挡板断为了两截。
神鹰狠毒地盯着从那里出现的人。
……
进入研究所的瞬间,我感到了目眩。
就像是进入隧道时那种鼓膜有很大压力的感觉。
强烈的压迫感按着我的眼球,绞着我的喉咙。
压迫感的源泉,就是我前方奇怪的空间。
我只能称之为空间。
那是没有实体的,像雾一样的歪曲的风景,一边扭曲着一边汩汩地吸入着空气。
人类魔力的总和。
这曾经是我的心脏。
我有这样的直觉。
“神鹰!”
我从身体深处喊出来。
‘九门克绮。’
神鹰在雾霭的对面瞪着我。
‘你怎么破坏的阵?’
‘我召唤了风。’
‘气密性……难道不完善吗。’
“完善不完善我不知道。不过那里没有我能使用的空气。”
‘那又为什么……’
“世界不一样。”
‘你说……世界?’
“你不了解非人。你打算消灭非人,你打算忘记非人,所以你绝不会明白。”
‘那又怎么样。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神鹰吼着。
同时军队冲进了房间。
士兵手上是上次那个天线一样的武器。
那个让人鱼和鱼人发狂,让少女的护身符碎裂的兵器。
追风者摆好了架势。
“没事的。”
我小声对她说。
让人小腹共鸣的低音波,响彻了四周。
‘怎么……’
少女放松下来了。
“什么事都没有吧。”
‘为什么!为什么没用!’
“我猜……你的那个武器,是集中人类魔力的东西吧?”
侵蚀水神住民和草原住民的人毒。
它的源泉,如果是人类全体的魔力的话。
那么,那个天线就是收集魔力,并集中到局部的东西。
“此时此刻。所有人类的魔力,都在那里。
那么,这武器根本不可能有效。”
我指指雾霭。
那东西现在像是生物一样蠕动着。
它身上海胆一样长着无数触手。触手轻轻一伸,就穿过了一个军人。
‘哇哇哇哇--!’
男人体内注入了看不见的魔力,他的身体膨胀起来。
男人膨胀得像个气球,然后啪地一声爆炸了,碎成了血脓。
‘操作员!你们在干什么!赶快恢复控制!’
神鹰怒吼着。
几个研究者开始神情恍惚地敲着键盘。
“放弃吧。对于无法控制的力量,这是没有意义的。”
‘闭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把你们全都消灭了!’
神鹰都要哭出来了。
扭曲的雾霭缓缓地动了起来。
雾霭抓住了一个个研究者,把他们都变成了血脓。
血脓在脚下蠕动着。
这些东西……是活的。
血脓互相混和起来。
其中偶尔能浮现出骨头和内脏,但马上又无力似的再次沉下去。
我胸口中都是呕吐感。
‘是蛭子……’(编者按:蛭子是伊邪那美和伊邪那歧生的孩子,没有成为日本国土的失败子。)
少女低声说。
“蛭子是什么?”
‘是没有成为人的人。’
少女悲伤地说。
我找到了些共同点。
眼前人类的魔力。
那是……纯粹的魔力。
没有任何方向性的纯粹无垢的力量。
它改变碰到的东西。
魔力对意志产生反应,变为那意志的形状。
追风者之所以成为追风者,是因为她从心底如此盼望、如此确信的。
那么如果。
纯粹的魔力块碰到了意志薄弱的人类。
那个人类的意志薄弱到无法定型自己的样子。
所以才会变成那种血脓吧?
房间中已经没有几个人形了。
军人、研究者都踉跄着冲到了出口处。
没跑的人,几乎全都被吃掉了。
没有意志的愿望。
不安定的魔力,在探寻能够实现自己的寄居之所。
我和神鹰四目相对。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住手!”
我喊着。
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鹰伸出手去,欢迎着魔力块。
‘全杀掉!把你们这些非人全都杀掉!一个不剩地全都杀掉!’
魔力的触手抓住了神鹰。
我眼看着那么大的魔力球吸进了神鹰体内。
神鹰的身体开始膨胀。
衣服已经消失了,他全身的皮肤变为了暗褐色。
他的脊椎吱吱作响,一直伸长。
他双手的手指变得尖锐,发出了钢色的光泽。
他的五指一根一根地变为了弯曲的利刃。
带着异形手指的手臂,关节增为了三个,骨头从肘部刺出来。
脸的变化更是可怕。
鼻子和嘴溶化掉了,脸的下半部变为了黑色的面具。
弯曲的身体无论是后背还是前面,都长满了鳞片,每一个鳞片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眼前是个憎恶的形状。
‘克绮,退下。’
少女冲到我前面,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北风食鸟!’
追风者的指尖猛地喷出了冰雪。
曾经是神鹰的那个东西,生硬地挥了一下它那异常长的手臂。
这一下吹来了乌黑的风,轰轰地抹消了冰雪,继而朝少女扑来。
追风者双手挡在眼前。
她的手就像是泼上了浓酸,喷出了鲜血。
“快跑!”
‘唔,嗯。’
我抓住她的手,跑了起来。
她的手就像是发烧一样烫。
仅仅是跑起来就已经甩出了汗。
追风者只是接近它一瞬间,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力气。
我们朝着出口跑着。但暗黑的异形却比我们更快,它蹬着大地挡在了我们面前。
‘克绮,危险!’
少女喊着,脚下一绊。
我挡在了少女前面,承受了乌黑的风。
憎x25!憎x25!憎x25!憎x25!憎x25!
咒x25!咒x25!咒x25!咒x25!咒x25!
死x25!死x25!死x25!死x25!死x25!(编者按:偷个懒,实在不愿意花篇幅重复同一个字……)
纯黑的憎恶猛地吹来,我感到身体崩溃了。
不,不对。
我的手臂、身体还都在。
纯黑的风并没有燃烧我。
--因为我是人。
那是神鹰怨念的块。
吞噬非人的东西。
那么。
我握紧了拳头,打向它纯黑的胸口。
神鹰根本没躲。
它硬的让我觉得手骨头都要碎了。
那张脸上没有嘴。
没有嘴所以不会尖叫。
眼睛是个大洞,也看不出痛苦的样子。
手臂是个很长的手臂。手刀垂直地敲在我肩膀上。
冲击一直回响到我的小腹。我觉得手臂都要掉下去了。
我跪倒在地上。
我能感到,肩膀汩汩地留着血。
‘克绮!’
追风者冲到了我身前。
“等等!”
‘没事的。克绮好好呆着这里。’
少女打开了她的挎包。
炫目的光彩包住了少女。
七彩的光芒亲切地照耀着少女。
‘对不起。’
她在对谁说呢。
少女小声地说着。
‘GAAAAAAAA!’
神鹰咆哮着。
他想要用黑风吹飞少女。
少女击出一掌。
七色的光芒集中在她的指尖,做出了一个大盾。
七彩的盾颜色黯淡了,但也勉强护住了少女。
少女蹬着大地,靠近了神鹰。
‘夏风炽热!’
追风者鲜血染红的拳头发出白光。
无数的鳞片防御住了这一拳。
‘呜!’
先撤回手的是少女。
她的拳头流出了血。
黑色的鳞片上粘着粉色的肉片。
不对。
嘎吱嘎吱动着的鳞片,正在吃着血肉。
神鹰挥着手臂,少女跳着躲过了黑风。
追风者深深吸了口气,唱起了那个誓句。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住手!”
我喊着。
现在的神鹰,是非人的天敌。
我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少女胜利的样子。
当然,少女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并且她一点也不手软。
为了守护我……
少女的手刀越来越快。
少女无数的手刀快得让人看不到。她的攻击比鳞片的侵蚀还要快,不断给予神鹰肉体上的冲击。
同时,包住少女的七彩光芒也动起来了。
高速旋转的七彩光芒卷着神鹰的身体。
七个光芒分别显出狼的样子。
狼群张开大口撕咬着鳞片。
--看起来是这样。
少女的攻击,七匹狼。神鹰完全没有在意。
鳞片嘎吱嘎吱地动着。
七匹狼反而被鳞片贪婪地吃掉了。
‘怎么会!’
少女悲痛地叫着。神鹰一挥手臂。
有着三个关节的手臂挠着一样挥下来,在空中弯曲成了不可能的角度,击中了少女的右臂。
‘呜!’
少女没忍住,叫出了声。
五根手指插入了少女的手臂。
拇指贯穿了骨头。
食指切开表皮,中指扩大了伤口。
无名指在其中搅着,小指把肉从骨头上剥下。
‘WOOOOOOOON!’
少女用双脚踢开了神鹰的胸部,神鹰发出叫声。
少女都没能调整姿势,就倒在了我旁边。
“你不要再动了!”
少女听了我的话,少女摇了摇头。
少女的右手从手肘无力地垂下,完全不能动了。
脚上也不停地流着血。
她踢神鹰的时候被咬了吧。
她想站起来,失败了。她用手撑着地。
神鹰看着这边。
它眼睛不动,也没有嘴,但我还是能知道,它是在发笑。
战胜它的方法……
我寻找魔力球。
找到了。
比起最开始,魔力球已经变得只有一半大了。
魔力球还放着炫目的银光。
我蹬着大地,向魔力球扑去。
神鹰比声音还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手刀打在我左肩上。
我都没有叫出声来,就倒下了。
我倒在血海里,思考着。
手臂已经不能动了。
肉和骨头都断了。
但是。
我不能倒在这里。
我用尽膝盖的力量和全身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
我半途就已经站不稳了。
没办法用手臂来维持平衡。
我腿上用力,努力站在湿滑的血中。
神鹰傲然地俯视着我。
魔力球在它胸前荡漾着。
魔力球炫目的光,映出了它一片片的鳞片。
说是鳞片,不如说是无数的小牙。我发现其中还有舌头。
‘克绮……交给我吧。’
我背后的声音。
“不,这事不能交给你。”
‘你会死的啊!’
“死也不后退。”
魔力稍稍恢复一些了。
我要用这薄弱的魔力……
(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魔力球扑去。)(用风吹起脚下的血泊。)
(用风吹起脚下的血泊。)
现在的神鹰,对于人类以外的存在来说是天敌。
追风者是绝对无法战胜它的。
我的力量也是不行的。
那么。
我慎重的吸了一口气。
魔力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如果失败了,这就是最后一下了。
我将脚下的血泊吸上来,洒在了神鹰面前。
我做出了两张空气的墙,把血夹在中间,以圆形向四周延伸。
有光源。
魔力球映照着神鹰的身影。
神鹰停下了动作。
它是在疑惑吧。
神鹰终于抬起了手臂。
它高高地抬起了三个关节的手臂。
抬起的手臂停下了。
它空洞的眼睛,直盯着血做成的块。
我屏住呼吸。
各种物质都能反射光。
如果表面粗糙,反射就会成为漫反射。
但如果是平滑的表面,就会以一定的角度反射。
这就是镜面反射的原理。
只要是平滑的表面,什么都可以。
现在一般使用的镜子,是在玻璃上涂上一层银的皮膜。
更原始的镜子,是磨得光滑的金属。
连金属都没有的时候,便是用水来照出身影。
液体的性质可以产生均一的表面。
我制造出的血盾,完全映出了神鹰可怕的样子。
三个关节的手臂挥了下来。
手臂拧着,朝着胸口……朝着神鹰的胸口刺了下去。
我眼前的怪物没有嘴。
所以它不会发出惨叫。
五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将那肉身解体了。
它全身的鳞片蠕动着,开始吞噬自己的肉体。
鳞片在嘎吱嘎吱地咀嚼。
咀嚼着自己的肉。
没有一声惨叫。
没有一滴血。
曾经是神鹰的东西,逐渐地失去了自己巨大的外表。
它插入自己胸口的右臂,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消失了。
它的左肩逐渐地萎缩,最后指尖也消失在了肩膀里。
它的脚也萎缩了,身体变没了,只剩下了头。
神鹰的头滚在地上,下巴、脸颊、头顶都逐渐地变小,最后只剩下了空虚的眼睛……然后,连那眼睛也回归了虚无。
‘克……绮?’
少女呆呆地问着。
我也已经没有了站着的力气。我坐到了地上,然后躺在地上变成了个‘大’字。
“你没事吧?”
我对少女说。
追风者从我上方盯着我。
‘我,已经,没事了。’
追风者的手臂和脚上满是鲜血。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她至少能够站着能够走路,这就是人狼的生命力吧。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血镜。神鹰看见的,是自己的样子。”
‘这我能明白,可是它怎么就死了?’
“改变神鹰的,是魔力的力量。那家伙大概是这么想的。
它想,要把各种怪物都杀掉。”
‘然后呢……?’
“神鹰的愿望实现了。它的力量凌驾于追风者之上。大概地上无论什么非人,也都无法战胜它。
不过……实现了愿望的它,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我让它照镜子。”
‘神鹰看了镜子之后……就发现了自己不再是人类?’
“是的。所以,它最后打倒了自己。”
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魔力球还留在那里。
“接下来……该处理这个东西了。”
强大的魔力碎片。
能够让愿望成为现实的力量。
‘用这个……来打开门吗?’
“一定能打开的。”
我点点头。
‘我……有点害怕。’
追风者轻轻地说。
我看了一眼神鹰曾经站着的地方。
地面上连个鳞片也没剩下。
我握住少女的手。
“没事的。你不是神鹰。”
‘唔……嗯。’
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朝魔力球伸去。
“追风者……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们挨在一起的手指,碰到了魔力球。
魔力球不冷不热,让人感觉好像有点痒。随着这种感觉,魔力球进入了我们体内。
‘我的愿望……追风者的愿望,是我们一族的乐园。’
光芒溢了出来。
光成为了炫目的光柱,向天空照去。
‘那里有着广阔的草原。远处有山丘,有着虽然冰冷但清澈透亮的河流。’
天花板消失了,我能看见黑暗的夜空。
白色的光柱穿透了秋天的天空。
我们握着手,将手伸向天空。
‘春天,野草柔软,轻轻包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出生的孩子在草地上滚着、玩着闹着,逐渐地成长。’
天空照下来的光芒,包住了我们的手。
‘夏天,草更长了,孩子们也长高了。我们隐藏在草和风下,开始狩猎。我们带着小孩们追逐猎物。太阳照耀着我们,让我们热血沸腾,让我们能够追逐到天涯海角。’
光芒逐渐累积起来,重量逐渐增大。
‘秋天,草原染成了黄金色。星空漂亮得像要掉下来,我们在星空下起舞。我们跳着,跳着,孩子们也加入了大人的行列。’
我们的手里,攥住了闪着光的什么东西。
‘冬天,一定会下雪。我们和爷爷奶奶道别。在圆月的晚上,我们大家谈笑着,吃下他们的血肉。我们把白骨埋在雪中,继续旅行,朝着春天。’
风吹了起来。
从我们的手中,吹着这个地下室。
风中有着草原的味道。
有着刚刚萌芽的春草的味道。
夏草的嫩气。
秋天干爽的香味。
下雪的氛围。
‘我们朝着春天而去,所以春天便来临了。我们在柔软的草原上相恋。然后新的孩子诞生了。
我们在温暖的草原上,抱着孩子,给他喂奶,擦他的屁股。然后他一岁岁地长大。
这就是我的愿望。是我希望的一切。’
随着这句话,光变得更大更亮了。我们在这光芒前不得不闭上眼睛。
我们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
我们的手中,有着一块小巧的绿色的玉。
“这是……”
我盯着手中的玉。
那像是翡翠,很轻,好像能被风吹走。
但是我轻轻一碰,就能从这小玉中感到魔力的跳动。
‘太好了……’
追风者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后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用尽了一切力量,身体就像是羽毛一样轻。
破坏殆尽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地板和天花板都漏了大洞,能看见弯曲的钢筋伸出来。
呛人的血味充满了房间。
血和内脏洒得满地堆成了山,已经开始腐烂了。
有两个人影。
高个男人,搀着一个娇小的少女,朝着出口走去。
他们有几次都险些摔倒,但还是一步步地坚持接近出口。
房间中充满了死亡。
活着移动的身影,只有他们两个。
活着移动的。
伞在旋转着。
伞旋转着,挥洒着七色的光芒。
她优雅地走来。
还有一个人。
她们踏着轻微的脚步声。
这里没有活人发现她们。
九门克绮还在继续走着。
‘……哥哥。’
她看着他几乎要摔倒了,于是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去搀扶。
克绮没有发现。
他拖着脚步,扶着墙壁,在地面和墙上留下血印。但他还是坚持向出口走去。
小手缓缓地缩了回来。
‘好了吗?’
伞的主人问惠。
‘再等一会……能再稍微等一会儿吗?’
‘请便。’
持伞的女人爽快地点点头。
‘那个,哥哥……’
惠对着哥哥的背影说着。对着那个不会回头的背影。
‘虽然哥哥听不见,不过还是听我说。
我现在,稍微安心了。
哥哥的性格总是招麻烦,我一直都很担心。
无论是多么不愿意的事情,哥哥都会用道理来分析,嘴上会说不在乎吧。不过,嘴里这么说,却会一直留在心里。哥哥太讲道理了。
所以,我死的时候,就在想哥哥会不会这样想。
哥哥会不会觉得,去思考死人的事情也没有用,所以还是忘掉吧。哥哥嘴上这么说,一滴眼泪也不会流。不过,心里却无法忘记,很多年以后还在一直苦恼。
可是,哥哥,刚才生气了吧。不是讲道理,而是真的生气了呢。
哥哥变得会生气了呢。而且好像也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哥哥,哭出来吧。为了我,哭出来吧。如果不连着哭三天,我会不愿意的。不过,这么哭出来之后,就把我的事全都忘掉吧。然后,和她在一起吧。
虽然我不愿意哥哥被别的女人拐走,不过既然这样了也没办法啦。
我会记得哥哥所有的事情的。所以,很多年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全给哥哥讲的。所以,把我忘记吧。
再见,哥哥。我一直都喜欢哥哥。’
克绮终于走到了出口。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门,踉跄地走到走廊上。
……
‘惠,我们也走吧。’
持伞的女人伸出手。
‘我,其实还是有些担心……’
惠看着自己朦胧的脚,撅起了嘴。
‘克绮先生,应该没事的。接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见他的预定。’
‘很长时间,有多久?’
‘这是保密义务。’
女人表情认真地回答。
惠皱了眉头。
‘想早点见到他吗?’
‘虽然稍微有点这么想……’
‘死人的思念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这是我的工作。’
女人微微笑着。
‘来,我们走吧。有人来接我们了。’
惠惊讶地看着脚下。
白色的长毛犬,高兴地叫着,朝惠扑了过来。
它舔着惠伸出的手。
‘小白……你在等我呀。’
它跳起来,惠把它抱在怀里,看着门的另一边。
‘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可以保证。’
女人伸出一直手,惠握住了她的手。
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声音的余响消失的时候,房间里便只剩下静寂了。
没有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