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话 萝洁塔的修行

  首都星的宫殿。

  虽说以宫殿称之,但其实是一整片大陆。

  这整片大陆都是皇帝的住所,以及必须的设施,整片大地都被建筑物所覆盖,呈现出诡异的光景。

  有数以亿计的人类在这片大陆上工作、生活。

  如今,萝洁塔正以礼仪实习生的身分来到此地修行,她正透过走廊的窗户仰望天空。

  首都星的天空虽然只是投映出来的影像,但看起来就是一片风和日丽的美丽天空。

  被金属外壳包覆的首都星,为了让居民生活得更加舒适,以科技的力量控管著整颗行星的环境。

  这里不会发生灾害,天候也是依照既定的节气循环,因此日历上甚至记载著当天的天气。

  无微不至的居住环境──这便是帝国的首都星。

  只要是帝国的国民,住在这颗行星上便不需要任何挂心──这里也是所有国民朝思暮想的移居之地。

  在如此完美的首都星里,萝洁塔思考的却是和黎恩有关的事。

  「──不晓得达令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赛莉娜为萝洁塔挑选的修行地点,是她的前一处职场。

  若是在宫殿完成修行,任谁都不会质疑她的资历。

  许多贵族家庭,都会让自己家的女儿们以礼仪实习生的身分来到宫殿修行。在这里碰见的女仆,往往都是出身自上流家族。

  明明只是随便找个正在打扫的女仆搭讪,想不到对方竟是名门贵族家的千金──像这样的案例可说是层出不穷。

  依照预定计画,萝洁塔至少得在这里待上三年。

  根据赛莉娜的吩咐,萝洁塔也得在这里学习婚后生活的种种技能;因此,萝洁塔会有好一段时间回不了班菲尔德家的领地。

  萝洁塔叹了口气。

  「待在这颗行星时,总是莫名地心神不宁呢。也不知为何,本宫一直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就在萝洁塔要回去工作的时候,一群才刚刚成年、身穿女仆服的女孩子们朝她走近。

  不过,她们全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哎呀,克劳蒂亚家的继承人,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带头的女孩子是侯爵家的千金。

  跟在后头的女孩们则是子爵家出身,个个都是名门闺秀。

  即便是在老家被当成公主伺候的这些女孩,到了这里也仅是一介女仆。

  「毕竟现在是休息时间呢。」

  乍看之下,这就像是从小学毕业、如今的外表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萝洁塔,正被看似才刚升上国中的女孩子们纠缠的光景。

  侯爵家的千金以出言不逊的态度向萝洁塔搭话:

  「都到这个年纪才出来修行,您难道不会引以为耻吗?以您的年纪来说,应当早该结束修行才是?您对自身的情况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女孩们出言调侃,期待萝洁塔接下来的反应。

  其中两名女孩搧风点火似地发出轻笑,企图触动萝洁塔的羞耻心。

  以礼仪实习生身分前来修行的女性,绝大多数都是刚成年的女孩子。

  到了萝洁塔这个年纪才出来修行,算是相当罕见的案例。

  「这其中另有隐情,您若是愿意体恤的话,那便是再好不过。」

  萝洁塔虽然打算沉稳地结束话题,侯爵千金却交抱双臂,对这样的回应很不满。

  「你这态度是怎么回事?少摆出一副堂而皇之的模样,像以前那样低著头说话呀。试著摆出那种『我就是个垃圾』的态度如何?」

  带头的女孩子,恐怕曾经看过萝洁塔在派对上受尽奚落的模样吧。

  即便像以前那般受到羞辱,萝洁塔也是面不改色。

  「──如今的本宫虽然仅是礼仪见习生,但同样也是黎恩大人的未婚妻。我不需为此感到羞愧。」

  听到萝洁塔的回答,带头的女孩子明显露出厌恶的神情。

  「黎恩是吧。他好像最近打出了名号,但终究只是个乡下贵族对吧?你和他可真是天生一对呢。不过,我很清楚喔,你的未婚夫正在和那个巴克里家争斗对吧?」

  海盗贵族巴克里家,其狠辣的行事风格早已是众所周知。

  萝洁塔虽然也知晓此事,但还是佯装平静。

  「那又如何?」

  「忤逆巴克里家的人,生还的机率究竟有多高呢?你应该也无法置身事外吧?」

  就在萝洁塔试图摆脱纠缠不已的三人时,三名女孩指著萝洁塔嘲笑道:

  「想逃吗?果然克劳蒂亚家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公爵家呢。如果是我的话,我早就回些『我无法忍受你侮辱我的自尊』一类的话了。啊,我说错了。因为我如果是那样,根本没有活著的价值,应该会一心求死吧。苟延残喘真是难受呢~」

  被嘲笑自己没有贵族尊严的萝洁塔,只得咬紧下唇强行忍耐。

  (得忍住才行。这也是为了达令,本宫说什么都不能扯他后腿。)

  就在萝洁塔要回去工作时,一名银发女子走了过来。

  她是赛莉娜的孙女,名为【卡崔亚】。

  虽然同为女仆,但卡崔亚有著更为高阶的公务职衔,因此算是萝洁塔的上司。

  她同时也负责教导以礼仪实习生的身分前来修行的萝洁塔。

  卡崔亚在来到萝洁塔的身旁后,便对著没察觉到自己前来的三名女孩露出傻眼的神情。

  「又被她们缠上了吗?」

  「卡崔亚大人。」

  在萝洁塔行礼后,卡崔亚随即露出为难的神情,将视线再次投向站在远处吵闹的女孩们。

  「我明明已经教导过她们,不得在这里仗著自己的身分欺负别人了呢。」

  由于在老家被当成公主般宠溺,她们应该迟迟无法摆脱那样的感觉吧。

  此外,她们的老家也会给予错误的资讯,让她们以为自己的家族能够呼风唤雨。

  即便叮咛她们仅是女仆的身分,她们仍会摆出高傲的态度──而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

  「我若是出面训斥的话,她们或许就会安分一些吧。不过──萝洁塔,你就试著用自己的力量解决此事吧。」

  「咦?」

  听到卡崔亚不打算出面,萝洁塔稍微有些困惑。

  「你就自行思考,自行应付这件事吧。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解决,那你今后的路只会走得更加艰难。我会帮你善后的,你就用你喜欢的方式处理吧。」

  卡崔亚说完,便径自离去。萝洁塔看著她走远的背影,思考起应对那些女孩的方法。

  (这是在测试本宫吗?)

  萝洁塔有不少手段能让那些女孩闭嘴。

  若是借用黎恩的力量,就能迅速解决此事,萝洁塔也可以出手报复,让她们知晓分寸。

  然而,若是用这些手段解决此事,自己真的担得起公爵夫人的名号吗?──萝洁塔扪心自问。

  (不能借用达令的力量。若是如此,本宫就会变得和那些女孩一样了。也不能对这些还没读过小学的女孩子出手报复。)

  高中生出手对国中生报复──就算萝洁塔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但一想像起世间对这种行为的评价,她便明白为了黎恩,自己不能这么做。

  一旦萝洁塔用这类手段解决问题,就会让黎恩的名声蒙羞。

  (既然如此,本宫就该选用和达令一样光明正大的手段!本宫只要专心工作,成为一名任谁都能点头认可的女仆就可以了!)

  个性积极的萝洁塔,决定要以女仆的身分加倍努力。

  ◇   ◆   ◇   ◆   ◇

  班菲尔德家的宅邸。

  在黎恩和萝洁塔都不在的屋子里,布莱安正感到一阵落寞。

  「唉~」

  在休息的时候,他叹气的频率逐渐增加了。

  看到他这般模样,赛莉娜不禁感到傻眼。

  「别露出这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啦。」

  「那位活力十足的萝洁塔大人也离开了宅邸,让我好寂寞呀。黎恩大人也没办法从军校回来,宅邸里都要失去活力了。」

  「安静不也挺好的吗?一旦忙碌起来,你就会怀念现在这段日子了。」

  布莱安正在担心萝洁塔的近况。

  他固然也担心黎恩,但他总觉得黎恩能够凭藉一己之力跨越种种难关。

  但萝洁塔就不是如此了。

  「不晓得萝洁塔大人是否安好?」

  「我孙女卡崔亚会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赛莉娜的孙女卡崔亚,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赛莉娜也对她赞誉有加,认为能将萝洁塔托付给她。

  「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在宫殿里被其他的礼仪实习生欺负呀。那个──一群女性聚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有些意气用事的表现。」

  侍奉班菲尔德家多年的布莱安,也见识过不少女性们爆发过的丑陋斗争。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格外为萝洁塔操心。

  赛莉娜先是对布莱安念了一句:「真是个瞎操心的家伙。」随即继续开口:

  「包含这些状况在内,都是萝洁塔大人需要学习的事物。你就把这些都当成修行,放下为她操心的念头吧。」

  对赛莉娜来说,宫殿是她过去任职过的地方。

  由于她见识过诸多女性相争的案例,因此也很清楚宫殿里充斥著对萝洁塔抱持恶意、甚至会上前纠缠的人物。

  然而,萝洁塔身为未来的公爵夫人,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无法摆平,也会让赛莉娜很伤脑筋。

  「卡崔亚会帮她善后,所以你就放宽心吧。」

  「还有其他让我在意的事啊。我等和巴克里家的争斗突然沉静下来,这种诡谲的氛围让我很担心。」

  一直到不久之前,双方都还以经济力量打击著彼此,但巴克里家族却突然变得安分起来。

  不晓得他们是否打算收手,但此举却更添了几分诡异气息。

  「难道他们放弃了吗?」

  布莱安这么开口,赛莉娜随即一口咬定:「这不可能。」继续说道:

  「他们似乎干劲十足地正在筹备战争喔。毕竟黎恩大人也在增强军备,双方说不定都打算在短期之内分出高下呢。」

  「什么!?黎恩大人难道是早就预想到这种局面,才会早早决定增强军备吗?老布莱安我以为黎恩大人只是一时兴起,才会下达扩编舰队的命令啊!」

  听到一直陪侍著黎恩的布莱安的感想,赛莉娜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傻眼的神情。

  「──怎么可能是一时兴起呀。」

  赛莉娜不禁以不加修饰的口吻吐槽道。

  (在巴克里家动真格之前,就先一步加强了军备──这要归功他直觉过人吗?还是说,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唉,他还是一如往常,是个优秀到教人害怕的孩子呢。)

  赛莉娜也随即想到,今后要在黎恩身旁支持他的萝洁塔,恐怕也得面临更多的挑战。

  ◇   ◆   ◇   ◆   ◇

  同一时刻。

  以首席之姿从军校毕业的蒂亚,领受了中尉的军阶。

  一般来说,她应当要开始进行研习,但军方开了免除的特例,她如今正忙碌于重新编制巡逻舰队。

  军方甚至为她安排了专用的办公室,而蒂亚则是一直待在办公室,努力编制著配得上黎恩的舰队。

  「第四千九百八十九巡逻舰队,其舰艇和人员的数量与资料不符呢。」

  根据资料,这是一支由约三十艘舰艇组成的舰队。

  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出了逃兵,如今舰艇的数量只剩下十艘左右。

  人员的数量也明显不足。

  「舰艇的状态相当糟糕,看来是无法重新利用了。武器姑且还能用解体的方式处理,但问题在于成员的士气和训练状况。不仅士气低迷,也严重缺乏训练,实在太不中用了。」

  认真思索的蒂亚身旁,站著一名已从军校毕业、并完成研习的女骑士。

  她和蒂亚皆为同一派阀的成员,对于蒂亚来说,对方是和自己一同走过艰苦时期的好伙伴。

  「这些舰队几乎都没受到管理,成员似乎也无法期待。」

  「是呀。」

  根据她们的事前调查,想申请退役的士兵已经超过了六成多。

  绝大多数的士兵应该都会接受职业训练,并在为他们找到新职场后还其自由之身吧。

  然而,无论是培训或是仲介新工作,都需要大笔预算。

  副官看著周遭浮现的数字,眯细双眼。

  「这代表帝国军方无心重新编制这些舰队。看来就算我等的预算再多,也无法解决此事。」

  军方恐怕是认为,与其重新编制旧有舰队,不如直接打造新舰队更有效率。

  这些巡逻舰队绝大部分都处于被弃之不顾的状态。

  然而,蒂亚必须执行黎恩的命令。

  「我等的任务,便是让他们成为可用之才。黎恩大人给了我等充沛的预算,说什么都得让他们化腐朽为神奇。」

  若想让缺乏士气和训练的士兵脱胎换骨,就得先给他们放一段长假才行。

  在这之后则是让他们重新受训,也需要接受调适训练,以适应新的装备。

  蒂亚虽然获得了足以编制数支舰队的高额预算,但黎恩定下的期限就没有这么宽裕了。

  只不过,蒂亚仍露出了微笑。

  「这份命令不是交由那个化石女,而是由我等领受,说什么都得达成任务呀。」

  副官打直了背脊。

  「遵命!──不过,黎恩大人究竟是有何打算?我等目前仍与巴克里家族呈现抗争状态,在这个阶段筹备无法用于未来的舰队,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副官这番话同样道出了蒂亚内心的疑问。

  不过,对于将黎恩视若神明的蒂亚等人来说,无论她们怎么思考,最终都会导出「因为是黎恩做出的决定,所以一定有理由!」的结论。

  「这确实是有些不太自然。」

  愿意出这么大一笔钱整治徒有其表的舰队的,恐怕也只有黎恩一人吧。

  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两人不禁钻牛角尖了起来。

  过了不久,蒂亚得出了极为牵强──同时也对她们极为有利的结论。

  「既然有这么丰沛的预算可用,不如用来加强班菲尔德家的舰队──不,等等……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真不愧是黎恩大人!!」

  眼见蒂亚蓦地站起身子,副官连忙确认道:

  「您想到什么了吗?」

  「想到了。这项计画确实是别有用意!」

  「咦?」

  蒂亚猜测起黎恩的目的。

  「黎恩大人的作战目的,乃是削弱巴克里家族未来的势力,以及在帝国军内留下自己的影响力!」

  「不,这怎么可能──」

  「就是有这个可能!你看看这份资料!绝大多数的巡逻舰队都放弃了任务,沦落为宇宙海盗。而这也等同于他们会在将来成为巴克里家的战力。」

  巡逻舰队的大多数都沦落为宇宙海盗。

  换句话说,这些叛离的舰队,将来很有可能纳入巴克里家的麾下。

  黎恩的目的就是减少这些海盗预备军,并编制帝国军方的正规舰队。

  与此同时,就算对方再怎么不愿意,这些由黎恩打造的舰队也会和他结下缘分。

  若是从现在开始布局,将来与巴克里家爆发战争之际,那批舰队想必也会前来支援。

  「班菲尔德家所能增强的兵力有其上限,所以黎恩大人才会利用帝国的人员,藉以安插自己的战力,真是一著妙棋!」

  副官听到蒂亚的妄想,也心有灵犀地双手掩嘴大感讶异。

  「想不到那位大人竟能看得如此长远……」

  想像力过于丰富的蒂亚确认起预算。

  「若是用尽这笔预算,就能编制出规模相当庞大的舰队。而在不久的将来,这也能为黎恩大人在军方留下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如果要做的话,就得全力以赴呢。」

  蒂亚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

  为黎恩的深谋远虑感动不已的蒂亚,更进一步加深了对黎恩的崇拜。

  「这不仅能扫荡那些自称海盗贵族的垃圾,也能摘除帝国内部的腐败肿瘤,黎恩大人真是高风亮节之人!」

  副官非但没有出言劝谏,甚至同意了蒂亚的想法。

  「他真的是一名稀世明君呢。」

  亢奋不已的蒂亚和副官脸色潮红,就这么一头栽进对黎恩的思念之中,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过了不久,副官将话题拉回了与黎恩有关之事。

  「──蒂亚大人,属下有一事不知是否该向您禀报。」

  「是什么事?」

  「老实说,目前正流传著以黎恩大人作为题材的漫画作品。」

  「哎呀?首都星也出版了以黎恩大人的事迹为题材的漫画吗?这真是太棒了,我说什么都得确认一番。不过,好像有点奇怪呀?和黎恩大人有关的讯息,应当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才对呀。」

  「因为这是流通于暗网的资讯。」

  「哎呀!这么做反而让我更加期待了呢!」

  你有将这份资料带在身上吗?──蒂亚对副官投以期待的目光。她的双眼闪闪发亮,就像是满心期待的孩童。

  面对蒂亚这样的反应,副官先是说了一句:「建议您不要太过期待。」随即将资料投映在办公室的墙上。

  看到投映出来的漫画后──蒂亚那张孩童般的笑容登时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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