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吶!我们出去玩啦!」
尼洛用撒娇的声音央求道,上半身爬进杨榻米房间。
「现在根本不是玩的时候,你没看到吗?」
趴在榻榻米上的圣,正盯著作业的笔记本,头也不抬地回答。
「抱歉啦,尼洛作业根本写不完哪。」
崇稍微坐正,心虚地说道。
两人所在的房间榻榻米上布满了教科书、辞典、参考书、各种笔记。离暑假结束只剩下一个礼拜。大部分的暑假作业都还没完成(而且还是两人份),在这个房间里,能清楚看见这份压倒性的威胁。
尼洛屈膝跪著的木头地板房与榻榻米房之间,以一条布帘分隔开来。榻榻米的厚度刚好比木板高了一截,尼洛两手撑在那儿,不停小幅度地左右晃动著。
「切还没写完呀!无聊死了!」
「我们也没办法啊!」
崇一脸无奈的表情。窗户吹进一阵强风,拨乱了他的头发。
地上摊开的作业本有如惊弓之鸟,一同翻飞向上。
连圣的裙子也被掀了起来,但仍见她不慌不忙地伸手压住裙襬。
房间中央的布帘也随风起舞,拍打著尼洛的小脸。
「唔哇!?怎么回事?」
看了看正高兴地大叫大闹的尼洛,崇苦笑著说道:
「风转强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
「那正好,才不会那么热啊。」
「才不好!天气变冷就没办法去玩水了啊!海边!游泳池!」
「你很吵耶,去拜托小刺不就得了?」
「小刺和夏罗去工作了!」
「马上就会回来了,他们只是去送个喝的而已吧?」
「应该说,小刺她能游泳吗」
「绝对不可能!」
「爸爸也有他自己的工作要忙」
「反正他现在一定待在图书馆边吹冷气边睡午觉吧。」
「不要不理我!」
「吵死了!你乾脆去拜托席尔法或基格纳斯算了?」
「你说的喔!?我真的要去啰!」
气得整张小脸红通通的尼洛身旁并没有出现基格纳斯的踪影。
被诅咒的天鹅马桶正像人畜无害的家用品般,静静蹲在房间的角落。双眼突然锐利地盯向尼洛正上方的空间。
空中缓缓升起一阵幻雾,铃的身影随之出现于尼洛身旁。
「真伤脑筋,要是我能陪他玩就好了」
「就算你能,也没这个必要。要是让他养成坏习惯就不好了。」
「圣。没必要说成这样吧」
崇连忙开口打圆场。铃则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想多少帮一点忙,功课方面需要协助吗?」
「别妨碍我们了。」
「圣!」
「你们在跟谁说话?铃妈妈她在这里吗!?」
眼光一闪,尼洛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她在呀,尼洛。就在你旁边」
「真的呀!今天也是个大美女吗?」
「那当然。」
崇笑著回答,圣在一旁冷冰冰地说道:
「少尽说些丢人现眼的话了。」
不过尼洛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难掩兴奋之情。
「夏罗怎么还不快点回来呀|!我要叫他再拍一张铃妈妈的照片!」
基格纳斯的神情一脸嫉妒,以尖锐的目光直盯著尼洛。
童子守家的人们居住在这房子里,已经过了一个礼拜。铃偶尔会像这样突然现身,并非一直都存在于他们身边。
铃脸上露出了微笑,轻轻伸出手,想抚摸尼洛那头柔软的金发。
看似质感真实的那双玉手,却是近似于幻影般的存在。铃的手毫无困难地贯穿过尼洛的头发。不过连从窗外吹进的一阵风都比她的手能有效地发挥拨动尼洛金发的力量。
「」
铃有些寂寞地垂下了她的目光。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崇瞬间浮现出比她更加忧伤的神情。但,却又马上转化成笑容,在房间角落快速解决手上的习题,同时开口说道:
「尼洛。要不要跟铃妈妈聊天?」
「聊天?真的可以吗?」
「由我来翻译就好啦。应该说是传话吧。我会直接告诉你,铃妈妈说了些什么话。」
「好棒!」
可以吧?崇向一旁的铃使了使眼色。
微笑于脸上绽放,她用力地点点头。
圣边翻著手中的英和辞典,说道:
「你们要玩可以,不过请到我听不到的地方去玩。」
「没问题!我们去外面吧!」
尼洛精神十足地抢先冲出了房间,迅速地套上他最喜爱的长靴。鞋上易于穿脱的设计,让他就算一个人也能独力穿上,他跑出了大门,柔软蓬松的金发在艳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但,其后随即瞬间笼罩上一片阴影。今天的天气状况似乎有些反常。
跟在尼洛身后,铃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大门口,却突然动弹不得。赤著脚怯怯地从门口退了回来,她像受到惊吓的少女般小声地说:
「好像到这里就是极限了」
点了点头,崇背靠门缘站在大门口。笑著对尼洛喊道。
「尼洛,来这边,在这边聊天吧。」
「没问题!」
已经在前头先跑了一大段路的尼洛,又开心地沿路跑了回来。
二
这时。小刺和夏罗正待在修理工程中的童子守家宅邸的庭院里。
小刺正穿梭在围坐成一圈期待著十点点心时间的木匠们之间,提供他们茶水和各种小零食。十点和三点骑脚踏车来到这里,是她近日来每天的任务。
「小刺啊!再一杯麦茶!」
「没问题!」
咻!
「痛痛痛!」
打算将装有麦茶的宝符瓶递给木匠A的小刺,在转身之际,贯穿背部的剑身朝向隔壁的木匠B展开了攻击。不过剑身已收在塑胶制的剑鞘中,基本上还没有砍到或刺到人的危险。
「唔喔,抱歉!」。
「没事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真令人看不下去」
夏罗叹了口气,竟坐在阿浩身旁吃起零食来了。
小刺迅速地站起身走出了圆圈,她走近阿浩并朝他微笑问道:
「工头!要不要再来一杯?」
「嗯不、不用了。谢谢。」
阿浩低声回答,伸手拿了一块黑胡椒口味的年糕饼。
「话说回来啊,工头。也请你有空来我们另一个家看看嘛。扩建用建材还堆散在院子呢。童子守老师因为没了工作的地方,每天只知道往图书馆跑!」
「嗯哎,这阵子我就过去。」
「再这么说的话,这边的家都先修好了吧?」
「那不也正好吗?」
「才不好啊。工头,这么下去你心里应该也挺不舒服吧。」
阿浩没有回话,低头又抓了一块年糕饼。
真固执啊。这家伙
小刺向夏罗交换了个眼神,确认这个之前早已料想过的反应。
铃的幽灵开始产生属于自己的时间。
但是。铃的幽灵出现的原因是由于阿浩强烈思念的事实仍不会改变。如果不设法整理这份思绪并归纳出结论的话,就无法解决这次的事件。
不过。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总之,也只能再一次把阿浩带到那栋屋子里,让他与铃的幽灵会面。
小刺认为只有这个方法,夏罗也表示赞成
「嗯?那是」
夏罗敏锐地竖起了耳朵,望向门外的道路上。
童子守家门前有一段坡道。一辆载有两个人的脚踏车,正摇摇晃晃地缓缓而上。一名身著白色夏季洋装的少女,侧坐在后方的铁架上,笑容可掬地向小刺喊道:
「佐佐冈小姐!午安!」
「唔喔,真名美小姐?你好,你还是一样这么有精神呢!」
咻咻!
小刺不住地弯腰向对方鞠躬,背上的串刺之剑发出阵阵扫过风的声响。
现场惊恐万分的木匠们,各自拿著茶水和零食逃之天天。、
天花真名美是圣的学姊。也是私立凯瑟西亚学院国中部戏剧社的社长,在她身上用来抵御诅咒的防御护符装饰于胸口,大颗的人工钻石正闪耀著光芒。
「可以请你停一下吗,芦原?」,
以习惯于命令他人的口吻,真名美朝踩著脚踏车的少年芦原道生说道。
阿浩一脸严肃地望向儿子道生,却又无言地转开了视线。
道生也意识到阿浩的目光,尴尬地低著头停下了脚踏车。
「嗷呜汪呜汪汪!」
原本蹲在狗屋旁的席尔法看到道生马上就站了起来,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真名美轻盈地跳下脚踏车,怀中似乎还抱著一个长形的小纸袋。她右手伸入袋内找了找,
得意地笑著说道:
「佐佐冈小姐,我为你带来了一项秘密武器!」
「耶?」
「就以它来一决胜负吧!」
真名美高声说道,如同拔出佩剑般从袋中抽出一根长形的物体。
「唔喔!?」
是条粉红色的扁平塑胶棒。在弹跳与大幅度摇摆的前端,是个手掌的形状。
「不、不求人!?」
「哎呀这可真失礼呢。这可是经祝福加持过的精技物品,它的名字是『LOVELOVE布』!」
「布!?」
「以这祝福的手掌中所蕴含的力量!不管是什么样的诅咒,都将神奇地解除!」
小刺有点斗鸡眼地盯著指向她鼻尖的粉红色手掌,不禁苦笑:
「呃,请等一下。不巧的很,以我身上这把剑的诅咒来说,这种东西是绝对拿它没辄的」
「哎呀那还真可惜呢。不过说实话,我根本没将你那把剑纳入考虑。」
「耶那,为什么带了这东西?」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小尼洛呀。」
「小尼洛的诅咒用这个能够解除!?」
「我听说你们家遇到的麻烦了。虽然还有些未成气候,就让我来帮助各位吧。呵、呵呵呵」
「」
小刺锐利的目光直盯著真名美笑得浑然忘我的脸,尖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
「啊?」
小刺一手抓过那奇异的道具,以蛮力地抢了过来。
「呀啊佐、佐、佐佐冈小姐被咒感者触碰过的话,珍贵的『LOVELOVE布』上的祝福力量会!」
「哪有那回事,那全是迷信啦。不管诅咒或祝福的力量,都会蕴藏在媒介物里。如果要使用攻击护符的话,必须将两个媒介相互撞击才能产生效果。不过话说回来,这怪里怪气的道具,你到底是从哪」
「怪里怪气!?太失礼了,这东西可不便宜呀!?啊,不,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呢!这完全是出自我个人的善意,拨出一点点的零用钱来帮助你们的。喔呵呵呵」
真名美对著周遭看得目瞪口呆的木匠们,展露出甜美的笑容。
小刺彻头彻尾地观察了一遍手上的「LOVELOVE布」,却找不到关于产地的标示。
「越来越可疑了,这东西是国产品吗?」
「谁知道呢?」
「如果是国产品的话,商品上会有标示出护符、咒符类贩卖认证号码的义务。就算是进口商品也需要通过检查,贴上认证标签。这上面没有任何标示,也就是说」
「佐佐冈小姐,你对这些可真暸解啊。」
「耶?也不是啦,以前因为一些个人因素小有研究」
「借我一下。」
夏罗凑近小刺的身边,将掌中的肉蹼对向「LOVELOVE布」。
「精气值一四一四赫克普尼马。这可真不得了,这攻击护符拥有相当于松级祝命者能力的极高性能。」
「喔呵呵呵那当然了。」
夏罗以一脸冷静的表情,对著鼻子翘得老高的真名美继续说道:
「但是。我对这东西是否真能解除尼洛身上的诅咒抱有相当大的疑虑。」
「哎呀,这又是为什么?」
面对意外的答覆,真名美提出了反驳。
「诅咒跟祝福,应该只在于精气值状态上的差别呀。只要诅咒的力量跟这物品上蕴含的强力祝福相互抵销,就会消失无踪至少卖给我的人是这么说的,夏罗?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原理上来说是没有问题。但是,这并不能算是解除诅咒的适当方法。」
夏罗硕大的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诅咒与祝福的直接撞击,好比为用引爆炸药所产生的爆风来扑灭油田的火灾。必定伴随著相当大的危险,也会波及到周围的人们。」
「波及到周围的人?」
「媒介物成为咒震源,因此而产生另一名咒感者的可能性相当高。」
「怎么会」
「可惜的是,这就是事实。攻击护符的制造贩卖管道之所以跟炸弹一样被严加控管、限制,这正是最主要的理由。」
呼咻咻咻盯著摇摆不休的「LOVELOVE布」,小刺接著说道:
「靠这种东西就能解决的诅咒啊,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也就是说我被骗了?」
真名美面无表情地呢喃道,打开了抱在怀里的纸袋,竟然又拿出了两根「LOVELOVE布」。
「唔喔真名美,这些难道是?」
「当然是为了圣和小崇准备的啊!不过你也用不著在意,这点程度的浪费就当作是花钱买一次教训吧。呵、呵呵呵!」
真名美愤愤地笑著,将手中的「LOVELOVE布」奋力朝地面上一丢。
啪咻!啪咻咻咻
「唔喔喔!?」
小刺赶紧追了过去,打算把它们捡回来。
「汪汪汪呜,哈唔。」
席尔法扯长了拴住它的铁炼,咬走了一根「LOVELOVE布」。
「喂。席尔法,那不是玩具!」
「哈呜呜?」
席尔法疑惑似地歪著头。松开叼在口中的「LOVELOVE布」。
它掉到地面上,反弹著飞进了狗屋里。
「等、糟糕!?」
那里还系著圣被诅咒的金鱼缸。
咻噜噜噜噜噜噜!
狗屋的一片黑暗之中,迸出阵阵如闪电般苍白的光线。
三
松级咒感者的保护监察官,新井久音。
出自于人间国宝十三代,干仓影向老师之手的原创机形生化体之一。
身高十五公分,两头身,外貌如巫女般的可爱姿态,事实上却是个蜘蛛女。
现在她正出差至仙台市内的某处,忙于一场重要的交涉工作中。
被引导至访问者的接待处,正襟危座于一张单人沙发的新井久音,对著一名男性进行状况报告。
「正因如此,增加了事态的严重性咦,啊呀呀呀?」
她梳成牛角面包状的发髻,正朝著一个方向小幅度地不断被拉扯。这是告知她有紧急事件发生的信号。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样子由我负责的咒感者」
新井久音拥有八只眼睛,其中的六只具备了特殊机能。现在,她启动了位于后脑勺远距离观测用的眼睛,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咻噜噜噜噜噜噜!
一阵异样的气息扫过地面,随即从大门口跳进了他们的屋子里。
「哇哇!?」
「呀!」
崇吓了一大跳,反射性缩起了身子。铃的幽灵也轻飘飘地跳了起来,闪过刚才飞进的不明物体。
「你在做什么啊,崇?专心听我讲大冒险的故事啦!」
在家门前的道路上,摆出各种姿势热烈谈论著话题的尼洛,一脸不满地说道。
崇并没有回答,只是表情僵硬地望向了家里。
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一阵异样的能量波动,卷飞原本遍布满地的教科书、辞典、参考书、笔记本,而趴在榻榻米上写功课的圣,脚瞬间被触手般的物体紧紧缠住,
「这这是什么!?啊,呀!」
圣的脚开始被一股力量拼命往前拉。
就像高空弹跳延伸到极限的橡皮条弹了回来。那异样的能量触手,沿著冲过来的轨迹一路倒退了回去。被触手抓住的圣。正被拖向大门口。
「呀啊啊啊!?」
「这什么啊!?」
尼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崇突然回过神来,大叫道:
「躲开,尼洛危险!」
「咦!?」
尼洛连忙逃开,使出必杀滑行或者该说是超低空飞踢的圣,惨叫著擦过他的脚边。
「圣!」
左半身靠在门缘的崇,使尽全力地伸出了他的右手。
圣也伸出了右手,左手拼命压住她的裙子。
手和手瞬间相触、交握,但又被一股蛮力强行扯开了。
「圣!」
她像被粗绳绑在一匹疯马上的死囚,圣被强拉到阳光下,就这么被拖得越来越远。
「停下来!」
尼洛整个人扑了上去。紧紧地抓住圣不放,却跟她被一路拖著走。
崇也冲上前去,往圣身上奋力一跳。随后飞过来的那双诅咒运动鞋,就像只忠实却派不上用场的小狗,一半嵌在崇的脚上。
「唔、唔呜!?」
「等等、重好难过」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啾噜噜噜啾
丝毫无法阻止,能量触手还是持续顽固地拉著圣不放。
「噗嘎!」
晚了大家一步的基格纳斯,悠悠哉哉地跟了上来。一跃跳到了圣的屁股上。
这一切才终于停了下来。
「呣呜」
圣就像一名身上防具坏掉,只穿著普通的运动衫的橄榄球选手,在崇的肚脐旁边,发出阵阵的惨叫声。
噜噜噜噜噜噜
异样能量的触手,形影逐渐转淡而消失了。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立定在大门口的铃,惶惶不安地问道。
小刺上前保护真名美等人,静静地望著从狗屋之中射出的闪光和能量波动,最后终于嘎然止息。
小刺见状立刻匍匐在地,望向狗屋之中。
「唔喔!?」
她马上向后跳开,毫无犹豫地摆出备战姿势。就在她的脚边
咕啵咚啵噗咚啵啵
像喝醉酒般摇摇晃晃,诅咒的金鱼缸就这么滚了出来。
「LOVELOVE布」掉在双色液体的漩涡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发出「咕噗」的声响,与大量的海水一同被吐了出来。
看、看来真的没有效果?
「事情好像反而更严重了,真名美?它刚才的反应可真激烈啊,何止是没效而已」
捡起被海水沾湿了的「LOVELOVE布」,小刺嘟哝道。
「这下可能会变成咒震源也说不定哪。」
将肉蹼对著周遭进行精气值测定的夏罗,也毫无迟疑地点了点头。
「思。确实有精力场遭到变动的纪录。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怎么会」
「真名美,这东西你是在哪里买的?」
小刺回头望向了真名美,伸出手中的「LOVELOVE布」,以严肃的口气问道。
「带我去那里一趟吧,看我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看来已经不要紧了」
「呼」地一声松了口气,新井久音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这时,牛角面包形的发髻又噗噜噜噜噜地开始小幅摇晃了起来。
与她对谈的男性,沉不住气地动了动身子。
「又有事情了?你可真忙啊。」
「不是不是的这次是另一方传来的联络啊呀呀呀?是咒震情报呢?」
果然,刚才的骚动导致了精力场的混乱,似乎已对各方面造成影响。
由人们的精神所产生的能量,被称为「精气」。
而精气值,则是精气能量以电流来表示的单位。数值如果比常人还来得低,就是人称的「咒感者」,也就是受到了诅咒。
那么所谓「常人」的基准数值又是如何?
那是社会中所有人们的精气平均值,也可说是「场所」表示出的状态。
这些总称,一般都被叫做「精力场」。
咒感者相当于穿越精力场的「精气值黑洞」。通常会毫无预警地突然出现,洞穴越深(也就是诅咒越严重),就会对周遭造成广范围的精气值波动。
这样的现象,称之为「咒震」。
咒震源并不一定产生自咒感者。拥有高精气值的「祝命者」,或是异常好运的不寻常情况,都有可能转化为咒震的契机。
咒震波会对存在于精力场上的媒介物造成影响,并连锁反应创造出新的咒感者(或祝命者),其中也曾有促使咒障现象活化的案例。
这下子
新井久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童子守安尼洛和他的家人,正隶属于她的责任范围之内。虽然她想立刻赶回去调查情况,但现在却走不开。交涉工作正进行到最后的阶段。
「那个,濑名先生。您要不要直接去见见他本人呢?」
「那位咒感者吗。」
「您可以在那之后再决定也没关系。当然,我会尽量隐藏有关濑名先生的个人情报,向对方进行慎重的交涉。」
「可是这件事无法隐瞒吧?我家的孩子,是他的」
「分身的事实,对不对?」
其后正是这场交涉的重点。新井久音满怀著热情和诚意,开始为对方展开说明。
四
「就是那家。」
真名美说道。她坐在道生使劲踩著的脚踏车铁架上,朝前方指了指。
她手中的「LOVELOVE布」,摇摇晃晃地指向前方小巷深处的一家小店。
脚踏车并驶在旁的小刺。皱起眉头来直盯著那家店。
店名好像叫「快乐小萝丝」,写在商店外立式的招牌上。粉红色系的外墙上描绘著许多壁画,图画中变形成圆滚滚的动物们相偕在墙上嬉戏。店的外貌装饰得像间托儿所的游乐场,平衡于濒临危险的幻想领域边缘,感觉一不小心就会化成另一个惊悚的世界般。
「嗯还、挺、挺棘手的样子」
「这家店是最近新开的,还算小有名气呢。」
「因为有三十三起前科?」
「不是那个有名啦。听大家说,进去心情会变得很快乐喔。」
「看来的确会发生不少『好事』哪。」
坐在脚踏车前篮的夏罗清了清喉咙。以训诫似的口吻说道:
「小刺,只以外表来评断是不好的喔。」
「这倒也是啦」
「是呀,没错,事情不能只看外表嘛呵呵呵呵呵」
真名美带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道。而道生依旧无言。
小刺一行人将脚踏车停在「快乐小萝丝」的门口。走向店里。
「有人在吗!」
走在最前面的小刺推开了店门。一阵门铃声清脆地响起。
「欢迎光临☆」
眼前正对著结帐的柜台。一身拉丁系打扮褐色肌肤的年轻女性,嘴里说著不是很标准的日语,朝他们展露笑容。
「唔唔喔喔!?」
小刺呆立在现场,身体朝后方仰了一仰。
紧跟在她身后的真名美,被串刺之剑的剑身吓了一跳,也跟著以同样角度往后仰。
「您想要些什么呢?就交给小萝丝吧☆」
闪亮闪亮闪亮亮!
看见那近似异样的开朗笑容,这化为文字的感受,像爆米花机般大量量产于眼前,甚至令小刺怀疑起自己的目光。
原处于吵架模式中的她,本来打算前来大吼对方一顿;现在却完全被那笑容中散发出的压倒性正面能量,粉碎得烟消云散。
「小小萝丝?就、就是你吗?」
「正是在下没错☆」
「果然很棘手」
不算大的店内,架上满满地陈列著商品。但她能感觉到,东西不像是随便乱堆放在架上,而是精心计算过商业效果才这么排放的。
问题商品「LOVELOVE布」。一根根包裹在塑胶袋里,就放在柜台上。旁边并列著画有小萝丝笑容的护符贴纸。
眼光接触到那些贴纸的同时,被剑贯穿的小刺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怎么了,小刺。你会痛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搞不好等会儿又要下起雷阵雨了。」
「好像是很严重的诅咒呢☆我来帮你忙吧☆Happy☆Lucky☆」
「唔喔喔我有点头晕」
「稍微借一步。」
夏罗启用了肉蹼雷达,来测定店内的精气值。接著,几个数值依序律动于它掌上的空间,
又消失无踪。
「真、真了不起的数值!这家店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是高等级的祝福道具。莫非,你是名祝命者?」
夏罗将掌中的雷达对向小萝丝。但,显示出的却是平凡无奇的精气数值。
「唔唔真是不可思议的现象哪」
「常常有人这么说☆小萝丝,很不可思议呢☆」
躲在小刺的身后,真名美拿著「LOVELOVE布」直直指向小萝丝,以在舞台上锻炼的声线朗朗说道:
「你还真是厚脸皮!笑容的背后却是个恶德商人!恬不知耻!」
「呜喔!?不、不要在我耳边大叫啦」
「好难的日文,我听不懂呢☆」
「怎么了啊,小萝丝?」
从店铺后方走出了一名高瘦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穿著手工用围裙。反戴著一顶棒球帽。他显得有些胆怯的黑色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
「支惠!?」
「咦?啊,你不是沙布吗!」(我觉得作者是纱布所有意义上)
「小沙布☆这位客人,是你的朋友?」
「嗯嗯嗯,小萝丝她是以前,很照顾我的人的女儿唷哎呀你好你好。还是一样这么有精神呢支惠!」
害羞又笑容满面的沙布,取下了帽子,向小刺鞠了个躬。
对著那面积有点太宽的额头,小刺拿起了「LOVELOVE布」用力地挥了下去。
「痛!」
「你做什么!不准欺负沙布!」
「吵死了!喂,沙布,跟我出去一趟!我要详细问问关于这东西的事!」
小刺将手中的「LOVELOVE布」伸向沙布面前。
盯著在鼻尖摇摆不休的商品,沙布有些心虚地栘开了视线。
「小萝丝,你留下来顾店吧。我稍微离开一下,你不用担心。」
「嗯,知道了☆路上小心喔☆」
「三年没见了呢,沙布。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嘛?」
「托你的福。现在混得还可以。」
店的后方在小巷的更深处,简直是专属于醉汉、打架闹事、野狗野猫的的狭小空间。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甜甜的红烧料理香味。
沙布的身形正好能容纳于这条小巷之中,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削瘦的背部显得有些驼背,两手紧紧抓著他的帽子。
小刺两脚一跨,大剌刺地站在沙布的正前方。在一旁待机的夏罗则测量了沙布身上的精气值。
「果然是极其平凡的数值,他也不是祝命者」
真名美躲在道生的身后,边上下打量著沙布,边开口向小刺问道:
「佐佐冈小姐你跟这位先生认识?」
「他之前曾经待在我家工作,我们家以前是制造护符的工厂。」
「真是受社长和夫人相当大的照顾。也承蒙那时他们教了我许多,我现在取得了资格,也总算能够继续生活。」
「资格?那沙布,你取得使用护咒类的执照了?」
「欸嘿嘿嘿,执照就在这儿啊。」
他得意地笑著,从围裙前的口袋拿了出来。
夏罗伸出了纤长的尾巴,从沙布的手中接过执照。
贴有大头照的卡片上写著「护符咒符类使用技术者第一种」。
「喔第一种啊。也就是说,你有制造贩卖攻击护符的资格对吧?」
「欸嘿嘿啊,好痛!到底是怎么了,支惠!不要随便乱打啦」
「少装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喔喔?沙布,我不管你拿到执照或是现在过得怎样,你这家伙,根本没资格说自己是我父亲的徒弟!把这种无聊的东西随便卖给外行人!就不怕老天爷惩罚你吗!」
咻啪咻咻啪啪
小刺挥舞手上的「LOVELOVE布」,使劲拍打著沙布的额头。
「痛,啊,好痛,别这样,会掉光的,我珍贵的头发会掉光!」
「那正好,我就帮你拔得一根都不剩!给我光著头反省反省吧!」
「那我这辈子都会是个光头了啦」
夏罗乾咳了几声,转向沙布问道:
「沙布,既然你拥有第一种资格。为什么没有在商品上贴认证标签?」
「我当然有贴呀,就在包装的塑胶袋上。」
「唔唔?」
「哎呀,是这样吗?喔呵呵呵呵」
夏罗斜眼一瞥,但真名美毫无忌惮地以笑蒙混过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㈠。
泪眼汪汪的沙布,从小刺的手中抢过了「LOVELOVE布」。将摇摇晃晃的它,像少女拿著一朵花般单手捧著。
「我一直都很努力,用功念书,通过了考试,取得执照。这家店是我努力的成果啊,谁也没资格在旁说三道四!」
「开玩笑,喔喔?沙布,我父亲曾经跟你说过些什么?以他人的不幸作为赚钱工具,这种事就交给阎罗王负责吧。我们只管跟老天爷一样过生活,父亲不是这么告诉我们的吗?可是,你这家伙!却干出这种勾当!真是有损护符职人的名声哪!」
「有什么办法?攻击护符的需求量大得多,不这么做,就无法继续经营店铺呀。」
「只要够畅销,你做什么都行吗!?」
「因为顾客有需要我才卖的啊,大家都想要这东西。」
「根本没有什么诅咒是撞击后就会消失的!」
「就算不会消失,也会变得轻松一点啊。」
「将不幸散布在周遭,我看只有你一个人乐得轻松吧!」
「那究竟该怎么做?被诅咒的话难道就只能忍耐吗!?」
「我是在说。少给别人添麻烦了!」
「那我的幸福该怎么办!?我的努力就不该得到回报吗!?」
「你到现在还不懂吗!钱这种东西只要还够吃饭就够了,贪得无餍烦的生意还是早点关门大吉吧,认份地贩卖护符,长长久久、平安无事地过日子,不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吗!」
「可是社长不也是!」
嘴里吐出了这句之后,沙布连忙噤声,心神不宁地飘忽著目光。
小刺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话语无意识地自口中倾泄而出。
「父亲他怎么来著?你倒是说说看哪,沙布!」
低著头的沙布有点像在呕气。他戴上了帽子,咻一声将帽沿往后转。然后抬起双眼。望向
面前的小刺。雨滴刚好落在他的鼻头上。
「社长不也扩大了公司的经营?他将佐佐冈印刷原本位在穷乡僻壤的小小工厂,扩大到有支惠印的护符著名品牌了不是吗?」
「支惠印的护符?」
真名美喃喃低语,似乎在她心中也有相关的印象。有也是当然的。在三年之前,那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品牌。
小刺咬著下唇,瞪著沙布一动也不动,
雨下得越来越大。声音像是与大雨融合般,沙布继续说道:
「吶,支惠。那不就是欲望吗?」
远方传来阵阵雷鸣。
就像与那轰响产生共鸣,贯穿过小刺胸口的那把剑,一阵阵地开始产生了沉重的疼痛。
「社长的欲望、跟我的欲望,不都是一样的吗?幸福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恰到好处,再多也都赚不够。我说的有错吗?」
小刺无法回答。
雨水一路飞溅地面上。小萝丝跑了过来,用衣服盖住沙布的肩头紧紧抱住他。随后,瞪了小剠一眼。
「不要欺负沙布!」
受到这率直的眼光攻势,小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真名美和道生,也受小刺身上那把剑的气势所迫,慢慢地向后退。
「支惠。社长他曾经这么告诉过我。」
笑容变得有些沉重的沙布将脸颊埋在小萝丝的头发里。
「沙布,让自己变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吧。贩卖护符也就是贩卖幸福。自己本身不快乐,又怎么能够为素味平生的人们祈求幸运呢。所以,让自己掌握比任何人都还多的幸福,才能」
她还记得。
这的确是小刺的父亲,经常挂在嘴边,有如口头禅般的话。
「吶,支惠。现在的我幸福得不得了,快乐正无限扩大!我我不想放掉手中的这份幸福啊!」
「!」
小刺转过身,串刺之剑的剑锋,喀吱吱地划过小巷的墙壁。
「小刺,你要去哪!?」
背后传来夏罗的呼唤声。小刺并没有回答,在大雨中跑进了另一条小巷。
五
三年前
佐佐冈印刷的工厂,位于飘散著隅田川气味的东京老街地带。
大型支惠商标的工厂招牌上。画有一位绑著头巾的女孩,笑容看起来活力十足,
那个夏日,从早晨就是晴空万里。
「早安!」
朝会定在每天早上的七点。向大家发出早晨的号令,是社长夫人,珠惠的工作。
聚集在工厂集会场的员工们,精神奕奕地跟著复颂。接著做起早操。其后,社长究缓缓地走了出来,展开简短的喊话。
「今天大家也要无愧于天,完成自己的工作。完毕,散会!」
「好。那么现在要进行快乐值的测定。大家排成一列!」
珠惠振奋的声音,回荡在工厂之中。
全体员工都经由精气雷达。测量当天早上的精气值状态。
从那时就很在意自己发际线的沙布,不管何时何地都戴著他的棒球帽。雷达的感知器接近他有些过宽的额头,珠惠正测量著他身上的精气压。
「怎么啦怎么啦,还是一样这么没精打采的啊,沙布。都到平均值以下了喔。」
「欸嘿嘿书念太晚了,有点想睡」
「话说念书跟熬夜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你打算怎么办?」
「欸嘿,欸嘿嘿嘿。可以拜托一下支惠吗?」
「拿你没办法真是。支惠!帮色色的沙布加点快乐能量吧,一
「怎么又来了!?」
支惠当时十五岁,就在这年的春天,成为当地商业高中的一年级学生。因为已进入了暑
假,所以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便宜的白T恤及短裤。
「欸嘿嘿嘿,麻烦你了。」
沙布害臊地笑著,紧紧抱住了支惠不放。
「呜喔喔」
「喔唷你长大了呢,支惠呀。」
「废话!放著不管会变小的,就只有放在柜子不吃的药跟雪人;会变大的就是痔疮跟借款,这都不是些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不过啊,托你的福,我可是被劳心费力扶养长大的呀,真是万幸哪。」
「就是说啊,你一直都这么被疼爱的嘛。」
支惠被抱在沙布的怀中,勉强动了动她的头,仰望工厂内也贴著的支惠商标。满足的笑意缓和了原本生气般满脸通红的表情。
「那是我三岁时候的模样啊我说啊,沙布,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再一下下」,
「已经很够了,好啦结束结束,有劳你的协助了。」
看了看雷达数值的珠惠,用力将沙布和支惠拉了开来。
「欸嘿嘿嘿,威激不尽!好!今天也要努力赚钱!」
「哎呀哎呀,男人可还还真是单纯哪。」
珠惠豪迈地大笑。支惠一语不发,害羞似地低著头,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支惠,差不多也该从快乐值的支援工作引退了吧?」
珠惠心疼般地说道,支惠听了只是傻傻地笑著。
「没关系啦,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啊。你也这个年纪了,我好歹也是你的母亲。看到你被这么骚扰,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呢。」
「你在说些什么啊,妈妈。我根本一点儿姿色也没有,还是个小鬼、小鬼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像我这样的小鬼。也能为这世界多少尽点力,不是很好吗?」
拥抱住孩童能得到力量,是补充快乐能量的基本技术。支惠从小就负责这件工作。不过,现在主要由就读于小学的妹妹或弟弟为能量供给的主力,轮到支惠登场的机会也为之减少。会厚脸皮地特别提出要求的,也只有沙布一个人而已。
佐佐冈印刷的员工之中,年轻人并不多。这是精技制品生产工厂间的共通现象。越年轻的员工,需花较多功夫为其补充快乐能量,业界因此敬而远之。劳力的来源多半以银发族为主,上班前如果能由孙子的睡脸获得能量,将能够获得奖励。快乐状态充足的员工们,纷纷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进行作业。
支惠也著手协助一些琐碎的工作。虽然帮忙也没有什么打工钱,但她从小就自然习惯这么做了。
工厂的代表商品,是有著支惠印的护符贴纸。陈列在便利商店的收银台旁,价格公道的防御护符广受消费者欢迎。由于这项商品的畅销,一介乡下工厂的佐佐冈印刷。跃升至全国性的通路。现在印有支惠印的幸运吉祥物,已拓展于各种守护商品上。但其中只有攻击咒符除外。
那是个比平常更加炎热的日子。
精技制品相当精细,只要负责制造的员工士气稍稍低落,立刻就会对品质造成影响。反覆确认精气值的状态,不时穿插几段点心时间。
「夫人拜托再帮我补充一下快乐能量啊」
「不行不行。先吃点冰的忍耐一下吧。支惠,你帮忙出去买个冰!」
「知道了!」
她提著塑胶水桶飞奔出去,是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到附近的杂货店单趟约三分钟。支惠总是一路跑著过去,因此只需要花一半的时间。
跟她相当熟稔的杂货店大婶,总是在已装了数人份冰棒的水桶中,再塞进一些保冷用的碎冰。
在这期间,天色忽然转为阴暗。
「总觉得风向变得好奇怪。支惠,你好像很喜欢雷阵雨吧?」
「是啊,大欢迎!喀啦喀啦咚雷一声劈下来,精神会为之一振啊。喔唷,来了来了我先走啦,大婶!」
支惠笑著转过身子,跑进外头的滂沱大雨中。
就在那不久之后,佐佐冈支惠死亡了。
而串刺少女小刺,正由此诞生。
根据完整目击的杂货店大婶表示,佐佐冈支惠是受到了落雷的直击。
在落雷降下前的剎那,支惠停下了脚步,似乎正抬头仰望著什么。
之后,立刻出现一阵闪光和爆裂般的巨响。大婶一惊,蹲下了身,抱住头闭上眼睛,吓得全身发抖,这时间也不过只有几秒。
当大婶再度睁开眼睛之际,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支惠,连忙跑了过去。
那时。已经有把异样的剑,正串刺于支惠的身体。
想当然尔,现场造成了相当大的骚动。
她身著的T恤,被剑所触及的部分已烧成了焦黑,破了个大洞。但在那之下的肌肤却是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支惠还迅速地恢复了意识。对于落雷瞬间,和被剑刺穿过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但除此之外身体并没有任何异常,不久也证实能以串刺的状态,过著跟平常一样的生活。
不过,骚动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平息下来。
有赞美其为奇迹的人、为了推崇她而来的人,甚至希望说服她藉此机会加入教派的人们接踵而来,佐佐冈印刷陷入了连日的混乱局面。印有支惠印守护商品的订单蜂拥而至。史无前例地彻夜赶工,将增产的商品接连送往各地。
但发现到剑的精气值,属于异常低落的无法测定范围之后,一切急转直下。
支惠印护符贴纸的主角,成为了菊级咒感者
这不只等于宣告商品寿命的终止,也一击粉碎了佐佐冈印刷在业界间的信誉。
大海啸袭来之前,潮水会远远退离岸边,以令人有这种联想的情势,要求商品退货的怒涛,将原本只是乡下小工厂、孜孜矻矻经营成为梦想中护符工厂的佐佐冈印刷摧残殆尽。
失去了一切之后,社长带著一脸落寞的笑容向被诅咒的女儿说道:
「人类还真是贪心不得哪。我学到了这一课。」
佐佐冈支惠不。串刺少女小刺,第一次落下了她的泪水。
对于无法紧紧抱住父亲的自己感到极度地悲哀。
六
「快想起来了吗。小刺?」
背后传来夏罗的声音。
全身湿透的小刺,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
不知她是跑到了哪里的小巷,又是怎么一路到这儿来,迷失于并建在端神川旁的古老仓库街之中。苍白明灭的闪电,令眼前的水泥墙浮现如怪物将品尝少女祭品的利牙般不祥的白色。
两手扶于墙上的小刺深深弯下腰。忍受著贯穿过胸口的那股疼痛。
「吶、夏罗。幸福有分输赢的吗?」
「反正人类就跟猴子一样,这就是群居动物的宿命呀。」
「有那种就算会造成他人困扰,也必须要守护的东西吗?」
「对沙布来说。那位女性就是世界的所有。也许她也抱持著相同的想法吧。正因如此。非祝命者的他,才能制造出那样高等级的祝福道具。」
「唔!」
她右手握住了剑柄,由接触之处燃起了阵阵红色光芒。
「你好像很痛苦呢,小刺?」
夏罗的声音冷静得几乎令人生气,越过雨声传至小刺的耳中。她虽然想出口反驳些什么,却没有那样的余力。
串刺之剑成为阵阵痛觉的来源,高耸地指向天空。
袭来的风雨拍打著身躯,每一击都加重了剑的重量。疼痛也逐渐增强,一阵头晕目眩令她好想吐,根本无法站稳脚步。
但是,如果现在就这么坐了下来,大概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小刺将身体贴上仓库的外墙,右半身靠住墙壁,两手紧紧握住剑柄。串刺之剑全长约一公尺,紧贴白色水泥墙而站的小刺,扭曲得像枚不祥的十字架。
尽管如此,小刺依然站立著。
「吶、夏罗。沙布的幸福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吧?」
「幸福原本就是如此。是个人的所有物、财产,而且赏味期限也很短,因为会自然消失,所以必须每天补充,就像新鲜的维他命一样。」
「那夏罗,幸福,会是件坏事吗?」
「嗯?小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父亲他曾经说过,只想自己获得利益的话,那就是件坏事」
「如果要认同这样的定义,那生命实在是罪孽深重的存在呀。」
难以承受这深沉绝望的重量,令小刺的胸口一空,形成一片虚无。贯穿那空荡荡空间的串刺之剑发出红色光芒的火焰不断地燃烧。红焰自小刺的手臂至胸口、而后环绕住脸部。这道火并不炽热,反而是冰冷的。随著那冷冽的火炎,小刺在染成一片绋红的视线中。瞬间闪现那个如同幻影般的夏天午后。
「小刺。你看得见我吗?」
她看到正在向她问话的黑猫身影。但。另一个光景同时重叠于她眼前。
三年前的那一天,佐佐冈支惠在死亡瞬间,所失去的记忆片段。
在突如其来的豪雨之中,抬头仰望耸立于她面前的巨大人影
形影阴暗且模糊,只见他的眼中闪耀著锐利的目光
小刺受到那眼光的凝视而无法动弹之际,脑中响起了充满威严的说话声
「咕呜、啊、啊啊!」
「小刺。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你想起来了吧。」
夏罗的口气依旧冷静,像是要从实验动物身上读取所需的资料般,双眼闪烁冷澈的光芒,不知何时与那幻影般的人影对上了视线。
「你看见什么了?那天,你是被谁刺穿,又被托付了些什么?」
高举著的剑。
划破天际的雷光。
火红一闪而逝。
急转而下。
黑阎。
「回答我,你是谁?是佐佐冈支惠吗?」
「不、不是的,夏罗。她早就已经死了。」
是啊,佐佐冈支惠在三年前,在像现在这场激烈的大雨下死亡了。
「那么,你又是谁?串刺少女小刺吗?」
没错,顶替了死去的支惠而活下去的,就是我,串刺少女小刺。
她打算这么回答,但喉头却发不出声音。
「我、我是」
「你是谁?」
「询问吾名,毫无益处。」
从喉咙挤出的厚重嗓音。绝不是小刺所有。
声音的来源像是个集团。使用她的喉咙,重叠了几个人的声音所发出的响亮嗓音。那声音对著夏罗宣告道:
「无名乃吾等真理,亦为生之本义。汝欲问我等名分,或归功,或问罪,于此更待如何?」
什么啊,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的身体里。寄宿了些什么东西?
还是难道是诅咒之剑在说话?
但。小刺心中的疑问并没有人能够回答。
她所能依赖的黑猫现在正以纤长的尾巴豁然拔出配剑,两掌的利爪咻地一声伸了出来,摆出备战姿态。菊级咒感者的保护监察官,夏罗。那灿灿发光的双眼,直盯著小刺身上所散发的、无法抑止的诅咒之力。
「没有名字吗。那么,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是什么?」
「吾为命运。」
「这不成答案吧。单单一个你就代表所有的命运,吹嘘也要有个限度。不过,算了,重要的不是定义而是实用性。让我问问。你的目标是?」
「吾为制裁。」
「制裁?制裁什么?不制裁谁?」
「仍为无义且无益之问,汝试问太阳,诸多众生孰为其所择。」
「还真是傲慢哪。这是意指你将制裁这世界的一切吗?以什么为凭据?」
「其功,与其罪。」
「别笑死人了!能够制裁一切的存在,就等于必须知晓这世上的一切。你是神吗?」
「吾等非神,吾等乃命运之力。或行使、或制裁,并非依凭吾等意志执行。其为其、其为啊、啊唔、咕唔唔!」
小刺的喉咙中吐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声音。那是痛苦的悲鸣,如呕血般的声响,
剑,缓缓地动了起来。
小刺与从胸口贯穿至背部,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的奇异之剑一同生活已过了三年。她头一次感受到这把剑的律动,有如沉睡于沼泽匠的大蛇般,渗透著不祥及不明的意志,缓慢、缓慢地试图离开小刺的身体。
「其为托、托付予人类之子!」
小刺的声音与意志相违背,口中说出并不属于她的话语。
「托付给人类之子?」
夏罗呢喃道,细细眯起了双眼。,
「那么,那又是谁?制裁这世界的一切,那名人类之子是!」
难道会是
正当它这么想的瞬间,小刺大声叫道:
「要是我就免了!」
两手紧握住剑柄的小刺,独力将逐渐拔出的剑刺回自己的身躯,她使尽了全力。啪唰一声,封印的剑鞘掉落在地面上。
「剑能够拔出来了?它正打算实现诅咒的目标吗?」
夏罗的声音十分紧绷。
原本突出于背部的剑锋,现在正位于小刺的心脏附近。
剑还没有完全离开她的身体。小刺双手握住剑柄,设法阻止剑的移动。
白刃上刻满各式纹路,从那之中燃起了深红色的光芒。火焰散发出连雷电闪光都无法与之匹敌的耀眼光线,将小刺的周遭瞬间涂绘成鲜明的单色世界。
「咕呜、啊啊、啊」
小刺的手臂不住颤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但是剑身仍毫无止息地缓缓脱离她的身体。以小刺一个人的力量,看来是无法继续抑止的。
只要松开手就行了,这很简单,也能立刻得到解脱。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
但是小刺就是办不到,不可能办得到。
放开这双手,势必将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夏罗!」
听到这声呼唤,黑猫的眼中发出了光芒。小刺朝著那能够理解一切的沉著目光诉说道:
「要是我有个什么万一就交给你收拾了!」
发出一阵咆哮般的声音,小刺将肺中、腹中、身体中所剩的所有气力,全都与叫声一同吐了出来。
她将自己空荡荡却沉重不已的身体,缓缓转向后方。
正前方是仓库的水泥外墙。
面对那道墙,小刺使尽全力往前冲撞。
剑柄撞击墙壁,一阵缓和的冲击感。她知道,剑锋同时从背部穿刺了出来。
激烈的痛楚几乎令小刺无法呼吸。
时间如石像般凝固,忍受那近乎永远的瞬间后,才终于得以拥有呼吸的余裕。
她吸一小口气之后,慢慢地吐气,在每次的吸吐之间,喉头都会发出如笛般的声响。
剑停留的位置可说是不前不后。但仍缓慢地试图退出她的身体。
「小刺,不要紧吗?」
夏罗实际上在问些什么,小刺心里也相当清楚。
保护监察官的任务,是担任危急时刻的刽子手。高等级咒感者具有潜在的危险性,相当可
能成为必需铲除的对象。因此黑猫身上才带著配剑,磨利了双爪。
从微薄的呼吸之中挤出了声音,小刺回答道:
「我还挺得住!」
她两脚一踩,缓缓使力,朝向墙壁前进,
她两手同时紧握住剑柄。将它拉往自己的身体。
小刺的手劲逐渐能感受到剑紧紧地被推回原本的位置。
「这样真的好吗,小刺?」
「就凭我怎么能去制裁别人」
剑刃一口气推了进去,剑锷深深嵌进了小刺胸前的谷间。
深红的光芒瞬间激烈燃起。接著像旋风扫过般消失无踪。
夏罗细长的尾巴一闪而过,覆上了封印之鞘。
其后,痛感急速远离,小刺的意识也随之陷入了昏迷。
七
清醒之际,她发现自己正躺于一床棉被上。
小萝丝屈著腿坐在枕边,高兴地凑近她身旁。
「醒来了☆小沙布快点快点☆」
「唔喔喔!?」
小刺连忙打算起身。
喀锵咚锵,
串刺之剑的剑身。横扫过满满挤在狭小房间之中的守护商品。
「唔喔,抱歉!?」
「别在意☆这些,全都只是试作品而已。」
「试作品?」
这是个约六个榻榻米大小的公寓房间,不知是否为了遮掩自窗户透入的夕阳,窗帘是拉上的,房间显得有些阴暗。
几乎像要掩埋房间里极少的家俱,守护商品堆得跟山一样高。其中还看得见疑似「LOVELOVE布」的试作品,小刺伸手打算拿起它,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穿著比基尼泳装。黑色布料上还点缀有亮品晶的银色亮片。
「呜喔喔喔!?这、这什么啊!?」
「这是小萝丝的喔☆以前呢我还曾经穿著这件,登上舞台呢☆」
「舞台!?」
「小刺全身淋得湿答答的呢☆不过,你可以穿的衣服,只剩下这一件☆小刺的衣服,我放在浴室里晾乾唷☆」
「我可以进去吗?」
房间门微微开启,沙布畏畏缩缩地从走廊探头进来。
穿过他的脚边,夏罗轻盈地溜进了房里。
「小刺,状况如何?能骑得了脚踏车吗?」
「」
她左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剑柄,传出一阵钝痛。
「会痛吗?」
小萝丝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她刻意露出了笑容。但,小萝丝却生气似的说道:
「为什么要说谎?痛的话直接说痛就好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耶?没有啦。那个」
对方靠得这么近,又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瞧。小刺也不禁心慌意乱。无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右手拿著的「LOVELOVE布」试作品在小刺和小萝丝的脸之间弹跳晃动著。
「嗯?这不是『布』,是『石头』呢?」
在棒子前端的是个拳头,跟商品那只张开的手掌不同。
「因为是试作品呀☆」
小萝丝的脸色一转,表情变得相当开心。沙布也害臊地笑了起来。
「因为攻击护符是用于战斗的道具,我之前是说做成拳头造型比较好啦。不过因为小萝丝
的意见」
「『石头』就只能当『石头』呀☆『布』的话,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呢,比如说摸摸头☆」
「」
小刺再度环视房间之中。
堆满了许多守护道具的试作品。这其中恐怕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算商品化也不见得真能卖得出去。尽管如此,这一件件所包含的智慧与真心,都缓缓传递至她心中。
夏罗展开掌中的精气雷达,想了想却又重新收了回去。
「你不测量看看吗,夏罗?」
「也没必要做什么无意义的测定,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也是啦。」
小刺站了起来,身著比基尼挺起胸脯,朝沙布和小萝丝微笑著。
「真是受两位照顾了。这件像是要跳森巴舞的衣服就暂时借给我啦。」
「好呀☆」
小萝丝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沙布两手拧著他的棒球帽。
「支惠我」
「少一副苦瓜脸了嗯?沙布。你那顶帽子」
小刺迅速伸出手拿过沙布的那顶棒球帽。在帽沿的内侧,贴了一张旧到褪了色的护符贴纸。那是张印有支惠印的贴纸。
「真是个笨蛋,沙布。就算不倚赖这种东西,你也已经」
她微笑著,将那顶帽子一如往常的,戴回了沙布的头上。
羞得满脸通红的沙布。只是低著脸,不住地点头。
真名美和道生沐浴于夕阳余晖之下,站在大门口等著她。
「唔喔,你们俩!?」
「我们都很担心呢,佐佐冈小姐。我也已经通知过圣那边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就穿这身回去呀?」
「嘿嘿,反正是夏天嘛。」
「真的不用去医院没关系吗?如果又发作的话」
小刺摸了摸串刺之剑,苦笑道:
「没有医生能治得了这家伙的。我只能带著它一路走下去。」
「这样。真的好吗小刺?」
坐在脚踏车前篮的夏罗。以一贯冷静的口气问道:
「也没分什么好不好的啦。这家伙,就是我得背负的大包袱。」
发作真名美这么称呼,小刺心想,她说的倒也没错。
或许这把剑对于绝望的情绪有所反应:当看不到生存的意义时,剑会脱离小刺的身体,落入她的手中,并制裁一切。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可能放弃。只能生存、尽全力地生存下去。
「小刺☆」
依循声音回过了头,沙布和小萝丝相偕站在公寓前。
小萝丝的手中,正拿著商品版的「LOVELOVE布」。
「哎呀。竟然还傻傻地拿著那东西出来。」
看到一脸诡异笑容并喃喃低语的真名美,沙布退了几步,并频频点头道歉。
小萝丝笑容满面,拿著「LOVELOVE布」的那只手,朝他们大幅地左右挥动。
「小刺☆再见啰☆」
咻!咻咻!
弹力绝佳的「LOVELOVE布」,令挥手的动作看起来更大了。
小刺的脸上浮现了苦笑。
「嘿嘿。真名美?那东西看起来好像也没想像中那么糟嘛。」
然后,踩动了她的脚踏车。
八
同一时刻,童子守封太郎正位于市立图书馆咖啡厅的角落。
「那么。是什么样的请托?」
「是关于安尼洛的事情,有必要知会您一声。」
回答的那方。正被抹茶蛋糕套餐的餐具所包围,端正地坐在桌上。
是新井久音。
封太郎听了脸上浮现些微苦笑的神情,抱歉似地探问道:
「尼洛又做了些什么吗?」
「其实,我们找到了他的分身候补人选。」
「喔?」
封太郎将身体向前倾。
如同前述,咒震波会以连锁反应创造出新的咒感者(或祝命者)。也就是被称为「诅咒的造山运动」的现象。
如此被创造出的存在之中,某种人会拥有和诅咒完全相反的精气值,与成为咒震源的咒感者(或祝命者)产生强烈的共鸣。
这样的存在,称之为「分身」。
咒震源的咒感者(或祝命者)与这位分身。也被称为「诅咒的双子」。两者的精气值通常呈反比,如果接触到彼此的媒介,精气值的异常偏差(与平均值相比过高或过低的状态)将相互抵销,完全消除。
无论多高等级的诅咒,都会完全消失。
当然,理论上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却隐藏著各式各样的问题。
举例来说
「对方已经表示愿意见我们了吗?」
「是的,现在对方希望询问安尼洛的监护人,也就是童子守先生您的意愿。」
「这件事对尼洛来说,是相当可贵的机会。那孩子正处于十分需要朋友的年纪,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也没办法随便让他离开家里。只不过」
封太郎中断了谈话,在自己的咖啡中倒入砂糖和奶精。缓缓搅拌。接著,他放下了咖啡匙,两手交握于桌上。
「对方应该是祝命者吧?」
「是的。」
「这么说。是相当高等级的祝命者吧。」
「嗯嗯。」
「那位祝命者是打算将自身所赋予的幸运舍弃掉吗?」
「我想。对方已经有那样的觉悟了。」
「」
封太郎将咖啡一口饮尽,盘起了双臂,他继续说道:
「可以详细谈谈关于会面的日期吗?」
「当然。不过,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安尼洛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