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十话 再会×爱的童话(前)

  周末,我把哥哥一个人留着看家,提着过夜的行李来到姊姊家。

  这个家,我已经好久没上门拜访了。

  第一学期时我本来还经常到访,但自从爱上哥哥后,就不太想主动接近这里了。

  一按下门铃,父亲前来开门迎接。

  上一次见到父亲,应该是送姊姊到医院那时。

  父亲笑容满面地邀我进屋。

  随着招待进入客厅,姊姊已经在桌上摊开披萨的传单等着我。

  看来今天晚餐就吃披萨了。

  父亲要我们点自己想吃的,于是我跟姊姊开始讨论该点什么口味的披萨。

  谈着谈着,我才惊觉某件意外的事实。

  ……这么说来,我好像还不曾吃过外送披萨。

  因为这东西有够贵。

  我们家的家境不好,几乎没机会吃这么贵的东西。与其出这笔钱,我们还宁愿去外头吃饭。

  也因为这样,许多口味是我所无法想像的。

  韩式烧烤牛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白酱披萨也同样谜团重重。

  不过像这种时候,还是让有吃过的人来点最安全。

  我于是老实向姊姊坦承自己在这方面的无知。

  「既然这样,我们就点什么口味都有的综合披萨吧。」

  姊姊为我指出四种披萨合而为一的新选择。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品项吗?

  最后,我们点了合体披萨以及炸鸡。

  本以为点完得过个一小时才会来,想不到才三十多分钟就送到了,这速度之快令我有些感动。

  收到披萨的我们立刻在桌上打开,趁着起司还没凝固前赶紧开动。

  我最先拿起的是韩式烧烤牛披萨。

  其实我对这口味相当好奇,一来不晓得会是什么味道,二来好奇那跟披萨真合得来吗?

  带着这样的怀疑,我将披萨送入口中。

  一经过咀嚼,浓郁的甜辣酱料和起司在嘴里融合。这还真是……

  「喔~真好吃。我第一次吃外送披萨,想不到还挺不错的。」

  韩式烧烤牛跟披萨的契合度高得令人惊奇,但充当载体的披萨也同样水准不俗。虽然相应地价钱也会随之提升,但既然传单上有折价券可以使用,偶尔吃吃犒赏自己,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时雨你以前没吃过吗?」

  我对讶异的父亲点点头。

  「嗯。小时候看到信箱里的传单,也曾经想过要吃吃看,但就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我们家那么穷。」

  「我听说妈妈在大学当行政人员,工作收入有这么少吗?」

  「不,她后来当上行政人员后才终于有一点存款,但我读小学的时候,她一直是在打工,没有闲钱买这种奢侈品。毕竟妈妈的学历,爸爸你也晓得吧?」

  妈妈读高中时,在打工地点被星探发掘,毕业后立刻踏进演艺圈。

  而这个国家的社会结构,即使是应届毕业的新鲜人,一旦错过求职潮,就很难找到工作。

  高中毕业,甚至只在演艺圈混过──带着这种不入流履历的女人,通常不会有地方想录用。

  ……不过如今仔细回想,当年的她虽然是低收入,但总觉得赚的钱以一般的打工来说有点高了。

  也许她瞒着我,暗地里下海从事了什么特殊行业。

  毕竟说到母亲的强项,终究还是外貌。

  但这种事臆测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何况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必要跟早就离婚的前夫提起。

  因此我没多提那方面,只昂首挺胸地说了「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帮家里节约开销喔」。

  「多亏如此,我的家事技能已经有十年资历了,随时都可以嫁给人当老婆。」

  「毕竟时雨你厨艺也是一流的嘛。啊,要再倒点可乐吗?」

  「谢谢姊姊。」

  我道了谢,将杯子递给姊姊。

  「这样啊……看来时雨你似乎过了不少苦日子啊。」

  「啊,不是的。我们生活虽然没什么物质享受,但妈妈还是有花钱栽培我喔。因为我是女生,所以帮我买的都是不错的服装,一听我说想去学空手道,也让我去了空手道教室。所以我们的日子谈不上苦,就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母子家庭而已。」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不过就算得出差,把你跟不认识的高中男生丢在家里一起住,这就让人有点意见了。爸爸其实不太能接受这种做法。」

  爸爸的话里像是带有许多针对妈妈的刺。

  ……不对,应该是我多虑了。

  毕竟就算因为再婚而在户籍上成为兄妹,但让我们这年龄的男女两人同住,这件事看在旁人的眼里,就算被形容为管教不周也不奇怪。

  不过,当初是因为想早点跟姊姊再会才会布局成这样。我才是始作俑者。

  本想说干脆公开这件事维护母亲的名誉,但要是被没完没了地反驳下去,大家都不高兴,何况这件事一旦提起,接下来就一定会提到母亲对于离婚造成我们姊妹分开,而感到有愧在心这件事。

  难得今天旧家人团聚在一起享用美味的披萨,实在没必要聊这种话题。

  「啊哈哈。其实最大的被害者算是哥哥吧。毕竟他突然就多了一个跟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当时哥哥惊讶的模样还真是挺有趣的。」

  我假装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选择换了个话题。

  听我这么说,爸爸略显同情地笑了笑。

  「嗯,博道他感觉应该是挺辛苦的。你们兄妹之间相处得还适应吗?要他跟一个和女朋友长得一样的妹妹相处,应该不容易吧?」

  「一开始哥哥的态度的确是很别扭,但现在已经能随便敷衍我了。但他对待姊姊明明就那么细心呵护,根本就是差别待遇。」

  「哈哈,那代表你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客套了啊。以晴香的立场,说不定会感到有点吃醋吧?」

  喔喔……爸爸还真是投出了一记危险的触身球。

  当然爸爸应该没有恶意,他的话语是建立在『我不可能对自己姊姊的男朋友出手』这样理所当然的前提之上。毕竟我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扮演完美妹妹的角色,能让他们对这前提深信不疑。

  但,现在的姊姊又是作何感想?

  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探虚实。

  我好奇地瞥向姊姊的表情。

  而姊姊开朗地笑了。

  「啊哈哈。我怎么可能嫉妒呢?毕竟妹妹跟女朋友本来就是两回事嘛。何况若是其他女孩也许我还会有些吃醋,但那人可是时雨呢,反倒说安心了。时雨才不可能对我的男朋友做什么奇怪的事,对吧?」

  「嗯,这当然。」

  「原来如此。这么说倒也是。」

  「不过就因为这样,我觉得当初一开始就不必为我顾虑那么多,把事情老实告诉我就好了嘛。」

  「……对不起。」

  「嗯,原谅你!啊哈哈。」

  ……是我想太多了吗?

  根据哥哥的说法,姊姊这样的态度是强颜欢笑,我却看不透她的本意。

  至少我分辨不出,姊姊是否察觉到我跟哥哥的关系。

  「话说我现在才晓得,原来时雨你去学了空手道吗?」

  「嗯。小学那时因为感兴趣,学过一阵子。」

  「真是没想到,时雨你会对那种像是男生会学的东西──」

  在这之后,大家吃着披萨喝着可乐,以分离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话题中心,久违地三人享受团聚的时光。

  聊着聊着,我也渐渐觉得自己对姊姊的怀疑只是多虑,单纯地沉浸在和父亲一同用餐的时光。

  但聊得正欢的时候──

  「────嗯……」

  某种飘飘然的睡意忽然袭来,意识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那样的感觉没多久,便化为肉体上的倦怠感蔓延开来。

  「时雨,你该不会是困了吧?」

  「……嗯,不……我想应该……」

  不至于──我心想。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仰头看着时钟。

  时针还停在晚上九点。

  我每天都起得早,因此晚上也算比较早就寝,但现在这时间就困也未免太养生了。

  「呵啊啊啊~……」

  但随着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大呵欠,让我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好困。

  没有怀疑余地的睡意。

  令人难以抗拒的睡意。

  我今天有累成这样吗?

  但我可不记得今天做过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

  「啊哈哈,好大的呵欠声。爸爸,洗澡水放好了吗?」

  「不,还没。不过要是现在这么困,等明天早上回家前再洗吧。」

  「也是。要是现在洗澡,头发没干就睡觉,搞不好会感冒。走吧,我带你去床上休息。」

  「……好。谢谢…………抱歉,爸爸……难得今天来家里玩……」

  「陪我们一起吃晚餐这样就很够了。你就别想太多,好好去休息吧。」

  「嗯…………」

  我牵起姊姊向我伸出的手,在她的带路下进入房间。

  接着躺到床上。

  面对这样的我,姊姊轻轻盖上棉被。

  谢谢──我虽试着道谢,嘴却已经动不了了。

  剧烈的睡意。

  我究竟是怎么搞的。

  到了这种地步,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这样的思考,也很快便坠入黑暗──

  ──晚安,时雨。

  意识渐沉的途中,我彷佛远远听见姊姊……莫名冰冷的声音。

  × × ×

  「……哈、啾!!」

  身子的寒颤,配上反射性的喷嚏,让我突然醒了过来。

  撑起上半身,视线对着四周的昏暗环视。

  陌生的房间。

  但我随后便想起这是姊姊的房间。

  对喔。刚刚我们三人一起吃晚餐吃到一半,我突然困了起来,就被姊姊带到床上休息。

  「姊姊……?」

  我边揉着眼睛,边呼唤姊姊。

  但没人回应我。应该说,房间里除了我,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姊姊还在陪爸爸吗?

  我一瞬间这么想,但随着视野一隅的闹钟指针映入眼中,令人顿时感到不对劲。

  时针的短针指向三点。

  窗户外头没有任何光亮从窗户照进,证明现在是凌晨三点。

  就算是周末,会有子女陪父亲陪到这么晚吗?

  何况这间房间里就有电视了。

  「……哈啾!」

  身子又一阵发颤,再次打了个喷嚏。

  难不成我是睡到一半着凉了吗?

  全身肌肤传来的寒意,让我反射性地环抱起自己的身子。

  「……………………咦?」

  到了这阶段我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衣裤。

  ……怎么会?为什么我光着身子?

  我不记得了。

  难道是洗完澡后,直接就──不对,这不可能。

  当初就是怕会着凉,才会请姊姊带我到床上休息的。

  我躺上床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应该是穿着衣服的。

  也就是说──

  「是姊姊或爸爸……帮我脱的吗?」

  但是为什么?不管是谁动的手,出发点都让人想不透。

  何况我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为了找衣服,我下床站了起来。

  视线随着起身而升高──

  「────!」

  接着便发现姊姊的书桌上随意摆着的,看起来异常突兀的两样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大本书。

  桌上有书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那本书令人强烈地感到不对劲。

  原因出在它的摆法。

  它就躺在桌子的正中央,像是精心测量过摆放位置,没有被阅读过的痕迹。

  不是看到一半的书就那样被在桌上,而是故意摆得像是要让谁去注意到它。

  而另一样东西,光是存在本身就散发出强烈的突兀感与异物感。

  粉红色铝箔包装的锭剂。

  酒石酸唑吡坦10㎎。

  我眯起眼阅读上头的文字,对这名称有些印象。

  这是母亲刚离婚不久时,因自己犯下的过错所带来的后悔、对我们的愧疚,以及对将来的不安而陷入失眠时服用过的──『安眠药』。

  「………………」

  我心中一度散去的疑念又迅速成形。

  为了寻找一切的答案,我于是打开摆在一旁的──封面印着『ALBUM』的大本书籍。

  答案,果真就在其中。

  「原来,你察觉到了吗──姊姊。」

  相簿里排列着,我跟姊姊小时候的照片。

  而照片里的我,脸部都被签字笔涂得乱七八糟。

  这样的行为,以及把相簿放在这里的举动代表的意思昭然若揭。

  这是姊姊留给我的──决裂书。

  「…………」

  事已至此,能想得到的姊姊下落,就只剩一个了。

  × × ×

  「啊~我无言了,不管怎么刷都是一堆垃圾护石。」

  周末的深夜。

  老爸跟继母回美国出差,时雨到晴香家里过夜,家里只剩一个人的我,用客厅的电视跟友卫以及刚士一边通话,久违地组队玩游戏。

  『啊,等等,我好像刷到神护石了。』

  『真假?是怎样的?』

  『弱点特效2、攻击2。』

  「啥?滚啦你。哪有人不等队友自己先破关的。」

  『恭喜你毕业了。然后话说那是几洞?』

  『……零个。』

  「哈哈哈,继续留级吧你。」

  『一起继续从头加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够啦啊啊啊啊!!!!』

  『所以接下来?继续刷吗?』

  被友卫一问,我瞄了眼时钟。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三点钟。

  记得我们是晚上八点开始的……今天实在玩得有点久。

  「不了,刚好到此告一段落吧……本来想说读书读累了休息一下,结果一玩就玩太疯了。这游戏偶尔一起玩,果然还是这么好玩。」

  『毕竟你跟时雨住在一起后,我们就很少再三人一起玩到半夜了。』

  「特别是前阵子我爸妈也回来了,只有客厅有一台电视,玩得太晚就会被我爸妈念。」

  『怎么不干脆用打工的钱买台萤幕?你不是已经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嗯~……我想还是算了吧。否则一买了萤幕就会手痒。游戏偶尔玩玩抒压一下还可以,但是在备考季买那种东西太危险了。」

  『啊啊别说了别说了,别让我想起考试这种忧郁的话题……唉……为什么学生非得考试不可。我想一辈子跟肌肉对话,跟着它一起过活。』

  「别说梦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反正人生也不是不上大学就只有死路一条。』

  之后大家又闲聊了一阵子,才挂断通话。

  我把游戏主机以及随手扔着的洋芋片包装和宝特瓶收拾完,刷完牙,上床躺平。

  我闭起眼睛准备就寝,但悄然无声的沉寂里,时钟的秒针跳动声,听起来格外清晰刺耳。

  ……好安静啊。

  家里一旦没其他人,寂静竟然能够如此刺耳。

  这么静悄悄的夜晚……好久没有过了。

  自从时雨成为我的妹妹和我同住,每到晚上总是能感觉到时雨就在身旁不远处。

  就连最近每到深夜……我们也会瞒着父母偷偷幽会。

  有时只是在床上聊聊天,但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只如此。

  两人一旦接了吻,多半都会有一方忍不住……然后就……

  「呜……」

  紧绷的感觉让我掀开棉被,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一个坚挺的帐篷已经在里头了。

  想不到才只是回忆就这么活力充沛啊。我事不关己地感到无奈。

  但是这也没办法。最近的时雨怎么说呢,实在是有点要命。

  ……一开始我们本来还满势均力敌的。

  毕竟双方都是第一次接触异性的身体。

  但只过了约一个月,双方开始出现明确的……类似技巧优劣的落差。

  或者应该说是抓诀窍或洞察力的差距吗?

  有一些连我自己都不晓得的弱点,都已经无所遁形了。

  一旦变成这样可就不妙了。应该说早就没救了。

  毕竟关于时雨这个女孩我早已经心知肚明,她可是个S属性的人。

  虽然平常是个资优生,面对心仪的对象却会竭尽所能地使坏心眼。她的情感表达基本上都带有施虐倾向。真令人困扰。

  特别是……三天前那次真的是惨不忍睹……

  虽然时雨也自知太过火,事后认真反省并向我道歉,但要是我的性癖因为她而扭曲,到时真不晓得那家伙打算怎么负起责任啊……

  「呜~~~~」

  ……这种事想着想着,胯下之间的精神已经高涨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这下我连想翻身都翻不了。

  精神方面也是欲火焚身。

  时雨的气味、形状、柔软触感,只有舒服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最近一两个月深植脑中的资讯一口气喷发,把思考整个填满。

  再说这个周末,由于父母已经回去美国,本来我跟时雨……已经谈好,要真正地做一次。

  结果因为时雨到晴香家过夜,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

  我还以为自己接受了这样的无奈,不过看来身体似乎颇有意见。

  「……没办法,只好自己搞定了……」

  原本预计跟时雨做的事变成自己一个人处理虽然空虚,但不排个毒没办法入睡。

  我的手勾着裤缘。

  就在这时──

  「咦?」

  喀嚓一声,玄关处响起开锁声。

  接着,是门开启的声音。

  这房间的房门不厚,屋外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进屋的人此刻在玄关脱着鞋子。

  接着,在走廊上走了起来。

  「时雨,是你吗?」

  我试着呼唤她。

  接着,我房门的门把被从外侧转动。

  「是我,哥哥。我回来了。」

  开启的门缝间,时雨从中露面。

  × × ×

  「原来你还醒着吗?哥哥。」

  深夜回家的果然是时雨。

  呃,既然爸妈都去美国了,现在有家里钥匙的只剩我跟时雨,这样讲应该算是废话。

  只不过……我吓了一跳。因为──

  「怎么了?我记得你不是说今天会住晴香家吗?」

  我听到的确实是这样。

  而面对疑问,时雨进入房间,往我边走近边答道:

  「对。当初的确是那样打算的,但因为实在是太想见哥哥,于是就回来了。」

  太、太想见我?

  这句话害我有些心跳加速。

  因为我正好也正想着时雨,而感到欲求不满。

  难不成时雨也和我一样吗?

  ……等等,可是现在是几点?都已经超过凌晨三点钟了。

  这么晚电车应该都已经停了,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搭计程车吗?就算再怎么想我,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还是难不成──

  「你该不会是跟晴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哎,像她那种人,怎样都无所谓了吧。」

  怎、怎样都无所谓……?

  这用字遣词还真是粗暴。

  看样子,时雨确实有些不对劲。

  但试图追问下去的嗓音,却被时雨的唇堵住了。

  「嗯…………时、时雨……!?」

  「跟姊姊那种人比起来,哥哥更喜欢我,对吧?」

  「那是……是这样没错啦……」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把那种人忘掉算了。」

  「忘掉……?」

  「我希望哥哥眼里只有我一个。不行吗?」

  「是没有不行,但是……你今天为什么说话这么带刺?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跟晴香吵架────!?」

  话还没说到最后,我人先僵住了。

  因为在我的面前,时雨的裙子唰地一声滑落到地上。

  不对,不只是裙子。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能看出,裙子内侧还有白色的布,那毫无疑问是内裤──咦、咦咦咦咦!?

  「等、等等,时雨!?你干嘛,为什么突然这么干劲十足!?你到底是哪里不对!?怎么看都很奇怪吧你!?」

  「我正常得很。」

  「不,才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你平常都刻意挑逗我吊我胃口,怎么今天却这么──」

  「……因为,好不容易继父他们离开了,我们却分隔两地,不是让人寂寞难耐吗?还是说……哥哥你不觉得寂寞呢?」

  「呃,这……我当然也很寂寞,但──」

  不,没错。我的确──很寂寞。

  实际上也正打算想着时雨,自己DIY搞定。

  甚至到了现在,帐篷也一样高高隆起。

  原来如此。这样想来……我跟时雨其实半斤八两吗?

  男生一想到喜欢的女生,就会满脑子黄色思想,看来女生也是一样的吗?当然我并不是女生,不清楚实情就是了。

  但仔细想想,时雨也是那种常常会冲动行事的个性。

  好比说当初硬吻了我那次就是。

  所以说……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

  我目前身处的这种状态,也会发生在时雨身上?

  「…………」

  既然如此──那好吧。

  我今天原本也想跟时雨做。而且已经期待了好久。加上身体也已蓄势待发。

  虽然这毫无气氛的状况实在有些尴尬,但要是时雨这么情绪高昂,甚至为了我在这个时间回家,那么现在就是最佳时刻了吧。再说……一想到她的矛盾行径只是为了索求我,也让人有点感动。

  我下定了决心。

  「那么等我一下,我已经准备好保险套了。」

  「没必要用到那种东西。」

  这样啊。原来那东西没必要啊。

  原来时雨爱我到这种地步。那就不要用吧。

  「不对啦这怎么可以!?你在说什么!?我还是觉得时雨你今天明显不对劲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慌得手忙脚乱。

  但时雨根本不理会这样的我,爬上床并压到我身上。

  「……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哥哥,所以请不要离开我,请不要、抛弃我。只要是为了哥哥,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下体间传来的酥麻刺激,沿着脊椎向上窜升。

  从被拉开的运动裤底下探头而出,早已准备就绪的那话儿,被不知什么给搔弄着。

  昏暗的房间让我看不太清楚,但那大概是时雨的阴毛。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贴近到这种地步了。

  ──她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打算和我上床。且不用保险套。

  这看在我眼里,实在是有种难以理解的异样感。

  因为,时雨在这方面有相当高的知识量。

  万一我们真的直接做了,害时雨因此怀孕,将会对我们的生活带来不可挽回的影响。

  毕竟我们都还只是学生,不可能担得起这种责任。

  时雨那么体贴,凡事都把我摆在第一位,正因如此,她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

  不可能让我背上这种无法背负的责任。

  好奇怪。但与其说是时雨怪,感觉更像是我搞错了什么更大的方向。

  我是不是严重误会了什么事?

  带着这样的直觉,我望向时雨直逼眼前的那张脸。

  「────────」

  那眼瞳里没有我所熟悉的,满盈的爱情。

  有的就只有昏晦。失去一切光彩的混浊昏晦,在里头翻腾着。

  光是看着都会被其传染忧郁,岌岌可危的表情。

  那表情──我曾看过。

  是在安亲班头一次遇见晴香时,与那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会吧──

  顿时之间,脑中涌起难以置信的疑念,令我视线扫向时雨的左手。

  紧接着,疑念转为确信。

  因为,那个没在时雨的左手上。

  当我们两人独处时,时雨从来都不会摘下来的,那枚戒指。

  「~~~~~~~~~~~~~~~!!!!」

  我仓皇地把时雨──把压在我身上的女人狠狠推开。

  接着连滚带爬地逃离床上,重新穿回裤子,以颤抖的咽喉质问。

  「你是、晴香吗?」

  「────────」

  被我推开的女人缓缓站了起来。

  干涩的笑容自一头散发底下浮现,她抛了个反问过来。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这句话,等同肯定。

  在我面前的,是晴香。

  这样的现实,带来像是地轴倾斜般的晕眩。

  简直无法理解。

  为什么晴香她、晴香她要做这种──

  「博道,你看看我。」

  「!?」

  当着因混乱而失语的我面前,晴香这次不只裙子,甚至连上衣都脱了。

  接着,露出即使在一片昏暗里也看得见的白净身子,说道:

  「我们是双胞胎,不管什么都是一样的。脸蛋、声音、身形,全部都一模一样。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博道。你一定是因为我排斥做爱,才会犯下这种错吧?才会被时雨欺骗怂恿,不小心对时雨出手吧。但是我以后不会再排斥了。博道你不管想做什么,我全都愿意为你做。要是博道你更喜欢时雨,那我也能变为时雨────」

  这究竟,算什么?

  此刻发生在我眼前的,真的是现实吗?

  其实我只是身陷恶梦里吧?

  若这一切真的……真的都是现实,那么晴香她……早就知情了吗?

  知道我和时雨出轨。

  明明知道,却佯装不知情吗?

  所以、所以……晴香会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会想要这样子赖着我,根本不是因为高尾……根本不是因为辞掉戏剧社……

  「所以,这下就全部回归原状了。一切的一切,全部……」

  晴香嫣然微笑。

  但那笑容……跟我过去喜欢的晴香笑容,完全是两样东西。

  看起来憔悴不堪,像是连泪水都干涸,枯槁的笑容。

  而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本宛如太阳,光是看着都能让人心暖的笑容,会变成如今这面目全非的模样──

  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我带着呐喊冲出房间。

  直线奔往玄关,把脚塞进鞋子里。

  我的腰却被随后追上的晴香抱住。

  「等等!!」

  「……!?!?」

  「等等!不要走!为什么要逃跑!?明明都跟时雨做了,为什么我却不行!?我才是博道你的女朋友,不是吗!!」

  晴香眼角溢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指甲紧紧嵌到我的身上,悲痛欲绝地喊着。

  「不是博道你说喜欢我的吗!不是你把我当成宝贝般对待吗!凡事都愿意站在我这边,理解我,连吵架都不曾吵过!!那为什么现在要逃走!?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我不懂啊!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什么也不会懂啊!!

  我会好好努力!把博道你看不顺眼的部分全部改掉!要是你喜欢时雨,那我就变成时雨!所以拜托!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孤独一人──!!」

  「~~~~~~!!!!」

  我根本承受不住。

  听着那样凄厉的叫喊,看着晴香面目全非的身影。

  我只能将晴香抛下,逃离这个家中。

  × × ×

  「哈啊!哈啊!呜、啊啊啊!!」

  我在夜晚的路上奔跑。一心一意地驱使手脚。

  「哈啊、咳咳!!喀、哈啊!!」

  就算再怎么痛苦,咳到喘不过气,也绝不停下脚步。

  要跑到哪里?

  根本就没有目的地。

  并不是向着哪里而跑。

  我只不过是想要逃离。

  逃避自己的罪孽。逃避自己的罪所带来的,那覆水难收的现实。

  没错,就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一直以为是高尾把晴香逼到绝路。

  但事实不然。晴香早发现我移情别恋。我不清楚是从哪时开始,但她早已知情。而我却装得一副像是还喜欢着她,对她隐瞒时雨的事,用那样的态度把晴香逼到那种地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

  就像是要把自己内心涌现的,对自己谴责的声音抵消般。

  边咆哮边狂奔。竭尽力气狂奔。

  因为要是停下来,又会陷入思考。

  然而──

  「哈、啊────啊、啊……」

  这当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像我这种不太出门的人,体力本来就有限。

  不晓得沿着什么路跑了多远,我在陌生的公园筋疲力竭。

  在路灯照明下,瘫跪到沙地上。

  「哈──哈──哈──……!」

  缺氧令我眼冒金星。

  强烈的肺痛与呕吐感油然而生。

  但这种程度还无法掩盖。

  我心底深处涌现的,对自己的厌恶。

  「呜呜呜呜呜呜~!不是,这不是、不是我愿意的……!」

  就算嘴上说非我本意,却早已太迟了。

  已经无法挽回。

  我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以为晴香被蒙在鼓里,继续假装她的男朋友,不断地欺骗她。

  晴香到底作何感受……?

  『要是博道你更喜欢时雨,那我也能变为时雨。』

  我的思虑不周,自私任性,把晴香给逼得无路可走。

  我、我、像我这样的家伙!竟然把一个人害到那种地步……!

  但是──

  「既然如此我又该怎么办啊!!!!」

  拳头往眼前的地面一捶。

  「我也想开口啊!想坦白告诉她啊!可是就是说不出口啊!!我哪有办法开口!哪有办法对被大人恐吓,陷入低潮,连努力至今的社团活动都退掉的晴香落井下石!!说我比起她更喜欢时雨,对她已经没兴趣!把她给狠狠甩了!要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再告诉自己这样一刀两断才是对大家都好──这种事我哪干得出来啊啊啊!!!!」

  拳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捶向地面。

  完全没有收敛力道。

  碎石的锐角割伤皮肤,鲜血从中渗出。

  手骨发出轧响,手背因未曾有过的剧痛而麻木。

  但──

  「我不是想要欺骗晴香!只是想等晴香的心平静下来!!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做!?要是觉得我错了,要是觉得无法原谅我,那就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啊!妈的!该死!混帐东西啊啊啊~~!!!!」

  要是这样的痛楚,能够稍微掩盖自责的声音。

  再也跑不动的我,只好仰赖痛楚。

  要是不这么做,罪恶感以及自我厌恶几乎要让人崩溃。

  接着,就在这时。

  「──!」

  我的后脑勺,被某种轻盈却坚硬的东西打中。

  接着,一个被踩扁的铝罐落在视野里。

  「喂,你!从刚刚就在那边鬼吼鬼叫,是嗑药嗑过头了吗?」

  「吵死人了你!现在都几点钟了!」

  怒吼声从背后袭来。

  转过身一瞧,一看就晓得不好惹的几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比我大好几岁的三人组,耸着肩膀往我这头逼近。

  男子们身后停了三辆摩托车。

  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公园已经有其他访客捷足先登。

  然而──

  「关你屁事……」

  「啊啊?」

  「我在这里关你们什么事……滚到一边去啦……!」

  「「「──────」」」

  一瞬之间,三人霎地变了脸色。

  × × ×

  博道冲出家门后,剩我一个人在玄关哭个不停。

  博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博道你不是一直都说喜欢我的吗?

  但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什么都不明白。

  关于博道的想法,什么也不明白。

  我已经惹博道讨厌了吗?

  因为他知道我早已发现博道跟时雨的关系了,所以以后他就连温柔的谎言都不再撒了吗?

  事情到了这地步……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被甩了吗?

  再也得不到他的爱了吗?

  这样的事……我承受不了。

  博道不再是我的恋人──这种事我想都不愿去想。

  我绝对不要事情变成那样。

  但,我还能怎么做?

  就是因为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既然博道觉得时雨比较好,所以试着变为时雨。

  但那也以失败告终。

  我已经没有能够做的……

  ──滴咚。

  不经意地,水滴声窜进思考的空档里。

  听起来莫名清晰的声响,让我抬起头来。

  我站起身子,踏出步伐,往发出声响的客厅方向而去。

  原来是厨房水龙头传来的滴水声。

  但,我的视线捕捉到的却不是水滴──

  「……啊哈。」

  我想起来了。

  博道他……是个温柔的人。

  所以,无法对可怜的女孩子做出残忍的事。

  既然如此,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我只要把自己变得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

  更加可怜就行了。

  这样一来,博道就会再温柔待我,愿意再理睬我。

  绝不会将可怜兮兮的我抛弃。

  哪怕是谎言也无所谓了。只要博道肯继续待在我身边,怎样都无所谓了。

  与其让他就此离开,这样的结果肯定要好太多了。

  我伸手抓起滴着水的水龙头……的后方,插在刀架上的菜刀。

  在昏暗之中,闪着冷冽刀光的刀刃。

  将它抵住自己的手腕。

  接下来只要轻轻一划,血管就会绷地一声断开吧。

  犹豫──少得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

  「──────」

  但是,就在我准备划开自己手腕的同时。

  只有我一个人在的昏黑屋内,对讲机的铃声响起。

  时间才刚要过早上五点。

  有访客这么早上门吗?这不可能。

  那么,难道是博道回来了吗?

  为了伸手抓住那涌现的希望,我来到对讲机的前方。

  液晶萤幕显示着监视器镜头捕捉到的画面。

  映在其上的,是穿着我衣服的──时雨。

  时雨隔着监视器镜头,笔直望着另一端的我。

  「………………」

  ……我伸手按下通话键。

  我还没开口,时雨就先说了。

  「你在屋内吧,姊姊。」

  「…………」

  「让我进去,一起就哥哥的事好好谈谈。这应该是我们目前最需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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