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尾声

  在那之后,我们在月爱的希望之下回到原宿,前往月爱常去的拍贴机店。

  萤光灯与拍贴机透出的亮光将位于地下的整间店照得比白昼还亮。拍贴机的塑胶布帘上印刷着充满流行感的女性们的照片。成排的机台摆满了纵长的楼层,看起来相当有震撼力。

  这里的顾客主要是以十几岁到大学生年纪的年轻人为中心。某些机种的外头排了长长的人龙。虽然偶尔可见成对的情侣,不过女性占了压倒性的多数。

  「…………」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若是没有和月爱交往,我可能到死都不会踏进这种店。

  「要选哪台好呢~如果要和男朋友一起拍,应该找不会修得太夸张,自然一点的比较好吧~」

  月爱一边走在店里,一边品评各台拍贴机。虽然我完全搞不懂有什么不同,不过月爱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嗯,就选这台吧~!」便排进某台机器外的队伍。

  队伍很快地轮到我们。首先在外面的萤幕选择人数与背景。上面有着无数的配色与画面设计,但在我眼中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知从何选起。不过月爱倒是动作迅速地以触控笔操作选择。

  「嗯,好了!走吧,龙斗!」

  「好,好的……」

  月爱勾着我的手,钻过塑胶布帘进入里头的摄影间。

  布帘的反面是一片白色,当我还在恍神时摄影立刻就开始了。

  「龙斗也来摆姿势吧~!」

  「咦?」

  「总之只要照着示范做就行了~!」

  「啊?」

  我定睛一看,前方的萤幕上正显示着拍照的范例姿势。

  「再靠前面一点!」

  「咦?」

  「等一下,太近啦~画面会被切掉!」

  「咦?」

  「快点快点!」

  当我还在慌张时,机器已经开始「三、二、一……」地倒数,然后打出闪光灯。

  紧接着轮到下一个动作。

  「来吧,龙斗也把手伸出来。」

  听到月爱这么说,我望向了萤幕。上面的示范动作是两个人各伸出一只手,在中间合并成一个爱心。

  太、太羞耻了……!

  「龙斗~快点嘛~」

  摄影间的空间很小。棚内充满了月爱的气味。我眼前的女朋友正低头抬起眼睛,递出了一只手。

  「……是、是这样吗……」

  我畏畏缩缩地向月爱伸出手,两人的指尖贴在一起。

  心跳好快,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反覆经过几次这样的程序后,终于把大头贴拍完了。这时的我在各种意义上完全被消耗殆尽。

  「好厉害……」

  世界上的女孩子们都在做这种事吗?

  话说回来,那些人明明不是模特儿,真亏她们能不怕羞地接连摆出那些姿势啊……

  我感到半是佩服,半是惊讶,脸上充满呆滞的表情。旁边的月爱则是在涂鸦栏位上以惊人的气势滑着触控笔。

  「唉~这只熊好可爱!给龙斗吧~!人家用猫咪吧~!啊,感觉超棒的!」

  月爱一边在嘴里快速地自言自语,一边为每张照片加上贴图与画上涂鸦。那种以触控笔振笔疾书的犀利模样简直像某种新式的骇客。越看越让人觉得帅气。

  「…………」

  是辣妹啊……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正牌辣妹啊……至今为止到底要拍几十张大头贴,才能做出这种宛如专家般的洗练动作呢?

  当我再次对月爱的嗨咖度感到畏惧战栗时──

  「弄好了~!」

  月爱按下结束键,完成了我人生中第一张大头贴。

  「哇,很不错嘛!有修过喔~!」

  月爱看着印刷出来的贴纸,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龙斗也好可爱~!」

  我看了看,大头贴里的我,轮廓比从镜子上看到的自身脸蛋还要修长,嘴唇有点红润,眼睛也变大了。整体的气氛看起来很像女孩子,让我感到害羞不已。

  相较于我,月爱则是可爱得无人能比。表情也与各种姿势十分相配,宛如用电脑制作的无瑕美少女。

  我不太喜欢拍贴机加工过的女孩子照片,因为看起来不自然。不过若是由真正长相可爱的女孩子来拍,就能拍出脱离俗世般的可爱呢。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比较喜欢实际的月爱。

  「……不错喔……」

  说完这句话后,我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而陷入沉默。月爱突然顾虑到我似的看过来。

  「……怎么样,龙斗?还是没办法接受大头贴吗?啊,有押韵耶(注:没办法接受(ムリ)与大头贴(プリ)的尾音相同),得给妮可审查。」

  月爱轻笑了一声,随即恢复认真的表情。

  「之前不是说过吗?人家是辣妹,辣妹会做的事大概都想做。但那大多是龙斗不会有兴趣的事,所以一直觉得强迫你配合人家也不太好。」

  月爱带着烦恼的表情,抿起了嘴。

  「但人家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人家早就想找你拍大头贴了……但是担心龙斗不喜欢这类事物,所以一直忍耐……果然会反感吗?」

  我想起月爱以前……在校庆前说过的话。

  ──龙斗你以后也许会受不了喔。人家是辣妹,辣妹会做的事大概都想做。

  「…………」

  所谓辣妹会做的事,原来就是指这回事吗?

  感觉藏在我内心深处那一点点的疑问瞬间冰消瓦解。

  「……不会,没问题喔。我只是第一次接触,有点惊讶而已。拍大头贴还满有趣呢。」

  听到我这么一说,月爱张大了眼睛。

  「咦,真的吗?」

  「嗯。」

  「那么,以后约会时要是看到感觉不错的拍贴机,可以和人家一起拍情侣大头贴吗?」

  「嗯……如果你不嫌弃跟我拍的话。」

  「当然不会嫌弃啦!」

  月爱对缺乏自信的我展现出特别灿烂的笑容。

  「人家的情侣大头贴只找龙斗一起拍喔。从今以后,永远都是这样。」

  月爱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害羞地注视着我。

  「所以,人家想和龙斗一起拍喔。」

  「月爱……」

  我的胸口热了起来,一股想抱紧那纤细身躯的冲动涌上心头。

  「嗯……让我们尽情拍吧。」

  我情不自禁地这么回答。

  月爱的表情亮了起来。

  「真的吗!那就赶快再来拍一张吧!」

  「咦?唔,好……」

  我自己都说可以拍了,如今已经没有拒绝的选择。

  「下一张要选哪台好呢……啊,对了!」

  走回店里挑选机台的月爱突然在商店的正中央停下脚步。

  「唉唉,龙斗你喜欢角色扮演吗?」

  「咦?」

  仔细一看,墙壁上贴着「角色扮演服装免费出借」的海报。似乎是给拍大头贴的人使用的借出服务。

  「还、还好啦……也不算特别有兴趣……」

  由于刚才的问题已经有可能害我被当成变态了,这下子更不能露出马脚。因此我谨慎地做出回答。

  「咦~?可是你不是盯着海爱的角色扮演照片看吗?」

  月爱噘起了嘴,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开心。

  她指的是黑濑同学在导览手册组开会时,拿自己的角色扮演照片给我看的事吧。

  「盯着……没有啦,因为那是我认识的角色嘛。」

  「哦~?那就当成是那么一回事吧?」

  月爱不满意地说着,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发出「啊」的一声。

  「说到海爱,昨天她给人家看了KEN的影片喔~!就是有伊地知同学出场的那集。」

  「咦,真假?」

  「好厉害喔~竟然可以在游戏里建出那样的城堡。伊地知同学好有才能呢~」

  因为月爱看起来一脸钦佩的样子,让深知阿伊建筑能力有多高强的我也不免有些呕气。

  「……还好啦,有办法做出更厉害的东西的粉丝多得是。」

  月爱睁着眼睛望着有点闹别扭的我。

  「啊~难道说,你嫉妒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开心。

  「咦,我、我哪有……!」

  当我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很幼稚,羞耻心才姗姗来迟。

  看着一脸狼狈的我,月爱笑了出来。

  「呵呵,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呢!」

  「…………」

  虽然我有点不甘心,但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实际上是怎样?你喜欢角色扮演吗?」

  「实际上呢……」

  这下子只能老实说了,我红着脸开口回答:

  「虽然我没有特别喜欢角色扮演……但是对喜欢的女孩子的角色扮演……很有兴趣。」

  「那就是说……」

  「……我超级想看月爱的角色扮演。」

  当面红耳赤的我一说完,月爱的脸颊就瞬间涨红。

  「……讨厌啦……龙斗的这种地方真的太犯规了!」

  脸红红的她似乎有点生气地说着。

  这样的月爱实在好可爱。

  「那么,你想看到人家扮什么呢?」

  「咦?我想想……」

  月爱提出这样的问题,于是我们开始挑选月爱的角色扮演服装。

  我们两人翻阅了向店员借来的服装相簿。

  「最一般的~像警察或护士吗?选制服的话就跟平时没两样呢~」

  「这个嘛……」

  我非常犹豫。

  老实说,我全部都想看。很想让她每套都穿一遍。我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对角色扮演有这么强烈的喜好。

  原因应该就在于对象是月爱,我认为如果是月爱,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虽说如此,还是得做出选择才行。只能选一套。如果要我选出最想看的服装……

  「……呃……」

  我感觉得出自己因为太过羞耻,整张脸红到了耳根。

  「这套……好像不错……」

  我指着的,是女仆装。那是一套结合黑色连身迷你裙、白色荷叶边围裙与过膝袜,不折不扣的女仆装。

  太宅啦~!

  我自己也知道,这个选择飘出了满满的处男阿宅味。

  但我最想看这套嘛。反正不管怎么选都可能会被怀疑有某种癖好,就算我想装清高选别的衣服也没有意义。

  「啊~果然如此!」

  月爱的表情瞬间为之一亮。

  「人家就知道龙斗会这么说~!」

  「咦?」

  「因为你曾经建议人家去蛋糕店打工对吧?那种店的制服给人的印象就是有轻飘飘荷叶边的围裙吧?那不就很接近女仆装吗?」

  「啊……」

  这让我回想起与月爱交往没多久时的对话。

  ──我只是在想白河同学似乎很适合蛋糕店的制服。

  「…………」

  原来我从那么前期就暴露了性癖啊……现在才想掩饰已经太晚了。

  「真亏你还记得呢……」

  那明明只是很久以前闲聊时的某句话。

  「当然记得啦~」

  月爱笑了。

  「人家在人生中可是第一次交到龙斗这种男性朋友,好奇想着:『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所以龙斗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人家都仔细地一一搜集起来放在心里。」

  看到她垂着眼帘,露出幸福的微笑。我的心中再次涌出一股暖流。

  我为想东想西的自己感到有点羞耻。

  月爱愿意接纳我这个阿宅处男的癖好。

  也就是说,刚才在咖啡厅的问题……并不是用来检查我的变态程度……而是想要多了解我一点吗?

  可是,她又为什么突然开始搜集情色方面的情报呢?

  我到现在几乎没有和月爱聊过那方面的话题。虽然她的经验比我丰富,但我认为她属于对那类行为不怎么感兴趣的类型。

  这样的她之所以突然有如此剧烈的变化,代表了什么意义呢……当我思考到这里。

  「…………」

  我的心跳速度突然加快。

  虽然这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差不多了吧?

  是时候了吗?

  月爱……她也开始觉得能和我上床了?

  「那么~人家就去换衣服啰!」

  从店员手中收下女仆装的月爱带着笑容消失在试衣间里。

  当我迫不及待地等了几分钟后,拉开帘子走出来的她……

  「锵锵~!」

  「哦哦……!」

  我不禁跳了起来。

  穿着女仆装的月爱实在太神了。

  几乎要撑破的胸口!

  被围裙绑带突显的细腰!

  修长又不失肉感的大腿绝对领域!

  还有……

  「怎么样~?合适吗?」

  月爱指着头,朝我微微一笑。

  她头上戴的是粉红色的兔耳朵。

  「人家没有戴衣服附的头饰,换成了这个!看起来很可爱吧?」

  月爱模仿兔子将手握成拳头,摆出非常可爱的姿势。

  砰!一阵宛如心脏被大口径左轮手枪打穿的心动感冲击了我。

  「好了,就这样去拍大头贴吧~♡」

  月爱勾起我的手臂,英姿焕发地走向拍贴机。

  于是我和兔子女仆月爱钻进了摄影间。

  好可爱,太可爱了。

  摄影萤幕上映出的月爱让我心动不已。

  与此同时,机器像刚才一样,令人眼花撩乱地进行摄影程序。

  「三、二、一……」

  「龙斗!」在机器开始倒数计时的时候,月爱突然对我喊了一声。

  「嗯?」

  我一边注意着快门,一边将头转向月爱。

  月爱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她的嘴唇轻轻地贴了上来。

  「……!」

  正当我讶异地愣在原地时,她的嘴唇已经离开,照片也拍好了。

  我们接吻了。

  在这被塑胶布帘覆盖,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里。我和兔子女仆月爱……

  ……接吻的那一刻被拍了下来。

  一意识到这点,我的心跳就平复不下来。

  「……月、月爱?」

  摄影已经结束了,月爱却没有移动到涂鸦区。当我喊了她一声,她才带着微红的表情露出满足的微笑。

  「人家一直想拍张亲嘴大头贴呢。」

  她那害羞的表情好可爱。

  一直想拍的意思……就是月爱也是第一次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涌出了一股喜悦。

  「……所以,龙斗呢?」

  「嗯?」

  这时,月爱突然凑到我的面前。

  「你想对这只兔子女仆做什么事呢?」

  「咦……?」

  那几乎要撑破衬衫的胸口逼近到我面前,害我发出慌乱的声音。

  月爱抬起眼睛,以近乎挑逗的眼神注视着我。

  「唉唉,人家这样色不色?心里会不会痒痒的?想不想做色色的事情?」

  月爱将那对胸部压在我的胸前,撩拨似的问着。

  充满弹性的柔软触感让我心跳加速。明明身处公开场所,理性却几乎要断线……为此感到慌张的我对月爱说:

  「怎、怎么了,月爱?你今天有点奇怪耶……?」

  月爱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稍微离开我的身边。

  「……不知道。人家好奇怪,连自己也很清楚不对劲。」

  她困惑地垂下眼睛,喃喃说着。

  「就算找妮可商量,她也只会说人家很烦……所以只能问龙斗了。」

  「问、问什么?」

  当一头雾水的我这么反问她,月爱猛然地抬起头望向我。

  「唉,我们两人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必须说出来对吧?」

  「唔、嗯……」

  虽然这是月爱提出来的,但我也打算遵循这个原则。

  面对带着这样的想法,准备听取问题的我,月爱却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人家想把龙斗逗得心痒难耐……想让你用色情的眼神看着人家。这是不是就代表人家『想和龙斗上床』呢?」

  「咦?」

  「唉,你怎么看?人家是不是想和龙斗做了呢?」

  月爱又凑到我的面前,用引人遐想的眼神注视着我。我的脑袋快要陷入恐慌状态啦!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人家搞不懂啦……」

  月爱以微弱的声音喃喃说着。

  拍贴机供顾客涂鸦的时间早已过去,贴纸此时可能已经印了出来。幸好我们的后面没有其他人在排队。

  「…………」

  我一边在脑袋的小角落思考着这些事。

  咦咦咦咦────────!

  一边在心里发出若有「心声音量竞赛」,毫无疑问可以拿到优胜的叫喊。同时凝视着眼前打扮成兔子女仆的女朋友,心脏飞快地猛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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