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是,最喜欢它的主人而已。
在这世界,狗作为家畜为人所知。
群集的它们只要驯服便相当顺从,其优异的嗅觉是狩猎最好的伙伴。
要是仔细教导,还能分辨出魔物的味道,并透过吠叫事前告知人们来自远方的威胁。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魔物袭击的这世界,狗是人类不能没有的伙伴。
因此这生物被利用到军事也是当然的发展,为了分辨魔物的味道,每个小队都会配备一匹训练过的狗。
它也是为了成为军犬而受训的幼犬之一……可惜的是,它成绩比起其他狗来说不算是好,没能被正式采用的它面临著被舍弃的命运。
纵使残酷,但饲料也不是免费的。
因为魔女与魔物的肆虐,每天都有人因为食物不足而饿死,在这种世界,没有余裕可以留著没有用的狗。
现在因为艾尔莉洁发掘出马铃薯以及黄豆这些荒地也能种植的作物,并推广到全世界缓和了粮食问题,但当时无论是谁光是活下来都拼尽了全力。
这也是因为在艾尔莉洁两代前的圣女没能完成使命就死去,拉长黑暗时期的关系。
将它从即将被丢弃的命运拯救出来的,是当时的圣女——艾蕾克西亚。
她这样说了,说想要一只自己的狗。
对此,当时的首席骑士狄亚斯回答说还有更优秀的军犬,但她轻轻抱起这小小的幼犬,笑著说。
『我想要它』
这份回忆至今仍未有一丝褪色……是它最为珍贵的宝物。
它未曾忘记她用手抚摸自己的那份温暖。
它永远记得她紧抱住自己时的那份喜悦。
所以——所以……拜托,再一次……。
贝露涅尔与玛莉互相握手,称赞对方的骁勇善战。
在学生为这份光景沸腾的同时,那东西突然出现了。
天空被影子遮蔽,只有两人的周围突然变暗。
在玛莉注意到这异常前,贝露涅尔已经抱著她跳出擂台了。
下个瞬间踩碎擂台登场的,是有著将近4公尺的怪物。
头是犬型,脖子以下被黑色皮毛包覆的部份则接近人类。
这怪物像是散步前的狗一样喘息著吐出舌头,动著鼻子嗅著周围的味道。
「呼……圣女在哪……圣女,杀掉……杀掉……。魔女……称赞,咱……。」
魔物寻找著圣女,完全没将刚才差点杀掉的贝露涅尔放入眼中。
它并将视线投向坐在特等席的艾尔莉洁。
「杀掉……圣女……咱,被称赞。」
怪物发出声音跨出大步,在行进路线上的学生连忙开始避难。
怪物像是只看得见艾尔莉洁一样,理都不理会其他学生。
看到艾尔莉洁遇上危机,贝露涅尔连忙拿起剑……但他现在拿的是比赛用没开锋的大剑。
这当然也有杀伤力,但以魔物为对手就有些靠不住了。
但也只能干了。圣女面临危机还什么都不做,那才是骑士失格。
然而玛莉却拉住贝露涅尔衣服衣角,阻止想要冲出去的他。
「等一下……那大概是,『大魔』……不是我们可以赢过的对手。」
「大魔?大魔是……记得上课的老师说过,大魔是让复数魔物互相残杀制造出来的魔物……。」
「没错。去了……也赢不了。」
就算是熟练的骑士也没办法一个人打倒大魔。
自己等人不过只是学生……而且武器还拿著比赛用的武器,就算去和这种对手战斗也只是浪费生命而已。玛莉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们对话的期间怪物也还在向著艾尔莉洁前进。
相对的,艾尔莉洁逃也不逃地坐在原处。
艾尔莉洁先是扫视怪物身上的伤口一次,再看向怪物孤独的眼瞳。
「不要用……用那,可怜的眼神……看咱啊啊啊!」
艾尔莉洁眼中有的,是再纯粹不过的哀怜。
里面没有任何一点敌意或者恐惧。
但这对怪物却比任何一切都还要痛苦。
怪物错乱似地挥起拳头,贝露涅尔瞬间跳跃起来用剑砍向怪物的脸。
伤害当然很少,只有让它稍微吓到而已。
「不要……妨碍咱啊啊啊!」
激昂起来的怪物揍向贝露涅尔。
但那手腕却化为了冰柱。
这情景,是把手向著这边的玛莉造成的。
「……无谋。死了也不稀奇。」
「抱歉,帮大忙了!」
在玛莉的援护下勉强捡回小命的贝露涅尔拉开距离,举起大剑。
然而之前也说过,这是比赛用的玩具武器。
这种东西对怪物并没有用。
此时,艾缇娜赶到了贝露涅尔身旁。
「艾缇娜!为什么要来!」
「还不是都是因为你在这边一个人乱来!」
艾缇娜举起惯用武器的法杖。
她原本便不擅长接近战,擅长远距离的魔法战。
因此与这个斗技大会相性不好,但只要有前卫就能发挥出她的本领。
这样已经是三对一,但以这怪物为对手还是实力不足。
在这时候,从一旁飞来的弓箭让魔物受到威吓,飞跃进来的约翰则给了怪物脸一击就脱离。
「嘿,别想一个人耍帅唷!」
「我们也要战斗!让我们一起守护艾尔莉洁大人!」
友人的约翰和菲欧拉赶来。
无论哪边拿的都是比赛用的武器,但却都没有一丝胆怯的气息。
以骑士为目标之人,要是圣女的危机迫在眉睫都还没有行动,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这确实相当勇敢,但同时也是无谋。
要是搞错勇敢和无谋就只有死路一条……怪物像是这样说地向前踏出,但这次换岩石像是子弹飞来,给了怪物一下剧烈的攻击。
「哎呀呀……这还真是热闹呢,但不去避难跑来战斗可无法鼓励,你们全部扣分。但看在挺身而出守护圣女的勇气,就勉强让你们补习了事吧。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战斗这种野蛮行为……但如果是为了我的圣女那就不能退下了。就让我也来尽一份微薄之力吧。」
「老师!」
一边这样说,一边用魔法长出植物拖慢怪物脚步的是学园教师的一人,萨布利・门特。
眼镜妖艳地闪耀,男人浮现轻薄笑容,凛然地向前走出。
「还有,就先拿这凑合著用吧。
应该比刚才比赛用的武器还像样些。」
萨布利这样说完,将长剑递给约翰,法杖递给艾缇娜,以及弓箭递给菲欧拉。
贝露涅尔的武器……因为太大并没有代替。
这样这里就有六人,演员已经到齐。
接著艾尔莉洁向前伸出手,下个瞬间便从地面出现一把剑。
恐怕是当场利用地面上的各种物质作为材料,透过土魔法创造出来的吧。
仅仅十秒做出来的那把大剑——是专属于贝露涅尔的剑。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贝露涅尔,用这个!」
怪物像是要咬杀贝露涅尔般冲来,艾尔莉洁这样对自己喊叫。
贝露涅尔瞬间拿起艾尔莉洁创造的剑,挥了一刀。
接著怪物的手腕便飞舞在天空中,贝露涅尔也为此惊讶。
……好轻。
完全无法想像是金属做的。
尽管如此却如此强劲,简单就能切断怪物的手腕。
「非常感谢,艾尔莉洁大人!这样的话……能行!」
大剑就好像感觉不到重量一样在头上回旋,并就这样挥下大剑举起。
两脚紧踏地面,右脚踩在前面并斜过半身用刀对著敌人。
两手握住刀柄,刀身向上。
太阳反射在刀身上的刀光使怪物胆怯。
那身影不禁让蕾拉有些嫉妒。
能直接从圣女那获授武器,是骑士的荣誉。
蕾拉现在使用的剑,也是成为近卫骑士那天艾尔莉洁亲手赐予的东西,但那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并不是艾尔莉洁创造的剑。
白话点说就是将原本要赐予首席近卫骑士的剑,在仪式中透过艾尔莉洁之手再次递给蕾拉而已。
但要是说自己想要又怕被当作是小孩耍任性。
如此心想的蕾拉看向艾尔莉洁……。
「怎么了吗,蕾拉?」
「啊,不……没事。」
……可惜那份心思并未能让艾尔莉洁注意到。
恐怕在她眼中并没有考虑到授予什么的,只是担心没有武器的贝露涅尔而给出一把剑而已。
只要说出口的话。这圣女肯定会立刻做给她的吧……但那不就像是强求玩具的孩子一样吗?
蕾拉抱持著复杂思绪的期间战斗也还在进行著。
「喔喔喔喔喔喔喔!!」
剩下单腕的怪物猛敲地面,贝露涅尔等人脚边便像是火山爆发似地炸裂。
全员一起当场往后跳后,玛莉先从指尖放出了魔法。
那魔法击中并冰冻了怪物的胸口。
但这程度当然停不下怪物的脚步,它毫不在意地前行,张开大口。
怪物从口中吐出巨大的火球,艾缇娜连忙向前举起法杖。
「光之障壁light shield!」
光之壁出现在火球前,减低其威力。
然而火球仍然向著艾缇娜飞来。
但这次换萨布利用魔法造出土墙,再度弱化火球。
并加上玛莉刻不容缓发出的冰魔法,火球才终于消失被挡下,贝露涅尔和约翰趁著这个空档冲了进去,砍向怪物的双脚。
弓矢更不停射向怪物的脸,牵制著它。
「咕喔……!」
被贝露涅尔用力砍伤脚的怪物失去了重心。
但这种程度阻止不了怪物。
怪物从口中吐出火焰,这次换爆破地面。
四散的瓦砾命中贝露涅尔等人,在他们胆怯的瞬间,怪物像是子弹一样冲了进去。
全员都因为巨大身体的冲击力而吹飞,倒落在地。
约翰和菲欧拉从擂台上落下失去意识,萨布利则是螺旋回转一头撞进了观众席。
玛莉虽然勉强还保有意识,但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
只有贝露涅尔和艾缇娜两人没受什么伤。
艾缇娜努力站起来将法杖对向贝露涅尔,治愈他的伤口。
接著贝露涅尔用剑撑起身体,再次与怪物正面相对。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贝露涅尔一边咆哮一边冲刺,从正面挑战怪物。
对此怪物也正面应战,冲了出来。
然而下个瞬间玛莉发射的魔法却击中了怪物的眼睛,使其瞬间胆怯了一下。
胜败就在这瞬间决定了。
贝露涅尔的剑贯穿了怪物的喉咙,它无力地崩落。
血不停地不停地流著,怪物拼命想再站起来也还是站不起来。
「赢,赢了……。」
贝露涅尔放松紧绷的神经,看向怪物。
真的是相当恐怖的对手。
六人一起挑战,却还差点输掉。
但面对死亡,就算是这样的怪物也一样可怜。
「魔女大人……咱……为魔女大人,努力……努力过了……。所以……再一次…再……抱一次……咱……。」
感受不到理性的眼瞳充满泪水,怪物祈求著不在这里的主人。
纵使是恐怖的怪物,这身姿依旧让人感觉无比哀愁。
艾尔莉洁慢慢走近这样的怪物身边。
接着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的怪物用脸蹭着艾尔莉洁。
它一定是把艾尔莉洁当成它敬爱的魔女了吧。
艾尔莉洁没有拒绝这怪物,她轻轻地、慈祥地触摸怪物的毛,并温柔地抱住怪物的头。
怪物闭上眼睛,就像是被饲主抱著的幼犬般安静下来。
「艾尔莉洁大人……这怪物是……?」
「……大概,是没能成功变成大魔吧。原本应该只是最喜欢魔女的小狗而已。它一定只是想要再被魔女抱住一次,一心想要被魔女称赞,没有考虑任何其他一切……。可是魔女……肯定没有爱著这样的它吧。」
就像是要肯定艾尔莉洁的话语一样,怪物全身到处都是伤痕。
虽然不知道魔女怎样对待这怪物。
可能是拿它出气来发泄压力,也有可能是拿它作为对手来测试其他魔物的强度。
不管是哪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魔女一定没有善待它吧。
「魔女……大人……。」
怪物擤著鼻子,撒娇似地呼唤主人。
它一定连抱住自己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楚了吧。
只是梦回那天温柔的梦境之中。
艾尔莉洁像是哄小孩睡觉般地对它说道。
「已经可以了。你已经很努力了……就算休息也不会有人生气的。
所以……就安心地睡吧。」
「……啊啊……。」
艾尔莉洁一边这样说,一边温柔地抚摸它。
怪物便安心似地闭下眼皮——。
『……波奇。』
那是现在也无法忘记的珍贵回忆。
在弥留之际,它看见了……波奇看见了自己主人改变之前曾经的身姿。
她弯下腰,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微笑,对自己张开双手。
『过来吧。』
话语未落,波奇便已冲了出去。
不管再怎样改变,波奇还是最喜欢这个人。
临终前瞬间所看见幸福的梦里,波奇变回幼犬的样子,被最爱的人抱在胸中——。
——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艾尔莉洁再抚摸一次可怜的怪物后,便缓缓离去。
在这悲伤的光景面前,贝露涅尔无自觉地握紧拳头。
觉得它是怪物的是自己,杀掉它的也是自己。
所以贝露涅尔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这样想。
但纵使如此,贝露涅尔还是……。
「……无法原谅。」
「……恩。」
艾缇娜也用快哭出来的声音附和。
这怪物只是遵从著魔女而已,只是最喜欢魔女的事情而已。
不管怎样作为被累赘对待,受到多么残酷的行为,它都还是喜欢著魔女。
只是想要被称赞……想要被抚摸,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知道它真正的样子,并见证它的最后,所以才会这样深深决意。
「绝对……绝对要打倒魔女……。我无法允许……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能让这么悲伤的事情再继续下去了。
得让它结束才行。
贝露涅尔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打倒魔女……并对可怜的怪物献上无声的祈祷。
相信最后的瞬间,一定是属于它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