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舞姬天翔 第二翔 [Gliding fast] 穿越溪谷

  第二翔[Glidingfast]穿越溪谷

  1

  在毕纳的城镇当中,发现疑似目标的人物。

  劳尔接到这个消息时,是在日落后不久的事。报告内说圣法厅神殿搜查局的人打算带走目标,却让目标逃走了。

  劳尔抬起头,仰望着群星开始闪耀的艾尼洛溪谷上空。标示着亚克国王家纹章的飞行艇,正逐渐消逝在黑夜当中。围绕在其四周的巨鸟群,则是受命于圣教皇的护卫。

  象征和平使节的飞船,正朝天都航行。

  莱比奴国王的舒尔王与亚克国第二公主莉朵妮的婚事。

  这桩婚事由与莱比奴断交已久的亚克国王家主动提出的。

  亚克王并未透过实质上掌握国政的圣法厅,而是直接向莱比奴王室提出这桩婚事。舒尔王也爽快地答应对方这项提议。

  舒尔王就连这个决定会让两国蒙受什么样的灾难都没仔细想过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愚王。民间四处流传国王是看上亚克国持有的珍鸟凤凰鸟,才同意这桩婚事的。劳尔回想自己在大圣堂和国王的对话,就觉得会有这种流言其实也并非空穴来风。

  愚王舒尔。莱比奴会在那个国王那个的带领下,在历史中刻下新的战乱吗?而那样的结果,也是这个国家的命运吗?

  目标到底在毕纳的镇上做什么?

  劳尔用他那宛如老鹰般的视线,注视着手下的修道兵。修道兵挂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刻着与圣堂骑鸟兵团一样的十字形鸟类纹章。与圣堂骑鸟兵团不同的是,那只鸟的两翼上分别抓着一把剑。

  那是在圣堂骑鸟兵团内部,负责为圣法厅进行地下工作的机密组织里比特神殿骑鸟团的纹章。劳尔在圣堂骑鸟兵团、神殿骑鸟团两个组织当中,都拥有副总长的地位。

  根据报告,目标当时正在市集广场上跳舞。

  修道兵简短的回答,让劳尔不禁感到疑惑。

  跳舞?

  是的。

  她有多少同伴?

  目标当时似乎是和镇上的女孩一起跳舞,不过在捕捉时仅有目标一人。

  仅有一人?这么说神殿搜查局派出三个人,却还是让目标逃走了?

  据说所有人都在瞬间被制服。而且根据当时那三个人的证词,对方还是徒手对付他们。

  所谓的神殿搜查局,其实就是神殿骑鸟团的公安组织。虽说他们不像修道兵一样接受过特殊训练,但照理来说,也不至于捅出让一名少女逃脱的纰漏。

  她是体术高手吗

  虽说是名少女,但对方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或许正是因为拥有那样的本领,才会选择单独行动吧。

  但时,她为何要那么做?为什么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跳舞那种显眼的行为?

  陷阱?

  劳尔脑中首先浮现出这个答案,但同时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

  无论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不合常理的行动。尤其越是背负着沉重宿命的人,这种倾向就越是显著。

  就像过去无法承受命运的负荷,逃出学童修道院的自己一样

  需要派部下过去吗?

  不,我亲自去。准备四个没事的人跟我一起出发。

  毕纳溪谷距离艾尼洛溪谷不远,只要骑着暗夜鹰彻夜飞行,隔天一早就能抵达。如果是骑巨鸟,从那里到天都仍要话三天的时间。

  无论如何都得在目标抵达天都前将她拦下。

  任何人都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劳尔拿起了暗色的头盔自言自语着。

  2

  玲悄悄下了床,在黑暗中整理准备。

  透过窗户仰望毕纳溪谷的天空,可看出不久后便将破晓。此刻的毕纳溪谷,正弥漫着冰冷的寂静。

  昨天,玲和堤欧他们一起去逛了市集。但在跳完舞之后,玲却险些被三名自称是圣法厅的人带走。

  这代表圣法厅已经掌握了玲的真实身份,同时也代表诱饵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自己必须尽早赶往天都。为了国家,就算赔上性命也必须达成使命。

  即使是自己所不期望的命运,也必须这么做。

  玲穿上飞行夹克,接着轻轻握住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装饰品。

  鸟笛。

  堤欧在市集中买给自己,用来和小鸟做朋友的玩具。而这也是自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当中,曾自由生活过的证明。

  仅有一天。在上天赐予这短暂的一天当中,玲希望以一个人的身份自由生活,但这个天真的想法却招来危机。

  此刻圣法厅必定正加派人手前往毕纳城吧?一旦这里遭到包围,那么要达成目的就会更加困难。

  但是,玲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在市集见到的生活景象,摊贩贩卖的乳果饮料,还有在恋爱舞会当中,和拉拉跳着仿佛在天际飞翔的舞蹈。

  那些全是自己永生难忘的回忆。

  堤欧、拉拉、伊斯卡、迪亚哥先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一辈子都不会。

  玲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在对所有人这么说着。

  昨天夜里,担心玲的拉拉和伊斯卡前来探视她。玲为了不让他们被自己的命运波及,不仅没有对他们做任何说明,甚至没有和他们说上任何一句话。

  只有这件事,让玲感到非常遗憾。

  *

  玲走出房间,在不发出声音的状态下走下阴暗的阶梯。她打算趁堤欧和迪亚哥先生还在睡觉的时候,借一只巨鸟离开这里。

  玲走进了楼下的保育室,伸手摸索迪亚哥先生修好的孵化器。她打开箱盖,确认里面的蛋完好无损。

  没问题的,迪亚哥先生一定还没发现这颗蛋的真面目。

  玲打开保育室的门走在面向溪谷的壁道上。在壁道旁排列着许多巨鸟门的鸟小屋,玲昨天已经看中了一只大鸽。

  正当玲要走向那只大鸽的鸟小屋时,突然听到一声啾的鸟叫声。

  玲惊讶得停下脚步。刚才那的确是缪维尔的叫声,才刚这么想着,随即又听见鸟小屋中有人发出清楚的呵欠声。

  接着,鸟小屋的门被人从内侧从容地打开,睡眼惺忪的堤欧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女巨人。你害我都等到打瞌睡了。

  堤欧你怎么会在这里?

  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也让堤欧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一旦闷不吭声,就一定是在想什么歪主意。所以你在想什么也不难想象。

  堤欧一边轻松地说,一边顺手把缪维尔牵出鸟小屋。缪维尔那有着鲜艳橙色羽毛的背上,已经装好了鸟鞍,这代表它对视都能出发。

  堤欧,我要一个人走。巨鸟时候一定会还,谢礼也绝不会少。这样,可以吗?

  不行。

  那,大错特错。继续和我扯上关系,绝对不好。

  免谈。

  为什么免谈?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去天都、昨天打算把你带走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头,这些我通通不清楚。因为你都没跟我说。

  世界上,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没说,就是因为这样。

  堤欧晃了晃食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其实那些有的没的我都无所谓,只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忘了。

  什么事?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

  堤欧说完便伸出手,催促玲骑上缪维尔。

  配合堤欧的动作,缪维尔也将背朝向玲,并将身子放低。

  啾。

  缪维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上来的意思。

  堤欧

  玲不发一语地低着头,她双手按着发热的胸口,呆立在原地。

  堤欧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玲很希望自己能接受堤欧这份心意。但正因为玲明白堤欧是这样的人,因此才不能继续接受堤欧的好意。基本上她原本就不能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我有话要先说。堤欧,对不起。

  玲缓慢地沉下腰,将体重集中在左脚上,她打算让对方在感觉不堤欧痛苦的情况下失去意识,但是

  喔!我有件事忘记说了。如果我在工作中被人加害,缪维尔可不会默不作声的,这家伙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喔。就是这样,请你多多指教啦!

  缪维尔像是附和堤欧说的话,发出了短促的啾、啾声。

  3

  朝阳逐渐将东方的天空染成暗红色,四处林立的红色溪谷群,构成了错综复杂的图案。

  堤欧,再低、再低。

  此时坐在缪维尔背上的复座式骑坐后方的玲,啊地发出惊叫。被强风打乱平衡的缪维尔,立刻重新调整姿势。

  看吧,继续降低高低可是很危险的,而且没有什么风飞起来而已不快。

  只能在溪谷中飞。说好的。那个,忘了吗?

  玲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那得理不饶人的态度,让堤欧才刚载她出发后立刻就后悔了。

  可是

  没有借口。我,顾客。顾客永远是对的。

  身无分文的人,别跟我摆那种顾客的架子!

  钱和成功一物换一物。快递帕哈罗呃

  使命必达

  对,那个。所以没问题。

  堤欧只好满腹不甘愿地让缪维尔降低高度。

  溪谷内部的构造错综复杂,因此容易产生复杂的气流。考量到撞上绝壁的可能性,也必须减慢飞行的速度。虽然这些堤欧早已料到,但照这样看来,这会是一项相当难的工作。

  对了,你打算走哪条路进入天都?

  善里马贝拉溪谷和迪耶拉纳塔尔溪谷,走那两条路。

  原来如此,就是走最短的路线啰!也对,那是常道嘛。

  常道?什么意思?

  就是指任何人都会想到的路线。

  在堤欧身后的玲突然陷入沉默,似乎在烦恼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之后,玲伸手拉了拉堤欧的飞行夹克。

  其他好的路线,有吗?

  是有不少啦,那么走科罗纳亚塞拉如何?

  科罗纳亚塞拉?

  那是王冠之路的意思,也是一条通往天都的路。很久以前,初代的莱比奴王就是带着少数随从走那条路抵达天都的。如果想去天都观光的话,这算是多少得知道的小知识。不过由于那里是巨鸟无法飞行的狭窄溪谷,因此实际上也没多少人会去那里。

  不要观光。鸟不能飞的路,没有意义。其他路,好好想。

  是、是,之后我再看着地图想吧,真是个爱使唤人的顾客。

  堤欧,爱抱怨的送货员。

  堤欧无奈地想着:这家伙明明话都说不好,却总是出口不饶人。

  对了,接下来得飞上四天,你打算在哪里过夜?

  在溪谷找地方睡,山洞之类的。

  也就是要在洞穴中露宿就是了,四天都这样吗?

  对。

  你在来莱比奴的路上,一直都那样睡吗?

  对,我比较喜欢那样。弄丢的行李中,有帐篷和食物。

  玲爽快地回答,但那反而让堤欧更加在意。

  少女单独旅行是件十分危险的事,只因为喜欢而那么做的借口,是无法让堤欧接受的。而且她还特地选择走溪谷中的路前往天都,朋友拜托她把蛋送到天都去的说法,听起来也不怎么可信。

  再加上昨天玲在恋爱舞会上被那三人袭击的事。

  刚才知道预定路线是常道便要求换路的反应,应该也是担心被追她的人发现吧?

  玲到底要去天都做什么?而且还是挑在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即将举行婚礼的这段时期。

  邻国卡严杰尔巴派出的刺客,打算混在婚礼会场当中暗杀舒尔王。想到那些煞有其事的传闻,就令堤欧不禁皱起眉头。

  难道说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暴力革命主义者的共犯了吗?在孵化器里被她当成无价之宝般的那颗蛋,里面莫非是危险的武器?各种怀疑接二连三地浮现在堤欧的脑海中。

  堤欧

  正当堤欧胡思乱想的时候,玲又伸手拉了拉他的夹克。堤欧转过头回了声干吗啦,才发现玲正转头凝视着后方的天空。

  玲的视线正望着断崖绝壁顶部,从左右两个岩壁夹缝间所能看见的天空,在被日出染红的云朵背景中,堤欧看见了五个如豆粒般大小的身影。堤欧发挥视力的极限,认出那些都是巨鸟,是载着骑鸟士,毛色宛如乌云般的暗色巨鸟。

  是追兵吗?

  不知道

  堤欧用力握紧缪维尔的缰绳。堤欧只需这么做,缪维尔便能了解堤欧的意思。

  啾!

  缪维尔改变了振翅方式。缪维尔将注意力集中在飞羽前端,每次振翅都充满了力道。

  缪维尔瞬间加快了速度,看见前方的岔路,堤欧选择了九十度左转的路线。

  背后的断崖挡住了视线,让玲无法看见暗色巨鸟的身影。

  你要去哪里?那里,方向不对。

  想快就得绕路,我带你到你最喜欢去的地方。

  正当玲感到疑惑的时候,暗色的巨鸟又再次出现在视线当中,这次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比之前靠近许多。

  没有错,那些鸟是来追我们的。

  堤欧仔细观察那些暗色巨鸟的轮廓,他看出对少的坐骑是五只暗夜鹰,虽然名字是鹰,但其实它们和猛禽的鹰不同种,是一种夜行性的罕见鸟类。那种鸟的性格温厚,体格也和缪维尔差不多。

  那群暗夜鹰开始降低高度,飞入溪谷当中。巨鸟本身并不足为惧,问题是那些骑鸟士。

  所有骑鸟士都配备了盔甲。那些人绝非善类,全身都充满着肃杀之气。这样的装扮让堤欧至少能确定对方并不是来跟自己讲道理的。

  企图伤害少女的邪恶骑鸟士。那样的构图在堤欧的脑中浮现。

  说不定他们才是卡严杰尔巴派来的此刻,而玲或许只是得知了让刺客想追杀她的秘密。

  那么一来,自己就是拯救少女的英雄啰?想到这里,堤欧脸上不禁泛起微笑。

  玲,安全带绑紧了吗?

  嗯!

  很好,要好好抓牢啰,不过可别贴的太紧。因为就算被你抱着,我一不会高兴的。

  开玩笑的场合,不对。堤欧,快!

  玲用抱着堤欧腰部的手臂,使力压迫堤欧的内脏。玲那身不讲理的蛮力,险些让堤欧痛的昏厥过去。

  放、放手!快死了

  不想死,就快逃。否则的话,堤欧的肚子,这样。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样威胁不可?堤欧忍住不说出这句话,毕竟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追兵的身影正逐渐朝他们接近。

  缪维尔,跟他们比一场吧!

  啾!

  *

  缪维尔似乎一直在等堤欧这句话,高高地扬起白色的羽冠。

  在堤欧刚开始骑乘巨鸟的时候,老爹曾对他说过一件事。

  想要飞得快,就必须了解鸟。

  臭老爹!那你说说看,要怎样才能了解鸟?当时堤欧这么反问老爹,而老爹则是这么回答他的:只要和鸟一起生活,自然就会知道啦。臭小鬼!

  就因为这样,堤欧曾经有过一个月除了去学校上课之外,其余的时间成天都和巨鸟生活在一起。

  和巨鸟吃一样的树果、一起睡在同一间鸟小屋、和巨鸟一起到河边洗澡。骑巨鸟在天上飞的时候,堤欧在自己的双手装上自制的翅膀,在鞍上和鸟一样不停振翅。

  结果他什么都没了解到。

  人类不可能了解鸟,因为人类不是鸟。

  对人类来说,鸟饲料难吃得要命、鸟小屋冷得要死、河水也冰得让人无法忍受。不管堤欧怎么振翅,那种人造的翅膀根本捕不到风,只会让自己肌肉酸痛而已。

  当堤欧将这些话告诉老爹时,只见老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告诉他:这样就对了。

  透过身体了解人类和鸟类是不同的生物,正是了解鸟的第一步。从骨骼、外皮、内脏,到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痛觉,人类和鸟都完全不同。

  那种事有谁不知道?

  只有脑袋知道的话,确实没错。但就算脑袋能理解,跟用身体来理解相比,仍有天壤之别。人与人之间不也一样吗?医生他们都很了解疾病的详细病名及症状,但又有多少医生真能实际了解患者的痛苦?几乎没有医生在面对患者时能感同身受的。因此才会有人用粗暴的手法为患者治疗,也有医生只是把药丢给立刻需要治疗的患者,事不关己地叫患者明天再来。会产生误诊,就是这种行为的延伸。

  人类和鸟也一样,只有脑袋明白两者的差异是没有用的。先透过身体了解彼此的不同,接着再次考如果自己是鸟,这么做会让鸟有什么感觉。必须让身体记住鸟是怎么判断风向的,如果看见鸟有所动作才拉缰绳,那你永远无法成为独当一面的骑手。

  老爹说的东西太难了,堤欧完全听不懂,然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堤欧仍觉得老爹说的那些话的对的。

  堤欧驾驭着缪维尔,集中精神去感受风的变化。

  风的声音、每粒尘埃的动向、气温的转变,堤欧在手握缰绳的同时也专注地感受一切,堤欧看见有树叶正沿着绝壁向上飘,山谷内吹起了强烈的上升气流。缪维尔一定会暂时收起翅膀来穿过气流。

  为了避免自己失去平衡,堤欧挺直腰杆准备迎接冲击。不出堤欧所料,缪维尔感觉到气流而收起了翅膀。

  强风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缪维尔仅短暂得收起翅膀,接着又重新振翅,高度几乎没有改变,缪维尔的喙尖直指着飞行的前进方向,持续以最短路线在弯曲的溪谷中飞行。

  缪维尔的飞羽会如何拍打空气,堤欧全部了然于胸。如果不是从孵育、养雏、调教都由自己亲自经手的话,或许堤欧就无法了解得如此透彻。虽然这些在老爹眼中,都还只是没练到家的水准而已。

  背后的暗夜鹰虽然受到强风干扰,但仍旧紧紧地跟着身后。对方排成了V字队形,将来自正面的风阻影响减到最低。

  整齐的编队飞行。光是会使用这种飞法,就足以证明对手并非泛泛之辈。

  那么,这招如何?

  溪谷前方是一个左方向的急弯,看穿此事的缪维尔开始减速。堤欧紧贴着内侧的壁面飞行,并控制着速度,让暗夜鹰能持续看见自己的身影。

  垂直的玄武岩山壁仿佛急速穿过自己身侧,陆续消逝在身后。骑在缪维尔身上的堤欧,一一数着突出在岩壁上的岩杉树梢。

  七、八此时,堤欧让缪维尔加速,身后的暗夜鹰们为了不让内侧的避免挡住他们紧盯,缪维尔的视线,肯定会急起直追。

  十三、十四在看见第十五株岩杉的瞬间,堤欧下令缪维尔全力减速。

  缪维尔奋力展开翅膀,同时也立刻降低高度。

  一块从岩壁上突出的巨大岩石,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在这座溪谷中,被称为惊鸟岩的著名巨岩。此时缪维尔的身体仿佛轻掠过巨岩半腰的轨道,轻松穿过了惊鸟岩。

  堤欧回头一看,原本紧追在后的暗夜鹰们的振翅姿势惊慌四散,不久便小时在堤欧身后。如果这是竞鸟的话,那些人肯定会成为笑柄吧!

  知道厉害了吧!

  堤欧伸出了左手的中指。想追上我和缪维尔,练个十年再来吧!

  堤欧听见坐在身后的玲小声地说了声:好厉害

  堤欧原本想骄傲地自夸一番,但转过头才发现玲的视线并非朝着自己,而是看着上空。堤欧抬头一看,发现有只暗夜鹰隔着和惊鸟岩同宽的距离,正并行飞在缪维尔上方。

  啾

  它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似乎连缪维尔都没发现对手的存在。此时缪维尔的羽冠正微微颤抖,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对手一定是从溪谷上空追过来的。卑鄙的家伙。在竞鸟中飞在溪谷上方是犯规的。

  这并不是竞鸟。而且那个骑鸟士,也不是从上面来的。他是从后方来,飞过刚才的巨岩。飞过来的速度,和之前一样。

  不会吧那种速度怎么可能飞过惊鸟岩!就算事先知道有惊鸟岩在那里,也不可能办到吧。

  为了避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障碍物而往上飞,是需要很大的运动量。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现在暗夜鹰就在自己上方,看来这家伙不是能轻易摆脱的对手。堤欧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力道。

  暗夜鹰开始逐渐降低高度。

  不知是否为了减轻鲜蓝色铠甲的重量,对方仅在上半身与四肢穿着简易的护甲,并戴着遮住脸部的铁假面形飞行头盔。从对手的护目镜深处,能看见宛如老鹰般的冰冷碧眼正紧盯着玲。

  在对手的鞍架上,有一柄收在鞘中的半长不短的剑。堤欧没看见其他类似武器的东西。至少对方现在没有立刻对自己出手的意思。

  好身手,飞法相当果断。没想到在莱比奴之外,还有人有这等本事。

  戴着铁假面的骑鸟士用宛如钢铁般的年轻男性嗓音如此说道。但对方话中的内容,却让堤欧感到莫名其妙。

  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在莱比奴出生、在莱比奴长大的,如假包换的莱比奴人!

  铁假面下的面孔讶异地皱起眉头。堤欧听见对方小声说了一句:小孩?无论风声多大,这种话堤欧是绝对不会听漏的。

  我才不是小孩!我已经是大人了!

  堤欧能感受到那名铁假面正冷静地露出微笑。对方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他的反应令堤欧感到不悦。况且以袭击少女的邪恶骑鸟士来说,对方竟还散发出威风凛然的气魄,这也让堤欧火冒三丈。

  你是立志成为国定竞鸟骑手的人吗?

  是又怎样?

  那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没有充分发挥那只巨鸟的能力。

  什么?不过是飞在我后面一点的地方,就在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不够信任那只巨鸟的本事,导致你的动作太过生硬。

  老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堤欧额头上暴出青筋。

  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你是什么人?

  我叫劳尔。我什么人都不是,只是有事找你身后的少女。立刻在这里停下,那样的话,我保证不会加害于你。

  堤欧能感受到在自己背后的玲相当紧张。

  听见玲:停下、不行的声音,堤欧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还用说。

  玲确实很可以。但这个叫做劳尔的家伙,比玲可以百倍。

  况且那家伙还说什么巨鸟骑得不够好、不会加害你什么的,嚣张也该有个限度吧?面对这种人,就该以牙还牙。

  我叫堤欧,是未来的国定竞鸟骑手。负责载送身后的女巨人。想要本大爷停下来的话,就拿出本事来让我停下!

  堤欧吐出舌头,回嘴说道。

  真的可以吗?

  当然!

  男子的冷笑成了比赛开始的信号。

  缪维尔!

  啾!

  缪维尔以身体用力撞向暗夜鹰。中了缪维尔擅长的冲鸟,暗夜鹰姿态凌乱地落到后方。

  因胜利而得意的缪维尔更是奋起精神,全速飞向右侧的岔道。

  *

  险峻的绝壁组成了蜿蜒不绝的溪谷群。

  在底下就是溪流的深谷当中,缪维尔正左来右往地在溪谷间穿梭。

  弯道之后是什么样的路段,堤欧全牢记在脑海中。因此他只要注意风的动向,就能够驾驭缪维尔在溪谷间全速飞行。

  自称劳尔的骑鸟士在相当于建个五只巨鸟的距离,紧紧地跟着堤欧身后。

  不管堤欧怎么做都无法摆脱对手。对手并不是个只会说大话的人,他驾驭暗夜鹰的技术,就像是空中自己的手脚般的灵活。虽然身为对手,但仍不禁让堤欧想对他的精湛技术拍手叫好。

  堤欧,再快。这样下去,会被他追上的。

  玲拉着堤欧的衣服说道。堤欧不悦地转过头对玲说:想更快你就下去呀!

  你和蛋太重了!要不是这样,我一定能甩掉他的!

  听见堤欧这么说,玲抱住堤欧腰部的手臂,又再次使力挤压堤欧的内脏。堤欧差点痛昏过去。

  你搞什么鬼啊!

  我,才不重!而且你载我是工作。把顾客丢下,赢了比赛又怎样!

  少啰嗦!不想被抓就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快到了?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堤欧会选择这条溪谷,有两个理由。

  其中之一,是宛如迷宫般的错综复杂的溪谷地形。

  蜿蜒不绝的弯道、分歧的断崖绝壁,这种地形就算从上空俯视,也难以确认谷底的状态。如果不是对方紧跟在身后,根本无法追踪他们的位置。

  实际上堤欧之前摆脱的四只暗夜鹰,就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此时他们肯定为了寻找堤欧,正慌忙地在上空打转吧!真是辛苦他们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对手只剩下劳尔。只要甩开这家伙,问题就解决了。

  堤欧顺着溪谷右转,全速飞向自己熟悉的地点。顺风正逐渐增强,往下一看,渐渐能看见许多仿佛针刺般的岩石,散布在山谷的各个角落。

  呃我记得这里是

  每次,这是前天我见到你的针岩谷。

  这就是堤欧选择这条路的另一个理由。堤欧利用强烈的顺风,一口气拉开自己和劳尔的距离,同时

  看见出现在上空的熟面孔,堤欧的嘴角露出微笑。

  那是有一根特长尾羽的鬚大鹫。它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吧?此刻在上空盘旋的鬚大鹫,正逐渐降低高度。

  我要让长尾去当劳尔的对手。

  那,会顺利吗?

  天晓得。如果长尾朝我们来的话,你就用你最爱的踢腿把它赶走吧!

  正当堤欧对自己想到这个战法而沾沾自喜时,背后也传来了玲沉重的叹息声。

  堤欧当然不会当真要玲去踢长尾。玲只要乖乖地待在自己身后,期望长尾不会朝他们追来就行了。

  顺风的风势正逐渐转强。

  哔、哔!

  由于长尾开始朝他们靠近,缪维尔发出了警戒声。劳尔似乎也注意到了异状。

  他们看见从上空飞来的长尾,正将脚上的勾爪向前伸出。然而长尾的勾爪,偏偏对准了缪维尔。

  这个笨蛋

  仔细相信,这是相当合力的结果,比较缪维尔本来就是长尾的眼中钉。鸟不太容易忘记自己曾经记住过的对手,这件事堤欧却完全忘记了。

  堤欧拉紧缰绳,让缪维尔掉转真题。虽然这样会被后面的劳尔追上,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开始拉高高度的缪维尔,为了取得上风而奋力振翅。堤欧接着伸手打算松开靴子的携带,但伸出的手却停了下来。如果是平常的话,这招肯定有用,但今天的长尾不太一样。今天长尾的行动异常灵活,仿佛像是能预测对手行动一般,转眼间便并行飞到缪维尔身侧。

  可恶!

  看见长尾大开的勾爪近在眼前,让堤欧不禁开口咒骂。长尾这次并不打算给堤欧任何丢鞋子的机会。

  缪维尔发出了啾、啾的威吓声,它似乎已准备好要和猛禽正面对决。

  正当堤欧打算不顾一切,硬着头皮让缪维尔撞向长尾的时候

  喝!

  玲忽然松开抱在堤欧腰上的手臂,背上的体重也随即消失。接着堤欧看见一条细长的腿从他视界的一脚忽然伸出,在长尾的小腿上狠狠赏了一记。

  嘎!

  受到惊吓的长尾立刻失去平衡,顺风落到远方。

  不、不会吧!这个女巨人竟然真的踢了大鹫一脚

  这种事真是前所未闻。堤欧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头,只见玲事不关己似的说道:

  叫我那样做的人,是堤欧。

  的确

  堤欧转头寻找被人类踢了一脚的倒霉长尾,发现它正顺着强风,飞到企图闪避的暗夜鹰上方。

  情势开始朝堤欧求之不得的方向发展。就是没逮到缪维尔,逮到暗夜鹰也好。长尾应该是那样想的吧。因此长尾重新调整姿势,全力朝暗夜鹰猛扑。

  看见在强风中四散的羽毛,堤欧发出冷笑。但堤欧的笑容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坠落谷底的鸟并非暗夜鹰,反而是扑向对手的长尾。仔细一看,堤欧发现骑在暗夜鹰背上的劳尔手中,正握着一柄染血的剑。

  长尾

  堤欧心中并非完全没有宿敌被打倒的安心感,但一起打闹的伙伴被人除掉的空虚,更胜于那种感情。

  堤欧的动作停止了。趁着堤欧短暂的停滞,位于下风的暗夜鹰立刻缩短双方的距离。铁假面底下的鼻炎微微地闪耀着寒光。看见染血的剑朝自己逼近,对方可能会杀死自己的疑虑,让堤欧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虽然缪维尔奋力振翅打算逃离对手,但因为强风的关系而让行动受到限制。

  正当堤欧已经有所觉悟,打算冲向对手的瞬间

  哔!

  还来不及确认上空的鸟鸣声的瞬间,一只纯白的小型猛禽早已切入了暗夜鹰与缪维尔之间。堤欧认识那只巨鸟。

  白隼。

  受到奇袭而受惊的暗夜鹰立刻调整方向,随即又被一只鲜红的舞妓燕雀从头上袭击。暗夜鹰在空中朝后翻了一圈,在剧烈的晃动下,劳尔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脱手了。

  伊斯卡!拉拉!

  堤欧,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快走!

  伊斯卡话一说完,便冲向暗夜鹰。虽是小型巨鸟,但属于猛禽的佩加索发出的鸣叫,让暗夜鹰不禁畏惧地缩起身躯。

  你还不快带着玲走!?

  拉拉手指向天空,对着堤欧吼道。在拉拉所指的方向,有着四只暗色巨鸟的身影。劳尔的同伴一定是看见长尾之前降低高度,才注意到这里的。

  可是,你们会

  少说废话,快走!你应该不会不清楚我们的本事吧?

  就是这么回事啰,堤欧。

  伊斯卡用手指拨弄着刘海,露出了和平常一样的清澈微笑。

  拉拉则是对着玲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再见啦,玲。还有,堤欧,你绝不能忘记这是你的工作喔。如果你对玲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拉拉伸出拳头对着堤欧比了一下,接着便转身朝暗夜鹰飞去。

  谁、谁会对这种女巨人做什么奇怪的事!而且奇怪的事是什么意思呀!

  堤欧的声音被强风吹散,并没有传到那两人耳中。

  眼前的三只巨鸟,开始随着强风逐渐朝下风出远离。

  伊斯卡拉拉

  听见玲在背后这么说的堤欧,拉紧了缪维尔的缰绳。

  4

  堤欧骑着缪维尔持续飞行知道将近日落,最后抵达一处像是啄岩鸟巢的洞穴。

  听到堤欧说今天要在此处过夜的玲,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帐篷,在哪里?

  没有。

  睡袋呢?

  你没看见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吗!

  那,吃饭怎么办?

  我会去采。不过,得先让缪维尔吃饱。

  堤欧带着缪维尔走向附近的森林,让它吃树果饱餐一顿。接着,堤欧开始帮缪维尔整理羽毛,并且检查缪维尔的身体是否有异状,同时还帮缪维尔按摩。知道缪维尔发出满足的啾、啾声后,堤欧他们才开始用餐。

  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在用针叶树树叶做成的火把照明下,堤欧准备的晚餐是从森林里采来的洛茉果实、尤栖种子,和山伽涅的根。玲边吃着这些食物,边抱怨着好苦、好硬、好难吃。

  那你别吃不就得了。堤欧一面这么说,一面伸手打算从玲手中把食物拿走,但却立刻遭到玲以足技瞬杀。

  真是个难搞的家伙。

  今天早上

  堤欧他们遭到一群神秘的骑鸟士的袭击。

  那名自称劳尔的铁假面男子,他的身份令堤欧十分在意。

  从他在溪谷中飞行的技巧来看,应该可以断定他也是莱比奴之民。

  如果他是盗匪,起行为举止却又没有盗匪那般粗暴的感觉。硬要说的话,他给人的感觉反倒比较接近军人。可是,无论是国军骑鸟兵团或圣法厅骑鸟兵团,应该都没有部队穿着那种铠甲才对。

  结果无论是那些人的身份,还是玲的身份,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卡严杰尔巴派出的刺客吗?

  不可能吧

  虽然自己如此否定,但这个想法却又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莱比奴与卡严杰尔巴向来不睦。在千年多之前,成为莱比奴之民的里比特人,在历史上正是被卡严杰尔巴之民赶出原有的土地,才来到现在这个大溪谷地带建国的。也因此从多年以前,两国便毫不厌烦地持续着漫长的敌对关系。

  亚克是与卡严杰尔巴缔结友好关系的国家。

  可是,亚克这次提议和莱比奴王家联姻,也试图与莱比奴之间缔结友好。可以想见卡严杰尔巴肯定不乐于见这桩婚事成功。

  卡严杰尔巴是位于东南方。与莱比奴国境相连的庞大草原国家。

  莱比奴则是有自然要塞保护的溪谷国家。

  而被誉为水之国的大湿地国家亚克,则被包围在包含那两个国家在内的五个国家当中。由于两个互相敌视的大国与一个小国彼此之间的关系,让这片大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如果此时有人企图切断这条紧绷的丝线,那么

  堤欧将目光转向在洞穴内躺在干草床铺上的玲。

  干脆直接向玲问个清楚吧!

  但就算问她,她肯定还是会选择彻底的无视吧。而且自己现在也没有心情和玲轻松交谈。

  拉拉和伊斯卡后来怎么样了?这件事一直让堤欧放心不下。

  这两人身为骑鸟士的本领无可挑剔,伊斯卡是天才骑鸟士,拉拉也很会卖弄小聪明,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抓到才对。话说如此,他们毕竟只是业余的竞鸟骑手,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想到劳尔手中那柄染血的剑,又让堤欧增添了几分不安。

  玲对于那两人的事一句话也没说。对于挺身帮助玲的伊斯卡和拉拉,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玲的那种态度也加深了堤欧的不耐烦。

  接受把这家伙送往天都的委托,终究是个错误的决定。全部都是那个见钱眼开的臭老爹不对。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他那撮傲慢的胡须剃掉。

  堤欧,你平常都是那样吗?

  玲似乎还没有睡着,她的声音在洞穴内回响着。

  什么意思?

  你平常和缪维尔那样吗?

  此刻堤欧正靠在缪维尔身上,因为这样比较暖和。

  看来玲指的是这件事。

  我最近比较少这么做了。但这家伙还是小鸟的时候,我经常在鸟小屋内和它这样靠在一起呢。

  堤欧和缪维尔,感情真好。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好像父子一样。

  大概是类似这样的关系吧!因为这家伙也是我的亲人。

  缪维尔像是附和堤欧说的话,啾地叫了一声。

  那,好让人羡慕

  对了,你自己的亲人呢?

  玲并没有回答,堤欧自己也不打算面前触及顾客的隐私。不过,被玲忽视的堤欧仍旧感到不快,这也是人之常情。

  又开始拿出家传绝学了吗?

  堤欧讽刺地说道,当然这只是气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玲小声地回答之前的问题:

  我也有亲人,可是因为某些理由,已经无法再见面了。

  不知十分只是错觉,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堤欧无从得知玲是不是卡严杰尔巴的刺客,但是,他明白这家伙应该也背负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沉重人生。

  自己想成为国定竞鸟骑手的梦想,与玲所背负的东西低昂比,究竟何者比较沉重呢?堤欧不禁这么想。

  你想不想过来这里睡?

  两人之间出现了沉默。堤欧和惊讶起身的玲视线重叠,他发现这阵沉默与之前的无视不同,因为玲的视线中充满怀疑

  傻、傻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到缪维尔的旁边睡啦!

  那,还不是一样。堤欧,色狼。

  色我才不是色狼!我只是要你睡在缪维尔的另一边而已!而且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那句话的?

  我知道很多俚语。色鬼、下流,还有嗯变态。

  玲站起身,随手抱起地上的一堆干草,像是要和堤欧保持距离。

  好啦!随你便!我只是不希望你着凉而已。话先说在前面,我对像你这样的暴力女巨人,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喜欢的是更乖巧、温柔、楚楚可怜的女性

  没问题?

  我就说不会对你怎样

  堤欧一回头,发现玲已经走到缪维尔的身边,并战战兢兢地注视着缪维尔。仔细一想,前天玲才被缪维尔修理过而已。

  看来她是在担心缪维尔会不会讨厌自己。

  放心啦,只要别碰到缰绳就行了。对吧?缪维尔。

  啾。

  缪维尔叫了一声,并抬起左边的翅膀,似乎是要玲过去的意思。

  插图

  玲小心翼翼地钻进缪维尔的翅膀下。

  嗯,好温暖。

  对吧!

  除此之外,两没有再说些什么。

  明天还得飞很远的路,今天因为劳尔那些人的关系,让他们绕了远路,明天必须把落后的速度赶回来才行。

  *

  堤欧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在缪维尔另一边的玲出声对自己说道:

  堤欧,伊斯卡和拉拉,担心?

  啊?

  明天,飞到附近的城镇,就放我下去。然后,堤欧可以回毕纳。

  听到玲这么说。堤欧心中对玲的芥蒂又少了几分。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少废话,快睡吧!

  5

  伊斯卡一整天都在接受质问。他昨天早上被骑着暗夜鹰的神秘骑鸟士们抓住,之后便被带往了毕纳镇上的天都警察洞穴。

  他并没有遭到那些人以残酷的暴力对到。取而代之的,是天都警察让他坐在坚硬的椅子上,不厌其烦地盘问有关玲的事。

  那名少女打算走哪条路前往天都?她是否有同伙?

  但不管他们怎么问,不知道的事,伊斯卡自然没办法回答。

  你的父亲是个优秀的司祭,听说你也是令他感到相当骄傲的儿子。到天都的修道大学就读似乎是你的志愿,既然这样,你就不该让这件事在你重要的经历上留下污点。这些你应该也都知道吧!

  最后来盘问伊斯卡的中年男子,用亲切的语调威胁伊斯卡。伊斯卡瞥见那名男子的胸口挂着仅有圣法厅司教以上头衔的人才能够佩戴的念珠。

  在找玲的人并非警察,而是其上层组织的圣法厅国家安全议会,甚至有可能是圣法厅本身。这么看来,抓住伊斯卡的那些暗夜鹰骑鸟士,可能也是圣法厅底下的人。但即使如此,伊斯卡仍觉得那些人身上的杀气非比寻常。

  伊斯卡想起那名铁假面骑鸟士所握的剑。当那柄剑掉落谷底时,他看见那把剑的剑柄上,刻有不同于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的纹章。

  那是一只十字形的鸟在两翼上各握有一柄剑的纹章。

  那个纹章令伊斯卡十分在意。

  伊斯卡离开了警察洞穴,就在他刚踏上洞穴前的壁道时,便看见一只红色的舞妓燕雀降落在自己附近,以娇小的身躯驾驭巨鸟的可爱骑鸟士,吸引了那些制服警察的目光。

  你怎么这么慢?伊斯卡。

  因为我被彻底盘问了好几次呢。

  我也是刚刚才被放出来的,堤欧的老爹好像还在接受盘问的样子。

  拉拉示意要伊斯卡坐到自己后面,伊斯卡也默默地接受拉拉的好意,她应该是想说些不希望被警察们听到的话吧?不出伊斯卡所料,当帕乌一飞到溪谷上空,拉拉便开口说道:

  伊斯卡,你怎么看这件事?

  你是指玲的事吗?盘问你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玲是企图刺杀舒尔王的恐怖分子。还说她打算混入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的婚礼当中,伺机杀害国王。

  听他们这么说,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蠢毙了!玲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嘛!恐怖分子有什么理由要在市集上跳舞呢?况且是不是有人想刺杀愚王,跟我也没关系。

  如果是拉拉,应该会这么说吧?如此预料的伊斯卡,在听到拉拉说出和自己预期一致的内容时,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每个认识玲的人,肯定都会和拉拉有相同的反应吧?在恋爱舞会上,仿佛在天空翱翔般跳着舞的少女,要与恐怖分子联想在一起,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是,玲真的不是恐怖分子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有回事什么理由让圣法厅的大人物们为了区区一名少女,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那名叫做玲的少女,肯定是位足以对国政造成重大影响的人物。而有这种能耐的人,伊斯卡心底多少有个定数。

  当然那不过是单纯的臆测,目前伊斯卡并没有将那些臆测转为确信的意思。这种和圣法厅及神秘骑鸟士集团有所牵扯的重大事件,伊斯卡希望敬而远之。

  堤欧不知道有没有事希望那家伙没有碰到什么倒霉的事。

  拉拉在骑坐上的背影,让人觉得十分柔弱,平常她那野丫头的模样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现在的她变得十分多愁善感。要是她平常就那样的话,或许就连天都的年轻贵族们都会为之倾倒吧!

  你会担心吗?

  因为那个傻瓜总是莽莽撞撞的,动不动又爱逞强。

  听拉拉这么说,伊斯卡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

  不会有事的,堤欧的命就是比别人硬,他到目前为止落鸟过那么多次,现在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说的对,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拉拉老实接受安慰的态度,反而放伊斯卡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6

  堤欧,那是什么?

  大乌帽鸟。

  那个呢?

  黄森纹鸟。

  那么那个呢?

  岩雀的巢。

  喔~~那在这里面的,是岩雀的雏鸟吗?

  对咦?喂!别靠近雏鸟!

  哇!?

  只见岩雀的亲鸟飞出鸟巢,以惊人的速度朝玲猛扑。

  堤欧立刻拉住玲的手,连忙带着玲逃到缪维尔身边。要是再晚一步,他们就会被亲鸟狠狠地修理一顿了。

  叽!叽!

  听见岩雀亲鸟发出的威吓声,缪维尔也不甘示弱地展开翅膀还以颜色。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叽!叽!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你、你是傻瓜吗?靠近雏鸟的话,亲鸟当然不会默不作声的嘛!

  傻瓜、不对。因为从巢里掉出来。那、很可怜。

  它们才不是掉出来的,它们只是躲起来而已。岩雀的雏鸟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养在巢外。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呀?女巨人!

  那,你应该早点说。有错的是矮子堤欧!

  离开城镇的第二天,堤欧他们抵达了法拉溪谷。

  落后的进度多少赶了回来。在溪谷间飞行的路上并没有遇上追兵,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只是,现在降落在森林中,原本是打算让飞累的缪维尔好好休息一下,但是现在这样一搞,反倒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叽!叽!

  啾、啾!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缪维尔的威吓声变得更加激烈,它甚至移动到岩雀亲鸟旁边,不断拍打着有十字纹的翅膀。堤欧连忙拉住缰绳打算制止缪维尔,但是他带着飞行帽的脑袋反倒内缪维尔用鸟喙狠狠地敲了一顿。

  眼前的亲鸟见状,便开始以像是拖着翅膀般的动作,一边振翅一边往远方逃窜。

  缪维尔看见岩雀逃跑,立刻跟在后头追了一阵,知道看见亲鸟飞走,缪维尔才得意地夸耀自己的胜利。

  啾~~~噜噜噜~~~!

  缪维尔,那只是拟伤而已啦

  什么是拟伤?

  就是亲鸟假装受伤的样子,把捕食者从鸟巢边引开的手段。

  喔~~那、真有意思。

  玲眨了眨眼睛,用食指抵着下巴,似乎很佩服岩雀的智慧。

  只是不知此事的缪维尔,仍不断地鸣叫。

  算了,或许让它这样发泄一下压力也不错

  最大的问题还是玲。

  每次休息时,玲的双眼都兴奋地闪闪发光,并且对堤欧展开那是什么、这是什么的询问攻势。而且以相当的速度在溪谷中飞行,堤欧也得耗费不少精神力。自己的体力究竟能否撑到天都,坦白说堤欧并没什么自信。

  虽然玲在市集中也是这个样子,但就算是个外国人,这也实在有些奇怪。她该不会是真正的傻瓜吧?堤欧不安地这么想着。

  堤欧。停在那边树枝上,很漂亮的小鸟,叫什么?

  只是虹雀而已。比起那个,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在休息。

  你那绝对不算休息!

  堤欧,那只虹雀,可以用这个叫来吗?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玲把堤欧的话完全当成耳边风,伸手拿起鸟笛。这个绘有红色与蓝色小鸟的鸟笛,玲似乎相当中意,她总是把这个鸟笛挂在脖子上。

  玲开始转动鸟笛的把手。

  咕喀咕、咕啾

  诡异到极点的声音,让虹雀们吓得呆立在原地。

  你真逊,那些鸟都开始对我们有警戒了。

  堤欧,安静点。

  玲扬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瞪了堤欧一眼,接着将手上的鸟笛把手转呀转。

  咕咕咕啾、咻、啾哔

  哇哈哈哈!那是什么?拉肚子的声音吗?

  玲的眼神整个变了。她开始意气用事地猛转把手,森林中回荡起鸟笛诡异的声音。玲秀长的黑发,此时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现在就连缪维尔也惊吓得僵硬在原地,上百虹雀开始慌张地飞上天空。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在溪谷各处的其他鸟类,也跟着振翅逃上天空。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来不知道鸟笛可以变成吓鸟的道具呢!

  堤欧一阵狂笑之后,发现玲一脸严肃地紧握着鸟笛。堤欧甚至还能见到玲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堤欧觉得自己就像是把小孩弄哭一样,内心产生一股强烈的罪恶感。他连忙止住笑,开始思考能让问题圆满解决的方法。

  借我试试看吧。你看,左手要这样用力握住木头的部分,转的时候让螺钉稍微摩擦就可以了。

  堤欧从玲手中接过鸟笛,为玲示范如何使用鸟笛发出虹雀的叫声。

  叽哩、叽哩、叽哩、啾啾啾啾。

  那、真不可思议为什么?

  只要抓到诀窍,任何人都办得到。剩下的就只需要不断练习就行了。

  鸟笛发出的歌声吸引了虹雀,让虹雀们又重新飞了回来。

  虹雀们停在堤欧头上的树枝上,开始和鸟笛一起唱起了歌。

  叽哩、叽哩、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叽哩、叽哩、啾啾啾啾。

  虹雀们展开七彩的翅膀与鸟笛一起唱歌。它们时而从树枝移到另一支树枝上;时而飞到地面;时而发出愉快的鸟鸣啭声,就像在天空飞翔一般地跳舞着。

  好棒!堤欧,你好厉害

  玲把手放在脸颊上仰望着天空,像个孩子般地感动着。她那新绿色的眼睛充满光辉,而带着笑容的红唇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堤欧甚至觉得如果让她继续聆听小鸟的歌声,她就会像在恋爱舞会的时候一样,和小鸟们一同起舞。

  你这家伙,真是个孩子啊。

  小鸟们的音乐持续在森林中回荡着。

  堤欧此时发觉自己全身的疲劳,似乎也得到了慰藉。

  7

  莱比奴国的首都席耶罗艾多拉。

  别名天都。

  拥有十五万居民的这座都市,全城上下都充满欢乐的气息。

  其原因是降落在天宫广场的一艘飞行艇。那艘在机腹左右印有凤凰鸟纹章的飞行艇,此刻已收起了船帆。

  到处都是险峻溪谷的莱比奴并未拥有飞行艇,因此,罕见的飞行艇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但随着时间经过,众人的期待也开始转向他们原本来此的目的。

  应该就快从飞行艇中出来了吧?众人都等着看一名少女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她是邻国亚克的第二公主,也是即将成为莱比奴王妃的少女。

  为了一个月后的婚礼,莉朵妮公主预定在今日拜访莱比奴,并居住在宫殿内。

  国王与公主的婚事,同时也是国与国之间的结盟。群众们满心期盼着和平的未来,也为了能亲眼目睹新时代揭幕的瞬间,各个都引颈期盼少女的登场。此时他们尚不知道期待终会转变成失望,并且在不久之后,失望也会转变为愤怒。

  和平的钟声回荡在众人耳边,所有的民众都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历史事件的目击者。

  *

  莉朵妮公主并没有在那艘船上吗

  像是要挤掉脸上的皱纹般,里欧鲁克斯圣教皇睁大了眼睛,用着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

  亚克国王家的飞行艇,距离降落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

  然而此刻尚未有人见到莉朵妮公主的身影,民众之间也逐渐骚动起来。

  您有什么打算?舒尔陛下。

  此刻他们正身处于一栋能够一眼望尽天宫广场的公立设施当中。

  里欧鲁克斯走进身为国王的青年,等待国王回应。

  面对身为国家最高指导者的国王,圣教皇的态度当中没有丝毫敬意。虽然圣教皇的用词恭敬,但他那隐约透露出不屑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带着王冠的鸡。

  也不能怎么样吧!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公主怎么会不在呢?

  舒尔王的回应,也丝毫没有国家最高指导者应有的威仪。王冠被他歪斜地戴在头上,穿在身上的衣物也凌乱不堪。无论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是迎接一国公主之人该有的仪态。

  这人竟然如此愚昧。里欧鲁克斯在心底叹着气,但正因为国王是这种人,自己才能如此轻松地让他任自己摆布。

  臣下受到了这封信。

  里欧鲁克斯交给国王的东西,是亚克王的亲笔书信,亚克王单方面地表示这桩婚姻将当作没说过。

  对方只用这样一张纸就像取消婚姻吗?他把我当笨蛋吗?亚克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舒尔王不悦地说道,并以颤抖的双手将信撕碎。

  亚克自古就是仅靠着谋略求生的国家,他们肯定有其他的盘算吧。

  他们会有什么盘算?

  这个臣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国家遭到如此羞辱,据臣下所知,还是莱比奴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这件事必须绝不能默不作声。

  那我该这么做才好?

  现在立刻派出使者前往亚克,确认事情的真伪,接下来再根据对方的回答来下决定。

  怎么说?

  看他们是要再一次把公主送来,或者

  与我们兵戎相向是吗?

  一起都遵循舒尔陛下的旨意。

  这句话让舒尔王的嘴角浮现出冷笑,不明其意的里欧鲁克斯皱起了眉头。

  你还真会说呢!我的旨意根本动不了一兵一卒。莱比奴的军队只听圣教皇的命令,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陛下万万不可受那种流言蜚语的蛊惑。陛下可是莱比奴之王,身为一国之长的人若是被轻易愚弄,士兵与百姓也不会默不作声的。现下亚克的命运,早已是风中残烛了。

  哼!也罢,那种麻烦事,就交给圣教皇你全权处理吧,比起那个

  陛下有何吩咐?

  公主也就罢了,凤凰鸟呢?既然都把飞行艇开来了,总不会连只凤凰鸟都没带吧?

  不,听说上面并没有凤凰鸟。

  什么

  看见舒尔王闷闷不乐的表情,让圣教皇顿时哑口无言。

  事情都演变到这种地步了,国王竟然还在关心一只微不足道的鸟,这样的思考逻辑实在令圣教皇难以置信。

  那就没办法了对了,圣教皇

  当舒尔王再次开口的时候,之前他脸上的郁闷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情绪的剧烈变化在这个人身上是常有的事。当舒尔王面对越大的问题时,这种变化就越激烈,舒尔王停止思考、逃避现实的倾向相当明显,这个人简直就是愚者的象征。

  那位圣教皇特别赏识的圣堂骑鸟兵团副总长,最近哪儿去了?这一阵子似乎完全没见到他呢。不过,我们不久前还有在大圣堂那里见过面就是了。

  他现在正因为公事不在城内,国王找他有什么要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那人说他也想看看凤凰鸟而已。我想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算要潜入亚克抓一只凤凰鸟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就算不那么做,总有一天所有的凤凰鸟也都会是陛下的东西。

  喔原来如此。

  舒尔王的态度似乎对圣教皇的暗示没什么特别的感想,此时圣教皇也起身正准备离去。舒尔王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对离去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说道:

  啊、对了。说不定国内也会有凤凰鸟栖息呢!凡是总有万一,我打算命手下的人去找找看,你意下如何?

  一起遵照陛下的旨意。

  走到门外走廊的里欧鲁克斯,伸手拍了拍衣服。愚王愚蠢的言行,让人有种自己被玷污的错觉。

  凭那种国王想要支配大陆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别说是这块大陆,那家伙连治理好莱比奴这个国家都办不到。

  正是因为这样,天主才会赐予我力量。

  里欧鲁克斯小声地如此说道。

  8

  在亚克的飞行艇抵达天都的两天前。

  在玲的眼中,断崖仿佛急速往自己身后飞逝。他们以螺旋下降的方式闪避过眼前突然出现的巨木,接着又以高速穿越奇岩隧道。

  堤欧还巧妙地利用溪谷间的上升气流,让缪维尔交互使用滑翔与振翅的方式,借此来减少体力消耗。

  好厉害

  玲对堤欧驾驭缪维尔飞翔的技术如此感叹着。听堤欧说这一带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山谷,因此飞行路线应该只能靠直觉与经验来随机应变才对。

  但是堤欧仍毫不犹豫地冲入看不见后续路段的弯道。那种胆量及瞬间判断力,实在令人敬佩。但是,玲觉得这并非是最适当的飞法。

  堤欧的飞法经常混合着胆量与无谋,也因此总是让玲的内心充满不安。

  堤欧,再慢一点。这样蛋一定会破掉的。

  要我全力飞的人是你吧?而且我老爹说那个孵化器能撑得住大多数的冲击。再说,稍微飞得凶一点的话,还有助于帮蛋翻转位置呢!

  这、才不是稍微!

  就在玲从背后拉扯堤欧衣服的同时,来自侧面的乱流严重打扰了缪维尔的姿势。

  就在快要撞上山壁的前一刻,缪维尔才有惊无险地保持了平衡。

  看吧!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你在背后拉我的关系!

  借口、不好。

  玲用抱着堤欧身体双手使劲一压,堤欧发出了哀号声。

  目前他们正朝向席拉索尔溪谷飞行。多亏了堤欧的技术,让他们已经补回了之前落后的进度。自称劳尔的骑鸟士及他的那些部下,从针岩谷之后就再也没有碰到了。

  照这样下去,应该能在预定的期限内抵达天都吧?玲如此想着。

  到时候,我就得

  有感于自己背负的沉重宿命,玲不禁微微颤抖。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家族。但就算她这么告诉自己,她的颤抖仍旧没有平息。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永远和堤欧一起旅行下去。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是这么想着。她希望能在辽阔的天空中不断飞翔,不顾一切,随心所欲地活着。

  但那对玲来说,是绝对无法实现的梦想

  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民众的俘虏。深蓝色的翅膀只是装饰。

  玲不自觉地说出姐姐常说的话。挂在她胸前的鸟笛随风晃动的模样,似乎也带有莫名的哀伤。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在骑坐上的堤欧转过头问道,这让玲有些慌张。玲不安地担心堤欧是否听见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母国语。

  我什么都没说。比起这个,堤欧,我想在空中使用鸟笛。这样说不定能在空中和小鸟们做朋友,可以吗?

  握着缰绳的堤欧困扰地皱起眉头。因为他觉得缪维尔差不多该休息了,现在他正打算让缪维尔降落到溪谷的森林内。

  别开玩笑了,要是缪维尔掉下去怎么办?

  堤欧,我觉得你那样说相当失礼。我、好好联系过了。所以,我绝对要在抵达天都前试一次。

  你稍等一下喔。堤欧说完这句话,接着又在溪谷内飞了一段距离。即使玲对堤欧提出疑问,堤欧也只是叫玲乖乖等着。在大约经过一小时之后

  好、行了。你就在这里尽情地玩鸟笛吧!

  堤欧可能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猛禽吧。玲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想法,接着她握住了鸟笛的把手,仿佛决心要展现出练习的成果般,用力地转起了鸟笛。

  啾噜啾噜哔、哔嘎、喀嘎。

  看,我用得很不错吧?

  还好啦。

  堤欧敷衍的回答让玲感到不悦。玲一脸等着瞧的表情,再次动手旋转鸟笛。

  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啾。

  堤欧心想,虽然声音不是很稳定,但也已经掌握到不是诀窍了。

  如何?

  还很难说呢。

  什么嘛,那种态度。

  正当玲打算在堤欧背后顶上一下时,溪谷中传来了鸟的叫声。

  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

  啾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啾。

  看!听见了吗?我用的鸟笛,小鸟回应了。你听、你听。

  玲继续兴奋地转响鸟笛。

  啾啰啾啰、啾嘎、啾啰啰啰。

  听见鸟笛的声音,山谷中也响起了鸟鸣声,并且还以比先前更加嘹亮的声音加以回应。

  啾啰嘎啰、啾嘎咕、啾啰啾啰啰。

  啾啰啾啰、啾嘎、啾啰啰啰。

  啾啰嘎啰、啾嘎咕、啾啰啾啰啰。

  声音的主人们从洞窟的横穴中露出身影。那些鸟有着紫色的羽毛,眼部周边有以黄色构成的眼睛,再加上银色的羽冠,还有以浓密羽毛构成的长长尾羽。那是一群色彩鲜艳的巨鸟。以巨鸟来说,它们的尺寸相当娇小,体格大约相当于人类的小孩。

  那些鸟,叫什么?

  木灵鸟,人们大多称它们为天使鸟。它们是在这一带集体筑巢的。

  喔~~~玲稍微感叹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转响鸟笛。配合鸟笛的声音,天使鸟也愉快地回应。接着,其中一两只鸟,开始朝他们飞了过来。

  它们说不定是打算吓走靠近他们巢穴的外人。玲不安地想着。

  天使鸟生气了?

  不是。不过,缪维尔就很难说了。

  缪维尔因为受到惊吓,让它振翅的动作凌乱起来,并且开始发出威吓的鸣叫。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听见缪维尔的叫声,天使鸟也齐声回应。

  啾噜噜、啾噜噜噜。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

  那些天使鸟看来似乎一点也不怕缪维尔。不仅如此,他们在模仿缪维尔叫声的同时,也一只又一只陆续聚集到缪维尔身边。

  玲原以为他们会被天使鸟攻击,但那些天使鸟的飞行方式,并未露出任何攻击性。相反的,它们反倒是相当愉快地在缪维尔身边飞来飞去。

  在他们身边的天使鸟,大概已经多达二十只左右。当玲注意到每只天使鸟都带着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他们时,不禁讶异地出声说道:

  这些鸟,在跟我们打招呼。

  嗯,你再试着转响鸟笛看看。

  玲听从堤欧的建议,再度转响了鸟笛。那些天使鸟随即跟着发出响彻山谷的鸣啭,再次演唱起清澈的歌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天使鸟飞近玲的身边,并且在玲的头上来一个侧翻。

  其他天使鸟见状,也跟着模仿那只天使鸟的动作,他们一一飞过玲的头上,并且开始表演各种飞行特技。

  由右到左、从头上到脚边,以数只组成队列飞翔的天使鸟,纷纷展现精彩的舞姿。不知是否受到那些天使鸟舞姿的影响,又有更多的天使鸟陆续朝这里聚集,玲与那些鸟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玲举起手,天使鸟便像是亲吻玲带着手套的指尖一般,用嘴轻碰玲的指尖。

  当玲伸手触碰天使鸟鲜艳的羽毛时,天使鸟就会停止振翅,让玲碰触它们的飞羽。

  有着浓密羽毛的尾羽,轻柔地抚过玲的脸颊。

  天使鸟也用它们的细脚和玲的手指握手。

  不知不觉间,天使鸟的数量已经增加至数百只,溪谷中充满鸟儿们的舞姿。玲的四周是仿佛宝石般的天使鸟所形成的漩涡巨浪。这么大巨鸟聚集在一起却不会互相碰撞,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嗯,好感动。太美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使之鸟。天使鸟即使听到缪维尔发出的威吓声,也没有表露任何敌意或逃跑的意图。只是顺着自己的好奇心,自由地享受飞行。

  用着玲所没有的、自己的翅膀

  够了吗?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缪维尔会发疯的。

  堤欧的话让玲回过神。

  仔细一看,才发现缪维尔正叽、叽、叽地发出玲从未听过的声音。它抽搐的白色冠羽,似乎也象征它的忍耐已经到极限。

  缪维尔,对不起。可以走了。

  好!

  缪维尔迫不及待地冲散天使鸟的鸟群,并且不断加速。玲回头望着跟在后方并且未立刻离去的天使鸟。接着,玲向帮她多添一件回忆的堤欧表示感谢。

  堤欧,谢谢你。谢谢你特地带我去有天使鸟的地方。

  堤欧什么都会回答,只是将飞行帽压低,仿佛在掩饰自己羞涩的表情。

  隔天,孵化器中的雏鸟破壳而出。

  9

  当天中午,玲打开孵化器,发现里面有一只雏鸟。

  他们最初的反应是推卸责任。

  是堤欧不好!都是堤欧的飞法害的!

  才不是我的错!你自己看,但不是被摔破的,而是雏鸟从内侧弄破的。

  虽然玲仍旧瞪着堤欧,但堤欧说的话也有道理。全身长满浓密褐色羽毛的雏鸟,正张大嘴巴、精神奕奕地讨食。它并没有死掉。

  可是,没想到那真的是巨鸟蛋

  那、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

  对堤欧暧昧的回答感到莫名其妙的玲,伸手抱起了雏鸟。比人类的婴儿大上五倍以上的雏鸟,没想到抱起来意外地轻,也意外地柔软。

  这只鸟的脖子真长,而且脚也很长。这到底是什么鸟的雏鸟啊?

  玲没有回答堤欧的问题,只是温柔地抱着雏鸟温暖的身体。

  缪维尔看见突然出现的不知名雏鸟,便展开有着十字纹的翅膀,不断发出威吓声。面对这个挑衅起来尚嫌太小的对手,缪维尔最后只能不知所措地退到一旁。

  这并不是最糟的结果,但这下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其他先不管,不过,我们接下来也只剩下三个选择了。一就是这样带着雏鸟前往天都;二是带着这里照顾雏鸟;或是三到附近的城镇去。

  不可以进城!

  因为城镇里一定有追兵。

  那就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了,由身为雇主的你来决定吧。

  距离天都只剩下一天的距离。就这样抱着雏鸟,按照预定抵达天都是最好的选择。但在那之后,玲不认为雏鸟有办法承受到时将会面临的混乱状况。

  但若是停在这里,就无法在预定的时间内抵达天都。一旦错失时机,事情将会演变得难以收拾。

  该这么做才对?

  此刻雏鸟仍不断发出哔、哔的叫声,仿佛把玲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雏鸟心中没有任何怀疑,深信玲是个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存在。

  看见雏鸟圆亮的眼睛,玲做出了决定。

  到明天天亮之前,先在这里观察雏鸟的状况。是否要动身前往天都,到时候看情况再做决定。

  堤欧应该也是希望她这么做吧。因为堤欧就像是肯定玲做了正确的选择般地点头同意玲的决定。

  那么、堤欧。食物。

  什么?

  不给食物,雏鸟会死的。

  所以咧?我又不知道它要吃什么?而且,我根本连这家伙是什么鸟都不知道呢。

  堤欧指着雏鸟说道。在无可奈何之下,玲只好尽可能简洁地回答。

  鱼。

  什么?

  那里有河。堤欧,去钓鱼。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送货员,可不是渔夫!况且我也没有钓鱼的工具。

  那、游泳去抓。

  你想害死我吗?溪流的流速那么快,而且水也冰得要死!

  就算那样,你也要想办法。

  你是恶魔吗!

  拜托你,堤欧。

  玲能依赖的人只有堤欧。玲目不转睛地看着堤欧,接着堤欧抓了抓头发,啊~~地叫了一声,在丢下一句真拿你没办法之后,便生气地转过身去。

  我这么做是为了那只雏鸟,可不是为了你喔。

  堤欧丢下了这句话,接着找了一个合适的洞穴,在里面留下作为巢材的干草后,便骑着缪维尔离开。

  *

  玲在干草铺成的巢中,持续抱着雏鸟。

  拥有小米色羽毛的雏鸟,把玲当成自己的母亲,它伸着脖子不断地向她讨食。无法回应雏鸟激烈要求的玲,只能不停地对着它说着对不起,除了温柔地抱着雏鸟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

  玲不希望它死掉。

  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同处受人摆布的立场。它被迫和同伴们分开,背负着必须独自活下去的宿命。明明拥有健康的翅膀,却不被允许为了自己而振翅。

  玲觉得这只雏鸟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

  对了,帮这孩子取个名字吧,就算只是名字也好,至少帮它取一个能在名字里自由振翅的好名字。

  玲稍微想了一下,决定将它取名为里贝尔达拉,那是自由之翼的意思,虽然稍嫌太过简单,但想了一下,玲觉得这个名字相当适合这孩子。

  里贝尔达拉。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撑下去。

  为了不让雏鸟着凉,玲一直温柔地抱着雏鸟。

  等到堤欧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手上提着不知如何抓到的三尾鳟鱼。

  要在溪谷里抓鱼,智慧是最管用的,重点就是要耐心等待。首先把自己藏在洞穴里,接下来只要等猎物上门就行了。

  换句话说,堤欧是先等星河鸦来抓鱼,接着再叫缪维尔用他擅长的威吓把星河鸦吓跑,再趁机抢走猎物。

  那个,一般叫做强盗。

  少管我。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这么做的?

  为了雏鸟。堤欧、自己说的。

  唔

  虽然玲心怀感激,但还是忍不住想看堤欧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下食物的问题解决了。不过这种想法似乎太过天真。

  因为雏鸟根本不愿意吃别人给它的大鳟鱼。不知道是它不喜欢吃,还是食物太大块,在经过几次错误的尝试后,他们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孩子的父母,是将消化到一半的鱼吐出来喂给雏鸟吃的。

  玲和堤欧将视线转向了在墙边持续对雏鸟发出威吓声的缪维尔。

  啾

  缪维尔想是抗议那种事它根本办不到似的,不断发出激烈的威吓声。像我这种完美的素食主义者,你们休想要我吃鱼!它似乎正这么说着。

  就算切成小块,或是用火烤,雏鸟都不肯吃鳟鱼。此时雏鸟似乎已经叫累了,无力地瘫倒在玲的手臂中。

  这样下去,雏鸟会死的!

  如果到镇上去的话,或许就能买到雏鸟用的饲料了

  至少先让它保持温暖吧。堤欧边说边招手,要玲和雏鸟先待在缪维尔的翅膀下。

  到天亮之前应该都没问题。因为够暗的话,缪维尔就看不见雏鸟了。

  啾

  缪维尔似乎感到很困扰的样子。玲感受着缪维尔的体温,它甚至足以左右玲的命运。因此她绝对不能让这只雏鸟死掉。

  可是如果这孩子真的死掉的话

  堤欧,如果我说我希望一直飞到其他遥远的地方,你会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堤欧用着半睡半醒的声音回答道:

  如果是工作的话,就包在我身上;如果不是的话

  可以了我明白了。

  他说的对。堤欧和自己只是送货员与顾客的关系。因为这几天堤欧和自己一直在一起的关系。让玲开始把堤欧当成是和自己相识许久的朋友,然而现在的玲却觉得有那种想法的自己十分可笑。

  明天、我决定到镇上去。绝不能让这孩子死掉。

  10

  人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

  劳尔在七岁时便明白了这项真理。

  当时他和他经营鞋店的双亲遭到王室公安警察逮捕,理由是父亲有莱比奴神殿骑鸟团的血统。

  莱比奴神殿骑鸟团。

  在千年多前,莱比奴教的信徒在卡严杰尔巴之民的压迫下,流亡至莱比奴的大溪谷地带。当时帮他们挡下追兵的部队,正是莱比奴神殿骑鸟团。

  为了守护神殿而组成的五千名骑鸟修道兵,在往后的三百年,都持续守卫着莱比奴与卡严杰尔巴的国境。

  神殿骑鸟团的影响力随着其功绩逐渐扩张,于是便开始要求从圣法厅当中独立,不久后,甚至还与莱比奴王家彼此对立。

  最后,神殿骑鸟团虽然落到遭王室肃清的悲惨下场,但就在神殿骑鸟团最后占据的纳普尔之地,他们却成功地刺杀了当时的国王。

  那就是所谓的纳普尔之乱。

  事后所有与神殿骑鸟团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遭到王室逮捕。可是在那些人当中,仍有许多悄悄逃过肃清的人,而劳尔的家人正是那些幸存者之一。

  与神殿骑鸟团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被送往修道刑务所。劳尔当时也被送往了刑务所,原本他应该再也不可能从监狱离开才对。

  而救他逃离那里的人,则是里欧鲁克斯圣教皇。

  你想洗刷神殿骑鸟团的污名吗?圣教皇如此对劳尔说道。

  圣教皇还对他说:你愿意复兴神殿骑鸟团,并且有朝一日,夺回被卡严杰尔巴夺走的莱比奴圣地索尔吗?

  无论是当时或现在的劳尔,都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否正确。但是为了拯救被捕的双亲,劳尔决定跟随圣教皇。

  自此之后,他的身份是在圣教皇秘密复兴的神殿骑鸟团中担任副总长,主要负责处理圣法厅的秘密工作。

  劳尔深信不疑那就是自己的命运。

  可是就连劳尔自己也曾有过试图逃离自己命运的经验。

  十年前,劳尔溜出学童修道院,参加了竞鸟比赛。

  他相信自己骑起巨鸟来,会比任何人骑得快,他想要成为竞鸟骑手来证明这一点。由于这种孩子气的想法,让他采取了行动。

  结果这件事被圣教皇发现,让他有半年的时间重新被关回修道刑务所。

  当时的行为实在是太愚蠢了。父亲之所以会在那段时间死在刑务所内,或许也是天主的旨意。

  人终究无法逃离上天要自己克尽的命运,无论任何人都一样。

  在赛普迪莫镇的一角,劳尔再次确认了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穿着圆领长大衣的劳尔,此刻正在跟踪眼前的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

  他的名字是堤欧,那名少年正是带着目标逃亡的骑鸟士。自从让他们逃走之后,他们就是劳尔一直在寻找的对象。他们可能是选择在溪谷内侧飞行的关系,从那之后,劳尔一直无法掌握他们的行踪。

  但如果他们要前往天都,就必定会经过这座城镇附近。没想到在此守株待兔,那名少年果真出现在自己眼前。劳尔心想命运的力量真是可怕。

  但问题是现在在这里现身的人,只有堤欧一人。那名少女一定躲在附近,他们应该迟早会会合吧?如此判断的劳尔,决定默不作声地跟踪少年。

  赛普迪莫镇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路人的态度与表情都十分恶劣,原因正是今早抵达天都的亚克国王家飞行艇。

  为了与舒尔王之间的婚事,原本应该在船上的莉朵妮公主却没在船上。而亚克国单方面取消婚礼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民众耳中。

  全国性的侮辱!

  制裁亚克国!

  在准备周全的舞台上,绝壁对岸的煽动家们正拉开嗓门,发表着激进的演说。有许多人因此停下脚步观看,或从洞穴住居的窗户中探头聆听演说。

  看得出来民众之间已充斥着与亚克国交战势在必行的气氛,一切都符合原本的计划。

  而堤欧只是略显不悦地走在那些人群当中,劳尔看见他不久前曾走进店里购买巨鸟用的饲料,是让爱鸟吃的吗?还是用来喂他们手上的那只雏鸟呢?

  不管答案是什么,劳尔都不感兴趣。

  他只关心如何确保被他视为目标的少女。

  看见堤欧快步走过溪谷壁道,劳尔也静静地尾随其后。

  11

  我明白了两件事。

  堤欧离开赛普迪莫镇回到了玲等待的洞穴。玲看见堤欧,像是等待许久般地露出笑容,接着便将堤欧买来的饲料喂给雏鸟。

  她看起来就像是喂奶给自己孩子的母亲。雏鸟之前虚弱的样子就像假的一样,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将饲料吞入腹中。

  堤欧,谢谢你。这下就没问题了。啊、我替这孩子取了名字,还没跟你说。它叫里贝尔达拉,听起来不错吧?

  里贝尔达拉?

  对。自由与翅膀,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的名字。

  玲那新绿色的眼睛闪耀着光辉,而她手上仍抱着凤凰鸟的雏鸟。在玲的笑容背后所隐瞒的东西,此刻堤欧已经明白了。

  堤欧,等雏鸟安顿下来之后,就到天都。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今天之内抵达。

  为什么?

  发现自己的语气超乎自己想象的大声,让堤欧不禁咋舌。

  玲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接着认真地说道:

  我不需要说明理由。堤欧的工作只要把我和这孩子送到天都就行了。那是工作。

  这的确是我的工作。但堤欧到了赛普迪莫镇后,便想起了某件事。

  堤欧试图在脑中整理着该如何说明这一切,接着搔了搔头发。他认为自己并不擅长拐弯抹角,因此堤欧决定依顺序说出自己说知道的状况。

  似乎有艘飞行艇已经抵达天都了。听说公主不在那艘船上,因此让整座城都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些傻瓜甚至还不负责任地说要对亚克国发动报复、战争什么的。

  玲不由得全身僵硬起来。

  飞行艇,已经到天都了

  玲将里贝尔达拉放在自己的膝上,视线呆滞地在空中游移着。洞穴被寂静支配了一段时间。当玲再度将视线转到堤欧身上时,她的表情再度变得像人偶般冰冷。就像他们第一次在针岩谷见面时一样。

  堤欧,你莫非已经

  那只雏鸟,是凤凰鸟的雏鸟吧?

  玲并没有回答堤欧的问题,而是和过去一样不理会他。但是,堤欧并不在乎。因为就算玲什么都不说,他也已经知道了。

  你根本不是来自异国的旅行者。你其实是莉朵妮公主吧?亚克王家第二公主,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我没说错吧?

  *

  有许多足以让堤欧得到答案的提示。

  亚克公主来访,已经在相同时期出现的、来自关国的少女。

  神秘的巨鸟蛋。

  前往天都的委托。

  在市集与溪谷的森林中,玲那与世俗隔绝般的无知以及像小孩的态度。

  最后则是亚克王家飞行艇上,不见莉朵妮公主的踪迹。

  即使自己再怎么迟钝,在这么多提示的情况下,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即使自己曾经被卡严杰尔巴送来刺客的传言迷惑,但仔细想想,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把如此重要的使命,交给像玲这种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负责。

  而且还是个把巨鸟蛋当成宝贝般到处跑的刺客,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堤欧记得亚克王家为了祝福两国和平,确实曾说过要献上凤凰鸟。凤凰鸟是一种栖息在水边的鸟,脚与脖子像鹤一样长,并且拥有美丽鬃羽的巨鸟。虽然雏鸟的颜色及大小和自己所知的不同,也还没有长出鬃羽,但并不难想像玲所抱着的雏鸟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加上自己又听见了莉朵妮公主没有搭上飞行艇的消息。

  把玲的行动解释成公主的单人之旅,那么许多疑问就能获得解释了。

  但是,其中仍有许多堤欧无法理解的部分。

  你打算在亚克王家的飞行艇抵达天都前,先抵达天都宫殿吧?因为如果被人发现飞行艇里面没有公主,肯定会引发不小的骚动。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亚克的公主不待在飞行艇上,而选择一个人前往天都?

  如果只是因为贪玩,那未免也太胡来了。

  而且还有那个自称劳尔、代人追捕你的骑鸟士。根据劳尔的言行举止,以及他在溪谷中飞行的技术,他们应该是莱比奴派来的人。毕竟以盗匪来说,他们的举止太过端庄,因此我猜他们大概是王室或圣法厅的修道兵吧?可是,他们看起来又不像是特地来迎接贪玩过头的公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惹上这些麻烦事的当事人?

  堤欧像是发泄怨气般,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并没有责备玲的意思,但却无法克制自己激动的语气。

  玲抱着雏鸟,静静地听着堤欧说话。接着玲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闭紧嘴唇,缓缓地点头同意堤欧的说法。

  堤欧说的对。我真正的名字是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是亚克的第二公主。

  玲这么说道,接着她开始平静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

  莱比奴为了与卡严杰尔巴交战,展开了各种行动。其中也包括先行夺下亚克的计划,而我的父亲则事先察觉了这个计划。

  听到这里,堤欧忍不住打断玲说话。

  怎么可能?莱比奴与卡严杰尔巴交恶虽然是事实,但为什么莱比奴非得主动和卡严杰尔巴打起来不可?

  为了夺回里比特教的圣地索尔,以及为了取回过去莱比奴之民所居住的大地。

  可是就算两国的关系再怎么恶劣,现在的莱比奴也已经没有人会去想那种事啦!里比特人从大地上被赶走,已经是千年以前的故事了。

  话才说出口,堤欧脑中却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舒尔王那家伙吗

  玲立刻摇头否决了堤欧的想法。

  这一起都是圣法厅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做策划的,和舒尔王没关系。

  唔

  对里比特教来说,圣地索尔确实有其重要性。而掌控莱比奴政治的人并非愚王舒尔,而是圣法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圣教皇是幕后黑手的说法,也并非说不通,可是

  我住在莱比奴,也没听过任何相关的传闻呀。

  我的祖国亚克是个被五个国家包围的小国,立场相当艰险。但我国却仍残存至今,你认为原因为何?

  自古便依赖谋略存活的国家。世人对亚克是如此评价的。

  你的意思是亚克的间谍,早已存在于莱比奴王室与圣法厅当中了吗?

  玲并没有回答,只是露出暧昧的微笑。看来似乎是肯定的意思。

  我的父亲早已知道一切。因此决定让我与舒尔王结婚,令莱比奴无法对亚克发动战争,就像我姐姐之前被嫁往卡严杰尔巴一样

  玲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并轻抚雏鸟的背。

  我的父亲并未透过圣法厅,而是直接向莱比奴王室提亲,那也是为了不让圣教皇从中阻挠。一听到亚克会用凤凰鸟当作聘礼,舒尔王便立刻同意了这桩婚事。

  那个愚人

  虽然是自己国家的国王,但听起来也实在太丢脸了。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愚王。

  但是,我们都很清楚金黄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和舒尔王结婚。他一定会设法阻挠,父亲担心圣教皇可能会派人袭击飞行艇。因此他才只是用飞行艇当诱饵,要我一个人只身前往王宫。

  那么,飞行艇真的遭到圣教皇派人袭击吗?

  多半有,所以我才会在恋爱舞会上被人发现。如果不是他们袭击了飞行艇,圣教皇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和堤欧你们在一起。

  原来如此,所以那三个人也是圣教皇派来的吗?

  玲沉默地点头表示肯定。

  我原本计划要比飞行艇早一步抵达天都,接着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悄悄和飞行艇会合。如果到时察觉飞行艇有异,我就一个人进入宫殿。一旦加入王室,就算是圣教皇也不会对我出手。由于圣法厅并非全都是圣教皇的共犯,因此就算时候我出了意外,和王室结婚的事实也不会消失。换句话说,莱比奴会丧失对亚克出兵的借口,也无法发动战争。

  那些就是你父亲亚克王想出来的策略吧?但是,玲却被长尾袭击,计划也全被打乱。然后你就遇到了我。

  是的,我由衷地感谢堤欧。但其实我原本不应该认识你的。

  为什么?

  在我抵达天都前,我不可以和任何人接触,因为可能会导致那个人被卷入这场是非。实际上,现在就让堤欧感到很困扰了。

  哼!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玲低头望着堤欧,眼中充满歉意。听见堤欧这么说,让她多少松了口气。因为她曾怀疑自己是否对遇到堤欧此事感到后悔。

  不可以小看这件事,对手并没有堤欧像现在那么好应付。那个叫劳尔、带人追捕我的骑鸟士,很可能是里比特神殿骑鸟团的人。

  里比特神殿骑鸟团?我记得他们是背叛莱比奴,并且杀害国王的修道兵吧!可是神殿骑鸟团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灭亡了。

  他们被圣教皇秘密复兴了。在圣法厅内,那些人是专门处理地下工作的机密组织,十分神秘。

  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叫劳尔的男人全身会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气,还有他那精湛的飞翔技术,如果说他是圣法厅地下组织的人,那么一切就能够获得解释了。

  但话说回来,结果还是称了圣教皇的意嘛,只除了玲没被抓住而已。现在飞行艇上并没有莉朵妮公主,镇上也吵着说莱比奴受到亚克的侮辱。换句话说,圣教皇也得到了让周边诸国难以插嘴的开战借口。即使你现在抵达宫殿,也已经无法阻止圣法厅和那些气急败坏的人民了。

  玲陷入了一片沉默,接着她抱起了凤凰鸟的雏鸟,并无力地说道:

  即使这样,如果我不去天都的话

  玲或许也感到相当迷惘吧。她话中的最后几个字,最终被洞穴的寂静吞没。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虽然自己原本就不认为玲单单只是个暴力女巨人,但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会背负着如此严苛的宿命。和玲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个小孩。成为竞鸟骑手的梦想,和她的比起来也只不过是种玩乐罢了。

  可是

  你愿意就这样下去吗?

  什么意思?

  玲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我是说,你老爸要你做的事,讲白了就是政略结婚嘛!你真的愿意为了那种事赌上性命吗?这就是我想问的,女巨人!

  玲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接着她紧握双手,肩膀开始愤怒地颤抖,并等着堤欧说道:

  一直女巨人、女巨人的说个不停。才不对,是堤欧太矮了。矮子堤欧!

  少啰嗦!现在我要问的是,为了政治和舒尔王那种人结婚,你真的觉得幸福吗?你昨天晚上才问过我,如果你希望就这样飞到远方,我会这么做吗?其实你并不想结婚吧?你很想逃走吧?

  不对。我我

  玲原本还想辩解,却说不出话。玲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低着头的表情。

  从玲没有反驳这点看来,应该是被说中了心事。

  仔细想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家伙也才十六岁而已,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都在轻松地享受人生才对。就像拉拉那个野丫头一样。

  如果你不想去天都的话,就说出来吧!我会带你到遥远的地方去。我可以和缪维尔一起把你带到一个圣教皇和你父亲永远不会追来的地方。

  *

  堤欧发现自己又了解了一件事。

  这和是不是自己的工作根本无关,只是他自己想要帮助玲而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虽然明知按照常理,那是他不可能办到的事,而且那么做的话,连自己追逐的梦想也会变得一团糟。但尽管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玲就这样离开的想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堤欧的心里回荡着。

  因此他才会激动地瞪着哑口无言的玲。

  我想和你一起逃走。他期待着玲说出这句话。

  玲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地抱着雏鸟,过了许久,玲终于抬起头并开口说道:

  谢谢你堤欧。

  堤欧原本以为玲在生气,却看见玲的嘴角带着微笑。堤欧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玲的脸上依旧带着让堤欧不知所措的爽朗笑容。

  堤欧,你不用担心。我要去天都。我要去和舒尔王结婚。一定来得及。

  现在圣教皇应该正急着想把你找出来喔。

  嗯。

  被抓到的话,你会被杀喔。

  嗯。

  即使你能抵达宫殿,听说舒尔王可是个笨蛋喔。

  玲认真地握紧拳头说道:那么,我就把王室占为己有。

  堤欧从玲那略显滑稽的态度中,看见了她的决心。明明只相差一岁,堤欧却感觉玲远比自己成熟。这也让堤欧感到十分不甘心。

  是吗

  堤欧发现不久前在心中沸腾的热情瞬间冷却。一想到这里,堤欧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十分难为情,让他显得十分尴尬。

  堤欧怪怪的,脸好红。

  少、少啰嗦!

  喔~~

  你喔~~什么啦!

  没什么,别在意。

  玲开心地笑出声来。玲此时的表情就像一名极为平凡的少女,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她是位公主。

  此时他们听见缪维尔振翅的声音。连这家伙都在笑我吗?堤欧恼怒地转头瞪了缪维尔一眼,这时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缪维尔正对着洞穴外面摆出威吓的姿势。在靠近赛普迪莫镇的此处,不太可能会有猛禽。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自己在镇上被人跟踪了。

  走吧,玲。我一定把你送到天都。

  那样,好吗?我是一直欺骗堤欧的狡猾女人。你愿意冒着危险,带着我前往天都吗?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不要让我说那么多次,你只要乖乖地坐在我后面就对了。

  玲的眼睛亮了起来,嗯!地应了一声,并用力地点头表示同意。

  玲闪亮的新绿色双眼,让堤欧的心激烈地跳动着。

  为了不让玲察觉这个事实,堤欧连忙跨上缪维尔的背。

  洞穴外有十二只鬼乌鸦。

  而这边仅有一只缪维尔、两名人类,和一只凤凰鸟的雏鸟。

  即使如此,堤欧仍觉得他有办法应付。

  目的地的天都宫殿,剩下的只要全力飞行就行了。

  但现实却没有堤欧想得那么简单。

  缪维尔在飞出洞穴的同时,靠着冲鸟的招数撞开了挡在自己正前方的两只鬼乌鸦。

  堤欧趁着鬼乌鸦惊讶的空档,一口气突破包围网。

  接下来只需要直线朝天都前进就行了。他们已经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只需要甩开所有追兵,尽早抵达宫殿就可以了。

  堤欧的斗志透过缰绳传给了缪维尔,缪维尔每次振翅都让速度明显地提升。它的状况似乎很好。

  回头一看,十二只鬼乌鸦紧跟在后。对方之所以组成V字队形,是为了让最前头的巨鸟消除风阻,让其他鸟拥有更快的速度。

  就算那么做,你们也不可能追的上全速飞行的缪维尔啦!

  啾、啾!

  在竖起中指的堤欧耳边,抱着雏鸟的玲说道:

  不可以看旁边,上面有东西朝这里过来了。

  上面?

  堤欧仰头一看,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一块微小的黑店。黑店位在十分遥远的高空,但是那个微小的黑点却拥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行着。堤欧察觉到那个黑店的真面目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只鬼乌鸦。

  快抓紧!玲!

  嗯!

  不等玲作出回答,堤欧便让缪维尔朝左边做了一个假动作。接着瞬间改变姿势,以顺时针轨道朝溪谷深处快速降低高度。

  即使如此,上空的鬼乌鸦仍准确地瞄准了缪维尔。

  这是仿佛枪尖般刺穿空气的急速下坠,而且还带着超乎常理的速度。

  堤欧感受到一阵玲自己背脊发凉的战栗感。

  这、这招是

  只有大隼在狩猎时会使用的垂直落下特技。

  垂直俯冲!

  快闪开!缪维尔!

  啾!?

  那是刹那间的事。

  全速飞行的缪维尔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击落,令堤欧完全无法相信。

  漆黑的巨鸟伸出锐利勾爪,以惊人的速度刮过了缪维尔的翅膀,仿佛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

  在初次目睹自己追求许久的梦幻特技后,堤欧随之感受到的是挥之不去的绝望。

  即使如此,堤欧仍不会看错。当两只巨鸟交错而过的刹那,堤欧在强烈的风压当中看见了那名男子靠着漆黑鬼乌鸦背上的身影。

  在铁假面深处,有双令人联想到老鹰的碧眼。

  是劳尔吗?

  巨响拍打着堤欧的鼓膜。

  接着,堤欧感受到一阵如暴风般的冲击。

  美丽的橙色羽毛四散在广大的溪谷中。

  堤欧上下逆转的视线,看见了玲被抛入虚空的身影。

  玲!

  堤欧!

  两人伸出的手无法碰到对方,他们只能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和翅膀被击中的缪维尔一起坠入溪谷深处。

  玲悲痛的呐喊声回荡在溪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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