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2 当扒手的苦衷,被希碧拉给识破的那孩子的隐情

  可能是已经没有力气抵抗,少年瘫软在地上。希碧拉从他手上抢回袋子后,确认里面装的东西。

  「哎呀?不是说过交给我结帐就好了吗……为何要带这袋东西出来呢?」

  「不……话虽如此,但是都让你帮忙付钱,我觉得不太好意思。」

  「那倒是要谢谢你的贴心。不过真要说起来,其实我用的本来就是罗素的钱啊。」

  「……什么?」

  「像是火龙的讨伐报酬,以及下层出现的活铠甲的魔石啊。」

  被希碧拉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经营队伍和跟公会报告的工作,我全都交给希碧拉处理。变成【宵暗魔卿】这职业的我,无法光明正大的进去公会。

  「因为乱花可不行,所以队伍活动资金都是由我管理……但是看来你似乎并不会浪费,而且我想你可能也会有想要购买的物品。所以,你把名牌拿起来一下。对,然后靠近我的名牌。《转移:一百万》」

  希碧拉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拿着自己的名牌碰触我的名牌,并使用让渡资金的魔法。这是以自己的意志去使用自己的名牌时,可以把金钱额度让渡到对方名牌中,是冒险者公会发放的名牌的机能之一。结束后,我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总额度……里面是数字位数前所未见的一大笔钱。

  「我并没有要坚持,所以下次我们要结帐时,就麻烦罗素你处理了。期待你帅气的全额请客喔。」

  「哦……好,知道了。」

  对她出乎意料之外很干脆地交给我一大笔钱感到吃惊,希碧拉把视线转向少年。

  「好啦──一般作法是把人交给这边的士兵处理。但是──」

  希碧拉蹲了下来,一直凝视着少年看。少年虽然有点畏惧,但是依然回望着希碧拉。

  似乎是觉得满意了,希碧拉突然笑了笑,并且从兜帽上面用有点粗鲁的动作抚摸少年的头。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让少年很震惊。

  「艾咪,你姑且握住这孩子的手,拉着他一起站起来吧。」

  「咦? 喔……」

  艾咪有点跟不上情况。老实说我也是,完全看不懂现在演的是哪一出。

  然后希碧拉把脸靠近少年,斩钉截铁地宣言道:

  「你只要照我所说的去做,我就不会把你交给士兵,而且今天就可以重获自由。」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吗?」

  「不相信的话,那就只是直接交给士兵罢了。赛里斯的士兵很严格,干扒手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身为当地人应该很清楚才对。」

  可能是对于赛里斯兵的事有所了解,少年表情难看地转开了视线。似乎是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会听从希碧拉的指示。

  「很好,那么,接下来一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吧。」

  我和艾咪再次满脸疑问地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跟着希碧拉移动。

  最先前往的商店……是服装店。

  「先在这等一下。」

  希碧拉从左右两边用双手拍了拍少年的身体之后,一个人独自进入店内。然后只花眨眼间的工夫选好衣服,迅速结帐完毕走出店家。连试穿都没有。

  「好──啦,还要去好几个地方喔──」

  依照自己步调行事的唐突女神,完全不理会我们是否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前进。我和艾咪当然不用再强调,就连少年也跟我们一起视线交流,然后歪头感到不解。

  「那个人,平常都是这副德性吗?」

  「虽然有来往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大致来说每次都像这种感觉没错。」

  「……真是个怪人。」

  「关于这一点,我很有同感……」

  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少年在兜帽底下的面孔稍微露出笑容……我的感觉啦。虽然并不是想要跟他拉近距离……但是希碧拉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接纳这孩子。那么,总比被他讨厌还要好一点。

  「痛……!」

  少年稍微按着胸口,喘息起来,所以我从兜帽上面对他施以魔法。

  「《完全回复术》,另外《治疗术》也有必要呢。」

  「……咦?」

  对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抬头看向我的少年,我告诉他:「别放心上。」因为这是艾咪造成的伤势,而且希碧拉似乎打算照顾他。我想,帮他治好应该也没关系吧。

  「到了。」

  彷佛要打断思考一般,希碧拉接着停步的店是……等等,这里不是旅馆吗?

  不管我们的惊讶,希碧拉快步进入建筑物。

  「嗨──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宵暗的誓约』……这位是?」

  看到打扮明显就很贫穷,头上盖着贫民区常见破布兜帽的少年,负责柜台服务的男性皱眉问道。看到这反应后,少年的拳头感觉上似乎握得更紧一些。

  希碧拉似乎有注意到他这反应,走近柜台人员。

  「这孩子,我得照顾一下。来,这些是小费喔~?」

  希碧拉以着似乎很习惯的动作,脸部靠近柜台前方的男性,并且同时拿著名牌轻轻敲了一下桌上的魔具。在极近距离抛了个媚眼,趁着男性柜台人员感到害羞的时候迅速抽身而退。回过神来之后的男性看了一下桌上的道具,然后惊讶到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抬起头来时,已经改用满脸柜台人员的专业微笑来看少年,退后一步并把手放在胸口前面行礼。

  「欢迎,您在赛里斯市最高级旅馆『海街憩息亭』中,可以尽情放松身心。」

  「咦……咦?」

  虽然对于态度前后的变化目瞪口呆,我们还是继续跟在希碧拉的后面走。虽然平常就是这样,但是今天特别明显,大家照着希碧拉的步调走。在房间放下行李后,希碧拉首先用手指指着我。

  「罗素帮忙弄干净很多地方唉。了不起! 托你的福,刚才要进来旅馆时也容易许多。好啦,接下来轮到我出场。你先出去外面待一会儿。」

  「啥? 为什么?」

  「出•去•就•是!」

  希碧拉简直像是在责备我一般,以手插腰并阻挡在前的姿势站着。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是既然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此举想必有其理由吧。

  「也好,我也想要在街上四处逛逛。知道了,我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比较好?」

  「应该一小时左右就可以了吧。」

  我表示了解之后准备走出房间,当手放上门把时,艾咪主动表示:

  「啊,那么我也一起去好了。」

  「艾咪你必须待在这边。」

  「咦、咦咦……?」

  这次跟对我的反应相反,希碧拉的方针是要求艾咪留在房间。我更加搞不懂了。虽然搞不懂,但是希碧拉会刻意这么做,想必会有她的用意吧……应该吧。

  「罗素你不问原因呢。」

  「何必呢。跟你的交情又不是不解释原因就无法信任。你打算做些什么对吧? 安心动手就是。」

  「……嗯,你说的对。」

  罕见地有点难以开口,没有顺便开个玩笑的希碧拉,还用指头抓起头发转着圈圈……她怎么了?

  「唔……」

  「艾咪,有事吗? 哦,对了,刚才你真是帮我一个大忙。你真的已经成为一位非常厉害的高手了。艾咪的体能,是我的倚仗喔。」

  「啊,嗯! 当然没问题。你以后也要继续多多倚赖我喔?」

  「能跟你同样值得我依赖的人,顶多只有珍娜的头脑而已啊──」

  「真的吗!? 那么,呃,请慢走!」

  对于她这句话,我稍微抬起手作回应。听着房间里面传来艾咪喃喃说道「不要紧,我还没输……!」的自言自语,我走出旅馆。

  接下来……久违的独自行动。去逛哪边好呢?

  市场的人潮依然爆满,跟用餐时间没什么两样,有许多自己在家煮的女性顾客。

  附近则是有能够当场品尝这些食材的味道,贩卖串烧之类的路边摊在。其他,还有贩卖海产物以外餐点和饮料的店,以及只卖蔬菜和调味料的店……各式各样的店家存在。

  因为几乎都是卖吃的,所以不太吸引我。只有远远眺望,还有去其他摊位看看。这边卖的,是装饰品类啊。把宝石嵌在金银上完成的珠宝首饰堪称琳琅满目。

  ……仔细想想,从来没送过艾咪这类的礼物。以前她对小小的玩具冠冕很中意,想来会喜欢这些吧?既然希碧拉有把兑换战利品的金额转移给我,那买一件礼物应该也没问题才对。

  因为我对珠宝首饰并不太懂。所以觉得有点难以选择,但是最后我还是拿起一件商品。

  「我想买这件商品。请问可以用冒险者名牌支付吗?」

  「当然可以……要送给心爱的恋人吗?」

  「不是那种关系。单纯只是,平常受她许多照顾。」

  「嗯嗯,我懂我懂。年轻的青涩,真好。」

  虽然觉得好像被人误会了……我买了一件装饰品,这次为了避免被偷走,放进系在腰际的袋子中,并用绳子牢牢绑紧。

  「我们的总店位在中央街,如果有兴趣的话,非常欢迎前来参观。」

  听到这句话,让我联想到希碧拉,不过……也罢,不送那家伙也没关系吧。

  在这么想的同时,脑中生动地浮现出她抗议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浮现微笑。

  「心情好的时候再看看。」

  我稍微举起手臂回应男性店员的发言。

  「话说回来,珠宝首饰到底有什么细微差异,我完全搞不懂呢……嗯?」

  回头一看……好像看到一位感觉上似乎曾经在哪边遇到过的人。

  「……会是,认识的人吗?」

  擦了擦眼睛,然后把视线再次返回,站在那边的是一名披着兜帽,身材高大的男子。举止优雅充满贵族感的男子,拿起两只黄金手环,从袋子里面取出金币悠哉地结帐。

  感觉居住世界完全不同的这位男子,把比我买的还要昂贵的手环随意放进腰部的袋子之后,就这样一副毫无戒心般地离开。嗯,我的旧识中绝对没有这种人物。

  「有钱人真的不一样呢……」

  我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想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踏上返回旅馆的归途。

  回到房间后,首先有一个疑问获得解决了。那就是刚才希碧拉把我赶出去的原因。

  「原来,你是女的喔……!」

  站在那边的,是有着柔顺的棕色卷发,在穿过窗户的光线照射下一头短发闪闪发光的少女。身上穿的,则应该是刚刚希碧拉帮她买的冒险者服。

  「虽然也有我灵机一动用天才级技术把长发修剪成可爱短发的功劳在……我反倒是对于罗素居然会误以为这孩子是男孩感到惊讶。」

  「因为她原本整个头都被兜帽盖住,而且力气也相当大。」

  「对呀。这孩子确实拥有力量。」

  外表变得截然不同,有点不知所措目光到处乱飘的少女。希碧拉抱胸站在她的正前方。

  「首先,有一点必须先跟依文你说清楚。」

  这女孩名叫依文啊。

  「应该是觉得我们看起来很有钱对吧?觉得拥有力量,又有钱,想必很幸福。」

  「……哼,没错……!想买什么都买得起,穿着好衣服……!」

  「我们三个都不知道父母的长相。」

  「什么……!?」

  希碧拉说出我们是孤儿这件事,依文对于这意外的回答感到吃惊……希碧拉倒不是孤儿院出身,不过我没傻到会去指出这一点。

  「你或许比我们还要不幸,但是,认为自己是世界第一不幸,或着『既然自己如此不幸,那就应该拥有夺取他人幸福的权利才是』这种想法也要不得喔。因为──」

  希碧拉蹲下来,把视线降到跟依文同样的高度,同时抚摸着变得很柔顺的棕发。

  「万一对方更加不幸的话,那像依文这么……没错,像你这样,为了其他饿肚子的小孩而努力工作的善良孩子,一定会感到后悔。」

  「呜!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哼哼~你可不能小看什么事情都知道,身为世界第一美少女的本小姐喔~! 不过,其实我也只是大致掌握到孤儿院很穷困这件事罢了。」

  换成开玩笑的语气再次站起身来后,她牵起依文的手,把银币袋塞给她。

  「依文拥有力量。虽然很难立刻产生帮助,但是我认为你将来一定有办法过着充裕的生活。所以你应该要让自己将来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并且受到旁人尊敬的眼光看待。」

  「我、我能够……」

  「世界第一可爱的本小姐跟你保证。你长得很可爱,一定能够成为好女人。只要做事注意必须问心无愧,就会有可靠的同伴来拜托依文帮忙。你住的那间孤儿院的孩子们的未来,也一定能够大为改观。所以……」

  接着希碧拉拉着依文起身,一起走到外面。途中,那位男性柜台人员看到依文吓了一大跳……果然误把她当作少年的人,不只我一个对吧?

  希碧拉走到旅馆外面之后,对手上还拿着银币袋的依文背部,用力拍了一下。

  「成为冒险者,去赛里斯的第一迷宫闯荡吧! 对付第一层的魔物,对于依文来说一定游刃有余!」

  「可、可是,你对我这么好……」

  「想要答谢的话……你就去成功靠自己力量赚钱吧! 首先用这些银币先买把短刀,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赚钱之后,再来考虑这件事! 在办到这目标前我只会把你赶走!」

  依文听了这句话之后,低下头……深深地鞠躬之后,默默地朝反方向跑走。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残余的眼泪在太阳照射下发出灿烂的光彩。

  看完这一连串的交流之后,我对身旁那家伙发出当然的疑问。

  「希碧拉。依文和孤儿院的事情,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解散后啊。收集城内的情报并整理完毕后,我有绕过去看。发现那边陷入不太妙的状况,所以我才会预先想到这个并非只是暂时止痛的解决方式……就我所知,依文在那间孤儿院算是年长的孩子。所以在焦躁感和责任感的影响下,才会下手行窃吧。」

  原来那女孩居然有这么急迫的苦衷啊……

  「她是自己把自己逼入死角,那孩子……可是,靠窃盗也只能够暂时止血。设法成长到能够自力赚到钱,才是最好的捷径。话虽如此,今后如何还是得看那孩子自己。要选择那一种未来,我交给依文以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

  原来如此,所以希碧拉才会只帮她把仪容整理干净,然后让她自己去买短刀。

  为了使她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踏出进行迷宫攻略的第一步。

  我再次认知到自己的际遇即使在孤儿之中,也属于运气非常好的那一种。只不过是没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存在而已,养大我们的那间孤儿院中,有其他人在,所以我并没有遇到算得上是吃苦的事情。可是那女孩为了比自己更小的孩子们好,却是独自一人奋斗……

  要选择哪一种未来得看依文自己的选择。但是,走不到选择未来这个阶段的人,其实数量非常的多。希碧拉已经是把依文带到这个『起点』了。

  希碧拉……这家伙做事很有一套,我再次认识到这个事实。果然,不管再会耍宝,你毕竟是女神。给了这女孩和孤儿院获得拯救的契机,而且是在昨天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对策了。

  从我隔壁传来艾咪抽泣的哭声。我还以为眼泪早就哭干了,但是这次因为跟自己的境遇一样,觉得自己好像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返回房间。

  已经没人待在里面的房间,和已经变成持有者过去的廉价兜帽。把这些丢进我的视野角落,我从窗户俯瞰着街道,并想起少女的背影。

  ──依文,你要奋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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