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2话 要你管

  在京都的大学生活中,有辆自行车非常方便。

  街道呈棋盘状,不容易迷路,也不会堵车,特别是当大学离车站稍远的时候,骑自行车会比较好。否则,就要同时乘坐电车和公共汽车了。最重要的是自行车很便宜。

  我和福田骑着自行车去河边钓鱼。大道寺先生骑着自行车在大学校园里唱着歌,远野在大一的时候就达成了绕琵琶湖一周的成就。给我看了一张以琵琶湖为背景,笑容爽朗的照片。上面那个女孩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非常相称。

  感觉宫前没有骑自行车。

  因为总是有人开车送他,而且她的外表给人一种都市的印象,完全没有庶民的气息。直截了当地说,很酷。

  不过,这样的宫前好像买了自行车。

  一天清晨。

  起床后打开窗户,朝樱高地和山芽庄之间的小路望去,宫前就站在闪闪发光的自行车旁边。奇怪的是,宫前完全没有骑上自行车。她手握车把,站在一旁,表情严肃。

  看样子,她好像害怕上车。过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把自行车放回停车场,回到樱高地。

  我不打算帮忙。很明显,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在练习,所以才会在早上骑车。

  但是每天早上都看到同样的事情,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和她说了这件事。

  「需要帮忙吗」

  「多管闲事」

  宫前冷淡地说道。

  「唯独不想被桐岛帮助」

  我用手扶住后面的车座,催促着宫前快点骑。宫前战战兢兢地坐在坐垫上,慢慢地蹬了起来。

  「宫前就只是对我有点冷淡呢」

  「毕竟,总觉得你有点可疑」

  「手,可以放了吗?」

  「绝对不可以!」

  自行车左右摇晃地前进着。

  「宫前的话应该有很多人会要来帮你的吧」

  我想着那些经常来接送宫前的『感觉不错的大学生』。

  「那些人想要的只是和我一起看夜景,去时尚的店之类的,仅此而已」

  多少能理解。

  印象中上了大学后不拘泥于外貌而恋爱的人增多了,但宫前的外表却华丽得让人无视这种倾向。

  染得很漂亮的头发、瞳孔的颜色,再加上白皙的皮肤,真的很像外国人。而且她性格直爽,一点也不讨好,让人不由得想追她。

  听远野说过,学校里聚会的时候,男生们都喜欢坐在宫前的旁边。也许,即使不能坐在宫前旁边,也会大声地夸耀,想办法在宫前展示自己吧。

  想要把宫前当成恋爱对象的话,或许会像山芽庄的男人们那样,因为她过于干练而逃走了。

  「桐岛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宫前说。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又不是喜欢我」

  「我觉得自己对谁都很好」

  「果然……很可疑」

  宫前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温柔。

  「总觉得你一直把重要的事隐藏起来」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特别是最近。在路边烤鱼的次数变多了,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好敏锐。

  我经常在公寓前烤着钓到的鱼,而最近做这种事的次数增加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给福田创造和远野交谈的机会。用烤鱼的香味能够百发百中地招来端着一碗米饭的远野。

  表面上是在展示自己钓到的鱼,但宫前说到没错,确实是有所隐瞒,被说可疑也是无可奈何。

  「桐岛是在钓远野吗?」

  「是怎么样呢」

  「难道说,你喜欢远野?」

  宫前看向前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语气,气氛让人不得不去认真回答。话虽如此,但为了福田,也不能说得那么清楚。

  所以——

  为了蒙混过去,我摇晃起了自行车。

  「啊~!快住手~!」

  宫前发出尖叫声。什么嘛,不是有相当可爱的地方吗。

  看到她动摇的样子。我变本加厉地摇晃着自行车。

  「真是的~!最讨厌桐岛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想,像这样每天早上练习的话,宫前也可以骑自行车了吧。然后就想着五个人要去哪里玩呢。

  那一定是非常让人开心的。

  不过——

  在我从后面扶着自行车,在公寓前绕来绕去的时候。

  樱高地那边传来女生的声音。

  「宫前,你又在诱骗男人了呢」

  「真是能干呢」

  是和宫前同一个大学的人吧。

  看向建筑物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宫前一言不发地下了自行车。

  太阳刚升起的清晨风景,空气微寒。

  宫前静静伫立着的身影,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与冰冷得可怕的表情相反,她的长睫毛像被朝露淋湿般美丽地闪耀着。

  从那天起,宫前不再和我们扯上关系。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对宫前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

  傍晚时分,我和福田、大道寺先生一起在公寓前生起炭火。

  今天的鱼是三天前钓上来的,是一条鲶鱼,一直在清理泥土。大道寺先生收拾得很干净,福田用砂糖、甜料酒和酱油做了烤酱。

  「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问,福田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

  「关系变好了。下周要和远野排球部里的朋友还有我大学里的朋友一起去吃饭」

  「就跟大学联谊一样。干得不错啊」

  没有邀请我。

  那就算了吧。

  「去和回的时候,如果有机会和远野乘同一趟电车的话,你可以去坐第一节车厢」

  「为什么?」

  「远野她喜欢电车」

  父亲好像是铁道员。从小就经常乘坐电车。

  「特别是第一节车厢,她说她喜欢一边窥视驾驶席,一边欣赏电车外的景色。电车在笔直的铁轨上不断前进着,感觉很舒服。如果让她坐第一节车厢,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知道了,坐电车的时候就这样做吧。谢谢啦」

  我每天都在为福田的恋爱助力。

  特别重视的是单纯的接触效果。人们对经常看到、听到的东西容易产生好感。所以我想增加福田和远野接触的机会。

  「洗衣服作战进行得还顺利吗?」

  「嗯。跟桐岛说的一样。和远野经常见面了。但是一周要见到这么多次,会不会太不自然了?」

  「不会的。毕竟我们没有洗衣机」

  除了烤鱼外,还有一个通过自助洗衣店接触的机会。

  远野每天都要去洗运动服。因为在下次练习之前没有时间晾晒,所以才会使用自助洗衣店的烘干机。

  我把自己洗的衣服也交给了福田。这样一来,福田去自助洗衣店的次数就会增加。大道寺先生敏锐地观察着我们,『原来是这样的宇宙啊』,说着他把自己洗好的衣服递给福田。

  「烘干机运转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福田有点害羞地说着。

  「我喜欢像那样在夜里,两个人看着烘干机在运转然后笨拙地聊着天的时光」

  大道寺先生听完后说着「自助洗衣机会施展魔法」。

  「那里有一种独特的空气。我上大学的时候,总有一个女孩子戴着耳机等着洗衣服,不知为何,看起来很特别」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问。

  「她就是我现在的恋人」

  不过,大道寺先生说道。

  「也存在连招呼都不打,只是把自助洗衣机那里的女孩当作回忆中的一页的可能性。在同一个空间里,却不交心。感觉上确实是人的行为」

  「真是个诗人啊」

  说着说着,插在铁串上炙烤的鱼开始散发出香味。

  不一会儿,远野就端着米饭小跑着来了。

  「好厉害!是鳗鱼吗!」

  「这是鲶鱼」

  我把烤得很熟的鱼放在了米饭上。远野咬了一口。

  「是鳗鱼」

  远野说道,一边吃着一边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话说宫前呢?」

  福田问。

  「最近不怎么来这里了」

  「她说最近很忙。有报告、课题什么的」

  「远野没事吗?听说你们是同一个系的,还上着同样的课」

  「鳗鱼真好吃啊」

  福田和远野开始交谈起来,我稍稍走开,开始演奏胡琴。总之,就当作是为了活跃两人气氛的森林音乐队。

  看着一脸开心的福田和远野,我很高兴。

  同时,我也在意起了宫前。

  『宫前,你又在诱骗男人了呢』

  自从被说了那句话后,宫前就再也没和我们扯上关系了。

  远野的事,福田的事,大道寺先生的事,我都知道。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宫前的事情。

  了解对方和善待对方是两码事。如果对方不想说,就没必要勉强他,如果他想离开,也没必要追着他。

  尽管如此,即使是多管闲事,只要宫前有什么问题,我还是会去帮忙的。

  背对着朝阳,面无表情的宫前。

  我来到京都,变成了新的桐岛,很多事情都没问题了。

  但是——

  看到平时很酷的女孩子变得很寂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得喘不过气来。

  ◇

  晚上,我从被窝里出来,来到公寓前。感觉宫前好像一个人在练习骑自行车。可是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虫子在鸣叫。

  我睡不着,走到哲学之道散步。

  风掠过树木,带来了夏日的气息。

  哲学家西田几多郎在这条道路上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思考,但我什么也没有思考出来。

  然后像个现代人一样向着便利店走去,就在那里遇见了。

  「又是要站在那里看吗」

  「话说远野还是蛋白棒吗」

  远野有个习惯,晚上慢跑后,就会到便利店去买蛋白棒,经常就在便利店碰到她。明天把这个也告诉福田吧。

  「不过这么晚了还出来。虽说治安很好,但毕竟路很黑」

  「那桐岛就来送一下我吧」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便利店。

  两个人走着夜路,远野依旧穿着短裤和背心。叫人不知道该看向什么地方,只好看着她的脸。

  嘴边还沾着烤鱼的酱汁。

  「还沾着哦」

  我拿起纸巾,想帮远野擦干净,却又停下了,把纸巾递给远野,让她自己擦。替远野擦嘴的工作,应该由福田来做。

  我想起刚才吃鲶鱼时远野说过的话。

  「宫前报告什么的很忙,是骗人的吧」

  「是吗~」

  远野不擅长说谎,所以眼睛立马就游离起来。

  「是说什么都别和我说了吧」

  「嗯~~~」

  我很想了解宫前的事,所以问了远野几个问题。

  「宫前她,除了远野以外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远野和宫前是怎么变得要好的呢?」

  「宫前她为什么要和那么多男人一起玩呢?」

  「为什么宫前她突然就想骑自行车了呢?」

  远野紧闭着嘴。

  远野默默地走在寂静的夜里,手里的购物袋摇晃着。

  过了一会儿,远野客气地说道。

  「诗织帮了我很多。会来帮我做报告,笔记也会借给我看」

  远野去山芽庄的时候,宫前经常跟着。远野不太会和男生说话,宫前似乎是想去给她一些帮助。

  隐隐约约,感觉远野很怀念以前那个老实的宫前。

  不过——

  「诗织她为我操了很多心。她本来可以过得很轻松的……」

  远野虽然很天真,但并不迟钝。

  还给了我一个提示。我所不知道的,宫前的事。

  「大家,都以为诗织把头发染得很漂亮,其实不是的。那些,全都是本来的颜色」

  「唉?」

  「瞳色也不是因为带了美瞳」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副完美的外表就是宫前与生俱来的。

  「她是混血吗?」

  「她说家人和亲戚都是日本人。但是,因为诗织是在一个有很多教会的地方出生的,所以我猜祖上可能有的是来到当地传教的外国人」

  远野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走到彼此的公寓前,说了声「晚安」就分别了。

  「那个,请不要把我说的那些话外传哦。特别是出身的事……虽然我觉得那很可爱……」

  「可爱?」

  「拜拜!」

  说着远野逃一般地溜进了公寓。

  之所以悄悄和我说了那几句话吗,是因为远野她也想让宫前的现状有所改变吧。

  提示只有两个,但已经足够了。

  就在我打算明天找个地方把宫前抓过来谈一谈的时候。

  不知道在哪传来了金属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宫前和自行车一起倒在樱花树的后面。

  宫前双手撑在地上,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走进一看,自行车压倒了宫前的脚,脚踝处在微微出血。

  我一边扶起自行车一边说道。

  「明天和我一起来练习吧」

  宫前没有回答。

  她从小就有着完美的外表,总是让人迷恋,或是被当作需要保持距离的对象,这大概也让女生们有些恼羞成怒吧。

  因此,与人们维持的关系之一在突然有一天就从认知中遗失了。

  所以,变得不擅长依赖他人。

  特别是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宫前觉得只有恋爱的感情才能维持。

  所以我说。

  「宫前,再多依赖我一点吧」

  相信我吧。因为我们已经——

  「是朋友了不是吗」

  ◇

  我从后面扶着后座,宫前踩着踏板。

  早晨,和那天一样,在公寓前转着。

  那之后的几天,每天早晨都在练习骑自行车。

  我们没怎么说话。上一次说话还是在宫前受伤的那个晚上,我去大道寺先生的房间里借来了急救箱,「我还以为你会用叶子来简单处理一下」「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大概是这样。

  不过今天早晨,宫前话变得稍微多了一点。

  「是我不好」

  她骑着自行车,背对着我说道。

  「因为我怕寂寞」

  宫前好像是奶奶带大的,奶奶经营着一家日式点心店,宫前从小就是一个人。

  所以,就想找个人陪在身边。但她周围都是喜欢她的男生。

  从中学开始,就被固定成了和喜欢自己的男生玩,然后就被女生们欺负的模式。

  她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维持关系的强烈动机便是恋爱情感。因此,为了不寂寞,即使自己没有恋爱情感,也会和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反复约会。因为她并不知道和他人维持关系的其它方法。因此在他人看来就是在不断地勾引男人,也越来越被女生们讨厌。

  即使上了大学,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知道大一的秋季,我都还是摄影社的成员」

  「过得不顺利了吗」

  她在社团里好像变成了circle crusher。教她使用摄影机的都是对宫前抱有爱慕之心的男人,至于部长,据说为了接近宫前,和当时的女友分手了。但是,宫前为了感谢他们的种种照顾会和他们约会,却没有交往的意思。

  【注:“circle”意为圆形,圆圈;“crusher”意为粉碎者,这里意为打破某种平衡或现状的人】

  像这样为了接近宫前而和恋人分手的男人,包括部长在内的有好几个,这样一来,宫前就成了女生们的天敌。

  被孤立之后,宫前能依靠的又只剩下对自己抱有爱慕之心的男人们了。然后为了回报又会再去约会,陷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但是——

  「我被远野救了」

  有一天,远野来找她借笔记。两个人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交流。

  「确实,远野对男人没有耐性,又有逃避学习的习惯,所以才会觉得是我在帮她」

  但实际上,对于孤独的宫前,远野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这样向她伸出了援手。

  宫前说这是从别人那听来的。

  「在大学里听到有人说我的坏话,就摆出一副熊的架势威吓他们」

  「远野还是要改掉那依赖暴力的习惯为好啊」

  然后两人关系变得很好,开始和我们这些山芽庄的人交流。

  宫前以此为契机,不再依靠爱慕自己的男人,决心改变至今为止的自己。

  「所以,就想着要自己骑自行车了」

  嗯,宫前回答。

  「想要五个人一起骑车出去玩……」

  太阳升起,阳光把宫前的头发照得闪闪发光。

  宫前诗织是一个永不褪色的金色女孩。

  我这样想着。

  「因为我是宫前的朋友,所以就会想为宫前做点什么。不求什么回报。不管我做了什么,也没有必要拿和我约会来作为回报。远野也是如此。就算不帮她写报告,不把笔记借给她,她也还是会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没必要感到寂寞,你可以尽情撒娇的」

  不过——

  「这下会变成什么样了呢?」

  「唉?」

  「宫前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骑自行车了吧」

  我们每天早上练习了将近一个星期。而且,至少从三天前开始,宫前已经能自己骑了。本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实际上,昨天早上,我从公寓出来之前,她是一个人骑自行车来的,虽然有点摇摇晃晃。

  但是,我从公寓里出来后她就从车上下来了,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着『我还不会骑』。

  「为什么要装作骑不了呢?」

  听到我这么说后,宫前转向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

  「要、要、要、要」

  她满脸通红地说道。

  「要你管~~~~~~~~!!」

  要你管?

  【注:这里原文是“せからしか”,和章节标题一样,是日语中的一句方言,这里取其中一种译法】

  「算了!在后面扶着就好!」

  就好?

  【注:这里原文是宫前说的话带着“よか”,和“です”一样是一种方言后缀,意为好】

  总之,我用手扶住了自行车的后座。

  宫前已经坐好了所以不会摔倒。自行车就这样噗的一下向前开去。

  「桐岛完全不明白我那纤细的心情!」

  7

  她一边说着一边蹬着自行车,叮叮咚咚地把自行车骑出了小区。

  看来宫前是个九州人。远野说她觉得很可爱但本人却很介意的地方,说的就是宫前说方言的这点吧。

  居然把她气得说方言了吗,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不过宫前还是好好地变回来了。

  那天傍晚。

  和往常一样,我、福田、大道寺先生和远野在一起烤鱼,这时,宫前骑着自行车来到我们面前。

  然后略带羞涩地用标准日语说道。

  「我会骑自行车了……大家一起去玩吧……」

  那个总是保持着距离的女孩。

  我们一直在等待宫前的这句话。

  「嗯」

  我点点头。

  「嗯,大家一起去吧!」

  福田微笑着说道。

  「好 ~ ,要开心地玩哦~!」

  远野把筷子伸向夜空。

  「宇宙!」

  大道寺先生发出吼叫。

  就这样,我们五人的大学生活,就如同胶卷电影一般徐徐播放起来。

  ◇

  心意相通的我们是最棒的。

  五个人一起骑车出门。

  在河的上游,五个人并排着拿好鱼竿,一齐把鱼线放出去。

  「一~~~~~二!」

  这样的我们已经停不下来了。

  脑海里仿佛回响着快节奏的摇滚乐。

  远野明明看着水里的鱼却怎么也钓不上来,一边叹着气一边肚子咕咕叫着,宫前拉起鱼竿,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钓到鱼了,大家都开心地笑着。

  去到废墟里试胆的时候被吓得大叫着,回到公寓的时候还总觉得有些害怕,那晚我和福田一起睡在了大道寺先生的房间里。第二天在聊天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远野也跑到宫前的房间里和宫前一起睡,去厕所的时候也要宫前跟着,我们听完都笑了。

  我们的大学生活正在加速着。

  去到三十三间堂看千手观音,在奈良看大佛,在拉面小路狂吃拉面,吃着肉包子。

  喜欢电车的远野在蹴上倾斜铁道的废弃路线那情绪高涨。

  「哼哼哼哼~♪ 哼哼哼哼~♪ 哼哼哼、哼~哼~哼、哼~♪」

  她一边欢乐地唱着Ben E.King的stand by me,一边走在废弃的铁路上。

  而且我们都是大学生,也喝酒。不过平时不喝。因为没有钱。

  不过那天宫前带来了大量的酒。

  「朋友给的」

  宫前若无其事地说道,但宫前除了我们以外还没有其他朋友,而且摆在面前的大多都是九州的当地酒。大概是从老家那边寄过来的吧。她好像还没打算要公开自己是九州人这件事。

  不管怎样,能喝就好了,我们在山芽庄的屋顶上边看着星空边喝酒。正好在屋顶上做了鱼干,就拿来当下酒菜了。

  一开始,福田只抿了一口烧酒就倒下了。

  「这个夏天……去海边吧,我们都是钓鱼的人……要去海里钓比目鱼……」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大道寺先生刚喝了两三杯,就开始猛弹马头琴,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远野幼儿化了。

  「诗织~酱,摸摸头~」

  「好,好」

  「唉嘿嘿」

  「好,那回房间里喝奶奶吧——」

  宫前把远野带回了樱高地。

  看着喝了酒变得晕乎乎的女孩,我的记忆深处隐隐作痛。

  在宫前回来之前,我也把福田和大道寺先生搬回了各自的房间。

  然后,两个人又喝了一杯。

  宫前面不改色。烧酒、日本酒,喝的速度是我的三倍,但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桐岛,这个也很好喝哦」

  「还挺强啊。有更容易喝的吗?」

  「这个就和水差不多了」

  「那这个就行」

  「不过只是容易喝但是度数很高」

  「唉……我,刚才一口气都喝了……」

  在宫前的带动下,我也喝了不少,头越来越痛。

  「我也,差不多……」

  「原来和朋友一起喝酒是这么开心的事啊。我第一次知道。要是这样的时光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好,再来一杯」

  放马过来。

  任由宫前给我斟酒,继续喝着。

  然后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已经和宫前在同一个被窝里了。

  ◇

  上了大学后,我酒量依然很差。

  「抱歉!稍微让你喝多了点!桐岛,拜托你别就这样死了~!」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隐约记得是宫前拖着我走的。

  回过神来已经是早上了。

  从睡着的感觉来看,应该是在床上。枕头散发出香味,大概是在宫前的房间吧。毕竟山芽庄里只有榻榻米和又硬又薄的被褥,根本就没有床。

  为什么我不睁开眼睛去确认呢。因为宫前以为我睡着了,一直在和我讲话。

  「谢谢你,桐岛」

  顺着声音可以感觉到宫前正在床边看着我的脸。

  「人家,一直都很寂寞」

  头上传来了宫前指尖的触感。

  顺着头发,拨开,从脸到肩膀,仿佛在勾勒我的轮廓。

  「呐桐岛,你知道吗?人家,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时宫前的语气变得慌张起来。

  「人家是说作为朋友的喜欢啦!!别误会了!因为桐岛马上就会得意忘形的!」

  真是一个喜欢折腾的家伙啊。

  「呐,桐岛你还睡着吗?」

  「…………」

  「真的还在睡吗?还没醒吗?」

  「…………」

  「好,看来还在睡」

  宫前爬上床。好像到了我的面前。然后——

  「这是作为朋友的服务啦。是没有对其他人做过的哦。感谢我吧」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透过衣服,感受到了宫前身体的触感。

  「朋友,我们,是朋友」

  宫前一会儿用力地抱住我,一会儿轻轻地抱住我。一开始感觉很开心。摸摸我的身体,枕着我的胳膊,像猫一样嬉戏着。但不久——

  「桐岛,人家,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停不下来了」

  她把脸贴在我的胸前。炽热的吐息扑面而来。用力地抱住我的胳膊,用脚夹着我的大腿。

  「想要更加黏在一起。不过,就算不这么拜托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吧?因为是朋友吧?谢谢你,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对吧?人家只剩下桐岛了,人家只要桐岛就好,桐岛,桐岛──」

  宫前吐出的气息渐渐湿润起来。

  感觉到她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导致情绪渐渐高涨。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

  「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桐岛──」

  突然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剧烈地颤抖了两三次。

  粗重的喘气声。

  在余韵中,宫前有气无力地说道。

  「朋友还,真是厉害啊……」

  宫前的吐息在我的嘴边擦过。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妙了,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宫前突然离开了我。

  「不行不行,好像,有点头脑发热了呢」

  气息渐渐远去,看样子是从床上下去了。

  「人家可是想要朋友的。要是因为这种是闹僵了就完了」

  毕竟,宫前继续说着。

  「桐岛,可是有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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