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剑烂武斗祭篇 第二章 红发的剑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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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希特•艾斯希尔克是王女的护卫,也是爱莲的哥哥,同时也是王立学院的学生。从古至今,学生的本分就是孜孜不倦地学习,必须好好上课。

  所以他今天也用心地认真上课。

  「哎,虽说是护卫,但也不必二十四小时都贴身保护。」

  就读这所王立学院的学生都是贵族或大商人的子弟,为了防止带有反王国思想的恐怖份子入侵,戒备十分森严。整座学院都被栅栏团团包围,随处都设有魔术装置。

  根据警备负责人的说法,袭击这所学院就如同强袭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当然,我并不是说待在固若金汤的学院里就可高枕无忧,但如果二十四小时都得绷紧神经的话,想必也会让我和公主殿下的精神消耗殆尽。如此一来,到了紧要关头可能会无法全力以赴,这样就本末倒置了。女仆玛丽告诉我,要当好一名护卫,就要在某种程度上享受学院的生活。从她这个护卫前辈口中说出的这番话,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也对,谁教我一直以来都是孤独一人在城堡的书库里读书呢。」

  和同龄的少年少女一起学习,感觉特别新鲜。

  我踩着轻快的步伐朝特待生的宿舍走去。杨树矗立的林荫道上有野鸟栖息,令人赏心悦目。

  「全是一些北方没见过的鸟类。」

  冰天雪地的北部地区,动植物的种类相当稀少。我对生物学也颇有兴趣,这所学院对我而言堪称是绝佳的研究场所。

  我利用清晨散步的时间,在脑中思考着这些事。虽然接送这种事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我认为接送亚莉亚和爱莲上下学或许能疗愈我的精神。

  能在清晨的阳光下看到院生中最为亮丽的两位少女,不但让我大饱眼福,也能借此机会看见其他人看不到的『另一面』。

  例如,亚莉亚罗瑟早上会一声不响地起床,唤醒自己的随从玛丽,并帮忙这位不化妆会死的女仆整理仪容。我心想,这样立场岂不是颠倒过来了?但情同姊妹的两人亲密地帮对方梳头,这画面十分美丽。女仆只顾着自己化妆,主人偶尔连头发都睡翘了,这未免太可爱了吧。

  反观我的妹妹,她和亚莉亚是相反类型。平时是个规规矩矩的优等生,早上却有起床气。低血压和任性爆发可说是家常便饭。今天也是,机械闹钟响个不停,但妹妹怎么样就是叫不醒,我无奈之下只得进去房间叫她起床。

  爱莲醒来后,带着睡眼惺忪的脸,口中喃喃道:「是里希特兄长大人……」并准备一把抱住我。看样子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艾斯塔克城,似乎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她想以这个姿势直接亲我倒也罢了,但我可不能对她准备脱衣服的动作视若无睹,所以我拉上她胸前松开的衣襟,并用力捏了她的脸蛋一下。

  「疼死了……」

  通过痛觉才让妹妹想起这里是王立学院,她随即开始准备早上的梳洗。

  ──话虽如此,她毕竟是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住在城里时,她从未整理过自己的仪容。每天早上都有几名专属的女仆负责帮她梳洗。

  这就是她梳头或洗脸的动作看起来相当笨拙的原因。

  「人家擅长的是功课和剑术。」

  要是我将心中的感想说出来,爱莲肯定会如此反驳。

  「我在艾斯塔克城有点受到过度保护,但差不多该脱离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

  「特待生可以和专属女仆一起住,你要不要找个女仆帮忙伺候?」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来到学院,也该摆脱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了。自己做得到就得自己来。」

  妹妹说完这句话,便开始脱起身上的睡衣。妹妹的裸体我早已见怪不怪,但身为绅士的我,此刻还是将视线移开比较恰当。

  然而妹妹似乎没有察觉到哥哥的感受,竟拜托我帮忙她穿上制服。毕竟王立学院的女生制服是三件式套装,听说穿脱不太容易。要是被玛丽知道这件事,她大概会惊愕得无言以对吧,但妹妹住在艾斯塔克城时,就连内衣都是女仆帮她穿换的。我想即使是很容易穿脱的制服,对妹妹来说难度也很高。我叮嘱妹妹:「明天起你要自己穿喔。」同时帮她穿上制服。

  在朝阳映射下,妹妹的裸体显得十分动人,但我对她完全不带任何情欲的幻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换上制服后,妹妹爱莲走向宿舍的食堂。这所学院原则上是全住宿制,所有学生都必须在宿舍生活。就连我也是住在下等生的宿舍里,我是用完早餐后才来到这里迎接她们。

  附带一提,这所学院的下等生和一般生都住在同一座宿舍内,只有特待生拥有特殊待遇,住的也是格外气派的宿舍。

  从宿舍的构造到家具一应俱全,简直就像王侯贵族的住居。想当然耳,那里的餐点也是以此为基准。

  今天的菜色是刚出炉的牛角面包,搭配马铃薯冷汤。主菜是水煮蛋和厚切培根。水煮蛋淋上满满大量使用奶油和蛋黄制作而成的荷兰酱。

  虽然下等生的宿舍也能吃到不错的伙食,但从烹调工夫和食材的角度来看,仍然和特待生差了一截。所以,我明明才刚吃过早餐,肚子却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叫声。

  爱莲听见我的肚子发出声音,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兄长大人还是一样那么能吃。」

  爱莲用汤匙把自己的那口汤送到我嘴边。

  我不想被她喂食,本想忽视眼前的食物,但嘴巴却不由自主地一口含住汤匙。

  「您真是个贪吃鬼,呵呵呵。」

  「是啊。大概是因为我经常被义母处罚不准吃东西,所以才养成能吃饭时就尽量塞进肚子的习惯。」

  「真是个坏心眼的母亲。」

  「可是她的女儿很善良,会偷偷送食物给被罚不准吃晚餐的我。那时的面包是你的晚餐吧?」

  「里希特兄长大人正饿着肚子,我怎么能顾着自己吃饱。」

  「那是因为你很善良。有你这么善良的妹妹是我的幸福。」

  「兄长大人……」

  爱莲的脸颊泛起一片红晕。她回到宛如梦境般的世界,但此时现身的亚莉亚罗瑟主仆却将她拉回现实世界。亚莉亚罗瑟满面笑容地询问是否能坐在我旁边,我回答她当然可以,于是玛丽将我旁边的椅子拉了出来,不过有个人对此表示抗议。

  不知何时从梦境回到现实的妹妹轻咳了一声。

  「小女子向王女殿下请安。」

  「叫我亚莉亚就可以了。」

  看样子公主殿下想和我的妹妹打好关系。然而,爱莲似乎不想随她起舞,所以故意不用亚莉亚这个昵称来称呼她。

  「『亚莉亚罗瑟殿下』,小女子向您请安。」

  亚莉亚罗瑟微微露出苦笑,并询问妹妹是否能坐在我的旁边。

  「那里没人坐,何况我也没有权力决定您要坐在哪里。」

  「那么我就坐在这里了。」

  亚莉亚小心翼翼地坐下,但坐在她斜对面的妹妹却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竟敢打扰自己和兄长大人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妹妹明显摆出这样的态度。不,她根本是直言不讳。

  亚莉亚虽然感到抱歉,但似乎没有要离开座位的意思。非但如此,她还直视着爱莲的眼眸。

  「前阵子我有点忙,所以找不到机会好好地和你聊聊。里希特大人的妹妹就等同是我的妹妹,还望你以后多多指教。」

  王女殿下十分直爽地向妹妹要求握手。反观爱莲的态度却大不相同,她激烈反驳这句话:

  「这、这、这是什么话!?你居然要当我的姊姊!?」

  「──是类似这样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要当里希特兄长大人的新娘吧!」

  「…………」

  亚莉亚明明只要表示否定就能解决问题,她却沉默以对。

  「兄长大人的新娘人选早就决定好了!就是本小姐!」

  「喂喂,兄妹又不能结婚。」

  「那只是法律尚未变更前的规定。话说兄长大人,请您现在别插嘴!」

  妹妹倏地伸出手指抵住我的嘴巴,示意我不要说话。我被妹妹的魄力震慑住,只得沉默下来。

  「我认为一国的王女对一名无官无职的年轻人抱持恋慕之心不是一件好事。」

  「里希特大人并非无官无职之人,他是王女的骑士。」

  「这只是私人称号吧。现在的兄长大人连冯的称号都没有。」

  「不久后将会任命他为正式的骑士。」

  「即使成为骑士,身分也配不上王女。说到底,王女和护卫结婚这种事可是前所未闻。」

  「我和里希特大人又不是那种关系。」

  冷静的亚莉亚用聪明的回答反击。可是我的妹妹只要怒上心头,就会失去理智。妹妹气得鼓起双颊,将装着餐具的托盘拿了起来。

  「我吃饱了!兄长大人,我们走吧。」

  「不是,我还得担任公主殿下的护卫……」

  妹妹凶巴巴地瞪着亚莉亚。亚莉亚展现出成熟的态度,她低声对我说:

  「没事,有玛丽保护我。我想平息这场风波……」

  她向我提出这样的建议。

  「真拿这个妹妹没办法,我会在路上教训她一番。」

  「……请您对她温柔一点,毕竟人家可是特意大老远从北方赶来这里见哥哥的。」

  我对如此善良的王女感到钦佩,决定听从她的建议。妹妹对王女殿下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离开。

  ──从暗处注视着这幅光景的黑影。

  我注意到黑影的存在,却刻意视而不见。因为黑影散发出来的杀意并非针对公主殿下,而是指向我。

  我在这所学院里很引人注目,尤其在异性中更是大受欢迎,同性会对我怀恨在心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前阵子也有位女学生对我表示爱慕,结果喜欢她的男学生就过来找我碴。因为这是出于嫉妒的行为,所以我毫不客气地做出反击,但像这样的家伙却日益增加。我每天都切实感受到自己正以极快的速度处处树敌。

  我想那个黑影应该也是这类家伙,因此采取冷处理的态度。

  (只要对公主殿下没有危害就无所谓。)

  我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之后便不再理会这个黑影。但那个黑影似乎和至今为止的黑影『有些不同』──

  王立学院是从早上七点开始上课。宿舍位于学院内,所以上学很方便,但教学内容的程度之低却让我感到有点无奈。

  「只要在此处代入ﻝﻩﺏ,再将ﺝﻝﻱﺩ平方,魔法的效果就会提升好几倍。」

  同学们上课时都很认真地抄笔记,我却完全不动如山。因为这些知识我早在七岁时就学过了。

  就算说我已将艾斯塔克广大书库里的书全部读完也不为过。尤其是与魔法有关的书籍,对我来说更是如数家珍。我环顾认真做笔记的同学们,仔细观察公主殿下的侧脸,又花很长一段时间眺望窗外打发时间。这些举动果然逃不过老师的眼睛,看来我那傲慢的态度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新生里希特•艾斯希尔克,我的课有那么无聊吗?」

  我在心里回答真的非常无聊,但我没必要在此时自找麻烦。我老实地向老师道歉,随后站起身来。

  「你要上哪去?」

  「因为我上课只顾着看窗外的风景,所以想给自己一点惩罚。我会提着水桶在走廊上罚站。」

  「喔,可是那样做的话,不会让你的那些女粉丝失望吗?」

  「我没兴趣。」

  看样子,比起上课浏览窗外的风景,老师更在意我观察其他学生的行为,他大概以为我在对女学生品头论足吧。我的视线有一半应该是落在同性身上,但对我带有偏见的人当然会胡乱猜疑。总之,这位老师似乎对我受女学生欢迎这件事看不顺眼。

  我仔细打量这位对我怀有恶意的老师。

  脸型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更接近半兽人。头发秃了一大半,加上圆润……不,应该说肥胖的体型。我猜就算回到学生时代,大概也没人会称他美少年吧。

  不过,比起外貌,他那乖僻且充满偏见的性格或许问题更大。只凭外表就判断我是现充,擅自认定我拥有他过去所没有的一切,似乎是因为这样才对我冷漠以对。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或许真是如此……)

  鞋柜里塞满情书,走在走廊上就受到女学生的注目,或许这些确实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事物。但可惜的是,我的成长环境完全没有一般人正常拥有的东西。

  温暖的家庭、让心灵平静的场所、不必担心生命危险的环境,我的童年就是在没有这些必要的东西之下度过的。

  ──那位老师和我,应该没有人能够评论谁过得比较幸福吧。

  尽管心中这么想,但我确实在上课时东张西望。就在我心甘情愿地准备站起来接受惩罚时,老师却高声向我宣战。

  「哼,装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想借此博得女生的好感吗?看来你勾引异性的手腕和主人有得拼嘛。」

  「──你说什么?」

  我恶狠狠地瞪着老师。

  「听说你主人的母亲出身低贱,却千方百计讨陛下的欢心,最终才当上王妃。」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侮辱亚莉亚罗瑟的母亲。她的母亲确实是平民出身,但我不能对这种卑鄙的说法充耳不闻。

  我的脑中浮现出「王室不敬罪」这条法律,有股想伸手拔起腰间神剑的冲动,却被亚莉亚制止了。既非语言,也非行动,她只是展现其高雅的姿态。

  尽管自己和母亲都受到了侮辱,她却依然不介意。她以端正的姿势和视线,直直盯着老师看。

  老师对她的高尚举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所展现出的高贵态度,就连不认同亚莉亚罗瑟的同学也敬畏三分。

  看见她的处理方式,我的心中不禁暗忖:

  (──公主殿下的心态比我成熟了好几倍呢。)

  于是我收起敌意。

  起码不能凭借武力来震慑老师。我离开椅子,迳自走到黑板前。

  「你、你想干嘛?难、难道你想打我吗!?」

  老师又补上「对老师施暴的人可是会遭退学的喔」这句话,但我认为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斩杀。我对这个男人刚才写出的魔术式进行修改。

  「的确,把这个式子代入这里,魔法的效果就会加乘,但如果改成这样的话──」

  我流畅地改写式子,写出比老师更简洁、更优美的魔术式。

  一部分学生,尤其是特待生,大家看到这个魔术式,都忍不住发出佩服的赞叹声。

  老师也瞪大双眼,大惊失色地看着魔术式,全身冷汗直流。

  这才是最佳解答。

  我所写的魔术式比老师写的更有效率,威力更强。别说是两倍,根本是数倍以上。看见这个魔术式的老师口中连呼「这不可能。」

  稍微有点素养的人皆忍不住脱口说:「好优美的式子。」

  我写出的魔术式就是如此地简练俐落、合乎逻辑。

  同学们都吓得目瞪口呆,老师则恨恨地咬牙切齿。

  老师愤恨地对我大骂:「给我去走廊上罚站。」我本来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上课不专心的惩罚,便主动去走廊罚站。

  我双手提着装满水的水桶,虽然很重,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在艾斯塔克时,我每天都提着比这玩意儿更重的东西,而且我也十分憧憬『被罚站在走廊上』的情景。

  我带着有些愉快的心情站在走廊上。公主殿下看到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似乎也显得相当开心。看样子她应该对我的心情瞭然于胸。

  我的学院生活就是如此地与众不同,但也并非全无乐趣。像我对于饮食方面就很有兴趣。

  女舍监是一位名叫赛芝的矮人族,她做的美味料理很合我的胃口。她知道我是个大胃王,便创造出一个新名词叫做「里希特特餐」,每天早上她都会端出特餐让我饱餐一顿。所谓的里希特特餐,就是装得比平常的餐点多出三倍的量。宿舍基本上规定最多只能再添一次饭,装得那么多就是为了钻这个规定的漏洞。压得扁扁的面包内再硬塞面包进去,或是将炖菜装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程度。

  同学克利德看到这一幕,一脸愕然地问我:

  「你的胃像牛一样有好几个吗?」

  「很可惜只有一个。因为我从小就经常被罚没饭吃,才养成该吃的时候就要拼命吃的习惯。」

  「原来如此,我也一样,谁教我经常捣蛋,所以老是没晚餐吃。」

  「我们的家庭环境都很不友善啊。」

  「我的情况是自作自受。不过,即便如此,我依然希望能根除虐待儿童的行为。」

  「真是了不起的志向。」

  「我想成为一名老师。」

  「老师?」

  「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我很意外。我以为厌恶王立学院制度的你,毕业后会去遥远的地方。」

  我的同学克利德──我凝视着自己来到这所学院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他略带羞涩地笑着说道:

  「这所学院确实烂透了,把年龄相仿的孩子聚集在一起,刻意以特待生、一般生、下等生等阶级区分。」

  克利德语带无奈地继续说道:

  「带给下等生的只有自卑感,一般生萌生无谓的优越感,特待生则产生一股虚荣心。」

  「是啊,这所学院确实有不少糟糕的学生。」

  我想起入学第一天过来找我碴的一般生沃尔格,这所学院可说是各种大小混混的温床。

  「不过,我认为责任不能只归咎在他们身上。」

  克利德表情平静地说道。

  「真要说起来,那些家伙都是在温室里生长的花朵。从小只培养自尊心,连客观审视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送进这所学院就读。按理说,本来是这些家伙的父母和老师要负责引导他们,但这些人都放弃了。」

  「结果就是培养出一大批只抱持特权意识的小屁孩吗?」

  「没错,我希望能切断这种负面的连锁效应。」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想成为这所学院的老师啊。」

  「是啊,其实我比较想在乡下的私塾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但我好不容易才背负着村里的期待考上王立学院,因此我一定要努力成为一名老师。」

  克利德说完自己的事情后,对我抛出心中的疑问:

  「对了,里希特,你又是为了什么进入这所王立学院就读呢?」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就读这所学院的学生大多是富家子弟,有超过一半的人只是想茫然地度过这段有如坐牢的时光,所以我几乎没有机会被人问到这种问题。然而,被当面问到这个问题,还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是抱持不单纯的动机进入这所学院的。

  (……我进来这里只是为了担任公主殿下的护卫。)

  想到这里,我实在无法在两眼发亮大谈未来的同学面前说出真心话,可是我更讨厌说谎,因此我向他说出自己此刻涌现的情感。

  「──我大概是为了愿意陪在我身边一起做梦的人,才进入这所学院的吧。」

  这么说虽然很抽象,但我并没有戏弄克利德的意思。

  「是吗?要是梦想能实现就好了。」

  克利德如此回答。

  克利德在离开前向我伸出拳头。在他的老家似乎有互碰拳头来问候的习惯。这种男人之间的问候方式,好像意味着彼此是死党。我们爽快地用这种方式互相问候,随即分开做各自的事。

  有个人从暗处窥探这个景象。

  这位顶着丸子头、脸上戴着知识分子风格眼镜的女性,是这所学院的老师,也是下等生宿舍的宿舍长。她用可疑的眼神观察着里希特和克利德互动的光景。她的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皮革记事本,正仔细地记录着某些内容。

  她并非亚莉亚罗瑟敌对阵营的人。

  这位在学院里对礼仪相当严厉的老师非常出名,她之所以会如此严厉,全是为了学生着想。此外,她也是个慈善家和爱国者,心中丝毫没有伤害既是学生,又是王族的亚莉亚罗瑟的企图。

  礼仪先不提,里希特的武艺和学识都彻底折服了这位老师,她也非常清楚里希特是个心地善良的学生。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要用如此热切的视线对里希特紧迫盯人呢?

  因为这位女性,也就是洁西卡•冯•奥克莫尼克是个作家。

  洁西卡•冯•奥克莫尼克的笔名为帕特丽西亚•约瑟芬。她是校内台面下发行的同人志《蔷薇与百合缤纷绽放》的主导者。

  《蔷薇与百合缤纷绽放》为少女取向的文艺杂志,从恋爱小说到色情小说,甚至连同性爱小说也涵盖其中,内容可说包罗万象。

  由于其内容过于激情而广为人知,更因此与校内的风纪委员展开一场明争暗斗,但知道主导者是洁西卡的人只有《蔷薇与百合缤纷绽放》的撰稿成员。

  主导者的存在至今依旧是个谜。

  据说前阵子有一名成员被揭发出来,尽管受到严酷的审问,但这位女学生依然守口如瓶。她会这么做是出于保护同伴的心,也包含对洁西卡的尊敬,更重要的是她对洁西卡所撰写的小说爱到无法自拔。

  尤其最近她更成为洁西卡正在执笔的名为《里希特》系列小说的超级粉丝,听说她本人曾公开表示,只要能看到续作,「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言尽于此,洁西卡对里希特和克利德投以热切目光的原因尽在不言中。换言之,她打算以「里希特×克利德」作为下部作品的题材。

  「──不,克利德×里希特才是王道吧。」

  洁西卡涨红着脸,向上推了推眼镜。

  「里希特大人很适合当受,那种纤细慵懒的感觉实在让人受不了。」

  她的脑中浮现出克利德强硬进逼,一步步攻陷里希特的情景,顿时从鼻孔流出一滴鼻血。

  正当洁西卡脑袋轻飘飘的,感觉似乎要升天时,她发现有名女学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

  她用熟练的动作拿出手帕将鼻血擦干。

  「我怎么会流鼻血呢?该不会是因为到了花粉季吧。」

  洁西卡优雅地将手帕收好,并露出一抹微笑稍作掩饰。

  「你好呀。」

  她向女学生打了声招呼,女学生也向她回礼,接着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或许是因为平时不苟言笑的洁西卡露出笑容,使女学生有些左右为难吧。

  「呼,好不容易蒙混过去──好了,里希特大人也离开了,我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写作吧。」

  洁西卡,不,帕特丽西亚•约瑟芬因升华沸腾的写作欲望,连忙返回自己的房间。

  认出洁西卡身影的里希特,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反应。因为无论在妄想中遭到何种对待都没有害处。对里希特来说,思想的自由值得珍惜──但是,有一件事不能轻忽。

  那是从洁西卡的『后方』凝视里希特的人物。

  那个人物明显带有『杀意』。

  对方散发出一股随时都会拔刀砍过来的斗志。

  (看来是免不了一番冲突了。)

  那个人物直直盯着里希特不放,丝毫没有隐藏杀意和身分的意思。

  「只能用这家伙来解决了吗……」

  里希特将目光移向腰间的圣剑和魔剑。

  他们似乎也知道这场决斗不可避免,不断地累积斗志。

  我在学院里漫步着。虽然才刚转学到这里不久,但学院内的地理位置我已经大致有所掌握。身为公主殿下的护卫,必须将逃跑路线和护卫所需的情报全都记在脑海里。

  我根据这些资讯,选择人烟稀少、不会危及其他学生的地方,引诱「她」尾随而至。

  王立学院分为骑士科、魔术科、神圣科、新娘科等科系,各自拥有广阔的场地和设施。这些设施群的规模堪比小型城镇,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我所在的魔法剑士科。

  其占地连绵至新月西沉的彼端,豪华的设施群甚至被评比为王侯贵族的等级。规模之大,就连在艾斯塔克城长大的我都为之惊叹,要在这里找个人烟罕至之处也并非难事。

  我找了片杂木林后,便朝那里走了过去。

  我摆出像是去采集蘑菇的样子,一派轻松地走进林子里,但跟在我身后的人影可不一样。在到达杂木林深处的同时,那个人立刻对我发动斩击。

  「还真是粗暴的欢迎啊。比起剑术,你是不是该学习一下礼节?」

  我冷静地向那个人影如此说道。我猜那位少女现在一定在瞪着我。

  红发少女以暴躁的语气对我说道:

  「想不到你竟然敢教训我,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喊捉贼吧。」

  「把我说成贼也太过分了吧,我虽然是庶出的忌子,但可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

  「这是何等厚颜无耻!那我问你,你腰上挂的是什么东西?」

  「…………」

  我之所以陷入沉默,是因为对她的指责有自知之明。系在我腰间的提尔锋,是我从老家携出的神剑。

  当然,这并非我的本意,而是出自妹妹爱莲的行为。即便如此,我将传家之宝带出城外依然是不争的事实,被人说成小偷也百口莫辩。

  我开始认真思考要如何将神剑归还老家,但神剑本人却对此大表不满。

  『慢着慢着,给本小姐等一下啦!』

  神剑提尔锋发出谜样的叫声。

  『本小姐确实是被你妹妹带出来的,但你可是正当的持有者,是本小姐所挑选的「天选之人」,所以你才不是小偷,Not盗贼。』

  「那是你自己的认知,并非客观的事实。」

  『不管啦!』

  看见我唱独角戏的样子,红发少女忍不住急得大骂:

  「臭小子你在自言自语个什么东西!你是瞧不起我吗?」

  「怎么会,我又不是艺人。」

  就算我辩解说是在和神剑对话,她大概也不会相信吧,所以我才会这么回答。但这个答案似乎又惹得她不高兴,第二击毫不客气地向我袭来。

  厚重的铁块朝我的鼻梁飞了过来。

  「好大的大剑,想不到如此纤细的手竟能挥动自如。」

  「别因为我是女人就把我看扁了。」

  「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因为最近人们都会用放大镜来检视对女性的言行。」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加油,她的斩击变得更加犀利了。

  我勉强躲过这一击,只见刚才的位置已被击出一个大洞。要是正面挨了这一招,我肯定会变成里希特风味的汉堡肉。

  「话说回来,你为何如此仇恨我?这把神剑确实是我擅自从城里带出来的,但这是艾斯塔克家的家事吧?莫非你是义母或兄长派来的人吗?」

  「艾斯塔克的家事关我什么事!提尔锋什么的我才不在乎,黑剑才是我在意的东西!」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我转头看着挂在腰际另一侧的神剑──魔剑格拉墨。

  「不过,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偷过这把剑,我只是从一位名叫沃尔格的人渣身上把剑夺了过来而已。」

  这把神剑的原持有者是男爵家的儿子沃尔格。那家伙将自己的身体恶魔化,并带着这把魔剑向我挑战,却反遭击败。不过,真要说起来,这把神剑也是根据自己的意志甘愿任我驱使,并非我用武力横抢过来的。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家都很清楚,手持神剑的人互相对决,获胜的一方拥有收下对方神剑的权利。依循自古以来的习俗,我把格拉墨系在自己的腰上理应毫无疑义。」

  我本以为自己说得有凭有据,没想到红发少女却用出人意料的论调指责我。

  「我不认识什么沃尔格!我只知道那是属于我巴尔蒙克家的神剑!」

  「巴尔蒙克家……」

  听到这个名字让我大感意外,因为我和巴尔蒙克有不小的渊源。巴尔蒙克侯爵不但觊觎我主人亚莉亚罗瑟的性命,同时也是她的政敌,甚至可以说是我的父亲艾斯塔克的盟友。

  「原来如此,你是巴尔蒙克侯爵的女儿啊,我只听说过侯爵有几个儿子。」

  众所皆知,巴尔蒙克侯爵本人不仅颇为武勇,也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对王室的忠诚心另当别论)。可是,他的几个儿子却是出了名的头痛人物,糟糕到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具备巴尔蒙克的血统。但是,我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女儿──就在我如此思考的时候,她对我说:

  「我是妾室所生,和你一样是庶子。」

  「原来如此,你不是嫡出啊。」

  非婚生子、庶子、私生子,说法有无数种,但这个世界习惯把与正妻以外的人所生的孩子称为「庶子」。

  「你也是庶子吗?那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啰。」

  「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融洽相处。」

  「嗯,我知道。不过,你可以说明一下这把魔剑格拉墨的事吧?」

  「这是当然。那把神剑是属于我们巴尔蒙克家的东西,你最好赶快交出来。」

  「我承认这把剑是我从沃尔格的手中夺来的,但假如这把剑的正当持有者是巴尔蒙克家,那么暗杀王女未遂这件事就和巴尔蒙克家脱不了关系了。」

  「我们巴尔蒙克家是自王国开国以来的悠久家族,对王室的忠诚比起任何家族都还要深厚。」

  「世间可不是这么评价的。」

  「那些只是不负责任的世人在胡言乱语!」

  她自己似乎也明白父亲的传闻,只见她彷佛要挥去心中的迷惑一般挥舞着大剑。

  「我听说魔剑格拉墨是被一位姓名不详的一般生从我家偷出来的,看样子大概是被拿来当成暗杀王女的凶器。」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什么!」

  「不,也罢,知道真相并不代表就会幸福。」

  「随你怎么说,反正魔剑格拉墨的所有权属于我们巴尔蒙克家。」

  「也许吧,但巴尔蒙克家从来都没有要求我归还。」

  「那是……」

  红发少女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看样子前来夺回魔剑是她个人的行为。对于她的父亲巴尔蒙克来说,少了一两把神剑根本不痛不痒。更何况,如果贸然打草惊蛇,结果被查出与暗杀王女未遂这件事有关,事情也会变得十分棘手,他就是这么一名能冷静地判断事物、老奸巨猾的男人。

  然而,他的女儿红发少女似乎不太一样,她的语气中完全充满私情。

  「就算父亲大人没有要求,那把神剑依然是我家的东西,也是将来准备由我继承的神剑,快还给我。」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想把魔剑格拉墨据为己有。」

  像是回答「不错」一般,她以充满杀意的一击做出回应。我立刻挺起魔剑格拉墨挡下这沉重的一击。

  「什、居然能单手挡下我的大剑,你是怪物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之所以能单手挡下,多亏有格拉墨在手。」

  「这让我愈来愈想拿到手了,快交出来!」

  「这东西又不是小猫。」

  我像是告诉她神剑和人妻一样不能轻易借给别人,明确地拒绝转让所有权。红发少女气得毛发倒竖。这就是所谓的怒发冲天吗?

  无数充满杀意和恶意的斩击朝我袭来。

  「真是精彩绝伦的剑术。」

  「我可是骑士科中等部的特待生。」

  「应该算是里面特别出众的吧。」

  「不错,我最近有幸被选为十杰之一。」

  「十杰吗?」

  这所王立学院会按照学生的能力分为下等生、一般生、特待生。尽管班级采取混合编制,但学生之间的差别待遇和区别却如实地呈现出来。

  下等生和下等生来往,特待生和特待生合作。这已经成了惯例,或者说是常识,这也导致我和特待生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我认识的特待生只有妹妹爱莲和名誉特待生亚莉亚罗瑟。就算她说自己是十杰之一,我也毫无头绪。

  红发少女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有些讶异,但她还是向我解释关于十杰的内容。

  「这所学院里有十名被称为十杰的英杰。」

  「我记得这些人全都是特待生吧,他们是学院里具有相当实力的人,有些人也持有神剑,听说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不错,十杰是唯有具备卓越英雄素质的学生才能获得的荣誉称号,这就是所有人都是特待生的原因。」

  「只要优秀就应该成为特待生,是这样的理论吗?」

  「没错。」

  「这是哪门子的威权主义。」

  「你说什么!?」

  红发少女对我说的话表示强烈抗议。

  「不是这样吗?不是看个人的素质,而是凭头衔来判断一个人。」

  「我并非凭头衔才被选为特待生,而是因为我很优秀。」

  「说不定也有对阶级不感兴趣,故意成为下等生的学生呢。」

  「才没有那种人!下等生就要乖乖对下等生这个地位认命!」

  「外貌暂且不提,想法和父亲如出一辙,总是抱持着一种优越感。」

  「优秀之人有带领人民的义务。」

  「高贵的义务(贵族义务)吗?想法太落伍了。」

  她完全没有回应我的讽刺。想必在她的心中,『适者生存』、『优良人种思想』这类巴尔蒙克的生存方式,才是所谓的正义吧。

  贵族就是这样,事到如今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我想她应该会和我的义母及兄长们很谈得来。我在心中做出如此结论,准备让与她的对话告一个段落。

  话虽如此,我并非准备了让她洗心革面的话要说服她。不是用语言,我想透过行动影响她的信念。

  至于我具体要怎么做呢,就是通过武力给她当头棒喝。她似乎对自己的特待生身分引以为傲,同时又鄙视下等生为无能之辈。

  我要透过『这个』来纠正她那错误的认知。红发少女不断地用大剑对我发动连击,我本应拿出魔剑格拉墨和圣剑提尔锋来化解她所有的攻势,但我却反其道而行把两把剑收进剑鞘内。

  右手的圣剑发出闪耀的光芒。

  『慢着,喂,里希特,你在干什么!』

  「我只不过是把你们收进剑鞘中罢了。」

  『你想找死吗?莫非你要赤手空拳承受那把大剑的猛攻?』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疯了,我只是想用这个。」

  我掏出藏在怀里的短剑。

  『等等,这和赤手空拳有什么两样!』

  「不一样,这可是名符其实的金属,和那把大剑的材质一模一样。」

  『大小也差太多了。』

  确实,红发少女的大剑和她的身高差不多,反观我的短剑则像树枝一样细小。不过,这把短剑是我自幼就经常使用的宝剑。

  「我曾经用它切开巨熊的皮肤,所以你不必担心。」

  『本小姐觉得那把大剑比巨熊还难以应付。』

  「你说得对,但如果我能用这个小东西成功反击那把威力十足的大剑,那么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会注意到自己是井底之蛙。」

  『这话倒说得没错。』

  尽管如此,提尔锋还是不停地发牢骚。她的搭档魔剑格拉墨此时出声制止。

  『提儿啊,你不必担心。里希特大人是最强不败的神剑使,即使没有我们的帮助,他应该也有能力应付。』

  『本小姐不喜欢你明明认识里希特的时间比我短,却装出一副很瞭解他的样子。』

  提儿『哼』的一声闹起别扭。

  『这就是原因所在。吾在巴尔蒙克家的宝物库里沉睡了数十年,这段期间吾见过不少高手,却没有遇到值得让我托付的人才。』

  『包括那个女孩吗?』

  『不错。吾就连巴尔蒙克本人也不服。然而,当吾被他们强行带出去遇见里希特殿下时,吾得到上天的启示。此人才有资格成为吾的主人,他正是为这个世界带来调和与平静的人。』

  「你太高估我了。」

  『不,眼下只是世人尚未发现您的价值,才会给您如此之低的评价。但是,想必世人总有一天会察觉到您的真正价值,并要求您的协助。吾希望到时候能常伴在您左右。吾希望能在您的左手,与您共同奋战。』

  「…………」

  我能感受到魔剑格拉墨诚挚的想法,感受到无机质的剑所传来的气魄。虽然这是一幅奇异的光景,但我并没有自嘲的意思。提儿似乎也一样,她不再发出抱怨,也没有继续开玩笑。

  『本小姐可不答应让后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剑抢走正妻的宝座。』

  两人在这一点上抱持同样的看法。我感受着他们的心情,同时集中精神。用短剑将大剑弹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费力。

  (……尽管我在两把神剑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但稍有疏忽可是会送命的。)

  红发少女的大剑恐怕是用大马士革钢打造而成,其本事也不负特待生十杰之名。只要稍有差池,我的脑袋随时都会不保。在这样的觉悟下,我开始咏唱咒语。

  看到这一幕的红发少女再度加强了剑压。

  「没用的,休想有咏唱咒语的机会。」

  「原来如此,你看得出我是一流的魔术师啊?」

  「是啊,因为我不擅长魔法,所以我能通过气味看穿那些耍小聪明的家伙。我曾和各种类型的魔术师对战过,像你这样的家伙,绝不能给你空档。」

  「确实在这样的压力下,我没有余力施放咒语。」

  「这样一来,你就没有时间对那把短剑施展魔法了。也就是说,那把短剑绝对臝不了我。」

  「那这一招如何?」

  我说出这句话后,决定在此分出胜负。我放弃魔法剑,选择以白刃一决胜负。

  「愚蠢,你想自杀吗?」

  「我承认你前一句话,但后一句话我可不认同。」

  说完,我将短剑垂下,采取下段架式。

  「而且你还舍弃短剑能灵活挥舞的优点,这种战法真是可笑。」

  红发少女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但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冻结了。红发少女的大剑垂直劈下,我以刹那的速度,从容不迫地躲开大剑的攻击。所有武艺高强之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但我的动作更在其上。

  少女紧接着发动必杀一击。

  「赤龙的咆哮!」

  这招也被我躲过了。

  这个有如红色巨龙横冲直撞而来的一击,也对我不管用。

  一般人在闪避剑时会保持安全的『距离』,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像故事一样,以一纸之隔的距离进行闪避。然而,我却刻意打破这个限制,仅凭一纸之隔避开对方的攻势。这么做除了能展现实力差距之外,也更容易转换成攻击动作。

  尽管说起来容易,但质量如此庞大的东西从旁边掠过肌肤,仍不免让我感到恐惧。如果没算到剑压和风压的话,我的脑袋恐怕会像石榴一样爆开吧。但我早已将少女的举动、习惯、风压、天气都计算好,仅以薄薄一层皮肤的距离成功地避开她的攻击。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少女惊愕不已,加上我又以流畅的动作进行反击。我的短剑彷佛攀缠在少女的大剑一样顺势往上挥动,将大马士革钢斩裂。两者虽同为大马士革钢锻造的剑,但质量的差距实在过大。这把有如小树枝的短剑是不可能破坏大剑的,而这也不是我的目的。

  少女早已预测到我的反击,做好躲避短剑的准备。光凭这把短剑,要打败武艺高强的她实属难事──如果是『普通』的方法的话。

  所以我耍了一点小花招。

  大马士革钢相互接触时,会产生强烈的摩擦反应。

  金属之间相互排斥,从而产生火花。

  不错,这个『火花』就是我的计策。

  宛如焊接时所产生的火花,细小的金属粒子纷纷落在红发少女的身上。

  这个世界的野兽都对火恐惧,就连人类这种两条腿的野兽也不例外。

  眼前突然飘落大量的火星,使得少女产生动摇。尽管火毫无攻击力,但仍足以让她产生恐惧。

  ──而这成了她落败的原因。

  「……咕,我竟然被区区火花……」

  「你没必要自卑,人类和野兽天生就具备惧怕火的本能。」

  因为感到恐惧,导致她大幅修正自己的闪躲动作。

  而我完美地预测出她修正后的轨道。

  结果就是我的短剑必然能抵住她的脖子。

  我是在算尽这一切后,才用短剑刺向她。

  红发少女的武艺高强,她大概是切身感受到我那精心算计后所做出的惊人行动吧。只见她垂头丧气地说着:「我输了。」同时松开手上的大剑,承认自己的失败。

  看到她的样子,我不由得发出钦佩不已的赞叹声。她说自己是巴尔蒙克的女儿,所以我原以为她是那种死不认输的无赖,但没想到她的性格其实十分豪爽。甚至给人一种穷究武道之人才有的清爽感。

  我忍不住问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和这个少女的相遇让我有种特别的感觉。

  红发少女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她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退缩,很干脆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巴尔蒙克──希丝提娜•巴尔蒙克。」

  「你报上姓名时,干嘛露出一副吃下虫子的苦涩表情?」

  「不能自称冯是一种屈辱。」

  「原来如此,你很向往成为贵族吗?」

  「我只是想被认可为巴尔蒙克家的一员!」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和我冲突,对魔剑格拉墨如此执着。我总算明白了,看来她似乎很鄙视坦然放弃艾斯塔克之名的我。

  「……也罢,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

  从古至今都一样,庶子就是不受重视的存在。就连要继承堪称传家之宝的神剑,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她似乎希望借由正式继承神剑一事,确立自己在巴尔蒙克家中的地位。

  (──和我的生存方式完全相反啊。)

  虽然我也是庶子,但我对艾斯塔克家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如今我再也不想透过讨父亲和兄长们的欢心,来改善自己在家中的处境。但是,对她而言,巴尔蒙克家似乎就是一切──

  她落败后那副懊悔的表情,在我的脑中迟迟挥之不去。

  (──要是我故意放水,这个女孩会高兴吗?)

  正当我如此思考时,少女开口了:

  「精彩的剑技,你的剑技说不定可以媲美特待生十杰的前几位吧。」

  「只是碰巧罢了。」

  「既然在决斗中落败,那么就任凭你处置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个国家确实有规定,决斗中死亡不得以杀人论罪。不过,我们的决斗早就结束了。」

  「你要饶我一命?」

  「我可没那么宽宏大量,只是不喜欢在战斗后见血。」

  语毕,我把短剑收进剑鞘,但希丝提娜却无法接受。

  「明明是我主动挑起决斗,却反而受到如此慈悲的对待,这岂不是有损战士的名誉?对了,你是男人吧,我的身体就让你任意玩弄吧。」

  「…………」

  这句不知所以的话,让我不禁哑然失声,只见希丝提娜开始褪去制服上衣。她将脱下来的衣服整齐地叠在一旁,可见她具备很好的教养,但问题不在这里。

  「别干傻事了。」

  「我在决斗中落败,就算受到凌辱也无怨无悔。」

  「别把我和那些下流的盗贼混为一谈。」

  「女仆教过我,她说男人都是野兽。」

  「那是什么思想偏激的女仆啦……算了。总之,你别再脱衣服了。」

  解开衬衫钮扣的希丝提娜重新穿上制服的上衣,并用像是叫我别盯着她的胸部看的语气问我:

  「你真的不要吗?」

  希丝提娜翻开制服,刻意突显自己的胸部,但无论受到怎样的诱惑,我都没有屈服。她口中咕哝道:「真奇怪的男人。」却没有对我表示感谢或信任。

  「我不认为这件事有欠你什么,倒不如说是你太天真了。」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我确实承蒙了你的慈悲。总有一天会奉还这份恩情,我也不会偷袭你。」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从早到晚都被突袭,这种宿舍生活也太难受了。」

  「不过,在要回神剑之前,我会不断向你挑战。」

  「好啊,我也会继续锻炼自己的,如果我们都能穷究剑术之道就太好了。」

  「──在那之前,这把大剑就是我的搭档。」

  希丝提娜重新提起大剑,将它系在自己的背上,便兀自离去了。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留恋,但圣剑提尔锋说,我似乎立了个里希特Flag。证据就是当她进入建筑物的暗处时,会探出头来确认我的情况。

  事实上,她刚才离开后也从建筑物探出头往我这边眺望。我装作没注意到这件事,默默地清理决斗现场。

  †

  我虽然过着如此忙碌的学院生活,但周遭的种种事物让我感到相当充实。

  住在艾斯塔克城时,我就像在躲避家人一样过着孤独的日子。至少在这所学院里,做任何事都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比起过着担心被暗杀的日子,或是被女学生追着跑,被人下战帖决斗要好上数倍。」

  顺带一提,自从那天之后,我又进行过好几次决斗。除了希丝提娜不厌其烦地找我挑战之外,也有其他男学生因为看我不顺眼而数度挑战我。最严重时甚至还有一天决斗四次的情况,时间分别落在清晨、午休、放学后和深夜。

  连一向口齿伶俐的圣剑提尔锋都对我说『里希特、里希特、雨、里希特、雨、里希特、雨、里希特。』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她大概是累得脑袋秀逗了吧。

  主人亚莉亚罗瑟得知我的情况后,一脸担心地说道:

  「实在有太多人找里希特大人挑战了,而且您还认真回应每一个人,请您务必多多保重。」

  女仆玛丽也跟着念了几句:

  「就是说啊,每一封女学生的信你都会认真回覆,还要一一应付每个被横刀夺爱的男学生,再这样下去,你只会忙得更分身乏术。」

  「…………」

  我无法反驳,只能在心中发誓今后一定要处理得更好。两人都露出无法信任我的表情,就像在问我「可以办到吗?」,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以里希特同学为主题的班级审判,所以我决定转移话题。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所学院的生活,这里的学生都很有上进心,也有不少人极有野心。」

  「那是当然啰。这所学院是聚集王国内所有优秀学生的教育机构,学生当然都相当积极。」

  玛丽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向我说明。

  亚莉亚则在一旁陪笑。

  「无论贫富贵贱,身分是贵族或平民,每个人都能学习;只要取得优秀的成绩,将来的发展就有保障,所以大家会努力学习也是正常的吧。」

  「也就是说用眼前的利益来引诱吗?」

  「说白了就是这样。」

  「而且为了维持学生的学习干劲,这所学院也在活动上下了一番工夫。」

  「好像是,学校也会举办文化祭和体育祭。」

  「是啊,除此之外,还会定期举办武斗大会。」

  「武斗大会?」

  「是的。王立学院是研究学问的地方,同时也是培养即战力人才的地方。从这所学院毕业的人可以成为士官候补进入军队,也有人选择加入近卫骑士团或成为上级冒险者。」

  「也就是说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累积实战经验吗?」

  「没错。顺便一提,最近的活动是──」

  亚莉亚拉着我走向走廊上的公告栏,上面写着举办各项活动的行程。虽然每个月都有活动,但只有那个活动是以醒目的粗框表示。

  「剑烂武斗祭二重奏。」

  我的口中不由得念出这个奇怪的标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跳舞还是武斗的活动。看到我满脸狐疑,亚莉亚罗瑟忍不住咯咯直笑。

  「这个标题确实会让人搞不懂是跳舞还是武斗的活动,不过还请您放心,跳舞的祭典安排在别的日子。」

  「这么说,这个活动是武术的祭典啰。」

  「是的。刚才我也说过,这所学院的学生需要具备即战力,因此才经常让学生之间相互切磋。」

  「这算是课业的一环吗?」

  「不,终究只能算是余兴节目。高等部的学生不能参加,而且剑烂武斗祭中的胜败也不会计入成绩当中。」

  「只是表面的说法吗?」

  「是啊。这场大会充满浓厚的传统和门第色彩,历代的优胜者后来都成为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比如骑士团长和元帅大人。」

  「也就是说,这是出人头地的敲门砖,与身分和学院内的阶级无关,是大开仕途之门的意思吗?」

  「正是如此。」

  「也对,优秀的人才或许能拿到优胜。」

  「是的。剑烂武斗祭是赌上王立学院的威信所举办的传统武斗祭之一,想必没有什么舞弊的空间。」

  「你刚刚说这是其中之一,所以还有其他的竞技啰?」

  「是的。剑烂武斗祭正如其名,这是以『剑』为主体,专为擅长近身战的人举办的武斗祭。魔术师虽然并非不能参加,但规则对魔术师很不利。」

  「原来如此。这个国家是魔术王国,举办专门针对近身战的武斗祭也没什么问题。」

  「是的。不过,历代大多是由魔法剑士带走优胜。统计一下历代的优胜者,魔法剑士科的特待生特别突出。」

  「是这样吗?」

  「是的。这十年来,优胜全都由特待生十杰一手包办。」

  「果然名不虚传。」

  「你这个对十杰不屑一顾的人所说的话,听起来只像是在讽刺。」

  玛丽虽然一脸愕然,却没有反驳。在前几天的决斗中,我看似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但这绝非希丝提娜的实力太弱。要是再多交手几次,我搞不好也会输给她。她是剑士类型,每次战斗时应该都会吸收上次的失败教训,想必会愈来愈难以取胜吧。

  「不过,管它有什么传统,都跟我无关。」

  「还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玛丽看起来有点傻眼。

  「因为我又不会参加。」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

  我配合她的语调如此回答。

  「假如能在剑烂武斗祭上获胜,将来就能一路顺遂耶?」

  「我的未来由我自己开拓。」

  「话说得很漂亮,但你丝毫没有让他人认可自己价值的念头吗?」

  「没有。」

  「你的意思是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的价值就好了?」

  「我只是不认为自己有价值,所以我没想过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像你这种没有自我肯定感和认可需求的人还真少见。」

  「世界这么大,多少也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人。」

  我身为大贵族的庶子,幼年丧母,长年受到义母和兄长们的冷遇。如果在他们的面前展现出实力,想必在童年时期就会惨遭毒手吧,所以我必须隐藏自己的才能。

  不得不选择韬光养晦的生活方式,这样的我完全没有什么自我认同的欲望。

  走过相同人生经历的公主殿下应该很瞭解我的心情,所以她不会像玛丽那样强人所难。

  「我认为这是让所有学院生认可里希特大人实力的好机会,但也没必要特意参加吧?」

  公主殿下做出这个结论后,便不再提起武斗祭的话题。玛丽似乎也不想违背主人的意思。

  「算了,反正里希特的本职是护卫。」

  玛丽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做女仆的工作。

  我的学院生活就在如此平稳的情况下度过,剑烂武斗祭就算没有『我』也能顺利举办,但也有人不希望事情这般发展下去。这些人之中有超过一半都充满恶意,但也有人抱持善意,渴望我的实力能得到世人的认可,并真心期盼我能取得赠与剑烂武斗祭优胜者的特典。

  有几个人迫切希望里希特•艾斯希尔克参与剑烂武斗祭这场盛会。知道他的实力被低估的人都抱持同样的想法,大家都希望他能在武斗祭中登场。具体来说,他的妹妹爱莲•冯•艾斯塔克就是其中之一,但还有另一个人和她一样,希望里希特参加剑烂武斗祭。

  比起里希特的评价,那个人更看重他的实力。『某项』计划的实验体需要里希特的实力来验证一下。

  拉塞尔•冯•巴尔蒙克手拿装着红酒的杯子,对秃头执事汉斯说道:

  「你做得很好,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他对汉斯的努力表达欣慰。

  「小的不胜惶恐。」

  秃头执事深深地低下了头,仍不忘大赞主人的功绩。

  「全是仰仗拉塞尔大人远大缜密的心思才能完成这次计划,小的什么也没做。」

  这并非奉承,而是事实,所以巴尔蒙克没有反驳。巴尔蒙克接着说道:

  「实验体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投入实战了。」

  「小的不懂,为什么要让他参加剑烂武斗祭呢?」

  「没有比那场大会更适合作为投入实验体的战场了,因为实验体是『两个』作为『一个』。」

  不把人形的东西称为『人』,这充分展现出巴尔蒙克冷酷的一面。执事没有指出这一点。

  「加上那名少年也会参加剑烂武斗祭。」

  「您为何会如此断定?」

  「我早已调查过那家伙的处境,他只能选择参加。」

  「那名少年或许能和实验体展开一场激烈交锋。」

  「你说得很对。那位名叫里希特的少年,不仅得到我家代代相传的神剑信任,还消灭了我召唤出来的古代恶魔,实力深不可测。」

  「小的认为他恐怕拥有学院中最强的实力。」

  「不错,他是最强且不败的神剑使,应该没有比他更适合作为实验体测试运转的人才。」

  「小的明白了,您说得极是。」

  执事虽然持肯定态度,但他的主人却没有看漏执事心中的「否定」。

  「你似乎不太服气啊。」

  「小的惶恐。」

  「你说吧,我们之间不需要客气。」

  听到主人这么说,执事便毫不避讳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小的能理解拉塞尔大人为何会对那位名叫里希特的少年抱持高度评价。事实上,那位少年大概是学院里实力最强的。不过,我很怀疑他是否值得拉塞尔大人如此器重。」

  「你也这么认为吗?」

  「是──实验体是这个世上最难以掌控、最强大的物体。测试运转倒无所谓,但让学院生来承担这个荣誉没问题吗?」

  「负担太重吗?我倒不这么认为。」

  作为实验体的『究极生物兵器』,正如其名「究极」,是一种具备所有生物的优点,专门用于杀戮的虐杀兵器,它拥有一般骑士团得花一个小时才得以驱逐的实力。然而,巴尔蒙克很清楚,那名少年『也』拥有同样的战力。假使他能够更加熟练地运用神剑,将拥有足以毁灭数个骑士团的『力量』。

  尽管目前尚未解放他的『真正价值』,但巴尔蒙克打算帮助他更上一层楼。

  使其成长为最强不败的神剑使,再以力量制伏他,这就是身为战士的巴尔蒙克殷殷期盼的愿望。巴尔蒙克透露这个计划后,汉斯再度确认自己的主人不仅是个谋略家,更是一名战士。

  这不是汉斯能够干预的事,所以他不再反驳。执事又向身为谋略家的主人抛出疑问:

  「小的能理解拉塞尔大人的意志,但如果那名少年在完成进化之前被击败的话该怎么办?究极兵器可是最强的生物武器;何况剑烂武斗祭并非让小鬼玩耍的祭典,搞不好他会在过程中败给具有实力的人而毙命。」

  「原来如此,这话倒也不差。因为我的女儿希丝提娜也会参加武斗祭。」

  她是个杰出的人才,可惜是女儿身。巴尔蒙克的口中如此嘀咕。

  「管他在中途落败,或是结果如我所愿,怎样都无所谓。如果那位少年死在那里,就说明他只有这点能耐。」

  「您是说,只不过是收拾掉政敌的有力棋子罢了吗?」

  「不错,如果没有那名少年,就能轻轻松松击溃亚莉亚罗瑟阵营。」

  「您所言极是,比捏碎鸡蛋还要容易。」

  「这下你懂了吧。也就是说,无论结局如何,最终都只会带给我愉悦。」

  不过,巴尔蒙克又继续述说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这把堪称是我的另一半的神剑巴尔蒙克,有朝一日能站在发挥真正力量的舞台上。」

  巴尔蒙克拔出和自己同名的神剑,梦想着与从未遇过的强敌交手的一天。

  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刀身映照出熟悉的自身脸庞,以及即将刀剑交锋的少年面孔。

  执事凝视着依然执着于里希特的主人。执事虽不断主张对他的评价过高,但那是在试探主人的虚实。

  汉斯深知里希特•艾斯希尔克的实力。

  (那名少年具备将希丝提娜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实力。)

  想必击败魔人阿萨各也并非一时侥幸吧。作为魔法剑士的才能,说不定可以匹敌其父艾斯塔克伯爵。

  正因为这是通过调查确认的事实,所以他才不希望主人如此坚持下去。

  (虽然这么做无异于给拉塞尔大人泼冷水,但守护主人也是执事的职责……)

  执事开始筹划如何履行忠臣的职责。

  拉特克路斯王国内的某座实验场,有大量的罪人聚集在那里。

  企图反叛王国的恐怖分子。

  强奸妇女的恶棍。

  非法闯入商人宅邸的无赖汉。

  这些集合在一起的罪人,他们的共通点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进行究极最强兵器的实验。

  这些罪人得到的指示就是将究极生物兵器破坏掉。

  成功破坏究极生物兵器的人,就能获得『特赦』。

  这些对自身武力颇有自信的罪人,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而自愿接受实验。

  但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所有人竟会在短短三分钟内全军覆没。

  聚集在此的罪人有一百名,他们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而且所有人的实力都相当于骑士等级。

  短短三分钟内就把这些恶棍消灭殆尽,事态可以说非比寻常。

  割开罪人的喉咙,挖出他们内脏的少年。

  「咕哈!」

  击碎罪人的头颅,割下他们阴茎的少女。

  「咕呀!」

  他们就是人形的『怪物』。

  「真没意思。」

  「是啊。」

  无机质的人偶们说完这句话后,便像杀小虫子一样收拾掉最后一名罪人。

  这种毫无慈悲心的行径,让研究生物兵器的年轻研究员感到恶心至极。不,他已经吐得乱七八糟了。

  上司揉揉这位年轻人的后背,对他说道:

  「这种程度就受不了,要怎么在巴尔蒙克大人的手下工作呢?」

  「可、可是,这么做实在太残忍了,这是不人道的实验。」

  「罪人生前也对无辜的人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会受到这样的报应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何况实验内容已经事先向他们说明过了。」

  「也有告诉他们绝对打不赢吗?」

  「我怎么可能说出让参加者减少的话呢。」

  身穿白袍的上司以毫不在乎的口吻如此说道。

  「而且,我也无法一口断定绝对打不赢。不,『原型』并非完美无缺。」

  身穿白袍的上司说完这句话后,再度将目光投向这『两个』暴君候补身上。

  「举例来说──」

  身穿白袍的上司说完开场白后,接着透露一项战略。

  「原型仍未臻完善,所以无法持续五分钟以上的战斗。」

  「五分钟……」

  年轻研究员低声复述,只见两个人偶的肌肤开始崩塌。

  接着眼球扑通一声掉落在地。

  「……奇怪。」

  少年形象的怪物歪着头看着这幅景象,最后整颗头颅都掉到地面。

  淡淡看着这一切的少女,身体也开始崩毁。

  「这下你懂了吧,这些家伙还只是原型。」

  身穿白袍的上司一脸遗憾地说道,并做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目前正在开发的○○六有不错的成果。如果是那个家伙,就不会有运转时间的限制了,到那时究极生物兵器就诞生了。」

  「创造出来的究极生物要用在什么地方?」

  「那得由巴尔蒙克大人来决定,我们只需默默地继续研究就行了。」

  身穿白袍的上司如此回答。上司邀年轻人一起吃饭,希望借此让他打起精神。

  上司看到这幅残酷的光景后,竟然还提议享用肉类大餐。年轻人心想:「……这个男人也疯了。」但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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