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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7 决战的儿童公园

  「嗯,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哦。即使继续做这份工作,也不会对我完成『使命』有什么帮助。所以我也不希望续签合同。一直以来,承蒙您的关照了。」

  这样说完。

  15岁的奈良离开了社长室。

  就在奈良刚刚离开社长室之后。

  「芳乃!」

  一位穿西装的女性似乎一直在门外等着,她慌忙叫住奈良。

  「……!?」

  一看到女性,奈良吓了一跳惊讶出声。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对、对不起芳乃!因为有实在没办法的离开的工作拖了很久。所以来晚了……!」

  女性喘着粗气,望着奈良的方向。

  她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留着红色的短发,身材娇小。相貌典则俊雅——最重要的是与奈良长得十分相似。

  「所、所以奈良!你和社长谈的怎么样了?难道已经结束了!?」

  「…………」

  然而奈良面对这名女性——自己母亲问题,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她面无表情,但用明显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母亲。

  「……你怎么过来了,妈妈?」

  过了一会儿,奈良郁闷地开口说。

  「我不是说过不用来的吗……今天的事情和妈妈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我自己就能解决的问题,不用你插手。」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真不管吧!你还是个孩子,我可是你的监护人!」

  奈良母亲说着走向站在原地的奈良。

  「而且刚才从芳乃出来的房间里出传来很大的怒吼声……难道是社长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

  对母亲担心的询问,奈良移开了视线。「没什么!没有需要妈妈你担心的事情!只是在被告知我被开除了!」

  「……诶?」

  「他说事务所不需要像我这样的异常者,还说了『你脑子有问题』之类的话。」

  「…………!」

  听了奈良的话,奈良母亲悲痛地扭曲了表情。

  「……芳乃!」

  下个瞬间,她一口气奔向奈良,紧紧地抱住她那纤弱的身体。

  「……妈、妈妈,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芳乃。在你痛苦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你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但其实也只是个15岁的女孩子。」

  奈良母亲发自内心地在女儿耳边低声道歉。

  「但是芳乃……只有这一点你要明白。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至少妈妈和爸爸永远会是你的『同伴』。」

  「……诶?」

  「不管你有怎么样的想法,都无所谓哦。和那种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

  然而,听到母亲温柔话语的奈良。

  「……什么意思?」

  「……什么?」

  「永远会是『同伴』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啊!」

  啪!

  奈良用力推开紧紧抱住自己的母亲身体。

  「啊!等、等一下、芳乃!?」

  「……如果妈妈爸爸真的是我的同伴的话。」

  奈良啪嗒啪嗒地像是在拍打身上的灰尘。

  「那为什么你们还没有去做整容手术?」

  「……什么?」

  「我说过无数次了吧?希望妈妈和爸爸也整容成和我一样的脸!我说过这是神明大人赐予我的『使命』!但为什么你们完全不听我说话啊!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啊!」

  「…………」

  面对愤怒的奈良,母亲沉默了一会儿。

  「……但、但是、就算你这么说。妈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整容成和女儿一样的脸啊。」

  她缓缓地用冷静的语气回答出极其常识的话。

  「哈啊!?不、不明白?什么啊!?我明明跟妈妈你解释了那么多次了!」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啊……!对不起芳乃。妈妈觉得你说的话有点不太能理解啊……!」

  「…………!」

  「不、不过芳乃、只有这件事希望你能明白!妈妈和爸爸包括你那有点古怪的一面在内,都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这件事、是绝对真的——」

  「——够了!妈妈是笨蛋!」

  奈良强行打断母亲的话,口气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反正像妈妈和爸爸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今天我不吃晚饭了!」

  说完,她就朝着事务所的消防楼梯跑开。

  「啊!芳乃,等等!」

  「呜呜……」

  ——匆匆跑远的奈良眼中,渗出大颗的泪水。

  当晚。

  车站前的长椅上,奈良在独自啜泣。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毫不在意从车站出来的行人,只是朝着天空一味地发出哀怨的声音。

  「不管哪个家伙都是笨蛋……!」

  然而即便是在哭泣的时候,她毫无表情的面容,也绝对不会崩溃。

  「……肚子饿了。」

  过了一会儿,奈良停住哭泣后无力地喃喃自语。已经早已过了晚饭时间。既然对母亲说了那种话后跑开,也不可能乖乖地回家去。想吃些有分量的食物。比如最喜欢的大阪烧——

  「……那、那个,奈良同学?你没事吗?」

  就在这时。

  仿佛要划破奈良意识的空白,一位陌生的少女向她搭话。

  奈良惊讶地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谁来着?」

  奈良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但仔细观察一下,又有些似曾相识。说回来对方身上的制服和奈良的一模一样。也就说,她是奈良在春天入学的县立铃宫高中的同学吗?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女。面容还算清秀。当然无法与奈良相提并论,但以世间一般的审美标准来看,大概算是蛮可爱一类的吧。乌黑的长发及腰,重要的是,她的胸部很大。

  「…………」

  奈良有一瞬间被她的胸部吸引住视线。

  胸部的规模远远超出了平均尺寸,她甚至有些怀疑那是不是垫了什么。那非同寻常的重量感几乎要撑开西装制服。就连她前不久所属的写真部门当中都没有拥有此等巨乳的人。

  奈良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向自己的胸前。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脚下的平坦胸部。很难相信她和眼前的少女穿着同一套制服。

  ——想到这里,奈良终于想起来了。说起来,入学典礼刚结束时,班上是有个大胸女生在自我介绍时说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啊啊,我好像有印象。是同班的对吧?我记得名字好像有点奇怪……」

  ◇◇◇◇

  「终于找到你了,猫。」

  春季的夜空下,响起败冰冷的声音。

  这时距离第二天来临已不足数小时,在离车站稍远的儿童公园里,几位少女汇聚于此。

  败、疾川、胡扯酱、奈良、芳乃——还有羡望樱。

  「因为那个红头发的『谎言附体』的原因,找到你真是费了好大功夫……不过,看你这反抗的眼神,好像也不是死心后才出来的。」

  「…………」

  深藏于猫耳卫衣下的胡扯酱,一言不发地瞪着败。

  「哼,真是个一点都不可爱的畜生……说起来,之前似乎还有一个人在,跑哪去了?这个公园里好像没有看到?」

  「海鸟的话,当然是让她去别的地方避难了。」

  奈良面无表情地回答败的问题。

  「在你这种极度危险的谎言面前,不能让一个连『谎言附体』都不是的人出现。」

  「——哈!喂喂,别小瞧我啊人类。你是觉得我会杀害活生生的人类吗?」

  败似乎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应该也听那只猫说过了吧?我至今为止,可是一次都没有杀死过人类,不过倒是经常伤害人类。虽然因为我的能力,直到现在仍旧没法下床的人类已经不计其数,但即使这样我也从未杀死过人类。我有作为谎言的『矜持』,是绝对不会杀死能够说出谎言的共生对象。」

  败说着,抱住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疾川的身体。「顺便一提,我无论是赶赴多么危险的地方,也绝对不会放开疾川哦。365天24小时,从洗澡到睡觉都一直在一起。这是因为我对于这个女人,一丝的信任也没有。所以这次出来也带上了她。要想让这家伙远离危险,最可靠的办法就算让她在我身边。」

  「…………」

  被抱在怀里的疾川眼神依然空洞无物,沉默不语。

  「嘛,算了。总之闲话就到此为止了,人类。就算你是再怎么优秀的『谎言附体』,既然不打算成为我们的『同伴』的话,那就只能作为敌人排除了。和那只猫一起,将你的谎言也送去轮回。做好觉悟吧……!」

  「——不,要做好觉悟的是你哦,绷带女!」

  先做出回应的是站在奈良身边的羡望樱。

  她一边喊着,一边和之前一样,在自己的眼前现出数量壮观的『利刃』——将它们全部射向正面的败。

  面对疾驰而来的先制攻击,败来不及回避,全部用身体接下。扑哧,肉被利刃撕裂的声音在她身周回响。然而……

  「话说在前,可别以为我还和刚才一样啊?」

  全身被利刃划过的败,毫发无伤。

  「在你们偷偷摸摸都起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用泥帽子的催眠好好强化了一番。我会好好地让你们明白,这强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着,败向羡望樱伸出双臂——就在这时,她的正面突然出现数枚巨大的『绷带』。

  「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樱色头发!」

  伴随败的怒吼,绷带一齐向羡望樱袭去。

  「哇啊!?」

  一瞬间,绷带缠绕住羡望樱细长的四肢,将她绑了起来。

  「……!」她被死死绑住,当场动弹不得。

  「——哼,猫那边无所谓。就先从你开始吧,樱色头发。虽然现在实力差距被拉大了,但你还是很麻烦啊。」

  「——!啊啊啊啊……!」

  似乎是被使劲勒住了身体,羡望樱又发出尖叫。

  「——羡望樱!」

  「……!没事哦,芳乃……!这种程度小菜一碟啊!」

  听到后方传来奈良的呼喊,羡望樱露出僵硬的笑容回答道。「说实话,我还是无法接受为什么要为那只猫做到这种程度……但既然是芳乃决定要『做』,我也会竭尽全力……!」

  羡望樱说着又让『利刃』浮现空中,向败发起反击。……但是,不管利刃的刀尖如何刺向她的身体,本人依然一副满不在乎地笑容,简直像是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一样。

  「哈哈哈,你的宿主也做了愚蠢的判断啊!明明要是去泥帽子那里的话,你也能变得和我一样强——不,可能会比我还要强大啊!」

  「…………」

  ——在放声大笑的败背后,有个身影在悄悄接近。

  她的卫衣轻轻摇晃,压低脚步声,朝着败所在的地方——不,应该说朝着呆呆站在败的身边,疾川的方向靠近。

  但是——。

  「哼,小把戏!」

  「呀啊!」

  随后,打算偷偷接近的少女——胡扯酱, 被败毫无预兆突然释放出的『绷带』击中,向后方倒飞出去。

  「是觉得我集中对付樱色头发的时候你有机可乘吗,猫?」

  「…………!」

  「真遗憾,我已经看穿你们的目的了。」

  败头也不回,对着在公园土地上翻滚的胡扯酱冷冷说道。

  「你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是疾川吧?这种绝望的战力差距下,如果说想要掌握胜机的话只有她了。的确,如果疾川被掳走当作人质的话我就无计可施了……所以你们打算合作,想要制造机会吧?」

  败忽然裂开嘴角,

  「不过,这种天真的策略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哦……你们以为至今为止,究竟给我添了多少次麻烦?就算那个红头发女人在城里散播谎言的气味让我鼻子变得迟钝了。但你的味道我可是闻过太多次,怎么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呃!!」

  倒在地上的胡扯酱露出苦闷的表情瞪着败。「……疾川小姐!你真的这样就好吗!?」

  「……诶?」

  听到她的呼唤,一直茫然地望着天空的疾川,有些惊讶地看向胡扯酱。

  「像这样,对自己说出的谎言听之任之……通过被泥帽子催眠继续强行延续『谎言附体』的身份,真的可以吗!?」

  「…………」

  「你其实已经想要放弃当『谎言附体』了吧!?想要恢复成普通的人类不是吗!?既然这样……只要你还不打算反抗败小姐,你的希望便永远也不会实现!一辈子都会是这样啊!」

  「……没关系了。」

  「……诶?」

  「我,已经无所谓了。那种事情……我是『谎言附体』也好,不是也好。」

  疾川缓缓地摇了摇头。

  「因为,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从自己染指伤害他人这种行为的时刻开始,我便绝对不会被允许回到原来的医生了。所以,以后也只能作为『谎言附体』活下去了……

  当外科医生的时候,尽管周围的人都说我『不是医生,只是喜欢外科手术的女人』。但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名医生,但事实并非那样。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满不在乎地伤害他人,作为医生已经失格的人类。」

  疾川悲痛地继续说。「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突然觉得,一切就变得无所谓了……所以,对不起,胡扯酱。我没有办法放弃『谎言附体』的身份。当然,也没有办法从小败的手里拯救你。」

  「……疾川小姐!怎么会……!」

  「——呼哈哈哈哈哈!猜错了呢,猫!」

  面对似乎是绝望到失去表情的胡扯酱,败嘴角扭曲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事到如今你们早就没办法说服这个女人了。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没有能听人话的耳朵了……好了,要怎么办呢,猫?难道说,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了?」

  「…………!」

  「哈哈,什么啊,你们也太无趣了。本来还以为能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比我想得还要轻松啊。真亏你们这么弱还敢向我挑战。」

  败一边愉快地说着,一边摇头。

  「那么,先给哪边一个痛快好呢……是按当初的计划先解决掉猫呢,还算先收拾掉樱色头发,让猫感受下穷途末路的绝望感来好好取悦一下我呢。真是难选啊……」

  即使脸处于被绷带半遮的状态下,也能清楚地判断出败露出了满面的笑容。现在就能杀掉眼前的胡扯酱,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将生杀予夺的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然而。

  「不。炫耀胜利我觉得还早着呢,败。」

  独自旁观了谎言们战斗的奈良,静静地开口。

  「沉溺在蹂躏胡扯酱的美梦里倒也无妨,但在那之前,把注意力稍微集中在对手的身上如何?」

  「……你说什么?」

  被这么一说,败讶异地回头看向一旁。

  「……哈?」

  刹那间,她的嘴角凝固了。

  「小、小败……」

  在她的视线汇聚之处,疾川正一脸胆怯地伫立着……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长约10cm的菜刀。

  「不……不要动!」

  菜刀的主人,黑发女高中生冲着败怒吼道。「只要你稍微动一下,我可不管疾川小姐会变成什么样!不、不开玩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一个人类会出现在那里?你是怎么避开我的警戒,接近疾川的?」

  「搞不好是你眼睛缠着绷带所以没看见吧?」

  黑发女高中生——海鸟东月带着几分兴奋回答道。

  「以、以后要注意下比较好哦。虽然你好像对自己的嗅觉很有自信……但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毫无谎言的气味,绝对不会说谎的人类啊!」

  「……哈啊?」

  败露出哑然的声音。

  「你说、绝对不会说谎?不可能……那种人类,怎么可能会存在……!」

  「够、够了听我说话!就、就是这样,你宿主的性命现在完全在我手上……!」

  顺带一提,海鸟的脸不再是贴上去的奈良芳乃的脸,而是恢复成原本『海鸟东月的外表』。似乎是因为羡望樱被揍得不轻,已经难以维持那个能力了。

  「要是你打算攻击我的话,我也会马上做出反应!虽然不知道你『伤害别人』的能力有多凶残,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快过我将刀刺进疾川小姐的脖子里!」

  「…………」

  败对海鸟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地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突然开口。

  「……哼,原来如此。完全没有谎言气味的人类吗?虽然是常识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像这样实际遭遇的话,也只能相信了。

  所以呢?你不惜将疾川劫为人质,到底想对我提出什么要求?」

  「……诶?」

  「如果你想消灭我的话,现在立刻将那把菜刀插进疾川的脖子就可以了。既然不这么做,就是想以疾川的人身安全为筹码,和我『交涉』对吧?」

  败认输一般叹了口气。

  「不过,不用特意问我也能猜到。是让我不要对这只猫出手,饶她一命对吧?真是的……那个红头发女人也是,为什么你们要对这只猫做到这种地步?我对你们和猫的关系没有兴趣也不想直到,说到底也和我无关。反正应该是听了这只猫的身世,产生什么感情羁绊了吧?」

  「……!你、你等一下。你怎么还这么从容!?现在你的性命可是在我手上……」

  「啊啊,这我当然明白。作为我生命线的疾川,现在愚蠢地落入了敌人手里,刀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可以说是山穷水尽了呢。」

  败咧开嘴角说道。「不过,究竟怎么样呢?你真的认为,那种菜刀能够贯穿疾川的脖子吗?」

  「——哈?」

  面对败莫名其妙的发言,海鸟皱起眉头。

  「——!?」

  下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惊愕而扭曲。

  有粘稠的液体从疾川的脖子处溢出,缠绕在海鸟手中的菜刀上。

  「这、这是什么……!?」

  「你们人类真的是,愚蠢到无药可救啊。我们谎言本来不存在肉体——这种程度的事情应该从猫那里听到过吧?却偏偏还会被『眼睛所见的外表』迷惑住。我有说过,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的本体吗?有说过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吗?

  连宿主都丝毫不会信任的我,就算只有片刻,都不会离开那个女人的身边……!现在疾川的体内,也有残留着我的一部分肉体。而当疾川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能够及时防御——就像现在这样。」

  啪,败打了个响指。

  突然,疾川的身体里蹿出好几根类似触手的东西,以惊人的气势刺穿海鸟的身体。

  「——海鸟!?」

  对面传来奈良的悲鸣。

  「……咳!」

  海鸟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原本用力握住的菜刀也从她手中滑落。

  「真是遗憾啊,人类。虽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值得称赞,但还是我略胜一筹。」

  败说着,慢慢伴随着脚步声向海鸟靠近。

  「就算你不尝试和我交涉而是打算直接杀掉疾川——或者说刚才在屋子里,在我攻击的时候趁机袭击疾川,也是同样的结果。我对疾川的生命安全一直很用心注意。也就说你们的败因是,低估了我对疾川毫无信任的『程度』。」

  「…………!」

  「——那么,现在我已经脱离危机,你又要怎么做呢?」

  不久,败在海鸟面前停下脚步,嗜虐地撇了撇嘴。

  「虽然结果上说对我们造成损害为零。但既然将刀刃对准了我的宿主,就要接受相应的制裁。」

  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踩向海鸟的身体。

  「……呃!啊啊啊啊啊!?」

  「哼哼,虽然说只有一瞬间,但被人类偷袭这种屈辱的事情还是头一回。我基本上有着不杀人的原则……但仅限这次,我觉得可以改变一下这种想法……!

  最重要的是,你好像真的不会说谎。按理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既然『完全没有谎言气味』这种事实摆在眼前,也只能这么认为了。呵呵呵,这可真是难办了。我本来是有绝对不会夺走能说出谎言的共生对象的性命的原则……但对于绝对不会说谎的人类,事情就不一样了……!」

  「…………!」

  「让我不杀你的理由,好像一个也没有了……但是,就算这样也不是说要绝对取你性命。说到底我的目标始终是那只猫的命,而且杀掉活生生的人类,善后工作也比较麻烦。

  ……好,这样吧。听好了人类?现在在这里,向我宣言你会『抛弃』掉那只猫。然后,对向我挑衅这件事,做出由衷的道歉。」

  「……宣言?道歉?」

  「既然你不会说谎的话,那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只要你诚心地抛弃猫,感激我的大发慈悲。对我展示出屈服的态度的话,我也不是魔鬼。至少会饶你一条性命。」

  「…………」

  「好了,要怎么办?话虽这么说,也没有思考的必要吧。」

  海鸟意识朦胧地听着败得意洋洋的话语。全身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加剧,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还没有昏迷过去。作为普通的女高中生,除非是遇到了交通事故否则根本不会感受到如此的痛苦。

  难以忍受的痛苦、恐惧、绝望……如果是一般人应该早就屈服了。即使她选择屈服,谁也没有理由去抱怨。因为海鸟东月以一个16岁少女之身,为一个几乎素不相识的女孩已经如此拼命。

  「…………」

  但是,即便如此,海鸟她。

  「……不,不要。」

  她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额头渗出汗水,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强烈的决心之火,她这样回答。「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说出那种话……!」

  「……你说什么?」

  「我可是,在明白这一切的前提下来到这里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交易!?你是不是蠢!?」

  海鸟喊道,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身体的痛苦了。

  「……哈?说我蠢?你这家伙,刚才是说我蠢吗?」

  「蠢、蠢货中的蠢货,大蠢货啊!要听多少次我都会说!和你这样,挥舞着强大力量去凌虐弱者寻求愉悦比起来……清楚自身的软弱,却仍然敢于向强者奋起反抗的胡扯酱才更帅气啊!至少我绝对不会认为那孩子的生存方式令人感到难堪!」

  「…………。喂,给我收回那话,人类。」

  不知何时,败的嘴角失去笑容。

  「你刚才的话,听起来好像我不如那只猫一样啊。现在马上给我改口,否则——」

  「……不,不,怎么想都不如吧,像你这样的……」

  海鸟拼命地扯出笑容,仰望着败。

  「因为,仔细想想……你其实是个内容极其荒诞的谎言呢。」

  「……哈?」

  败的脸抽动了一下。「你这混蛋,刚刚说什么……?」

  「所、所谓谎言,存在的理由不是为了给世界带去某种变化吗?这样想来,奈良果然很厉害呢。毕竟要统一全人类的外貌,可以说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的谎言呢……先、先不论是好是坏,总之谎言的规模就非同寻常啊……

  但是,反观你又是怎么样呢?让原本不会生病的人,强行生病,再治愈好?那种事情,有没有都无所谓吧……真的是毫无意义,内容无聊的谎言呢……徒、徒劳无益,指的就是这种事吧……!」

  「…………你、你这家伙!」

  败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她大喊。

  「你、你、你……!竟然敢说我作为谎言无聊,没有意义?开什么玩笑!现在马上向我道歉改正!」

  「……不不,我既不道歉也不会改正哦。」

  面对显然失去冷静的败,海鸟继续挑衅着说道。

  「我想你也知道了吧?我是不会说谎的,不想说的话绝对不会说出口。所以,我是从内心深处认为你是无聊的存在。也只能说出你很无聊哦……」

  「…………!」

  「话、话说回来,你这样失去理智,难不成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你该不会对自己是无聊的谎言而感到自卑吧?要真是那样的话,怎么说呢,那还真是可怜呢……我是真心觉得你很可怜,才会这么对你说的哦。」

  面对海鸟不断煽风点火的话语,败一时间没有办法反驳……但随后表情骤然险峻。

  「……够、够了!既然这样我就如你所愿杀掉你,人类!」

  败用震耳欲聋的音量叫着……与其同时,海鸟的腹部又发出「扑哧」一声,那是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咕啊!」

  「就在刚才,我弄破了你的几个内脏。那是致命伤,已经没救了……不过,我不会马上了结你的性命。我会让你对愚弄我这件事感到充分的后悔,慢慢地在痛苦当中死去……!」

  看到海鸟嘴角溢出的大量鲜血,败满足地叹了口气。「呵呵呵……仔细想想,能遇到你这样的人类真是幸运啊。我一直都想试一试呢。只有一次也好,想要杀掉你们这些人类啊……!」

  「……啊、啊。」

  海鸟呆呆地望着自己口中溢出的鲜血,发出无力的声音。

  「……我、我会死吗?」

  「啊啊,会死的。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讨厌,我不想死。」

  海鸟一脸茫然地喃喃道。

  「好、好痛、好痛苦、好害怕……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谁来……!」

  「——哈!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我说过现在就算你乞求饶命也晚了吧!

  你已经彻底没救了!当然,不只是你,猫。还有那个樱色头发——再带上樱色头发的宿主,我会杀掉你们所有人!既然让我感到如此的不快,那就仅限今晚,我要将不杀人类的『矜持』抛在脑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啊?」

  但是,败的高声大笑没有持续太久。

  「……这、这什么?」

  看着自己口中突然涌出的血液,败呆滞地说。

  紧接着,她就像失去了身体的支撑,瘫倒在地。

  「发、发生什么了……?没有力气……?到、到底是什么……?」

  「——呼,你完美地上钩了呢。败小姐。」

  这样俯视着她说话的人,是海鸟东月。

  她在身体完好无损的状态下站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是『谎言』。

  「『作战』大获成功——这样一来,是我们的胜利哦。」

  ◇◇◇◇

  「……我、我会死吗?」

  受到败的攻击,海鸟发出风中残烛般的声音。

  「啊啊,会死的。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俯视着内脏已经破裂的海鸟,败残酷地回答。

  「……,讨厌,我不想死。」

  海鸟露出空虚的表情喃喃说道。

  「好、好痛、好痛苦、好害怕……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谁来……!」

  「——哈!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我说过现在就算你乞求饶命也晚了吧!

  败的语气中透露出愉悦,海鸟主动说出求命的话语似乎让她很高兴——但海鸟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向败的方向。

  因为海鸟求命的对象并不是败。

  一开始,疾川只是死气沉沉地望着海鸟。即使海鸟拼命地让嘴巴一张一合,也表现得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但是这不是问题。即使她已没有倾听的耳朵,只要让她看到嘴巴的动作就可以了。仅仅是这样,就一定能够传达到。

  别的词先不提,恐怕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嘴部动作——『救』『救』『我』三个字,疾川不可能看不出来。

  「…………啊。」

  终于,疾川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理解的那一刻,她的脸色转眼间发生了变化。她那呆滞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光。「啊、啊、啊……」

  看到她的样子,海鸟确信自己的『作战』已经顺利展开。

  ——不一会儿,袭扰海鸟全身的疼痛就消失殆尽。

  「……呼。」

  缓缓地喘了口气,海鸟从原地站了起来——与其同时,公园的另一边,一位少女以惊人的气势冲了过来,抱住海鸟。

  「海鸟!」

  是奈良芳乃。

  「哇!等、等等奈良,怎么了!?」

  奈良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发出心力交瘁的声音。

  「就算一开始就明白是这样的『作战』……但看到你的身体被败踩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我真的很辛苦才忍住没有冲过来……!」

  「……奈良。」

  面对孤身一人,压抑着不安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的奈良。海鸟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随后,用冰冷的视线俯视向仿佛和海鸟场景互换一样躺倒在地的败。

  「你完美地上钩了呢,败小姐。『作战』大获成功,这样一来就是我们的胜利哦。」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前不久的情况天翻地覆的败趴在地上,拼命地喊着。「疾川……!为、为什么你突然断掉了愿望的供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小败。」

  被质问后,站在后方的疾川垂下视线回答。

  「因为刚才,那个孩子说希望我救救她。」

  「什么?!」

  「一个绝对不会说谎的女孩,用那样痛苦的表情拼命求救,说不想死……我、我作为医生,没办法见死不救啊……!」

  「什、事到如今说什么蠢话!」

  败的声音更加尖锐,似乎在表示「无法理解」。

  「什、什么医生啊!难道你忘了我们至今为止伤害了多少人吗!?你早已经没有资格当医生了啊!?」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就算我是一个没有资格当医生的人,那也不能当作我对眼前即将死去的女孩见死不救的理由。」

  疾川用畏畏缩缩,毫无自信——但又让人感到其中坚定的意志的语气说道。

  「至、至少刚才的情况,已经无计可施了……叫救护车是绝对来不及的。就算让我自己医治,这里当然也没有手术设备。即便如此我也想要救那个孩子,所以除了我将小败的力量夺走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选项了……」

  「…………!怎么回事!」

  败狠狠咬住嘴唇,说出怨恨的话语。

  「难道你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吗!?」

  「——嗯,没错哦。」

  海鸟点头回答。

  「真的谢谢你呢,败小姐。谢谢你真的想要杀掉我。」

  「……莫、莫名其妙!『作战』!?你说这一切都是『作战』!?难道说,被我逼到绝境那也是演技吗!?」

  「怎么会,那当然不是演技。我不会说谎,不可能做得出那种骗人的假象。所有都一切都是我发自内心的慌张。

  我事先的准备,只有利用自己没有谎言的气味来接近疾川小姐,然后用菜刀将她劫作人质——再故意失败,创造出会被你杀掉的状况而已。」

  「……你是说故意造出会被我杀掉的状况!?」

  「总而言之——『杀人』这件事,是对疾川小姐而言唯一的『地雷』呢。不管她的意志脆弱到什么地步,不管那个叫泥帽子的人催眠有多么厉害。只要触碰到那里就会爆炸,名副其实的『地雷』。

  虽然你说自己至今为止没有杀死过一个人类——你似乎认为那是自己的『矜持』,但其实应该是潜意识当中有所认知吧?那是不能触碰的『地雷』。」

  「…………!」

  「所以我们只需要让你去踩到那颗『地雷』就好了,在你『矜持』之外的我的存在,刚好可以『杀死』呢。只是如果说着『来吧请杀掉我』这种话凑过去也只会让你生出疑心——所以需要制造出被你杀掉也没有不自然的状况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奈良胡扯酱还有小羡望樱她们,真的做得很棒呢。多亏了她们,才能让你误以为我们的作战是『在你们战斗的时候,我将疾川小姐劫作人质』。

  唯一困扰我们的是最后收尾的部分。你也说过,虽然你不是不能杀我,但也没有非要杀我不可的理由。所以我才会不管不顾地一个劲挑衅你。用让你不愉快的话骂你,让你焦躁,让你觉得想要『杀掉』我。」

  「……你是说完全操纵了我的行动吗?就用,嘴上的几句话?」

  这时,海鸟露出笑容回答。

  「这种东西,似乎是叫做『真心话的利刃』哦。虽然是从你最讨厌的胡扯酱那里学来的。」

  ◇◇◇◇

  「真的是相当乱来的作战呢,海鸟小姐。」

  过了一会儿,体力恢复的差不多能站起来的胡扯酱,有些无语地喃喃道。

  「老实说,海鸟小姐在家庭餐厅里提出这个『作战』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疯了呢。这种已经不能称作走钢丝,简直是以会从钢丝上掉下去为前提的毫不理智的作战。真亏你能想得出来。」

  「……什么呀?在夸我吗?还是在嘲笑我?」

  「当然是在夸你了。多亏了你的『作战』,我们才能取得这样的胜利呢——而且我也在反省。」

  「什么?」

  「这种过于鲁莽的『作战』,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赞成。」

  胡扯酱垂下肩膀说。

  「在『杀死谎言』当中我的作用,本应是将身为人类的海鸟小姐,从谎言的物理性危害当中保护好才对。之前却不小心被海鸟小姐的离奇『作战』所动摇,也选择了同意……但现在我从心底感到后悔。『下一次』的时候,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胡扯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着,随后重新转向瘫倒在地的败,

  「嘛,这个暂且不论。让我们将这次的『杀死谎言』落下帷幕吧。」

  「……!等、等下!」

  趴在地上的败慌忙说道。

  「……我、我知道了!这次就算你们赢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

  胡扯酱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放过你吗?都到这一步了呢败小姐。现在你已经被疾川小姐抛弃,就算我放过你,你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靠近败,强行扯下她蒙在眼上的绷带。

  「咕!」

  随着本人懊恼的呻吟,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那是二十岁前后,还残留着稚气的年轻女性的相貌。

  「你、你这种家伙……!就凭你们这种家伙,竟然对我……!」

  「……那、那个胡扯酱。你真的,要吃掉这个人吗?」

  看着她的素颜,海鸟有些不舒服地问道。「吃……也就是说,要杀掉她吧?」

  「……啊啊。顺便说一下,我想你对这件事有所误解哦,海鸟小姐。」

  胡扯酱转过头看着海鸟说。

  「一直以来,我都用『杀死谎言』这种带着恶意的说法……不过,就算吃掉谎言,那个谎言本身也不会死掉呢。」

  「诶?」

  「单纯地只是让败小姐,成为我的身体构成的一部分而已哦。她会完全处于我的支配下,就连自我也会保留下来。比起『吃掉』,『吸收』这个词可能更准确呢。」

  「——你、你傻吗!那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像是要打断胡扯酱的话, 败大声地喊道。

  「要只是被宿主抛弃,失去现在的肉体的话我还求之不得啊!只要被其他的人类再说出口就好了!……但是,被吸收成你的一部分!?那样的话,我不就无法被任何人说出口了吗!?对谎言来说,那才是真正的被杀掉!」

  败一边说着,一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疾川——原宿主的方向。

  「疾、疾川!求你了,救救我!只、只有你能救我了……」

  「……对不起,小败。」

  但是,疾川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恢复医生的身份。为了以后能够拯救更多的人,为了放弃『谎言附体』的身份,我不能够救你。」

  「……!疾、疾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 以为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咕啊!」

  还想继续宣泄怨恨的败,被胡扯酱掐住脖子,强行让她沉默下来。

  「请痛快地认命吧,败小姐。你已经结束了。」

  「……!可恶!可恶!可恶啊~!」

  「……话虽如此,也请放心。我马上就会将你的同伴也送在同一个地方——我的胃里。」

  随后,胡扯酱俯下身子,在败的耳边轻轻低语。

  「想来你也很清楚才对,我是无法融入谎言当中的,似人非人之物。只是因为『害怕死亡』这种极其无聊的理由,吞食着其他谎言残存了十年以上,渣滓一样的谎言。就算被别人称作外道也无话可说,也没打算说。

  但是——正因如此,我只要是为了『填饱肚子』,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哦。既然<泥帽子一派>对人类社会是『恶』的存在。那么我就算赌上这条性命也一定会将你们全灭掉。请不要小看我的贪吃,我绝不会让你们这些家伙去危害人类。」

  「……!是真的认为自己有胜算吗?你……!?」

  在能够感受到鼻息的近距离下,败回瞪着胡扯酱。

  「像你这样的杂鱼……和我们<泥帽子一派>为敌,真的以为能活下去吗……!?」

  「……哼,真是愚蠢的问题呢,败小姐。」

  「骰子早已掷出。能不能胜利,能不能活下去,那种事情在推算的阶段早就想过了。剩下的,只有随波逐流地、走一步看一步地、漫无计划地、拼命地——

  荒唐地、战斗到最后一刻而已。」

  「…………!」

  「谈话就到此为止……那么,感谢你的招待,败小姐。」

  那是终结的一句话。

  就这样,她们的『杀死谎言』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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