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你说边缘人可能把握得好与朋友相处的距离吗?

  文实碰头会结束,六月末的星期一,也是时候开始担心期末考试了。

  我吃过午饭正想要去图书室,刚出教室却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叫住。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空吗?」

  「诶,哈。」

  这个女生一头黑色长发扎成单马尾,面貌干净清秀五官中体现出她强硬的意志。透过夏季校服的袖子可以看到她手臂上的晒痕,再加上空气中飘来的抑汗剂的香味,乍看之下便能让人认为她应该是运动社团的一员。

  从她上衣的颜色来判断倒是能明白她与我同级,只是我不认识她啊。多半是要让我替她叫班里的某个人出来吧。

  然而,这位女生却只盯着我的脸打量,许久不开口说话。

  难道我脸上沾着东西?还是说衣服有问题?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应该会马上开口提醒我,然后匆匆离开啊。

  又或者这是来劝我入教的……心里正想着自己身上根本没带足够买壶的钱时,女生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向我开口。(译注:拉人入教的总是手里拿着壶让人买下的老太太)

  「你,就是七村穗高同学吧?」

  「不你认错了。」

  「其实,我找七村同学有点话……诶诶!?认,认错了!?」

  啊,糟了。因为心生出不祥的预感就反射性地否定了她。

  眼前的女生说道「这,这不可能吧……???」又疑又惊。她大概是确认了我就是本人才过来搭话的,却突然被说自己认错人了,人家当然会吓一跳吧。不过,她实际上没有认错人。

  天生的直觉劝我趋利避害,所以即使心中揣着歉意也要佯装淡定地离开此处。

  再见了不知名的女子。祝你好运。

  可是,那个女生在我彻底逃离之前,便向处在教室门边的一个同班同学问道。

  「不好意思。A班的七村同学人在哪里?」

  「他就在哪儿……」

  「诶?」

  同班的女生表情不解地为她指出的方向,当然是我这边。

  哦哦,她没有先反问「有这人吗?」可真的太好了!哎呀,这下就逃不出那个女生的手心了呀,但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有被同班同学记住我便不禁心生一丝感动。或许这是因为星崎的事件给这位同班同学留下了坏印象,但有言道臭名远胜籍无名,我还是愿意认为臭名昭著比名不经传来得更好一些。

  那位女生对这意料外的回答过于惊讶,石化在了原地,但她马上恢复过来拽住了我校服的下摆。

  「你别走!!」

  「喂,你别这么用力拽。」

  「你就是七村同学!!为什么要面不改色地骗人!?」

  「因为我感知到将会有麻烦事发生啊。我这是正当防卫。」

  「意义不明!真是的,我的节奏完全被你打乱了……」

  「这样算的啊。那你也差不多。」

  「哈?」

  「我也是在准备要去图书室的时候被你叫住,节奏全被打乱了。所以,你死揪着我撒的谎不放了。」

  「为什么发展成功过相抵了啊。那我把所有过错都大大方方地认了总行了吧。」

  很可惜,她没那么简单被骗回去。

  可我是真的被打乱了节奏。对于一个过着不会有意外事件发生的生活的边缘人而言,自己的行动还要受别人裹挟,正常来说都会产生压力的。

  虽然轻小说中常有假日里女主角突然来个消息把主角叫出去的情节,但这就是很麻烦。我要是在想着今天就在家悠闲地看看书吧,然后突然有人来叫自己出去,我也会找个理由回避掉的。本来,在家悠闲度日的时候但凡来条LEIN我都会嫌弃不已。

  深切感觉到自己难以与人交际啊,我这人。

  ……这些东西就兜在脑子里吧,和这个女生说了又能怎样。那女生用似要怪罪我的眼神盯着我,而我沉默着,过了一会她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一口气。

  「把话题绕回来吧。我是F班的角谷日向。」

  「哦……不对,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你谁?」

  就算她做了自我介绍我也不认识。诶?会不会是我初中,难道是小学时代的熟人?可是在我记不起来的时候起就证明她不是我所认识的人了啊。

  脑中遍布问号,而角谷则表情有些得意地回答了我。

  「我,是空的朋友。花见辻空,你很熟吧?」

  「啊啊,她的啊。」

  被她这么一说,我想起在F班我认识的人也就只有花见辻了。她提到这个名字之后,我总算想起自己偶然在校园里见到花见辻那群人里确实有个单马尾女孩。只是我实在记不住她们长什么样。

  见我反应,角谷稍稍向我靠过来。

  「我有些话想和七村同学说。」

  「诶,什么话?」

  「这个嘛。这里人好多,要不要我们去个更安静的地方?」

  角谷将手搭在下巴上,口中所说出的,是不管一个男高中生愿不愿意都会刺激到他想象的话。

  孤男寡女来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比如教学楼背后或是体育馆背后。而会在那发生的当然是告白……

  不等下,不管我是怎样健全的男高中生,这也属实是痴人说梦。

  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

  即使恋爱喜剧里写了再多这种情节,将现实与虚构故事混为一谈也实在是愚蠢之举。可要是我下了这种断言,或许会让人指责「你,星崎问你『要不要来我家?』的时候你都兴奋成什么样子了」,那我当然要选择积极忘掉这种落人把柄的事啦。

  「行吧。去哪好。」

  「跟我来吧。」

  我乖乖听了他的话,任由着角谷在前面领头。感觉最近我经常被女生带走……乍看可能会觉得是件美事,但她们全都是来找我麻烦的啊。我前世积的是德还是恶呢,真不好说。

  我们走了一会儿,来到了社团楼背后。

  我们学校的运动社团练习强度不算太高,不是那种午休时间也要奋力进行社团活动的可敬社团。想要避人耳目说事,那么这里就是理想之地。

  ……回头想想,最近我在没什么人经过的楼道口和体育馆背后时,旁边总是会有个柊啊。

  原来如此,所谓「避人耳目」为的是那种目的。真不可思议,这么一想后角谷在我眼里就突然成了一个动手不动口的人了。

  「角谷,摸索一下通过交流从而和平解决问题的方法吧。」

  「啊?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就这反应来看角谷应该是不会为难我的躯体了。或者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时至如今你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知觉中她转过来面向我并停住,角谷吸入一口气开始说道。

  「其实,我想和你说说流言的事。」

  「……啊啊,那事儿啊。」

  最近流言没了声息,所以我就把它从脑中扫了出去。前些日子远足之后,传出了与我和花见辻有关的流言。

  角谷语调平淡地继续说。

  「远足当天,你真的和空在一起吗?」

  「啊啊,是真的。好像还因此惹起了种种流言。」

  「我问过空。她说是七村同学出手救了自己,可是却因此而引起奇怪的流言,给你添了麻烦很抱歉。」

  「是吗。」

  那人,说过这话吗。明明在我面前就说我抓着她的手难受嫌弃我这个那个,但其实她心里也觉得对我是有所亏欠吧。那天的事情我们互有对错,根本用不着介怀啊。

  心里这样想时,眼前的角谷突然低下了头。正当我对此困惑之时,角谷用即使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能明白她此刻表情真挚无比的语气说。

  「首先我要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下了空。」

  「……为什么是角谷来道谢?」

  「本来我就和空一个队。在空提出要离队的时候我却没及时留下她……那个时候,我要是强硬地把空留下来的话,我想她就不可能碰上那种事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因为角谷在远足时和花见辻是一个队的所以角谷怪自己没护好花见辻,这才会到这来向我道谢。

  「这样啊。不过,我救他只是情势使然而已。」

  「即使这样我也很感谢你。七村同学。」

  「哦,哦……不用谢?」

  感觉受了她这样诚挚地道谢,心里都有些痒痒了。我完全没习惯别人对我说的好话啊。

  这种时候,该怎么反应才好呢,我不知道。太过惶恐不好,居功自傲更不好。有什么合适的回答……此时,角谷抬起了头。

  于是,气场与方才迥乎不同的角谷,此时注视着我的脸。

  看来这次不是道个谢就结束的事。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件事我恳求七村同学成全。」

  「求我?」

  她要和我说什么……这下会不会是真正的告白?刚刚被否掉的可能性再次浮现出来。哎呀哎呀,不会的啦……但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脑中想法反复横跳。

  角谷的视线固定在僵住了身子的我这边,表情认真无比地开口说道。

  「你可以和空分手吗。」

  「……哈?」

  我的一声呆叫在社团楼背后响起又消失。

  ◆

  与角谷的话完事的数个小时后。

  我来到了常光顾的家庭餐厅。

  眼前的花见辻手扶着装满了冰热带茶的杯子,神情疲惫地倾听我的诉说。

  「……就这么回事。那个叫角谷的女生,怎么这个样子。」

  「我明白了。对不起,日向给你添了麻烦……」

  我向花见辻诉说的,当然是我与角谷间说的事。

  那之后会话继续,角谷疑虑的好像是我与花见辻自经历了远足事件后关系变亲睦了。

  最近她偶尔会看到花见辻用LEIN和我聊天。确实前段时间,为了让流言平息也为了联络文实的工作,即使是上学期间我也会在LEIN上和她说话。

  因此,角谷便臆测道「万一两个人真的关系很亲密呢?」。

  我当然极力强调自己和花见辻绝无那种关系,并且她也信服了我的说法。

  但是,角谷又向我问及我与星崎的那件事,问我她是不是被表象所迷惑了。

  可我不能把真话全部倒出来便索性闭上了嘴,然后角谷的表情一下子就绷紧了起来。也没办法。要是知道有个爱往女生的书包里塞轻小说的男生正在和自己朋友打交道,无论谁都不会开心。

  「女生之敌……!」

  「呜咕。」

  虽然这是自己主动掺和了一脚的报应,但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生这样说,心好痛。我不是,所谓的女生之敌指的不是我这种边缘人,而是乐队男还有YouTuner之类的家伙!好想把这些偏见大嚎出来。

  虽然不知她有没察觉到我的沮丧,不过最后角谷离开的时候,向我警告说「请你尽量不要接近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最近也被柊警告说不要接近星崎来着,我也太招人讨厌了好想哭。望来生能有好事发生。

  虽然总算在那里把角谷糊弄过去了,但我与花见辻在远足之前就是会在周一时到家庭餐厅里开会的关系了。麻烦的是不能说角谷的疑虑全是错的。

  「实在是不能假装自己对她说的话一无所知,所以我就和她交代说与你联络只是因为流言而已。这样也不算撒谎吧。」

  「谢谢。终究是给七村同学添了麻烦……」

  难得见到花见辻态度温和地听完我的话。看来她对角谷的这件事是有所思考的。

  「发生什么了吗?你和角谷。」

  「我们是普通朋友……不,本该,是普通朋友。」

  「就是说你们关系不普通。」

  能听得出花见辻这话藏着别种意思,她破罐子破摔地将她与角谷的关系道来。

  角谷是硬式网球部的成员,她们两人在上一回的高中生活里也是要好的朋友。

  到这一回花见辻仍有与她成为朋友的意思,开学后她便积极地与角谷缔结下了深厚情谊。

  花见辻拥有上一回的经验,所以不管是角谷的性格还是爱好或是其他的许多情报她都一清二楚,这让她们没花上多少时间便成了朋友。

  只是,她有一处失算。

  角谷实在太亲近花见辻了。

  「感觉,她非常非常喜欢我。」

  花见辻吐出的,是百合宅男听了可能会很欢喜的话。不过,她的表情则表现得极其古怪。

  虽然宅男会想要两个女生刚见面就立马亲吻对方,但在现实之中即使两位女生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也不会马上意识到对方,更不可能立刻接吻。这是当然。

  不过,总觉得女生们彼此间的距离就是比男生们的要近啊。感觉她们之间经常有肌肤接触。教室里也常常能看到,一个女生坐在椅子上然后她身上又坐上一个女生。要是让男生来复刻这个场景,可能会因为腰间碍着东西比较难完成。(译者:你知道男子高中生腿上能坐五六个人吗?)

  不知道花见辻是不是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正在妄想着百合场景,她慌忙补充说。

  「当然,日向是把我当成朋友的,很喜欢我这个朋友!?那个,还不至于把我当做恋爱对象,作为朋友,那个……」

  「好意很沉重吗。」

  我逼问支吾的花见辻,而她露出了被戳中要害的表情,一方面却又连忙摆手否认像是要掩盖掉自己内心对我这话的认同,继续道。

  「呜……不,我没觉得麻烦?只是,只——是她发LEIN的频率高了一些些,不知为什么她和我通话时总会想开视频电话,上学时在鞋柜处刚好碰到她的几率太高了点,也不知为什么她在参加社团活动之前总要跟着我到校门口去,周六日的时候总要挑一天出来找我玩,真的就这种程度而已。」

  「OK我懂了。已经够恐怖了。」

  「恐,不恐怖的……」

  花见辻的口吻明显没了底气。看样子花见辻也认同这些行为有些恐怖。

  现在回想起来,不管是去星崎家那一次还是开文实会的那时候,花见辻最近看手机时候大都表情为难。可能这都拜角谷的LEIN轰炸所赐。

  角谷是紧紧黏上花见辻了。自然会在意我个男生干嘛要和花见辻联络。也能理解她为何要专程跑来警告我收敛一些了。

  「我姑且问一问,上一回角谷也是这个样子的?」

  「要是这样我肯定会和她多拉开些距离的。上一回我与她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么说,是花见辻你的做法有问题了。」

  「是……我确实觉得自己往日向的内心里走得太深了……」

  表情疲惫的花见辻嘀咕道。

  根据我目前听到的内容,想象了一下角谷和花见辻至今所度过的高中生活。

  刚刚进高校,班上不存在几个熟人内心正不安的时期里。

  有个同班同学积极地来找她说话。

  不知为什么这位同学对自己喜爱的东西、兴趣、性格都能很快就理解并接受。

  不止如此,连还没有说出口过的喜好对方也能猜中会对自己说「我想你会喜欢这个」。

  ……这就讲得通了。会离不开你也是情理之中。

  角谷也从没想过花见辻在上一次的高中生活里就与自己交过朋友,而且还拥有与自己相处时的经验。

  在第二轮的高中生活中与同一个人再次成为朋友,确实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可能到虚构小说里就会成为「拯救上一轮高中生活里不幸死去的朋友」的故事了吧。

  「哈啊……没想到我会和日向处成这样。」

  「你讨厌这种黏腻腻的感觉吗。」

  听我发问,花见辻没有立即回答。可是,她那样子并不像是在顾虑角谷,而是为了思考一个更加贴切的说法。

  她用饮料润湿了嘴后,缓缓道来。

  「嗯——其实,我也没有太嫌她烦人。正常相处起来不过是给我一种要好的朋友的感觉而已。」

  「那哪里有问题?」

  听了这不得要领的回答,我抱起胳膊看向对面的花见辻。

  「……日向与我越是深交,日向的选择就越少。」

  「这个,什么意思?」

  「在上一次的高中生活里,日向交到的朋友可不止我一个。她不仅有其他好朋友,而且也热衷于社团活动,我只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可是,这一次日向为我付出的时间太多了,我也不得不开始担心她其他方面发展得怎么样。」

  「啊啊……原来如此。」

  我终于理解了花见辻想表达的意思。

  这一次角谷或许也交到了除花见辻以外的朋友,但她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是花见辻的。但,正是因为花见辻了解上一次的角谷是什么样子,反而才会觉得自己将角谷本该构筑起来的人际关系给扼杀了。

  这人考虑的,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啊。

  「我当然知道自己想的是很麻烦的事情。」

  简直就像读了我的心一般才有这样的发言,我将视线投向她。

  花见辻神情疲惫的喝着冰茶。杯中的液体少掉了相当的量,很快就只会剩下半融的冰块了吧。

  「哈……一苦恼起来压力就大啊……」

  「你也不好过啊——」

  叹息的花见辻听了我的话,很不满似的地撅起了嘴。

  「虽然我知道这事与你没关系,但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考虑吗?」

  「你这么说我也很难办。本来我内心真正想的……算了这话实在不该说……」

  「什么啊,吊人胃口,说出来啊。」

  虽然觉得这话说出口可能不太好,但被她这样催促那我也无可奈何。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在想天天把『交朋友』挂在嘴边教训我的花见辻现在却在与朋友的交往中栽了跟头,确实有点意思。」

  「性格好烂!!世界最烂!!」

  「我也觉得说出来不好也没想说的啊。」

  连我自己都感到自己性格很烂,但在得知花见辻也会失败后心情反轻松了一些确实是不可否认的。

  毕竟,完美如花见辻重走一次高中生活也会有失算的时候,那我失败不断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最近我甚至都开始思考真正把高中生活经营得圆满美好的人世上究竟有几个。

  花见辻也会失败,星崎也怕他人知道自己是个宅,而我是个边缘人。如果说高中生活便要不停失败,那么我的边缘人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高中生的一种状态了。

  花见辻眼含恶意地望着我,叹了一口气,手撑在脸颊上换了话题。

  「话说回来,七村同学,之前去星崎同学家的时候还给她哥哥看过你写的小说吧。最后你接受了怎么样的残酷评论?」

  「你就这么确定是残酷评论么。」

  其实她说的没错,花见辻你难道就不能多展示出温柔的一面来吗?你想想,我们在远足时多少也构建起了不完全的友好关系……难道说那些不作数了?

  「他说哪一部分很无聊?」

  「没说得这么具体。只是,当我问到感想的时候他却开始全力转移话题,他们两个真是亲兄妹啊。」

  「呵呵,想想就有意思。」

  「他还说,真心很无聊,能写出这么多文章很了不起了。」

  我尽可能让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完,可花见辻一副憋不住要笑出来了的样子,肩膀上下抖动起来。

  「噗,哈哈……啊哈哈!连这种感想也和星崎同学如出一辙。」

  「喂你别笑。我心里可是流着泪的啊。」

  「抱歉抱歉,太有意思了……不过小说家还有其他创作者以及运动员都经常会受人抨击吧?不如趁现在多锻炼锻炼精神啊?」

  「讲真的光是和花见辻呆在一起我的精神力就已经有了惊人的蜕变……」

  「不用谢我。」

  「可我的精神快要断裂了。」

  「没事的,听说肌肉是撕裂之后才能成长的哟。而且我笑了一通也舒服多了。」

  「我是你的沙包呢。」

  可乐喝到嘴里才知里面的碳酸早就跑光了,便心里犯着恼一口气将喝干了它。

  算了,刚刚我说的话也够过分的,这点小事就原谅她吧。然后,注意今后攻击花见辻前要三思。

  不过,有句话我该与她明说。毕竟人际关系是由对彼此的尊重建立起来的。

  「我说啊,现在我是成了花见辻的沙包,但我心里也不是没有对这关系的思考啊。你说,不是有更好形容这种关系的说法吗?」

  我发问后,花见辻稍稍思考了一下。

  「嗯——……适才适用?」

  「不是!拜托你别发掘出这种资质来!」

  顺便说一下我想说的是两人「亲不越礼,近有分寸」。呀,我承认自己问得不是很好……

  ◆

  到周三。班会一开始班主任就扯起嗓子。

  「好了,大家注意。今天开始进入考试周了,社团活动都先停一停。考试范围大家应该是知道的,要认真复习——」

  于是,运动社团的家伙们一起「好啊啊啊啊!!」地嚎叫起来。这些事不用特地明说大家都知道的,而专门在这个场合来掀起一阵骚动似乎是大家的共识。

  一到社团活动暂停的时候你们就那么开心,那从最开始就不加入社团不好嘛,我想是这么想,但其实事情并没那么单纯。

  爱好竞技的人一直参加社团活动也会累。我要是没完没了地只看小说和漫画也会感觉没趣,然后也会想着干干其他的事。

  不过我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兴趣,顶多只是靠睡睡午觉或与臯月在一起东拉西扯地聊天以便消遣解闷。

  而且,也有为了和朋友们一起度过一段充实的高中生活,而不将重心放在竞技本身的人。对于这种人来说,社团活动结束后才是真正重要的时间。说穿了东谷高校的运动社团实力都挺弱,想在我们学校认真张罗社团活动的学生是很可能升不了级的。

  班会结束后教室里的喧闹仍未冷却,这里那里都有同学与朋友谈笑风生。

  「嘿,待会卡拉OK去不去?」「到那边绝对复习不下去吧。」「没关系,没轮到自己唱歌时就当旁边在放写作业的BGM了。」「一个房间里唱歌人都会吵死。」

  「咱去哪?」「说是要去美穗家开学习会——」「我也去——」「那到美穗家路上顺便买几件衣服呗?我要选夏装!」

  「理科教室没空着就到游戏中心去吧。」「你期中数学不是没及格吗?」「街机厅就不能学习了吗?比如能算算一千元钞票可以换到几个百元硬币。」「这练的不是数学而是心算吧。」

  竖起耳朵稍稍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不管是运动部还是文化部或是回家部都一本正经地透露出他们根本无心学习的意思。都忙着打起学习的幌子思考如何玩乐,好似在争着谁能给出更加有趣的点子。

  我在轻小说里也常看到考试前举行学习会的情节,但我对其效果是深表怀疑的。

  大致想象一下,一群很要好的朋友聚到了一起,然后有可能发展出全部人都盯住参考书与教科书心无旁骛一起学习的状况吗?

  肯定会学到一半就停下来找乐子吧。即使我从没被邀请参加学习会,我也能明白这种简单的道理。

  作为从三年之后穿越回来的人生前辈,我都想警醒你们「还不趁现在开始学习等到三年级的时候就丧失动力了哟」。但是,我自己也不是太认真对待学习的人所以没资格教诲他人。

  尽管轻小说里有股「边缘人无事可做所以爱学习」的风潮,但这是因人而异的。我想,那些说边缘人学习很好的人,即使交到了朋友也肯定会学习。

  我就从没有过「没有朋友约我去玩那就学习吧」之类的想法,一般都读读轻小说看看漫画睡睡觉来打发时间。忙碌的边缘人生活可没有学习的空闲。

  也可以反过来说,我是个忙到连与朋友一起玩的时间都没有的边缘人。

  好听吧。

  原本,考试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学生对知识的理解程度。特意为了考试而去学习不就太本末倒置了吗?靠这一股临阵磨枪的劲拿到好成绩之后又懈怠下来,最终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难道不应该故意用自己真正的实力来对付考试,并且直面现实吗?

  总而言之,为考试而学习就是苟且偷安之举。顺其自然,展示出自己最真的本领,便是对待定期考试的真诚态度。

  ……如此得出的结论「不该特地为考试而学习」实在足具逻辑性,将教室中的喧闹抛于身后我回了家。不过,就算得出的结论是「应该为考试做足准备」也得抓紧时间回家。

  到头来肯定不会有人邀请我的,只能回家咯。

  我走在廊上,手机却振动起来。心里还奇怪怎么一回事,一看原来是花见辻给我发了消息。

  『今天能到家庭餐厅来一趟吗?』

  『我很忙。』

  『你有事要做?』

  『这都到考试周了。我要学习。』

  『反正你也学不了多久吧。』

  『可别小看我的勤奋努力,全国的二宫金次郎像未来都会改成我的雕像!』(译注:二宫金次郎儿时家庭遭遇变故父母双亡由叔父收养,他热爱读书却屡遭叔父阻止,便一边下田一边捧书研读,后从叔父家独立,立志复兴自己家中的往日富裕,勤奋而节俭,终于在他24岁时,家庭恢复了往日的富裕面貌。)

  『校园里的二宫金次郎像已经是天然纪念物了。』

  『真的假的。』

  看来二宫金次郎像也遭了气候变化的魔手。不过,我也没见过实际的金次郎像就是了。连脑中「小学校园里会有二宫金次郎像」的印象,也是来自图书室里的恐怖书籍和樱〇小丸子。似乎天然之物已经不怎么找得到了。(译注:樱桃小丸子)

  对了,二宫金次郎像雕出的样子就是个背负薪柴低头读书的孩子,在全国建起这样的雕像为的是传播「一边给家里帮忙一边学习真了不起」的学习观。(好像是这样吧)。

  动着奇怪的脑筋时,又有LEIN传来。

  『说回刚才的事,你要没急事就过来,这边开个学习会。』

  唔哦哦,这个邀请来的太对时候了!可我刚刚才巩固了自己对学习会的反对意向啊。

  『花见辻有考虑过学习会到底能发挥多少效果吗?』

  『别废话快过来。很有意思的。』

  刚想和她辩上一辩的瞬间机会就被切断了。还说会很有意思,明显主要目的就不是学习了吧。

  叹着气确认一下天气。幸好没下雨,骑上自行车就可以去家庭餐厅了吧。

  真是,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惯着花见辻了……?

  如此的作陪之好,似乎有伤边缘人的体面。

  ◆

  数十分钟后。老地方聚齐了四个人。

  我,花见辻,还有星崎与白峰。在商量如何收束四散出去的流言时到齐的面孔与这一次完全一样。

  我到的时候,四人席的包厢桌上就已放摆出了三人各自的玻璃杯、笔记本、活页纸、教科书还有资料书。

  「为什么星崎和白峰也在这。」

  「学习会啊。人多更好。」

  我小声向花见辻问完,她脸上便一副惊讶于我在说什么怪话的表情。

  「有更好吗……?」

  我犯起嘀咕,而星崎则往坐在旁边的花见辻贴得更近,开心地笑着答道。

  「当然更好啦——!是吧?小空。」

  「被星崎同学这么一说,感觉是我失言了。」

  「过分!?」

  白峰苦笑着看这二人的调侃,向我下了指令。

  「好了,你也快坐下。杵在桌子旁边像个来听人点单的店员一样。」

  「……啊啊,说的对。」

  虽然自己刚刚才判断学习会绝对没有意义如今出现在这里实在可笑,但来也来了没办法。我也在白峰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同时星崎也按下呼叫铃,店内响起了叮咚声。

  「七村,要喝自助饮料吧?」

  「嗯,是啊。」

  「我们本来准备点薯条上来的,但一开始就摆菜上桌可能桌子就不够用了。」

  坐在我旁边的白峰淡淡说道。

  「白峰,你和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的。」

  「也没特别要好,只是星崎邀我过来的。」

  「是我是我。我觉得多加些头脑灵活的人来参加学习会更好吧。」

  「班里第一的七村同学也参加我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而且还有期中考学年第一的花见辻同学在。」

  「那只是运气好而已啦。」

  花见辻说这话表情谦逊。这家伙上一次就是个优等生,穿越之后是因为起跑线领先才得了这次的第一哟。

  不过,我也以同样的手段在班上拿到了第一。在上一回里我只有在平均线附近上上下下的水平,或许更多地享受到了穿越所带来的恩惠的人是我呢。

  向来到桌前的店员说了自己要点自助台的饮料后,我放下书包站起身。加满可乐回来时,她们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习题集和笔记本上开始了学习。本来以为学习会上就净是游手好闲的人,可这三人却出乎意外地正为了考试而发奋。

  我也不情不愿地取出教科书和活页纸平摊到桌上。在考试周内学习有违我的原则,但……

  自动铅笔芯落到纸张上响起沙沙的安静声音,还有翻页声、偶尔会响起的小小交谈声。

  「小空,这道题……」

  「这道啊,资料集的这里有方法。」

  「哇,真的!谢谢。」

  「花见辻同学,我也能请教你吗?」

  「当然可以!那里?啊——这道题至少有一个解在负2和负1之间……」

  星崎与花见辻悄悄交流,两人很快又回到各自的作业里。而我将目光落在现代社会的教科书上,呆看资本主义经济与社会主义经济的成形。

  不久后花见辻结束了说明,白峰感慨似的喘出气。

  「原来如此,你说的真好理解。」

  「不用谢。」

  「学年第一就是不一般,对单元的理解程度好高……简直就像是个高年级的人在教我一样。」

  「啊,啊哈哈,哪有这么夸张,真是的。」

  白峰一开口就触碰到了危险线,而花见辻面部抽搐地向她回以笑容。对花见辻而言一年级范围里无难问吧。

  话说,花见辻和白峰两人交流起来好像没什么隔阂啊。虽然上次在这里见面时两人相处起来多少有些生硬,不过照今天我所看到的来说二人处得不错,松了一口气啊。

  其实,我还担心这群人聚起来会不会把白峰疏远在外呢,但现在完全没这迹象。说来,白峰虽不入阳角之列但也算是个实打实的善于社交的人了,用不着我来担心。

  ……奇怪?

  细看,被排挤在外的人不正是我么?

  明明旁边三位女生都在适当地互给建议专注着学习,怎么只有我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教科书呢。

  不,在学习会上静静学习本是件好事,但只有自己一个人什么话也不说那么你来这图个啥……

  细想一下,由女生・女生・女生・我构成的学习会啊,被疏远的人肯定是我了。一群女生因为我一个男生的瞎掺和成了「女生三人与男生一人」的构图,女生们相对就变得更团结。

  若是我有帮到白峰,让她们三人熟络起来,那我不就是人际关系润滑油了么。以后找工作时不得拿来吹嘘吹嘘?

  「你,刚才开始表情就很奇怪,干嘛?」

  脑中这样想时,坐在边上的白峰往我这看来,表情疑惑。这么说我脸上很奇怪,可我的脸天生就长这样。

  「没什么。只是在想原来辣妹也会在学习上认真起来啊。」

  「怎么突然聊到我!?这,习还是会学的。」

  「不过啊,校园类轻小说里面不就常有那种样板戏么。几个人一起开个学习会,其中一定有个成绩差的人,而这个人会开口撒娇说我不——想学习,然后周围的人就开始连哄带骗让他学习。」

  「你说的我懂!但是我,平时都会学习的啊?」

  「别装成优等生的样子把辣妹人设给磨灭掉……」

  「我没装!虽然进了高中我的成绩不是很好,但初中之前我还称得上是头脑好用的人!」

  星崎也是在东谷高中这所重视升学的高中里上学的人,她刚才说的或许并非谎言吧。

  「不过说真的,星崎同学这么积极学习也让我很惊讶。」

  「诶诶——!班长也这么说!?我还是把优梨爱她们去唱卡拉OK的邀请拒绝掉才到这边来的啊。」

  优梨爱,应该是柊的名。虽然我没叫出这个名的机会,但是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后也便记住了。

  「你不跟她们一起去好吗?你们是朋友吧?」

  「哎呀——我想认真看看书。我和优梨爱都是回家部的,等考试周过了再唱卡拉OK也不迟啊。」

  「星崎同学觉悟过人呢。」

  花见辻感慨地说道。我也同意她的话。

  「你们看,我的打扮是比较花哨的,要是成绩又说不过去的话我妈妈会骂我的。所以我就认真在学习。」

  诶嘿嘿,星崎害羞地笑着。这个人,性格比我想象的还要认真啊。

  至少,她的思想比我更想一个优等生。我还因为你的外表对你抱有过分的偏见真的很对不起。

  「说起来之前我们到星崎家的时候,红也哥的气质也是这样的呢。」

  听花见辻这么说,我也点头表示同意。红也哥和星崎的穿搭也似乎是一个系统的。

  「嗯。或许我的时尚品味受哥哥的影响比较大。」

  「原来如此,受了男人的影响。」

  「七村你这说法饱含恶意!?」

  等回过神却发现天已经完全聊起来了,学习会一时进入中断状态。看下时间,自我到家庭餐厅来已过三十分钟,虽快了些但就这样休息一会也不错。

  一阵松缓的氛围弥漫在四人之间,我喝上一口可乐说道。

  「我啊,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学习会有什么意义。」

  没等我话说完,她们三人彼此相视,笑了。

  「呵呵……果然七村同学就是这种类型的人呢。」

  「喂,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我们聊了一下,七村同学可能会是讨厌参加学习会的人而已。」

  「我觉得你呢,可能会想『特地和朋友凑在一起学习绝对没有意义,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学习更有效率』。」

  「听班长这样说,我也很能理解!」

  花见辻完全摸清了我的思想倾向,白峰跟着展示了对我的模仿秀,给星崎留下了鲜明的印象。我有那么好懂吗?

  「你等等,我参加过的学习会可不胜枚举哟。只要让我听到哪里要开学习会即使没有叫到我我也会飞奔过去。」

  「只会给人造成麻烦吧。」

  为了撑面子不小心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花见辻则哑然地将其当做耳边风。

  而我能从白峰的视线中感受到轻蔑。

  她一句「说穿了,你啊,没朋友怎么参加学习会」说得好狠。虽然话很对但这人真是不留情啊。

  「白峰,不是约好了不提这茬的吗。」

  「我可不记得有和你约定过这种事。」

  白峰说得很无奈,在她对面的星崎则故作夸张地扬起声音。

  「诶诶——!?七村,你真的一次学习会都没有参加过!?」

  「你别小看我,有过一次。」

  「什么时候?」

  「今天。」

  「……怎么办小空,七村看起来好可怜。」

  「我们什么也帮不了她哟。」

  花见辻闭上眼摇起了头。不是不是,反应成这样简直就像是没经历过学习会的我是极端异常的人。

  ……诶?不会这样真的要归类为异常份子吧?

  一有这种感觉后,我便开始思考去参加一下被我异常厌恶的学习会是不是更好。有没有……过去我有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呢……

  于是,绞尽脑汁后终于找到了隐藏在大脑犄角旮旯处的一段古旧记忆。

  「噫,有!我参加过学习会!」

  我兴奋地说道,星崎惊讶地瞪大了眼。

  「哦哦!能有人温柔到接纳七村!」

  「喂,不要这么自然地解释成是对我的怜悯!」

  我望向远方,将那怀念的学习会轶事公布出来。

  「那是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啊。是个马上要高考的冬日周末,我来到附近的咖啡店里学习,想顺带转换下心情。」

  那是距家最近的车站前开的连锁咖啡店,若是在里面点上一杯咖啡就会附赠一盘小点心,是我很爱的ko〇da咖啡店。(译注:即komeda咖啡,是日本较有人气的咖啡连锁店)在我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只要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学习就会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当时,一杯饮料和一本漫画就能让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地方。

  话说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年前而这个世界则是半年前啊。对于从三年之后穿越回来的我而言,这已经是三年之前的话题了。

  「我身姿飒爽地进到店里,一个人到桌边坐下,先是点了杯蜜瓜苏打。」

  于是,星崎歪起头不解地打断了我。

  「奇怪?你不是和人结伴一起的吗?」

  「当然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啊。」

  「快帮帮她小空,情况很糟啊!?」

  「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患者是七村。」

  我无视掉星崎那恼人的话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就在那时,隔了一道屏风的背后传来了些些微微的奇怪声音……」

  「发展紧张起来了!!」

  「我听着声音偷——偷地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同班的同学们正坐在与我一屏之隔的座位上。而且他们啊,是男女混合的现充团体。」

  「七村同学,你是不是只藏着些别人绝不想听的往事啊?」

  刚才一直在回我话的星崎现在摊成一团软泥靠在沙发背上,花见辻则用手指挤按着眉心。

  这些人跟不上故事吗,明明接下来才是精彩的部分。

  「虽然我当时觉得尴尬得要死,但要是自己喝完蜜瓜苏打就火速逃回家里反而会让他们看不起吧,那我即使是为了争一口气也要耗着比他们晚回去。」

  「你快点认输好吗……」

  白峰抬头看向我的眼中带着不屑,但我不会就此停止。

  「然后我心无旁骛地学了三个小时,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已经回去了。之后我总算可以回家。那时候心情可真的好啊,感觉自己赢下了一切。这不就是么,一群人在同一空间里学习,广义上来说也能算进学习会的范畴吧。」

  我挺起胸膛,亮出得意表情,她们三个神情疲惫地将脸凑到一起。小声交流了一阵后,她们齐齐抬起视线看向我。

  「「「不算数。」」」

  「什么!?」

  我的看家轶事竟然如此轻易被驳回了。

  「这也算的话那么在学校自习室里学习的所有人都能算是在参加学习会了。」

  「嗯——是我错了,不该期待七村能说出正经的学习会趣事的。」

  「你让我们听了这种事后该作何感想才好。」

  「果然找不出像七村这样的人能和空在一起的理由。」

  怪了啊,明明我只讲述了下自己的学习会往事而已。却有四人四样的嫌弃……奇怪?四个人?

  他们三人也与我在同一时间察觉,一起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声音的主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站在桌旁俯视我的,是最最喜欢花见辻的女生,角谷。她目光冰冷,已经不再隐藏对我的敌意了。

  「今天社团活动暂停。因为是考试周。」

  角谷的头发往后面紧紧地绑成单马尾,一只手叉在腰间圆视一圈。然后满脸透露着不高兴说道。

  「很抱歉在你们学习的时候打扰,但我有事想问问空和七村同学。……还有,不知为什么会一起坐在这里的星崎同学。」

  「咿!为什么,是我!?」

  星崎发出一声小小惨叫,抱住了花见辻的胳膊。看到她这个样子角谷的视线锐利更增,而我对眼前的光景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然后,我的胳膊肘附近被一下下地戳。

  「你的熟人里是不是只有女生?」

  白峰的说话声很小,只有我听得到。我也不情愿净和女生打交道啊。

  接着角谷暂时回到自己的座位。从刚刚开始她就坐在我背后的座位上,在与我们只有一屏之隔的包厢席里。

  完全没注意到她。认真起来的女孩真恐怖……

  角谷拿起书包和饮料,来到花见辻旁边坐定。

  「那么我先回……」

  若无其事地站起,本想让情况往「之后女生四个人慢慢玩」的方向发展,但角谷却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

  「不能放七村同学回去。」

  明明被女生摸到了却完全开心不起来,这股握力好强我好痛,是因为有硬网球部的训练吗?

  「很抱歉我突然窜出来惊到大家了。我是F班的角谷。」

  「那个,她是我朋友,嗯……」

  被角谷和星崎夹住的花见辻面含歉意地介绍道。另一边,当自己被介绍为是朋友时角谷似乎很喜悦。

  「诶嘿嘿,是啊,我是空的朋友。」

  听过这话,星崎与白峰看向我,似乎在问这倒无所谓但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们这么问就问吧,可我也不太懂自己和角谷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她和我也就稍微认识吧。」

  「七村同学是敌人。」

  「敌对吗……」

  且不说你那边这样说,我可不记得自己这样认定过你啊。

  角谷怀抱起花见辻的胳膊,表示出绝不松手的意思。被抱住的本人则是一边抽搐脸部肌肉一边笑。

  「说回来,为什么日向会在这?」

  「这不值一提。只是社团活动暂停了刚好我有空就决定在不显眼的地方暗中保护空,然后就到这儿来了。哎呀——多巧的偶然啊。」

  「这怎么能说是偶然!」

  将跟踪狂行径曝光得轻描淡写的角谷受到花见辻的吐槽,但她本人则佯装不知地嘻嘻笑。

  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分不清正常与异常界线之人……

  「喂花见辻,你想办法矫正一下。你不是监护人吗?」

  「我不是!别乱说!」

  「这事先撂一边我要进入正题了。」

  角谷干脆地将自己的异常行为搁置一旁,脸上似乎写上了清廉洁白之人一般,来回看着我和花见辻。

  「空和七村同学,实际上是什么关系?我从几十分钟前就开始观察了,你们的关系真的很不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远足时偶然认识的两个人。」

  「这,这个嘛……」

  被这样直接一问就很难办。如果对此详细说明的话可就有必要把相当核心的部分说出来了。

  我抬起头,花见辻也神色困惑地抱起胳膊,又往我这瞟啊瞟的。我也没法想到靠你这样简单的信号就能理解出来的借口啊。

  沉默了片刻,角谷表情严肃地再次看向花见辻。

  「我担心空!或许七村同学真在远足的时候帮助过空。但是,除此之外他身上好有过什么好听的评价吗?」

  「可能,那些不一定全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说不定七村同学就是自身有问题。实际上,从我与他的谈话里也可以看出她是个社会不适应者。」

  「……这一点不好否定。」

  「喂。」

  你别就接受了啊。可我也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应学校这个社会,真可悲。

  「空,求你了,擦亮双眼吧。虽然他在远足的时候向你展现了良好的一面,但你可不能被她骗了啊!揭下男生的伪装后他们就是活生生的野兽!你跟我走吧。」

  「别不着痕迹地诱导她选择你自己!」

  这人比我更像野兽吧。

  于是,角谷转而往刚刚起就老实缩在角落的星崎看去。

  「我还有事情没搞清楚。你,是A班的星崎同学吧?听说七村同学恶心过你。」

  「啊,那个……是的。」

  星崎放弃了似的点点头,手放在嘴边小声嘀咕。

  「可这样一来就奇怪了。为什么被害者星崎同会和加害者七村同学一起参加学习会呢?」

  「啊,这个……」

  星崎嗫嚅。我也因这不妙的展开内心苦恼起来。正如角谷所言,不管怎么想,我和星崎一起参加学习会都很奇怪。

  怎么办。

  得想个办法渡过这次难关,否则星崎的秘密就暴露了。

  好不容易在教室里兜了个大圈子才保护了星崎,要是因为这一问而让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了,那可多让人意难平。

  全力转动脑筋,得想出一个能将这不合理的状况解释清楚的说法。

  「角谷啊。其实,我没收到这个学习会的邀请。」

  「啥?你什么意思。」

  角谷表情不解地反问过来,我便竖起手指。

  「就和你一样啊。」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怎么看我和七村同学都没有任何相似点吧。」

  「做过那么多跟踪狂行为亏你还能这么傲慢!」

  「最多就是我们都同为有机物?」

  「都学过理科的人了应该能找到更多相似点吧!比如遗传基因有99%一样!还有,同为恒温动物,同样用肺呼吸。」

  「你们在争什么。」

  一旁无语的白峰插入我们之间。太险了,差点让角谷带偏了。

  我重整态势,淡淡地继续。

  「所以,我是偶然间听见星崎她们三个要开学习会,然后不顾她们的嫌弃跟过来的。你也是没被邀请到就来了吧。」

  「才不是。我不是来参加学习会的,而是跟着空过来后才坐上这桌的。」

  「这不叫跟踪狂那叫什么。」

  「呜咕咕……不说这个。那要真是你说的这样,那星崎同学不会不愿意么?」

  「所以,这个时候就轮到花见辻出场了。」

  「空?」

  「星崎当然会不舒服,但是我刚好有恩于花见辻啊。我就可以利用花见辻来调和我与星崎的关系了。怎么样我是个如流言所描述的危险人物吧?」

  我鼻哼一声,神气不已。坐在对面的角谷微微往后退了一点。旁边的花见辻眼带不服地看向我,而我逼迫着自己不去重合上这视线。

  反正,一开始角谷就对我抱有敌意了。现在下降点她心里对我的评价而已,不痛不痒。之后再随机应变糊弄糊弄她,然后她们快快把我从这赶出去,我就可以回家悠闲自在了。真聪明我这人。

  正当我打着这样的算盘之时,恍如在这片沉闷氛围中砰地炸响般,殷切之声响起。

  「啊,不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们一齐往声音的主人处看去。

  星崎从包厢席的角落站起身,她的右手放在胸口,再一次看着我们开口。

  「那个,角谷同学。刚刚七村说的其实不对。」

  「喂,你胡说什么。」

  我急忙插嘴,而角谷无视了我将视线转向星崎。

  「星崎同学是七村同学手下的被害者吧?可为什么要帮七村同学说话,到底怎么一回事?」

  「其实,七村他。」

  「星崎。」

  我叫停要把真相一股脑说出来的星崎,投去一道视线示意若再说下去就不好了。

  不管事实如何,现在「我曾犯下了如星崎跟踪狂般的行径」已是学校中公认的真相。也多亏了这样才能在不暴露这家伙的轻小说爱好的情况下收场,若是让大家知道我们间的关系并不像流言中所描述的那样,前提就会崩塌。

  明明角谷也要接受这个真相了,事已至此再平反一切又能有什么意义。

  可,星崎却连连摇头。

  「好了七村。我很谢谢你,真的。」

  话要是这样说,我就没了插嘴的权利。星崎深深吸起一口气。

  「角谷同学你说的七村同学是我的跟踪狂。其实不是真的。」

  「……能和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么?」

  「嗯。」

  然后,星崎将自己爱看轻小说,不小心把带到学校的书让大家看见,而我出手保护了她的秘密,一一说明清楚。

  角谷还有我们其他人都没有插嘴干扰她,只听着她说完。

  「这就是实情了。骗你到现在,很抱歉。」

  角谷认真地听,抬手搭到嘴边喃喃道。

  「原来如此,这种说法更解释得通。」

  「所以七村他,其实不是流言中所描述出来的大恶人!只是,因为帮我保守了秘密才被大家误解,错全在我。」

  「星崎没有错。都是我自作自受。」

  星崎太过自责了,我只好从旁插嘴。我自作自受是真,你主动扛走所有责任我也不乐意。

  「那,空和七村同学一起来参加学习会又是出于怎样的理由?」

  这一次是花见辻以死心了似的表情叹了气。

  「星崎同学都把真相和盘托出了,我也不好再有隐瞒……」

  「意思是刚刚七村同学说的都是假的吗。」

  「嗯。我和七村同学在远足前就因为一些不能和人明说的阴差阳错认识的。」

  「这样……」

  「所以像现在这样,我与他,至少是会邀请他来参加学习会的交情。」

  「那个——我能不能认为你们两个正在交往?」

  「这绝对NG。」

  花见辻斩钉截铁地说道。

  事实虽是如此我也抱怨不了什么但这答得是不是太迅速了……在我这么想时,角谷则很同情似的看着我。

  「七村同学,Don't mind。」

  「你这误会很大!」

  被人任意甩掉又被人怜悯同情,这对精神的伤害可真疼啊!

  「对不起日向,我没好好和你说清楚。」

  花见辻这么一说,角谷便伸出双手左右摆着。

  「不不,空你不必介意。不如说我的担心现在解除了,心情舒畅了很多。」

  「我向你道歉并拜托你件事好吗,我希望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论是我的事也好,还是星崎的事都好不要对别人说。」

  「是,是的!这当然!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角谷回答得非常像个玩体育的人,精气神十足地下了承诺。她虽有时会失控,但基本上与花见辻是相互信任的。

  然后她转向我,这次她温和地向我低下了头。

  「对不起,七村同学。」

  「啊,啊啊。」

  「怪我没去确认流言的真伪,只知没头没脑地谴责七村同学。」

  「也怪我没和你解开误会,不用自责。」

  「可是,我对七村同学说的话很过分……真的很对不起。」

  「我知道了,到此打住。抬起头来吧。」

  角谷缓缓抬起头,流露出了至今我从未见过的平稳微笑。她给人刺刺的印象虽有些强,但一般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看来七村同学是个不可貌相的大好人。」

  「不可貌相这词是多余的吧。」

  「不好意思,我属于是不会撒谎的类型。」

  「这解释也是多余的。」

  「总之,就算七村和空走得近,我也暂且放心了。而且你们不是恋人……不过,你可不要打任何坏心思哟?」

  「好好。」

  角谷说完这些便准备回去了,但花见辻出声道「难得有机会不如一起学习吧」挽留了她。

  「这,可以吗?」

  角谷不安地看着我,我对她点点头。

  反正所谓学习会,一半以上的目的是和朋友增进关系。那么现在既已和解,待在一起学习也不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啊哈哈,我都好久没学过习了。」

  角谷害羞地笑了,开始在桌上摆开学习用具。

  之后,学习会开始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便判明了角谷是个足以让星崎退位的笨蛋。听她说,自己的班级排名还有学年排名都在从下往上可以靠两手数清的位置。

  ……你,与其做花见辻的跟踪狂更有需要优先去做的事情吧。不对,说到底做跟踪狂是不可取的。

  ◆

  六点,我们解散了。

  走到餐厅出口处,全员都停了下来。这种时候不由谁来先开口是很难离开的。

  经过一阵古怪的沉默,角谷终于开了口。

  「那么我先走了。七村同学,之前都是我不对。」

  「没事的。再见。」

  花见辻白峰角谷三人要坐公交走,我与星崎目送着她们去往公交站。

  「那么,我骑自行车的。」

  「啊,嗯。」

  「再见。」

  说完我虽转过了身,但还是在意星崎刚才的发言便回头看向她。

  「……我想问,刚刚那事。」

  「嗯。」

  我犹豫着,不知在这场合问这问题好不好。但是,星崎此刻宁静的表情似乎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被问到的是什么。

  自己终究是对关心他人有所踌躇。但,一直这样视而不见下去,也一定是不对的。

  「为什么要向角谷明说轻小说的爱好?明明都隐瞒至今了。」

  虽然刚刚有我、有花见辻、有白峰这些清楚秘密的人在,但将自己的爱好说给角谷知道也是一场赌博。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保守住秘密。

  只要与我配合一下见机把她糊弄过去就完事了,可星崎却选择将这选项放弃,将真相和盘托出。我仍然想不通,星崎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星崎缓缓合上眼,深呼吸。然后,轻轻将手重合在胸边,握起。

  那就像是,为坚定某个决心而进行的仪式。

  「七村。你有时间吗?这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去那边说好吗?」

  我默默点头。

  夕阳即将消失的橙色天空之下,住宅区中的羊肠小道上,我推着自行车在慢星崎几步的位置上走着。

  「这种地方还有公园啊。」

  「嗯。与我家挨得近,小时候我还在这里玩过。」

  我们到的这个公园,确实距离星崎家并不远。我随意找了处树荫放好自行车,和星崎一起在树下的长椅上落下腰。

  这位处住宅区的公园里不见人影,自动售货机寂寞地站立在角落。我们坐下的长椅上面,拉出了夕阳照射的影子。

  呼——星崎深呼吸起来,像是要按捺住心中紧张似的,她往头顶的天空望去。

  我也跟着她抬起头。西边的天空如火般烧着,而越往东边越是暗,最边端则可以看到宇宙的颜色。

  「那个——,刚刚的事是吧。」

  「是啊。为什么你要和角谷说真话?」

  「这都赖七村哟。诸多方面来说。」

  「哈?」

  一上来就说是我的错,我理解不了。我只是为了化解那时的危机说了些适当的话……还有诸多方面来说是什么意思。

  星崎没来对上我的视线,嘟嘟哝哝地说道。

  「我啊,打小时候起就畏首畏尾的。以前我也这么说过吧。然而哥哥却是与我正相反类型的人,是他拉了我一把。」

  虽然星崎突然从往事开始说起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暂且先听下去吧。

  「上了初中后我稍稍变得善于社交了,这样上了高中,我就没再为社交问题头疼过……」

  说到这她停住,用鞋尖触到地面。下面发出小石子摩擦的臜啦声,紧跟着这道声音她继续道。

  「那时候坂户来找我麻烦,七村不是来救了我么。我心中,是很重视这件事的?」

  如今再说到那时的事情上去,我自己也会深陷难以处理的情感之中。因为经历了上一回的高中生活,我才出手帮了星崎。

  因为,上一回自己没帮到星崎所衍生出的记忆就烙印在脑中。

  它仍绊住了我的心。这虽与眼前的星崎无关,但我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我也未成熟到,能靠着理性将自我的感情扼杀。

  结果,便自己糊弄自己。

  「那事可苦了我呢。」

  「啊哈哈,或许吧。」

  星崎笑了笑,再说道。

  「我想啊,如果是我就做不到你那样。」

  无声地催促,她缓缓继续。

  「而且班长也很厉害。七村正为远足的分组发愁时她立马就出声把你招进自己组里了。」

  确实,像白峰那样心怀明确目标并付诸行动的人很少见。大多数的人都是更漫无目的又靠不住,且根据场合的改变应对,尽可能让自己轻松一些。

  「我看着你们两个,就想,我就做不到这些事啊。」

  对这汲取自内心的言语,我不知该作何回答。

  弄人的沉默弥漫在这高湿度的公园。虫子低低的唧唧声,化作缥缈的BGM。

  不久后,星崎往两手注入力量,放在膝上的手攥紧成拳。

  「不过,不止如此。我还想变成你们那个样子。」

  这是比刚才更坚决的语调。

  此话似乎并非向我说的,而是她在训诫自己。

  「七村,今天你也想挺身帮我的对吧。」

  「不过,你最后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啊。」

  听了我的回答,星崎困惑似的笑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但,我不想再这么一直被庇护下去。」

  「星崎……」

  「其实,自我听到小空和七村的流言那时开始,心中这个想法就越来越强烈了。我,要改变自己!」

  这句话,是真正的平平无奇之言。

  否定现状,祈愿自己成长。是人类当然会持有的,自然之极的情感。在如今的时代将此挂到嘴边甚至会显得陈腐。在星崎的心中也是,理所应当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为什么。

  我会因星崎说出的这句话,有了恍遭雷击的感受。

  星崎那放在腿上的手,握得更紧。

  刚刚她在家庭餐厅和角谷说话时,两手也是这样握着的吧。心中没来由地这样想。

  「七村,你刚刚为了让角谷信服故意把自己粉饰成恶人了吧?如果我就那样视而不管,一定会重复相同的事。我会再次想到七村好厉害啊,我就没法这样舍己为人,之后再放弃。」

  「……就为这个,你就和角谷说了真话?」

  「嗯。我不愿再那样下去,这种想法强烈到自己也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出了声。」

  星崎挪动坐在椅上的腰,和我缩短了些距离。

  「七村。你说,我能做得到吗?能改变我自己吗?」

  星崎表情认真地向我问道。

  她那,晕出一丝红的脸,只一瞬便夺走了我的眼球。

  「啊啊。星崎你一定能。」

  听到我蕴含所有诚实的回答,她露出安心的笑。

  「是吗。太好了。」

  「……了不起啊,星崎。」

  「没,哪有的事。现在,我都迷迷糊糊不知改变什么又该怎么改……即使如此,我也不愿再那样下去。」

  「这样啊。我为你加油。」

  「虽然不知这样说能不能派上用场」我补充道。星崎则生气了似的道「不要这样说」怪罪我。

  星崎从椅上站起,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

  「谢谢你。有你这份心意我就能更努力一些了。」

  落日照耀下的星崎是那么光芒耀眼,不自觉地我闭上了眼。

  在公园前与星崎分了别,骑上自行车回家。

  星崎家的公寓在哪我是知道的,放轻小说里这场景或许该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但是,现实里要与女生说这种话难度还挺高。要是真去送她,岂不是反而会让她害怕。要是被她说「不了,我家就在那边……」,我得沮丧好几天。

  经过了方才四人一起在里面学习过的家庭餐厅,骑到公交路线上往高中方向而去。汽车的灯光时隐时现地穿行在微暗的城镇里,像极了不应时节的长串灯饰。

  脚踩动自行车,夜空气抚过面庞好似正在削磨掉自己思考中多余的东西。

  现在我想明白了。

  过去,我一直认为必须给予星崎庇护。

  说得更直接些,她是我应当去保护的人。

  可能,看到过星崎休学的未来便是我这样做的原因之一。我错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人。坂户那时还有角谷那时,我都想若是不出手化解眼前的危机保护她,怕是会重蹈上一回的覆辙。我害怕就那么坐视不管。

  自那事件以来,我就陷在上一回高中生活里不曾帮助过星崎的后悔之中,一直想着必须有人来保护星崎。

  单方面将人际关系规定作自己予人的施舍。

  而我的这种做法,一定是轻视了星崎的体现。

  自负,何等傲慢。

  不自禁流露苦笑,突然间觉得好羞耻。

  我本就不是轻小说的主人公,更不是拯救得了他人的货色。回头想想,至今我从不曾巧妙地解决过任何问题。总的来说,反倒是我这边缘人更该由他人来保护。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自己家附近。开在十字路口的套餐店灯火煌煌将那有如海底的夜路照亮。

  信号灯变换,刹下车。旁边的人行横道信号灯才刚转绿,有一会儿不能往前走了吧。

  心神恍惚间望着道路,我回想起星崎说出「想要改变自己」时的表情。

  表情中蕴满决意,那是我至今所见的所有表情之中最美的。与她的五官没有关系,是那从内心渗透出来的东西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星崎,一定可以。

  那想要改变的心意从星崎的内心流露出来。就算没有我,进一步而言就算没有白峰,我想她肯定也能在未来某一天心怀同样的想法。

  面前红绿灯开始闪烁。

  握住把手,脚掌踩上踏板。

  想起听到星崎说「想要改变自己」时我恍遭雷击。那时我大概,并未理解人会「改变」的真正含义。

  在边缘人时期,我认为他人的人格与性格全是一成不变的东西,未曾因此产生过任何问题。将学校里的人统统认为是「非我的人类」,这也未有任何不妥。因为错误越趋于表面化,我便越是不与人深交。

  可是,花见辻、星崎和白峰,在我与她们有了一定关系的现在,不能再继续抱有与以往相同的态度了吧。

  人会变。

  我总受到周围,或者说是自己心中的某样东西的影响,也在不断变化。

  我必须认识到这一点。

  不能将别人理解成自己做出特定行动后,他就会回馈些特定反应的游戏NPC。谁也保证不了今天所做的事,明天后天也同样会发生。

  就如远足那时我与花见辻有所不和,思想相互碰撞,致使我的思想有了一丝丝的变化那样。

  非我的人们所拥有的思想与感性都会随时间有所变化。而且,也会出现主观的改变。

  听过星崎的话,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信号变了。我吐出一口气,使力踩下踏板。

  能否让所有的一切都朝好的方向改变。我心祈祷道。

  可是,脑中冷静的那一片角落却很明白,人生绝非如此轻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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