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Spin1."Wormy Empire" 第一旋回「橡皮」

  『拥有无法与任何人产生共鸣而苦恼的人是孤独的,但如果能将这种苦恼转换为武器,就能对这个钝感的世界行使强大的威力,但这并不能拯救孤独』

  ——雾间诚一〈虚空の帝国〉

  1.

  ……先要从十四岁的少女志邑咲樱说起。

  NP学校位于离城市中心稍远、但地处繁华街一角的大楼内。据公开报道,出钱的是某大企业,作为社会贡献的一环,几乎是无偿运营。 主要是专科学校或私塾的规模。

  据说只有通过独特考试的人才能进入那里。作为管理大楼的物业公司服务的一环,负责入场管理的警备工作,所以每一个来的学生都会听到:

  "要在进入前出示证明书"

  但是,只要经过了一段时间,就可以使用面部识别通道,这一点看起来哪里都一样。

  「你好,叔叔」

  志邑咲樱今天在进入学校时也对警卫们露出亲切的笑容、点头致意。

  「啊啊,你好,咲樱」

  被可爱女孩打招呼的保安也很和气。

  时间是傍晚——很快这栋楼其他租户的企业就要下班了,在这段时间里,NP学校的学生们会一起上学。

  「喂,志邑」

  跟她同岁的少年在后面搭话。

  「什么,日高桑」

  「听说你已经写报告了?那个剪彩应该是下个月吧?」

  「不马上整理的话,我心里不踏实」

  「你这么急,里面空着也没办法啊」

  「你踏踏实实的、最多充实一下内容就行了。不用管我」

  「不、我——」

  「你在闹什么呀?」

  两人后面又来了一个女生。是个子不高的三谷文。她看起来几乎像个小学生。

  「日高,你别因为咲樱我最近状态好而嫉妒,所以跟我扯上关系。像卧蚕眼一样」

  「和眼睛没有关系吧!」

  少年禁不住反驳了文的毒舌。然后又有一个人来了,是风洞枫

  「声音还是那么大。改名为扬声器迅八郎怎么样?」

  他调侃道。

  「我是日高迅八郎。不要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哈哈哈。生气了吧」

  「明明是这个名字很奇怪」

  「吵死了。纠缠在一起的不是你们吗」

  上学的少年少女正在吵吵嚷嚷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仰慕的声音。

  「你们——还是早点去教室比较好」

  大家都转向那边。站在那里的是御堂璃央。在学校里也是被大家刮目相看的优等生。

  「不,御堂。我是——」

  「男人的借口真不像话」

  璃央说完,向保安出示了身份证,迅速消失在电梯间。

  「你们还是早点去教室比较好。再闹的话,学校的名声会变坏的」

  文呼了一声,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有种威严的感觉」

  「不,她很特别。不是吗? 已经在做实际的工作了吧?」

  「和上面的大人物有直接联系的传闻,好像也不完全是假的——也有那样的存在呢」

  文和枫说着说着,日高插嘴道

  「最好、不要这样说吧」

  「什么啊,扩音器,刚才被人瞧不起的是你吧。你却偏袒那个姑娘?」

  「所以才劝你们不要这样。什么包庇、什么不负责任的谣言之类的」

  「不是不负责任。因为那家伙上次没来吧。不过,那并不是缺席。 老师说,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做与学校有关的事情,所以没什么不好」

  「我是说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事——」

  就在气氛变得十分紧张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要迟到了呢」

  是少年的声音。

  日高回应了一声,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削的同学。

  「嗯,如果迟到就——我是这么想的……」

  用一种莫名感慨的语气说道。

  「啊,才牙。这么说来,你最近也没来吧?」

  听咲樱这么说,少年点了点头。

  「嗯、之前我发烧了——啊,现在已经好了」

  然而,他还是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才牙君很辛苦吧。还要照顾妹妹」

  「不,恰恰相反,所以才迟到了……」

  「等、知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离开了。少女们也耸着肩往前走。

  当场只剩下咲樱和戴眼镜的少年。 他想拿出要出示的身份证,却找不到,于是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咲樱等着他,他同时把报告文件、铅笔盒、折叠伞等东西捡起来后又放进去,却不小心又将包里的东西撒了出来。

  「那个,志邑先—」

  「不,我等你。一起去」

  她微笑着说。少年一边焦急地说 「好着急啊」一边翻着书包。

  「不,今天可以不用了。下次可别忘了」

  警备员说道

  少年苦笑着点了点头,向其鞠了一躬,急匆匆地走向电梯间。咲樱也跟在他旁边。

  「不错、真是有青春感呢」

  送走他们的警卫们苦笑着自语到。

  「那些孩子们都是被选中的精英侯补生吧? 身份真不错」

  「不,当然也不全是那样的,因为有时候也会有再也看不到的孩子。 那就是落选者」

  「结果,实际上不是不论哪里都很严格吗」

  在夹杂着叹息的声音中,电梯上升了。去了十七楼。

  「喂,才牙你是怎么被NP学校看中的?」

  在只有两人的电梯轿厢里,咲樱问少年。

  「呃? 不,那个的话我想——一定和大家一样……」

  少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一边把歪在鼻子上的眼镜支好。

  他的名字是才牙虚宇介。很少有人特别注意这个名字。

  2.

  「那么,在今天上课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教室里讲师告诉孩子们。

  「这周六将进行〈不插电狩猎〉。全员均有参加的义务,如果有人谢绝的话,请在今天之内提出」

  这个消息让大家一时骚动起来。

  「喂,间隔这么短啊……」

  「距离上次,还不到两个星期……」

  「怎么办,还准备不够啊……」

  「问题在于配置。会被转到哪里……」

  「这可是洗刷污名的好机会。这次不会失败的…」

  讲师把吵吵嚷嚷的学生们放在一边,安静的继续说明。

  「今天按计划进行。由代表进行分析和观察。选出的标准是随机的,对了——现在在坐的座位上,从前面数第三位的人,共四个人——」

  志邑咲樱举手说明

  「老师,这样的话我想我就要和日高他们一起了——老实说,我觉得和他们一起也没什么意义」

  「哦,为什么」

  「因为之前的三次,我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和他们再在一起对我也没有好处」

  咲樱毫不客气的说着,被指向的人脸色稍微变了。

  「……你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啊,简直就像自己赢了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是吗?」

  「别开玩笑了!」

  「且慢——那么志邑,你有想合作的人吗」

  「倒不如说,他们和才牙一起比较好」

  咲樱说出了意外的话。

  「为什么?」

  「与其说我是——其实才牙一次都没和日高、室井一起参加过游戏。 所以,考虑到顺序,我觉得应该和他先合作」

  「呼——」

  讲师看向才牙。

  少年眨着眼镜后面的眼睛。

  「那个——」

  「这么说来也是。才牙君。你还没有完全理解数学的课程」

  「不,也没人让我做——我也不太喜欢」

  「‘不喜欢’的,是指教学方法吗?」

  「不,是和别人争吵」

  才牙虚宇介用无力的语气说。

  「和别人争吵是没完没了的,我觉得这是一种空虚的行为……」

  「嗯。那么,你是说要拒绝现在的提案?」

  「嗯,那样的话,就会有其他人来做了吧?」

  「的确是那样」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总是把事情推给别人,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

  「那么,四个人请到前面来」

  讲师拍了拍手,四个人默默按照老师的指示走了出来。

  其他三个人都避开了才牙虚宇介。

  对咲樱轻视自己的愤怒直接指向了他。但不知少年自己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还是一脸茫然。

  「那么——这次就选这个吧。这个"橡皮"」

  讲师边说边把一块橡皮放在讲台上。

  「你们四个人,在接下来的十三分钟里,请互相抢夺橡皮———最后的瞬间,抢到橡皮的人就是胜利。当然不论是个手段……倒不如说我期待着独居创意的手段」

  讲师瞥了一眼上方。再次确认天花板上的摄像机正在拍摄这个房间。

  「各自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能力名后,在开始的信号发出后开始。其他人观察他们的样子,然后把印象整理成报告,之后提交——请」

  讲师挥了挥手,第一个少女稍微吸了口气,然后自报家门。

  「室井梢。能力名是〈arrogance·aro〉———」

  *

  为了方便起见,有一种机构被称为统和机构。它在世界范围内具有影响力,反复经历着各种各样的干涉。 这个组织,其全貌是模糊的,其所谓的支配,则是不着边际的,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种组织的存在,但对于相关人员来说,这个名字是绝对需要敬畏的对象。

  那个统和机构进行的活动之一,就是找出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进行狩猎。——这样的行为,是为了阻止现在的人类被更进化的存在所取代、还是试图介入进化来扩大自己的力量,至今还没有明确的界线。

  聚集在这所NP学校的孩子们,在大型活动中处于最末端。

  有特别的能力……但无法确认,是否危险到应该立即抹杀。所以一边监视,一边培养。期待孩子们成长为可以利用的存在,但也警惕他们变得过于强大———这是一个摇摆不定的组织。

  反过来说,这里的孩子们都是被判定为特殊能力 “还过得去” 的人。

  他们当然不了解这件事。

  日高讯八郎。能力名〈Sultan·of·cinder〉」

  「箕山晶子。能力名〈Quasar·Sphere〉」

  其他人的自我介绍都结束了。呆呆的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参赛者自报姓名了。

  「我叫才牙虚宇介。能力是〈violanza·domestica〉——」

  这时启动灯亮了,台上的模拟计时器咔嚓一声开始计时,开始了13分钟的橡皮争夺战。

  3.

  「那个,虽然对大家都不好,但可以输给我吗?」

  突然开口的是室井梢。

  「你们看我的能力〈arrogance·aro〉、是不是感觉不能马虎应对? 让大家受伤也太可怜了。所以只要把胜利让给我,就能圆满解决了」

  「这句话有两个错误」

  箕山晶子马上反驳道。

  「一是你的能力实际上太弱了,就算稍加修饰也没用; 二是,如果你赢了,不但不能圆满收场,反而会因为大家无法接受而被嘲笑」

  「哎,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因为你只会耍嘴皮子、爱慕虚荣,是被讨厌的人」

  「我的座右铭是言出必行。我可不会说实际上做不到的大话。说谎的人是你吧? 之前也是——」

  「适可而止,你们两个都——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吧?」

  日高迅八郎提醒,两个少女都笑了

  「闭嘴、笨蛋扩音器」

  与此同时,他略带迟疑的说

  其他学生都在看着他。

  「璃央,你觉得谁会赢?」

  坐在旁边的少女对璃央耳语说道、

  「用你的〈whiter.shade〉来鉴定的话,不是很容易就能知道胜者是谁吗?」

  「我不是预言家,无法预知未来。」

  「但在现在进行德米战术 (ps: 原文是デミタクティクス,这里可能说的是堡垒战术) 测试的时候、你自己并没有参与抢夺,而是在猜谁能夺到。如果要说谁合格的话,实际上不是可以猜对吗?」

  「说得太多了会被警告的——被扣分的话就太蠢了」

  璃央微微噘起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在她眼里,看到的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东西。

  从人们的头部长出来的 `角`

  那个`角`看起来并不像角,很细,而且长着好几根。 形状像湖中漂浮的水草,轻飘飘的浮在空中——枫是这么看的。

  每当有人说什么的时候,那个角就会晃来晃去。也不是不能说像线香花火那样,但是没有光。倒不如说是乌黑。

  光看`角`的动作、大小以及其生长的位置,就知道璃央是多么认真。这就是她的能力〈whiter.shade〉

  (大家都很在意学生们的胜败——)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男讲师。

  (那个老师,刚才志邑闹事的时候,一次也没有阻止——如果是普通的课,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但是……被指责的时候,他对对方完全没有反感。`角`没有转向她那边,比起这场胜负的走向更有问题吧……)

  这个NP学校并不是单纯的超能力开发学院。

  他们作为学生接受教育,并不是被保护,而是被讲师们 "研究" 的对象——这个事实,

  在这个班级里,只有御堂璃央能够切实的理解。

  (然后——更大的问题是……)

  璃央望着志邑咲樱。

  再次确认咲樱身上长出的`角`是朝向哪个方向的。

  好像对其他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似的,一直指向一个地方——

  才牙虚字介那里。

  (但是,总觉得不对劲……有些异样。她有一种过度的执着和专注,而不是单纯的在意他、关心他……)

  就在璃央左思右想的时候,13分钟已经飞快的过去了。

  「日高,如果你有提醒自己休息的余裕,还不如先把橡皮拿下吧」

  「挑衅啊——看得出啊。但是…」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把手伸向了谁都没能拿取的台上的橡皮。

  他的指尖慢慢接近目标——然后,那只手突然消失了,橡皮周围的空间,半径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被圆形的灰色所包围。

  只有那里的颜色被抹去了,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能力〈Quasar sphere〉可以操纵空气,改变光的折射率,使其无法被识别为任何形状。在那灰色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被咔嗒咔嗒的弹开。

  迅八郎从黑暗中抽出手,但那里没有橡皮。

  只有扑通、扑通的声音从灰色球体传来。

  「就算把光线调暗,让其他的家伙看不见——在这之中我的〈arrogance·aro〉已经开始撞击了。在这黑暗中,现在非常容易产生静电。谁也碰不到」

  室井梢笑着说。

  「弄不好会因为触电的冲击而心肺停止。怎么办?」

  「怎么办——那样的话你自己也抢不到啊。总有一刻必须解除。不是吗?」

  被晶子这么一问,梢笑着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定。

  在这期间,计时器的指针也在不停地转动……一边发出声音一边慢慢的旋转着。朝着设定好的终点移动。

  四个少年少女们围着讲台面对面,像是在威胁着对方一样互相诅咒着。

  但也有一个人在视线的交错之外低着头。

  「…………」

  只有才牙虚宇介从大家的斗志冲突中抽离,一脸茫然。眼镜后面的眼睛的焦点,不知道在何处。

  「———」

  只有志邑咲樱一直注视着他,她一次也不看其他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到了快要结束的地方,终于、

  「这样对抗也不会有好结果的———这里已经只能强行突破了吧?」

  日高迅八郎说着,再次伸出手。

  触摸灰色的球体,将手沉入其中。"啪嗒啪嗒" 空气中回响着静电的声音.

  但是,他没有收手,也没有表现出很疼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上衣袖口,眼看着就烧黑了,开始冒烟。

  他手部受到的伤害转移了出去,转移到袖口——被化解了。

  〈Sultan·of·cinder〉———他这样称呼自己的能力。

  `哇!`其他学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日高的手正在灰色的里面摸索。 突然,这个动作停止了。就在指尖碰到固体物的瞬间,箕山品子动了起来。

  她探出身子,举起手,突然扇了日高一巴掌。

  少年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趔趄……看来一次只能承受一个地方的伤害。在保护自己不受静电伤害的时候,其他部分是没有防备的。

  他失去支撑后仰,手臂向上抬起……那个时候,灰色的球体已经被解除了,不稳捏着橡皮的手也露出来了。

  晶子一边往后退,一边把橡皮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她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总共花了不到一秒。

  「拿到了!」

  她大声的宣告着,想把抓着橡皮的手举起来——就在那时、

  「辛苦了——」

  室井梢嘟囔着,打了个响指。

  "啪嗒啪嗒" 的声音再次响起,晶子突然 `呜` 的叫了一声。

  她的手肘皮肤和衣服摩擦的地方产生了火花。摩擦产生的静电——刺激了她的肘部的肌腱。

  无论怎么想用意识控制,肉体反射都无能为力。晶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张开了手。

  砰……橡皮掉了下来,在空中被静电弹了一下,改变了方向。

  橡皮像被吸进去似的传到了梢的手中。

  这时,台上的计时器"叮铃铃"的响了一声。这是结束的信号。

  「哈哈——我赢了。所以我说了吧,从一开始就应该把胜利让给别人什么的」

  她转向讲师,把橡皮扔向他。

  讲师接过橡皮,点了点头,回到了讲台上。

  「那么——」

  讲师正要开口,才牙虚宇介怯生生的走了出来,捡起台上的橡皮。

  拿在手里,举到前面,不时的看着其它学生们。

  胜负早已分出来了吧、这是在干什么啊——在大家都惊讶的时候、讲师用平静的声音说

  「那么——这次〈不插电狩猎〉的胜者是才牙虚宇介」

  4.

  「哈啊?!」

  风洞枫大声惊讶了一下,手指的方向是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十三分……!」

  "诶?" 其他人也看了看时钟,又看了看台上的计时器。

  「难道……那家伙的能力——」

  才牙虚宇介的视线从他人身上离开,他毫不在意,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把橡皮还给了讲师。

  「计时器的指针——只向前推进了一点点吗? 只有那种程度吗?」

  「但是,那具体是怎么实现的呢? 不伸手就能加速指针的能力———」

  「……(violanza·domestica〉———究竟是什么能力……」

  就在大家都在讨论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

  虽然他一脸平静,但没有人抱怨他。

  因为——他们理解。

  讲师说过十三分钟后,拿橡皮的人获胜。没错、而不是说计时器停止的时候。

  在计时器的操作上没有考虑的自己是失败的——那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提出了不恰当的抗议,就算这次狩猎失败,上面也会判断为 "有抗争的个性",这也太愚蠢了……不过才牙这家伙,比想象的要狡猾得多,大意了啊——)

  室井梢咬紧牙关,强忍着对自己粗心大意的愤怒,重新审视着作为胜利者少年。

  四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其他学生的吵闹声久久不能平息。

  在这期间,只有咲樱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才牙虚宇介。

  她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表情一直很严肃, 即便他赢了的时候、面部的表情还是很僵硬。

  讲师说今天的印象报告两天后交,然后开始了日常的授课。授课的内容是普通学校所不能比拟的高等数学,对敌人和自己的间距数值化以及计算出相对速度公式的方法等——微积分对他们这样的学生来说,只是实用技术的一环。在这里学习的话,就像在普通学校的课堂上学习 "为了前进,先迈出右脚,然后再左脚" 这样的走路方法学习一样,既单调又低级。

  而且时间不长。无论多么难懂的讲义,都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即使中途说"明天继续",也会被中断。这样的课程完成三个左右,一天的计划就结束了。

  即使从傍晚开始,一般到晚上八点就差不多结束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谁都会认为这个NP学校只是单纯的学习班,所以不会产生怀疑。

  所有的课程结束后,御堂璃央有些发愣,这时箕山晶子问道,

  「啊,你好。可以稍等一下吗?」

  「有什么事吗?」

  「不,也没什么事……我能说几句话吗?」

  「没关系」

  「谢谢。那么……正直的事,你怎么想?」

  「你们测试德米战术的事?」

  「嗯。在优秀的你看来,简直就是愚蠢的做法」

  「不,我达不到那种程度。在实际的战斗中,反而是完全跟不上的」

  「不过观察力还是有的吧。我觉得自己赢了、但却失败了。你应该知道原因是什么吧」

  「嗯,有一点可以肯定,日高根本不想赢。 因为她的能力不适用于那个规则,所以积极的先发制人,实际上胜负是次要的——话说,你也有一半是这样的吧」

  「啊哈,看来被看穿了? 因为啊,在那么小的范围内,我〈Quasar·Sphere〉的优点完全用不上」

  「所以才会刻画给人一种支配全局状况的假象」

  「不过,我觉得最终还是能拿下的!……那么、梢一直是认真的吗?」

  「只想赢。 她的能力更适合那种范围狭窄的争斗吧」

  「没想到瞄准设定的那么好。明明手臂在动,而且被衣服包裹——搞砸了啊。但是,虽然最后还是输了」

  她叹了口气

  「喂,才牙是个什么来头啊。他是认真的吗? 因为那个嘛,如果梢持有橡皮的时间再长一点,不就完了吗? 他是所幸获胜,还是一切都是算计?」

  「———」

  璃央沉默了一会儿。晶子看着她,她无奈的说

  「才牙、长的是什么样子呢」

  听了璃央的话,晶子笑了起来。

  「啊哈哈、好过分! 确实给人的印象很模糊。 只能说是神秘的眼镜男了啊——」

  「啊,他戴着眼镜」

  「哈哈哈哈,这也太过分了吧———」

  晶子笑得满地打滚,璃央则持续着面无表情。

  (我不是在开玩笑,对我来说是——)

  御堂璃央的能力〈whiter·shade〉是将人的意向作为像 `角` 一样的幻象来看待。当然也能看到才牙虚宇介的意向———但是,他的 `角`看起来却像是黑线将他双眼的部分涂得乱七八糟的感觉。那简直就像是在案件里无关的人物的照片被排除一样。

  所以璃央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

  遮盖双眼——这是什么意思,璃央不明白。对于她的能力,有些人认为是

  "这个人是如何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所以总的来说、才牙虚宇介——

  (是他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还是——这个世界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的意图……?)

  *

  从NP学校回家的路上,才牙虚宇介走在人行道上,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再加上一个像是母亲的女人嘴里发出的 "给我适可而止吧" 的声音。

  「………」

  虚宇介朝那边瞥了一眼,随即转身走进附近的便利店。

  毫不犹豫的走到冷冻区,拿起一根冰淇淋。

  这时,旁边有人搭话。

  「什么啊、『咕噜咕噜』先生。天这么冷还吃那种东西吗?」

  回头一看,志邑咲樱站在那里。

  「诶、啊……不不」

  正当他含糊不清嘟囔着的时候,咲樱走到他身边

  「好吃吗? 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呢」

  「那个……嗯、挺好吃……的」

  「嗯。不过我还是觉得巧克力口味的比较好」

  说完后,她就离开了,朝点心区走去。 虚宇介把冰激凌拿到收银台,结账后走了出去。

  在他背后、咲樱跟了上来。

  「不是马上吃吗? 看起来还是作为礼物呢?」

  「啊、嗯……」

  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马路对面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和母亲的叫声

  「呜~呜~呜~」

  「太烦人了,扔了你算了」

  「哇~哇~哇~」

  虚宇介听着,咲樱凑到他耳边说

  「那是什么情况啊,感觉好辛苦」

  「呜、那个……是的」

  「不过,那个母亲看起来和那个被骂的孩子其实水平差不多」

  「诶?」

  [是吧——不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事实,只觉得自己通过身边的事情就能了解这个世界,这一点完全和孩子一样吧?」

  咲樱盯着虚宇介的眼睛。

  5.

  「才牙啊。你会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吗?」

  「不,当然……没那回事」

  「不过,我们至少比其他普通人知道得多。有关统和机构的事」

  「呜……那又怎样呢」

  「因为知道,所以快乐吗?」

  「那个——」

  「说实话,我不怎么开心」

  咲樱 「嗯」 了一声,挺直了身子,然后看着虚宇介的脸

  「喂,要不要走一会?」

  对于这样的邀请,虚宇介显得很犹豫。

  「嗯………」

  他最终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大街上。

  少年肩上挎着的包里露出一把折叠伞的伞柄。她看到了

  「今天天气很好,不是不需要伞吗?」

  「不,万一有的话,这样、也不会困扰」

  「真是慎重呢,小心翼翼的」

  「实际也不是那样的……」

  「才牙,你决定好将来要成为什么了吗?」

  「呜,怎么办呢……」

  「我还没决定呢。 我也在想,怎么办才好呢?」

  「但愿、不行……吗」

  「遵从统和机构为我们准备的未来?」

  「如果真是亲切的用意、就好了呢」

  「啊,才牙你也这么想吗? 是啊。统和机构现在对我们说的话是多么的不亲切啊。培养有能力的孩子,让他们成为战斗力之类的——真不知道有几分是认真的。但是日高他们却认真的完成了德米战术、虽然有点大意了。 但也不是才牙的对手」

  「那个啊——」

  「实际上,他们不是看起来很傻吗? 和才牙的水平差太多了」

  「他们的段位太高了,我只是旁观而已」

  「真的吗?」

  「她们在上面互相竞争、我在下面观望,仅此而已」

  听虚宇介这么说,咲樱微微皱起眉头

  「很有趣的说法呢」

  「那样啊」

  「那个,一般不正好相反吗? 地位高的人不是会俯视和观察地位低的人吗? 但是你却在下面看———这是怎么回事」

  「呃……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才牙,你不想往上走吗?」

  听她这么说,少年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是找不到合适的回答,还是不想回答,从他那暧昧的表情中什么也读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少女嘟囔到、

  「我的话、不太想看讨厌的东西」

  并且咳嗽了一声。 虚宇介看向咲樱,咲樱抬头看着夜空。

  「不论向上、向下、都看到了各种各样讨厌的事情,我因此也不想去任何一个地方——」

  咲樱说完后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你的妹妹,是叫 "空" 吧]

  换了个话题

  「呜、嗯。 是的」

  「我也有妹妹。名字叫"诗歌",比我小一岁,很狂妄,总是说些挑我毛病的话」

  「哈」

  「对于我在这所NP学校上学,她总是抱怨说去那种地方上学没有意义。 不,那家伙并没有什么能力、什么都不懂,只是个学习狂而已。 但我有时也会想,也许她说的才是正确的」

  「那是指什么?」

  「我们究竟是什么呢? 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虽说有不同于一般人的特殊力量,但也不能因此而改变世界吧」

  「嗯,世界啊……」

  「才牙是怎么想的呢? 有没有想过,用自己的能力让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变得清爽?」

  「那个的话……嗯」

  「就像把讨厌的事、不想看到的事、让人不舒服的事,用橡皮擦一下就能擦掉一样,你不觉得能把这些当作从未存在过就好了吗?」

  「呃……感觉很难」

  「才牙,你想消除什么?」

  「……呃」

  两人无力的走在昏暗的路上,这时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和母亲的尖叫声。

  「那孩子可能也很痛苦吧」

  「…………」

  「我已经无意识的领悟到、即便长大了也没什么好事。 所以想要得到别人的帮助,才哭成那样的」

  「才牙的话,能救那个孩子吗」

  「…………」

  虚宇介停下脚步,朝哭声的方向看去。

  咲樱的视线、朝向着他,

  在后脑勺上。

  不只是热切的眼神——那是她的能力〈tipicar·corapus〉的眼光。

  在NP学校一次也没有表现出认真的他,毫不留情的火力全开的攻击。

  只听见 "啪" 的一声刺耳的声音,紧接着……才牙虚宇介戴着的眼镜正中央插着红色、从眉间弹成了两半的、———他的身体被弹了出去。 向右、向左倾斜,不久……恢复原状。

  「———」

  之后,咲樱突然把手放在胸口。她以一种奇怪的力道压迫着自己的胸口。

  「……原来如此」

  她小声咳嗽,声音微微颤抖。

  「……就是这个啊、———也就是说,果然是、帝王啊」

  眼镜不见了的才牙虚宇介,一脸茫然地看着少女。

  他伸手去拿包,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伞。少女点点头

  「啊,所以才需要伞……我明白了」

  说着,她用力按住胸口,脸颊抽动着,仿佛要把脸撑开似的。

  「喂,到现在为止有多少人啊……能走到你这一步的人,有很多吗」

  「你是第二十四个人」

  少年平静的说。 少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在其中排第几呢……完全被小看了吗」

  她呻吟着说到。少年说

  「你是第一,志邑咲樱」

  那是一种平淡的语气。

  「……哈」

  少女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笑了出来。

  「哎……真意外。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完全没有兴趣,只知道自己不知道……呵呵」

  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凝视着他,

  「嗯,非常意外——真是体贴呢……」

  就在这时,她的手由于用尽力气掉了下去。

  她捂着的胸口上,被开了一个大洞。然后,血液以惊人的速度从破裂的心脏动脉喷涌而出。

  这时,少年已经打开了手里的折叠伞。

  红色的飞沫被伞挡住,啪嗒啪嗒的飞散。

  少女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血就像喷泉一样,从胸口的洞里涌向天空。

  但是,几秒钟后发生了变化。 那个洞在微妙的扭曲着。被插进一根看不见的透明棒子,就像被拧成螺丝钉一样开始旋转。 速度越来越快,不久她的尸体也被卷入旋转之中。

  就像液体从拔下塞子的水槽中流动一样,曾经是志邑咲樱的物体被吸进了自己留下的洞里,然后消失了。

  从她身上喷出来的血,也一起被吸进去了。虚宇介手中的 伞也被这股劲扯破,瞬间就像被卷入台风中一样崩溃。

  然后——那之后,什么都没剩下。

  就像用橡皮擦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呆呆站立的才牙虚宇介身后,方才哭喊的孩子和他的母亲,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6.

  「———啊啊,竟然在这种地方!」

  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才牙虚宇介回过头。

  站在那里的是刚才进行德米战术的其中一人室井梢。

  「真是的,赶紧回去吧。不是找过了吗」

  「你说什么? 室井梢」

  「嗯? 什么啊。 你为什么拿着坏掉的伞啊」

  「不,一摔倒就从包里掉出来了、然后被车压了」

  「哈哈。真蠢啊」

  梢惊讶的笑着,然后皱起眉头

  「不过,那样的失误算是我输了」

  说完后,她的脸凑了过来,

  「吶、才牙。 我为什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呢?」

  虚宇介正要收起坏伞的手停了下来,回看着她。

  「那个、是什么意思」

  「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我也完全被你看穿了吧?」

  梢叹了口气。

  「我是开窍了吗? 感觉就像被你玩弄在手心一样」

  「——我想并不是那样的」

  「那么、那又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是顺其自然吧」

  「什么啊那个? 不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我觉得算计什么的没什么用」

  「哇,那是什么? 那是胜利者的从容吗? 真让人厌烦」

  "所以" 梢仰天叹息。然后用手捂着眼睛问道。

  「你不觉得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吗?」

  「…………」

  「我啊,不知不觉就为这种事烦恼了,不过———你好像没想过」

  「那样啊」

  「是啊。所以才会一脸若无其事,就算打败别人取得了胜利,也会觉得很丢脸。 没有更多的喜悦,坦率来说。 还是说,你和其他人的水平差距太大,所以没有什么成就感?」

  「…………」

  「想赢,或者说,觉得自己赢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样太大意了。 所以我学会了,在完全确定胜利之前,不能轻易放手」

  「是啊,我也在成长……下次我可不会再大意了、会更加努力的。 不能总是输,下次会赢的。 我是认真的」

  「我只想在今天之内把我的想法说出来。那么,明天见!」

  "啪"的一声,梢转身走掉了。

  才牙虚宇介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的另一边。

  当他再次独处时,才窸窸窣窣的收拾行李,取出刚买好的冰棒,打开信封。

  在寒冷的天空下,他一边咔嚓咔嚓的吃着冰棒,一边小声咳嗽,声音只在嘴里回荡。

  「……不过、"皇帝"的话、到底是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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