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就是说……
眼前的广告传单只有明信片大小,是乐手自行印制、分发的表演广告。我以原子笔的笔尖轻敲传单背面的文字。
“只能推断,他是因为这段话而离开的。”
剩下的两名团员一齐点了头。
我重新读起文章。
有次演出结束的回家路上,我看见死掉的野猫躺在路边。再往前走两百多公尺有个河滩,我将野猫埋在了那里。就在合掌为他祈祷时,我脑中突然出现《再见的声音》这个曲名。
为什么他听到这段话后彻底发怒,甚至放弃进行到一半的表演呢?
2
进入正题以前,我先说明一下事情经过。
那是在一个星期前、整个冬季中最寒冷的二月上旬发生的事。我向一组乐团提出了采访邀约,上午时分在下北泽的咖啡厅等待团员。咖啡厅楼下是Live House,店里深处的荧幕播放着独立乐团的音乐录像带,荧幕前方是地板架高的空间,几张矮桌并排于上。我选择靠近入口的桌位,坐了下来。
星期日的下北泽街道比平常充满活力。虽然这天理应是休假日,但我身为音乐杂志《RQ》独立乐团介绍专栏的责任编辑,必须配合采访对像的时间,在周末进行采访。不幸中的大幸是,反正我也没有会在假日见面的恋人或好友,周末的采访
工作对我来说并不算太折磨,反而能藉此和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起喝茶聊天,也是件开心的事。
不过既然是工作,还是不能失礼,我比约定时间提早十五分钟抵达店家,等待
采访对象。就在我翻开常用的笔记本、确认访纲时,对方准时现身了。
“谢谢你们今天腾出时间接受采访。我是《RQ》的编辑音无多摩子,请多指教。
我事先确认团员都与我年纪相同,便以不过度拘谨的态度向他们打招呼。
“能接受《RQ》采访是我们的荣幸,我们非常期待。”
主唱兼吉他手古坂浩嗣慎重地低头示意,其他团员也一起低下头。
他们可能还是有点紧张吧?但古坂惨淡的表情让我有些在意。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吗?”
我一问完,古坂便露出苦笑。
“我们昨晚刚办完表演,可能是还有点疲累吧。”
“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们了。真不好意思,选在这个时间进行采访。”
“不用抱歉。只不过,鼓手林阳介今天不会过来了。”
这似乎才是古坂一脸愁云惨雾的真正理由。他们一出现我就注意到团员少一个
人,但本来以为只是迟到而已。
“他有个还是大学生的弟弟,叫做圭介。听说昨晚圭介骑机车发生了意外……”
“咦?真的吗?”
“最近晚上实在太冷了,听说他是在结冻的路面上滑倒。因为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发现得比较晚,大量失血下虽然救回一条命,但好像还没恢复意识。”
“所以他今天实在没有办法接受采访。”古坂面色凝重地说:“我也是刚才阳
介打电话来关心采访时才得知目前的状况。他说自己现在和圭介的女友一起在医医院,她是第一个发现圭介出事的人。他们的父母住在乡下,赶过来好像需要一点时间。”
“在这种紧急时刻还让他操心采访的事,反而很不好意思呢。请帮我转告他,我这边没有问题。”
“明白了。我们也很担心……圭介常常带女友来看表演。”
其他团员也纷纷露出消沉的表情,或许是对只能祈祷的现况感到相当沮丧吧。
我也染上了一层忧郁,但毕竟团员都聚集在一起了,还是得好好完成工作。要
是取消采访,肯定会被热爱谐音笑话的大久保主编开玩笑:“音无,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才会遇到意外就出事”。被揶揄也就算了,要是鼓手因为自己让采访泡汤而感到内疚,是我更不乐见的。
我请团员们都坐下来,帮所有人点完饮料后,按下录音笔。
“让我们开始吧。”
桌边的三名团员一起开口说:“请多指教。”
首先从基本资料开始。他们的团名为“Made in Tide”,简称“MIT”,是四人编制乐团。
主唱兼吉他手古坂浩嗣写的乐曲在流行旋律中融入一丝哀愁,只要听过一次便会不直觉地跟着哼唱,相当朗朗上口。我第一次观赏Made in Tide的表演时,从扎实而至凡的演奏中感受到乐曲的优秀之处,具有大受欢迎的潜力。我当场决定要在连载专栏介绍他们,便主动向团员搭话。
古坂有着和曲风相近的纤细长相,身材也相当纤瘦。他本职是上班族,因此留
着清爽的黑色短发,也基于这个理由,乐团只能在周末接受采访。其他团员似乎也分别从事不同领域的工作。
接着是贝斯手松木谦治。他身材高大,戴着黑框眼镜。MIT最初是由同高中的古坂和松木所成立的,之后经过几次团员更迭才成为现在的组合。
负贵弹琴的键盘手村越史华是团里唯一的女性,她有着清澈的歌喉,因此也担任合音。一头及肩黑发加上小巧脸蛋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据说很受男性歌
迷欢迎。在同样身为女性的我看来,有些羡慕她散发出的“让人想好好守护”的氛围。
最后是缺席的鼓手林阳介。由于我只看过表演舞台上的他、不曾交谈过,虽然不知道本人个性如何,但林的体格健壮,给人感觉是支撑乐团的核心角色。
访谈进行得相当顺利。团员的眼神除了诉说着想让乐团加入主流厂牌的目标之外,对工作繁忙无法至心投入音乐活动的郁闷、期待着某个变化来打破现状的异想天开,也都悄悄流露出来。我成为音乐杂志的编辑后,已经不再抱有远大梦想,看着眼前的他们,除了不禁想露出微笑外,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悲伤。
一个半小时的访谈结束,我关掉录音笔。就在我向他们道谢时,古坂掏出了长夹。
“啊,我来付钱就好……”
虽说这么说,但当然是公司出钱。然而古坂拿出的不是钞票,而是一张门票。
“这张门票请你收下,下星期日我们有表演,如果方便的话请来看看吧。”
我收下门票。票券上印有好几组乐团的名字,看来是Live House举办的活动。我下星期日没有其他预定,很乐意去看他们的表演,但是……
“林有办法上场吗?只剩不到一个星期了……”
古坂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说会出场。但如果弟弟那边发生什么问题,可能就很困难了……”
团员间散发出不安的情绪。在这里焦急不是办法、但也难以保持平静的心情,我很能理解。
“无论如何,我都相当期待表演喔!”
我想付门票钱,但对方坚持不肯收下,说是让他们登上专栏的谢礼。这场表演没有门票抽成的压力,我便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在那之后,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也将访谈内容整理成了专栏文章,期间并未收到MIT取消演出的联络。至少这表示林的弟弟一切安好吧?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度过了如坐针毡的一个星期。
接着让我们回到正题,也就是今天的表演。
3
MIT邀我观赏的表演办在下北泽的“Legend”,正是我为了连载专栏寻找独立乐团而经常造访的Live House。
与MIT相遇也是在Legend,因此算不上什么巧合。他们似乎每隔两个月左右就会在这里表演。
我算是Legend的常客了,与老板也打过几次照面。说到老板五味渊龙仁,这个邋遢的四十岁大叔虽然看起来对顾店一点干劲也没有,实际上却能辨识出富有才华的乐团。他鉴别乐团的实力连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杂志《RQ》主编大久保都挂保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为何,五味渊自己领军的乐团却是逊到不行。
我边与五味渊聊天边观看表演。MIT是压轴出场,现场也没有其他我想要探访的乐团
“MIT今天能顺利出场,真是太好了。”
“他们怎么了吗?”
“鼓手家里好像出了事……”
我转述了采访时所得知鼓手弟弟遭遇交通意外的事,这时台上的乐团已完成换
场准备,轮到MIT上场表演了。
MIT的表定演出时间是四十分钟。前二十分钟都进行得很顺利,林的演奏也相当稳定,没有一丝差错,直到中段的团员谈话时间……
主唱古坂对着麦克风开口,台下响起拍手声。
“这首歌是我很久以前写的,虽然录好样带,也和团员练习过了,但迟迟定不
下曲名。林甚至还坚持‘没有曲名也没关傈,就直接在表演上演奏吧’……”
我看见林转着鼓棒,脸上浮出了笑容——这件事在之后成为相当重要的关键。
古坂稍作停顿,继续往下说:
“有次演出结束的回家路上,我看见死掉的野猫躺在路边。再往前走两百多公尺有个河滩,我将野猫埋在了那里。就在合掌为它祈祷时,我脑中突然出现‘再见的声音’这个曲名……”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瞬间。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整个观众区。
那是压鼓框音色——也就是同时以鼓棒敲击鼓框和小鼓的演奏方式,和普通打法相比能发出更强劲的声音。林左右鼓棒用力一击,敲出巨大的声响。
团员、观众和工作人员的视线都转向鼓手。林猛然从鼓座上站起来,粗暴地丢开鼓棒后离开了舞台。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MIT的其他团员也僵在原地。林走回表演者专用的后台,几秒后背着斜背包再次现身。他没有回到舞台,而是径直走往Legend门口。
“喂!阳介!”
回过神的古坂大喊,但林没有停下脚步,推开大门,就这样直接离开了。
原本安静无声的观众区也渐渐鼓缲起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感觉得到林似乎生气了。无论是用力敲击小鼓、或是直接放弃表演离开Live House,都只能推断出是他极度愤怒下的行动。
仅靠剩下的团员没办法继续演奏,MIT只好中途结束表演。由于他们是压轴乐团,观众就在困惑的情绪下离开了Legend。
工作人员开始整理舞台和观众区,古坂说着要去找林,也走出了Legend。我
开口向留在场内的村越和松木两名团员搭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的表情则诚实地表露出他们也没有答案。
“我们也完全不知道啊。”
“刚才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阳介,他都没接……”
村越紧皱眉头。
“林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 !他平常很敦厚老实,不是会突然爆发、造成大家困扰的那种家伙。”
“但是他今天突然就丢下乐团跑了吧?”
“确实是这样……”
松木无话可反驳。
“虽然还不清楚怎么了,但这可能关系到乐团的存亡。是不是先厘清目前的状况比较好呢?”
“对了,这样一说,”村越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拍了掌心,“我们录了表演的画
面,看过后说不定就能明白阳介生气的理由了。”
我们走往设置在观众区后方的摄影机,将表演影像重新播放至谈话时间的段落。
……林甚至还坚持“没有曲名也没关鲧,就直接在表演上演奏吧!”……
“等等,暂停一下。”
村越照着我的指示,按下摄影机的暂停键。
“你们看,林露出了笑容。”
我指着画面,村越和松木的脸凑近荧幕。其实不需要靠录像确认,我当时就亲眼看到林的笑脸。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压鼓框声响前,林确实是笑着的。
“也就是说,林在这时间点还没生气。”
其他两人也赞同我的推论。
“之后就发生了让林愤怒不已的事情,仔细看咯。”
有次演出结束的回家路上,我看见死掉的野猫躺在路边。再往前走两百多公尺有个河滩,我将野猫埋在了那里。就在合掌为它祈祷时,我脑中突然出现《再见的声音》这个曲名……
鼓声乍响,村越暂停了影片。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我和松木摇头回应村越的发问。
林从露出笑容到用力敲出鼓声只在短短一瞬间,那段短暂的时间里,并未出现像是观众叫嚣之类可能造成林发怒的插曲,反而是……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就只有古坂说话的内容了吧。”
无论重看几次影片,林从笑脸转变为愤怒的这段时间,除了古坂在说话之外没发生任何事。
“这是什么意思?林对古坂说的话很生气吗?”
“看来是这样呢……虽然不知道原因。”
松木皱起了眉头。
虽然有些半信半疑,我还是决定先将古坂的说话内容抄下来。我拿了一张其他乐团发来的传单,在观众区的高脚桌上开始写下文字。
写完后我们又重播一次影片,确认没有抄错内容。传单背后的文字如下:
有次演出结束的回家路上,我看见死掉的野猫躺在路边。再往前走两百多公尺有个河滩,我将野猫埋在了那里。就在合掌为他祈祷时,我脑中突然出现《再见的声音》这个曲名。
“也就是说……只能推断他是因为这段话而离开的。”
我以原子笔的笔尖轻敲传单背面的文字,松木和村越一齐点了头。
“这段话哪里有激怒林的要素在,我实在看不出呢……”
“我也是,实在搞不懂啊。”
松木这么说。村越看起来同样束手无策。
我露出了微笑。
“放心吧,我知道一个对解谜很在行的人。”
我丢下惊讶的两名团员,朝着身处Live House内的某人走去。
“五味渊老板,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我拍拍五味渊的肩膀,他转过头来,挑起一边眉毛。
“啥?”
“请你推理出林生气的理由,解救MIT的危机吧。”
“我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不可?麻烦死了。”
他明显露出嫌恶的表情,但我不会就此罢休。
“今天可是预定好的表演突然中断了呢。Live House身为主办方也有责任吧?要是找出原因、做好准备的话,就有义务向今天到场的观众说明。”
“温泉蛋,你真是满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啊。你只是想避免乐团吵架解散,让采访内容泡汤而已吧?”
虽然这是我的目的没错,但那又如何?身为Legend老板的五味渊依旧责无旁贷。
“总之请你跟我来吧。我们已经整理好谜团的前因后果了。”
“知道了啦,不要拉我!”
我拉着五味渊,吵吵闹闹地来到松木和村越等待的高脚桌边。
接着,我们推理出了林对这段话发怒的理由。
4
我解释完如何推论出是古坂的发言惹怒林之后,五味渊只是一直盯着传单上的文字,一句话也不说,我便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从爱护动物的角度来看,或许是古坂埋葬猫咪尸体的举动激怒了林?”
“可能觉得特地埋葬路上的死猫只是想要受人称赞而已?”
“一般来说或许是这样,但我指的是宗教方面。如果有人觉得这种行为触犯了禁忌,也是很合理的。”
“不可能的。”
松木插嘴道:
“阳介说过,小时候老家养的猫过世时,他哭着将猫咪埋在自家的院子里。对他来说,将猫的尸体埋在土里确实有凭吊作用。”
“自己家的院子和河滩不能相提并论吧?现在都有宠物墓园了。他可能是对古坂随意将猫咪埋在河滩感到生气? ”
“会有人将死掉的野猫带去宠物墓园吗?”
五味渊一句话就反驳了我牵强的推论。此时,我突然对自己说出的“宠物墓园”这个词感到在意起来。
“话又说回来,那真的是野猫吗?”
“古坂是那样说的。”五味渊接话。
“还是说,那其实是林养的猫呢?他发现古坂擅自埋葬了他失踪的猫,所以才生气的。”
“浩嗣回家的方向和阳介家是反方向喔。而且我们没听说过阳介现在有养猫。”
虽然松木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但我紧抓着这个论点不放。
“那么也可能是朋友的猫,林很疼爱它之类……要是林知道古坂回家的方向,也就明白路上会经过那个朋友的家吧。”
“古坂都说了是野猫,还埋葬了他,肯定是看到什么确信是野猫的证据吧。”
五味渊排除了家猫的可能性。
“比方说没戴项圈吗?”
我认为村越的发言太过草率,出言反驳:
“也有养在家里的猫不戴项圈的吧?”
“除了猫当时肯定没戴着项圈之外,或许还有其他古坂认为是野猫的理由?像是全身脏兮兮的,或是毛色不健康之类的。
听说野猫的寿命比家猫短得惊人,健康状态不佳的野猫必定也不少吧。
“也可能古坂以前偶尔会在回家路上遇到那只野猫,所以一看就知道了。”
“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能理解他想埋葬野猫的心情了。”
结果,我的“野猫其实是家猫”论点就这样败下阵来。
五味渊拿起传单。
“古坂抱着猫的尸体,走到两百公尺远的河滩……”
“因为是回家的路上,才知道附近有河滩吧。”
我补充道,但五味渊下一句话却出乎我意料之外。
“这段期间,他的器材怎么办?”
“器材……”
“温泉蛋,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搬运猫的尸体?一般来说不可能单手拾着走。
我试着想像这个状况。就心境上来说,会想要恭敬地双手捧着吧。
“而且古坂才刚结束表演,他又是吉他手,一定会带着吉他和效果器盘的吧?”
说得没错,今天表演时,古坂脚边也放着效果器盘。
“古坂没说是自己乐团的表演啊。可能是看完表演回家的路上也说不定。”
“如果是别人的表演,就不会说‘演出结束’了吧?肯定是自己乐团的表演准没错。”
松木和村越也点头赞同。
“古坂一双手还提着效果器盘,却遇上需要搬运野猫的状况。那么,他把效果器盘放在哪里了?走到两百公尺远的河滩掩埋野猫也要一段时间,他不会神经大条到将效果器盘随便丢在路边吧?”
“如果情况这么紧急,可能只好单手拿着尸体……”
话还没说完,松木接下来的发言彻底翻转了我们的推论。
“浩嗣是开着车的。”
“咦?古坂有车吗?”
我没料到和我同为二十三岁的古坂有自己的车,但松木回答“没错”
“他为了载送器材,将不多的存款都拿去买车了。是刚买一个月左右的全新掀背车,不是什么高价的车款就是了。”
有自己的车真好……我在内心羡慕的同时,转向五味渊说道:
“有车的话就不用担心器材了,而且还可以开车载猫咪的尸体到河滩。”
五味渊却不赞同。
“会有人让猫的尸体上新买的车子吗?”
“这种事因人而异吧?或许有些人会排斥没错,但不直接问古坂本人也得不到答案啊。”
我本来想反驳“我们光在这边猜测也没用”,但五味渊无视了我,开口询问松木:
“他说演出结束的回家路上,表示已经很晚了吧?”
“我们表演结束后通常会开庆功宴,所以他回家时大概已经超过半夜一点了吧。”
“明明有人开车,还开庆功宴吗?”
松木听到我的质疑后一脸不悦。
“浩嗣不喝酒的,他本来就不擅长喝酒。”
看来是我多嘴了,我乖乖闭上嘴巴。
“他既然说路边,代表野猫应该是死在不会挡到车子通行的地方。但他还是在半夜发现猫的尸体,可以推测他在狭窄的道路慢行,不是在大马路上,而是开在小路上。”
五味渊这么说。虽然无法肯定百分百正确,但相当具有说服力。
“然后古坂发现猫的尸体,下了车。由于是没什么行车的深夜,加上河滩就在两百公尺远,稍微停车在路边也没关系吧……他就算这么想,也不奇怪。”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怎么做呢?会将猫咪尸体放在新买的车上,载到两百公尺远的地方吗?我可能会选择将载着器材的车子停在路边,捧着尸体走到河滩吧。也可能那个河滩本来就很难开车抵达。
五味渊的推论开始导向某个结论。
“他将车子停在路旁,抱着猫走往河滩。因为是突发状况,手边没有铲子之类的工具可以挖洞掩埋尸体,他可能只得用手脚或旁边的石头挖出洞吧。这样一来,就会很花时间了。”
“加上走到河滩的时间,他可能离开车子二、三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他的车子就一直停在原地。”
“没错。然后,那辆车又挡到了某个人。”
“等一等!”
我赶紧阻止他往下说。
“要是把车子停在路上二、三十分钟左右,确实会挡到人没错。但毫无根据的话也不能这么推论……”
“要证据当然有。”
五味渊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有证据吗?在哪里?”
“古坂埋葬野猫后合掌祈祷,这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传单上的文字回答:
“他想到了曲子的名字。”
“他想到的曲名是?”
村越做为乐团成员的代表回答:“《再见的声音》。”
“也就是说,古坂在那一刻听见了什么吧?会让人联想到“再见的声音”的声响。”
相当单纯的推论,彷佛理所当然。
“你们知道他听见了什么声音吗?”
我询间其他两名团员,但得不到解答。村越说:
“我们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那个故事。”
“可能不需要我提醒,重要的只有曲名,和歌词或其他内容都无关。毕竟曲子早在他想到名字之前就写好了。”
团员也认同五味渊的发言。
“古坂对埋葬的野猫合掌时听到了某种声音,并且认为是“再见的声音”。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摸着下巴,绞尽脑汁思考。
“一听到就会想起告别的声音……下午五点的钟声吗?就是那首《远山日答》。已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现在听到还是会反射性地觉得该回家了。”
虽然我想应该全国都一样,总之在我老家一带,只要五点就一定会听到《远山落日》。这首歌原曲旋律来自德弗札克的交响曲第九号《来自新世界》第二乐章,由日本人填词而成。
钟声是户外会听到的声音,或许是一条好线索。然而,松木却不这么想。
“当时是深夜,照理来说不会有钟声。最近也没听说什么半夜意外响起钟声的新闻。
“这样啊。嗯……还有什么可能呢……”
五味渊将开始钻牛角尖的我导回正轨,开口说道:
“如果一听就会联想到‘再见的声音’,那最开始只要说“听到声音脑中便浮现了曲名”就够了,不需要特别提起深夜埋葬野猫的故事吧? ”
他说得没错。不过,正因为是在埋葬猫咪后合掌的瞬间这种特殊状况,会说出来也很合理吧?虽然要是在舞台上说起太多不必要的事,多少有些观众会感到扫兴就是了。我个人的想法是,如果不用提起也能表达故事本意的话,那就尽量不要说比较好。
然而,古坂还是在表演途中的谈话时间说起了这段故事。
“为什么古坂要说这么多呢?难道是因为不先提到埋葬野猫,就没办法说明想到‘再见的声音’的理由吗?”
“嗯……所以重点就在于,如果没有埋葬猫咪这个前提,听到那个声音就不会想到告别咯?”
“没错。”
五味渊满足地点头,
“刚好古坂当时在和死去的野猫告别,不只埋葬了尸体而已,还合掌凭吊。他
正是在那个瞬间听到声音,才会认为是‘再见的声音’。”
“结果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在告别往生者、双手合十时会听见什么声音?”
五味渊看着依旧歪头不解的我,继续说道:
“再给你一个提示吧。你仔细想一想,和古坂的车子挡到人有关。”
我终于想通了。
“出殡的……”
五味渊露出一抹微笑。
“古坂听见的,是长按喇叭的声音。”
5
古坂停在路边的车阻碍了其他车子通行,于是被按了喇叭。
“……话虽这么说,但是……”
结论不会下得太早了吗?我提出质疑。
“再见的声音就是喇叭声,我不反对这个假设,但不一定代表喇叭声是针对古坂的车啊!”
五味渊谜起眼睛。
“不要忘记我们的出发点,重点在于林怎么解释古坂的发言,和事实如何是两回事。”
“啊……原来如此。”
“若坚持喇叭和古坂的车子无关,我也无法提出反证。但如果认为没有关系的话,推理就到这里结束了。我们必须以林可能认定两者相关的前提,继续往下推论。”
从谈话内容推断出的一切讯息也得当作与古坂有关,否则就没有意义了。这是五味渊的推理逻辑。虽然感觉有些牵强,但五味渊似乎已经找出了答案,我便顺着他的理论继续解谜。
“我明白了,就将喇叭当成是针对古坂的车子吧。”
不过,还是有个疑点。
“真是这样的话,就不是该考虑什么‘再见的声音’的时候了吧?古坂一定会手忙脚乱跑回自己的车子。如果是之后回想才决定曲名的话还可以理解,但在合掌时听到喇叭声、还有心思想曲名,未免也太悠哉了吧?”
“不一定吧?两百公尺其实很远呢。就算听到喇叭声,可能也不会马上反应到是针对自己的车子。”
“是这样吗?当时是没什么车辆通行的深夜,他也清楚自己临时停在路边,一般都会想到是自己的车子吧?”
我一说完,五味渊突然改变意见。
“没错,我也这么想。”
“咦?那果然这个推论还是错……”
“别着急,我接着就要从这点继续推理——古坂该不会是相当确信,他听到的喇叭声绝对不是针对自己车子呢? ”
所以古坂就算听到喇叭声也不着急。听到五味渊的推论,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们现在的前提是:确实有人对古坂的车子按了喇叭。但古坂却又坚信不是因为自己的车子,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冷静一点。换成是你,如果被问到有什么方法能确定自己临停在路上的车子不会被按喇叭,你会想到什么?”
不开车的我陷入沉思。
“我会空出让其他车子能通过的道路,安全地停在路肩吧。”
“古坂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就算停在路肩,还是有人对他的车子按了喇叭,是什么状况才会发生这种事呢?”
“嗯……没挡到汽车通行,却被按了喇叭,会有这种状况吗?”
这时,松木突然开口:
“我知道了!他挡住了原本停在旁边的车!”
“只能这么想了。”五味渊交叉手臂,“ 古坂临时停在路边的车子,挡住了面对道路的车库或停车场出入口。驾驶无法开车出门,认为临停的车主说不定还在附近,为了提醒对方回来才长按喇叭。而听在古坂耳中,就如同出殡时灵车长按喇叭的声音。”
我试着想像当时的情境:古坂将车子停在路肩,刚好那里有一栋独栋民宅(毕竟和社区比起来,独栋民宅的出口比较狭窄),车子不小心挡在车库出入口正前方。如果在白天,古坂势必会避开车库吧?但当时已经超过半夜一点,车库大门也紧闭着,他必定料想不到这种时间还会有车子出入。古坂肯定也没看到附近有类似住户的车主,因此判断停在这里没有问题后才下了车。事情发生在深夜的马路上,或许他甚至没留意到自己停在车库前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种情况,古坂就算听到喇叭声,确实可能认为与自己无关。因此他没有折回车旁,而是继续合掌祈祷,并且想到了曲子的名字。
只凭着古坂的一段话,事情的真相逐渐浮现……不对,应该说事情可能的真相。我回到整个问题的出发点,向五味渊提出疑问:
“林会对古坂的发言愤怒不已,是因为古坂的车子挡住车库,害得自己没办法开车出入吗?然后因为在古坂话说到一半时察觉他正是随便停车的始作俑者,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不是的。虽然古坂开的是新车,但既然主要用来运途器材,身为团员的林一定也看过车子的模样。林在谈话时间才发现那是古坂的车,这推论并不合理。”
松木也赞同五味渊的论述。
“刚才也说过,浩嗣回家的路上不会经过阳介家。最重要的是,阳介并没有车。”
“也就是说,有个另外的某人当时没办法开车出入,而林之所以愤怒的理由就是发现古坂是罪魁祸首。”
这是根据推论得出的结果,但是……
“如果是自己遇到的事还说得过去,但受害者是别人的话,会只听到那段谈话就马上反应过来吗?我们历经了重重推论,好不容易推理到这一 步……
我难以相信这是林会如此生气的原因。然而,五味渊只是平淡地回答我:
“那是因为我们和林掌握到的资讯截然不同。如果说,林知道古坂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某个朋友家,也知道那个朋友当晚因为车库前停了没看过的车而无法开车出门,甚至知道按喇叭的事?”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从那段话察觉出来。
“随便停车害得朋友没办法出……虽然能理解会因此愤恨不平,但他可是放弃表演、直接离开了Live House呢。明明不是自己受到影响啊。”
“你思考的方向错误了。应该要这么想:正因为没办法开车出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可挽回的后果?”
“无法开车出门导致时间耽搁,赶不上某件事。或者该说因为时间被耽误,引发非常严重的状态。比方说……”
五味渊卖了个关子,继续开口:
“太晚发现有人发生了交通意外。”
我瞬间忘了怎么呼吸。在MIT上场表演前,我才和五味渊提起林的弟弟圭介发生交通意外的事情。
松木沉下脸色,低语一句“这样啊”。
“从《再见的声音》原本预计在今晚表演上首次演奏的这件事也能知道,浩嗣是在上次表演后告诉我们他决定好曲名了。也就是说浩嗣那句‘有次演出结束的回家路上’,指的是上次表演那天晚上……”
“和圭介发生交通意外是同一天晚上呢。”
我在上星期日和MIT进行访谈,是他们表演的隔天,当天林因为弟弟前一晚发生意外无法到场。古坂埋葬猫咪、决定曲名和圭介的交通意外,无疑是同天晚上发生的事。
“要不是古坂随便停车,就能更早发现弟弟出意外了……林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到目前为止的推论无误,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吧。”
“听说最先发现圭介出意外的,是他的女友知绘美。”
村越补充道。我在访谈当天也听过古坂提及,圭介的女友是第一个发现他出事的人。
五味渊重新整理了当天的状况。
“当天晚上,知绘美本来要去见男友圭介,却因为临停的车子没办法开车出门,附近也看不到车主的踪影。她长按喇想叫回车主,对方却始终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她只好用走的或搭出租车前往圭介所在的地方,然后发现交通事故。”
圭介是在结冻的路面上滑倒。因为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发现得太晚,大量失血下失去了意识……圭介大量失血这件事,也是古坂告诉我的。
“她肯定说了这件事吧。要是没有那台车的话,就能早点发现圭介,也不会演演变得这么严重了。林听她这么说,便对不知名的临停车主产生了怒意。然后,他听到今天表演上的谈话内容,发现犯人就是古坂。”
林和知绘美在医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谈话内容一定会聚焦在这场意外。如此一来,知绘美就不可能不提到车子的事。
“要是事实真是如此的话……就能明白他的心情,也能理解他会愤怒之下放弃表演、消失不见。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行为,但也无可奈何啊。”
五味渊以Live House老板的立场下结论。现场弥漫着对林充满同情的气氛。
“但是,为什么知绘美要在那种时间去找圭介呢?”
在一片沉默之中,我开口说出浮现于脑中的疑问。
“这只是我的推测,我认为知绘美是藉由某件事察觉到圭介发生了紧急意外。”
“为什么?”
“首先,知绘美是认得古坂的。但她不知道随便停车的车主是谁,这代表她那天晚上没看到古坂。”
古坂在访谈那天说过,圭介经常带知绘美来看表演。MIT是Legend的常客了,因此五味渊想必也明白这件事吧。
“所以我才会判断,知绘美没等到车主回来,选择用其他方式前往圭介所在的地点。如果她等车生回来开走车子的话,肯定就能认出对方是古坂,也会告诉林这件事了。”
“知绘美明白团员彼此感情很好,有没有可能是她刻意不揭穿古坂呢?”
“可能性很低。真是如此的话,她一开始就不会提到随意停车的事了吧?”
五味渊说得很有道理,我便让他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知绘美不等车主回来?就像刚才推论的,古坂离开的时间大约有二、三十分钟。她最多只要等半小时,挡住的车子就会移动了,甚至她比较晚才发现车子的话,需要时间又更短。考虑到女性在深夜没开车、独自一人外出的风险,应该会选择等待吧?就算是和男友有约,只要老实告诉对方‘有临停的车子挡住车道所以会晚到’就好了啊。”
“也就是说,五味渊老板的推测是:知绘美在赶时间,才无法等到古坂回来?”
“没错。她会在那种时间急着出门,只能认为她是察觉到男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味渊解释完复杂的来龙去脉,稍作停顿后继续往下说:
“就如同我前提所说,这只是推测而已。有许多部分是靠想像添补,所以无法断定是真的。可能知绘美其实看到了古坂,但因为天色太暗没认出来。也或许她等不到古坂回来并不是赶时间,单纯是个性比较急躁罢了。这个论点有许多漏洞,我只是挑可能性最高的说出来而已。”
就这样,当晚所有相关人士的行动都有完整推论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可说是古坂轻率的举动导致一场悲剧,但他必定也无法想像竟然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林的愤怒呢?他真的犯下罪天恶极的错事吗?我不禁感到难受起来。
“MIT会变得如何呢……”
其他两名团员对我的自言自语起了反应。
“听说圭介还是意识不明的状态。要是他一直没好转,阳介无法原谅浩嗣也无可奈何……我对这件事也没有多嘴的余地。”
“我无法想像没有浩嗣的MIT,但阳介也是不可或缺的团员,要是他们决裂的话,就只能解散了吧。虽然我不希望这样……”
就在现场气氛陷入低迷时,五味渊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
“现在忧郁还太早了。我的推理到底正不正确,在和林本人确认前都还不知道呢。而且那家伙丢下小鼓就跑了,应该不久就会回来了吧。”
我望向舞台,林敲出巨大响声的爵士鼓组还架在原地。我突然想到,其实林迟早会回来Live House,到时再听他解释生气的理由就好,根本没有必要进行推理。但提议推理的人是我,所以这个想法就算撕破嘴也不会说出口的。
等待林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们的交谈渐渐变少,大约十五分钟后,古坂和林终于出现在Legend门口。
坐在凳子上的村越和松木立刻站起来。
“阳介!”
“……大家,对不起。”
林对团员深深低下头,再转向五味渊做出相同动作。
“造成老板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五味渊吐着香烟的白烟说道:
“你冷静下来了吗?”
“是的……我因为弟弟骑车意外的事对古坂发怒了。”
我和五味渊相视。古坂站在林身后几步的距离,露出尴尬的表情。
“刚才我接到了电话。”
林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明快,我开口回问他:
“电话?”
“我妈打来的电话。我弟好像在医院醒过来了,而且也没有后遗症的疑虑。”
听到林的报告,不只是我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村越和松木也开心地握住彼此的手,五味渊叼着香烟的嘴角也稍微浮起了笑容。
6
在那之后,林向我们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事实与五味渊的推理相差不远。
“我知道浩嗣回家的路上会经过知绘美家,因此一听到那段话,立刻明白那天挡住她家车库的就是浩嗣的车子。我当下无法抑制冲动就冲出了Live House,但冷静下来思考,一切明明是发生意外的圭介自己不对啊。”
林一脸愧疚,古坂则摇着头说:“你别这么说。”
至于知绘美为什么会发现圭介出了意外呢?当天圭介骑车滑倒后立刻拼命想找谁求救,好不容易从手机的通话纪录拨出电话给知绘美后,就用尽所有力气,失去了意识。接起电话的知绘美听不到圭介的声音,感到有些不对劲,便竖起耳朵,
见话筒另一头的背景传来便利商店进出自动门的广播声。圭介发生意外的地点正是在自家附近便利商店的后方。
知绘美察觉到圭介的手机掉在便利商店附近,内心冒出不祥的预感,于是决定前去找他。没想到古坂的车竟然挡在车库前,她无法开车出门,只好步行前往。原本开车仅需十分钟的距离,走路却要花上四十分钟,等她终于抵达时,发现了满身是血的圭介。
将圭介送往医院后,负责紧急手术的主治医师说了:如果早三十分钟发现的话,就不会这么严重了。知绘美听到这番话,便向圭介的哥哥发泄了对随便停车车主的愤恨,于是造成了这次的骚动。
古坂一脸沉痛地开口:
“我还以为自己埋葬野猫是做了善事,却到今天才发现车子挡住了别人家的车库,都是我的错。要是圭介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我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古坂跑出Legend追上林的时候,刚好林在和妈妈通电话。林也在得知弟弟恢复意识后冷静了下来,向古坂说明自己中断表演的理由。古坂一听到真相,马上在大马路上下跪道歉。
“别说了,我才对不起大家。”
如同林的发言,两人看起来已经和解了。MIT今后也会继续玩音乐吧。我写好的专栏文章也不会泡汤了。虽然这和圭介好转的好消息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五味渊老板这次实在太厉害了!居然只靠那一段话,就推理出真相!”
听到我的称赞,五味渊靠上柜台吐着白烟,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
“再怎么微小的声音,都要用耳朵好好倾听。这次发生的事确实就如同这句话呢。”
“没错,是具有五味渊老板风格的精采推理。”
“毕竟我平常也写歌词,习惯在短短的句子里放入许多意涵。反过来看,我可能也很擅长从简洁的谈话中解读蕴藏在其中的意思吧? ”
“嗯,你说得没错……”
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宝贝——我爱你——嘿!”这种歌词哪里藏有值得解读的意涵呢?
“喔?温泉蛋也这么想啊?没错,毕竟我写的可不是那种漂亮空泛的歌词啊。”
五味渊脸上浮现偷悦的笑容,缓缓地吐着白烟,一点也没解读出我藏在“你说得没错……”五个字里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