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夜明了  受试者 海崎新太】

  五月二十七号

  期中考的第一次补考。

  原本平稳的日子开始发生了龟裂。

  随著电车摇晃而昏昏欲睡的玉来,表情突然吓一跳、变得僵硬。在她右方的犬饲立刻就察觉此事,一把抓住站在玉来后方的中年男子的右手腕。

  「喂,大叔……小心我折断你的手。」他加重手下的力气。

  这时电车正好到站。车门打开的瞬间,中年男子甩开手跑走,混进了人群之中。

  「啊……被他逃了,那个变态痴汉。」

  「谢谢你,阿晓。」

  「咦!?真假,有痴汉?」左侧的朝地信长大吃一惊。「抱歉,小玉,我都没有发现。还好吗?」

  「我没事。」

  「就算我没把他的手折断,小玉应该也会轻松折断他的手吧!」

  「对呀──喀的一声喔!」

  两人的对话让朝地露出苦笑。

  「这对话也太可怕了!你们这两个怪力人。」

  「你也是吧!蛮力人。」

  「我可是和平主义──」

  「那倒是。」犬饲表情严肃地看向玉来。「你有睡觉吗?」

  「咦?」

  「你脸色很差。」

  「我看看。」朝地弯下腰察看玉来。

  「!」

  玉来的脸颊越来越红。

  「真的耶,有黑眼圈。脸色看起来也有点苍白……又有点红红的……?」

  玉来像是要遮掩羞红的双颊,立刻把脸转开。

  「今天有补考!所以我就念书念得有点久……」

  「喔,原来是这样。那你要不要去保健室睡一下?我们陪你去吧?」

  「不用啦──」

  犬饲观察著两人的一来一往,什么话都没说。

  代替天津监考补考的人,是保健室老师犬饲堇。于青叶高中任职已经五年的她,深受教职员们信赖,遇到人手不足时,也会拜托她这类的工作。

  堇整理了一下改好分数的考卷后,抬起头。

  「你们都过来拿考卷。」

  王来跟海崎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排站在讲台前。

  「玉来同学,你合格了。」

  「啊──太好了~!」玉来接过作答卷,一脸放心地笑著。

  「海崎同学,你下周还要来喔!」

  「是……」

  对著一脸低落的海崎,玉来对他说:「嘿嘿,我先走啦~」

  「可恶──……」

  「那我去社团了喔!天津老师要我考完立刻过去。明天见~」

  打算立刻离开教室的玉来,突然被堇给叫住。

  「啊,等一下,小玉!」

  玉来停下脚步回过头,堇则是朝她走过来。

  「你脸色很差耶!是不是没睡饱?」

  「啊哈哈!早上阿晓也这样对我说~我没事哟!」

  「不可以逞强喔!」

  「是──谢谢你,小堇!那我先离开了!」

  看著玉来在走廊上奔跑,海崎不解地想著:「刚才的对话好像有点奇怪……?」

  其实堇是犬饲晓的姊姊,跟玉来从小就认识。不知道这件事的海崎,脑中一边浮现著问号「小玉?小堇?」一边返回三年三班的教室。

  唉──……玉来同学真厉害耶!竟然可以一次就考过。

  毅力果然跟自己不一样。

  还有年轻……果然头脑也很年轻吧!

  跟我不一样,学过的东西可以确实存进脑中。

  海崎一边如此安慰自己,一边打开教室的门。

  「喔!新太,欢迎回来~」

  在教室里的是大神跟日代。

  「大神、日代同学……你们在做什么?」

  「班长大会刚结束──」

  如此说完之后,大神立刻两眼发光地问著海崎。

  「补考考得如何!?没考过!?」

  「你不要问得这么兴奋好吗……虽然我的确没考过。」

  「啊哈哈!果然~」

  「不准笑!」

  「喂!」

  被人这么一喊,海崎才注意到,除了他们两人,犬饲跟朝地也在教室里。

  「真是的!突然用『喂』叫人家,很没礼貌吧!」

  无视朝地说的话,犬饲如此问道:

  「小玉考得怎样?」

  「……你在说玉来同学吧?她及格了,去社团了。」

  「是喔!谢啦。」

  犬饲把脸撇了开来,一副已经没事要找海崎的样子。

  跟上次一样的态度,让海崎感到一股怒气涌上。

  为何这么跩啊!死小孩……

  「对了,新太。难得我们在这里碰到,你刚才补考不会的地方,我来教你吧!」

  大神提出鸡婆的意见,让海崎不禁叫出「呃……」的一声。

  「呃……什么啦!你看,现在日代同学也能教你!这是什么豪华的阵容啊!」

  这次换成日代叫出声:

  「咦?」

  全力击出的扣杀被轻易接了下来。

  落地的玉来感觉一阵纳闷。

  唔──不行耶……

  果然完全使不上力。

  总觉得脑袋有点昏昏的……虽然对玲奈很不好意思,但今天依然不留下来练习,早点回家比较好吗……

  眼前突然一片黑。

  「!?」

  要、要昏倒了……!

  玉来立刻伸手抓住身旁的球车,然而她的头晕没有缓解,人跟球车一起摔倒了。

  「玉来前辈!?」

  「你还好吗!?」

  「前辈!!」

  后辈们跑向跌倒的玉来身边。

  玉来立刻撑起上半身。

  「……抱歉。刚才眼前突然一阵黑……我没事。」

  这时,玉来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在网子另一方练习后排扣球的狩生正好落地。她的左脚朝著一个奇怪的方向弯曲。

  下一瞬间,狩生跌倒在球场上。

  「!」

  「狩生前辈!!」

  「前辈!!」

  这次大家换跑向狩生的身边。

  「玲奈!你怎么了,玲奈?」

  就算天津叫著狩生,但她还是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天津转头跟队员们说道:

  「你们谁去叫犬饲老师来!」

  「是!」

  「玲奈,没事吧!?可以站吗?玲奈!」

  狩生咬牙忍著痛的样子,全被呆滞的玉来看在眼里。

  狩生坐在保健室的床上,堇慢慢地从她的左脚踝把鞋子脱掉。

  「练习扣球的时候球车倾倒,滚到脚边的球让你落地时失去平衡,因而扭到了脚啊……」

  从天津那里听说事情经过后,她仔细地观察狩生肿起来的伤处。

  「这是扭伤。骨头看起来是没有异状,明天要记得去医院。我先帮你用贴布贴起来吧!」

  「这要多久才会恢复呢?」天津向堇询问道。

  「……嗯,这要看医生的判断,但我猜想大约要两到三个星期吧!」

  「!」

  狩生以及陪她来的玉来,瞬间脸上失了血色。

  「这么久……!马上就要比赛──」

  脸色大变的天津,被堇遮住了嘴巴。

  「狩生同学,这个时间你家里有人吗?」

  垂著头的狩生,点点头说道:「……有。」

  「那请家人来接你吧!我去打电话。」

  堇如此说道,带著天津一起离开保健室。

  「你笨笨的。」

  一关上门,堇就轻轻地敲了敲天津的头。

  「竟然说什么就要比赛了,这种话那些孩子们比你更想大喊吧?」

  「……对不起……」

  摸了摸头,天津老实地为自己的思虑不周而道歉。

  「是我不够周详。竟然在这种重要时期让学生受伤……」

  「不……我今天也应该强硬地让小玉……让玉来同学回家的。明明我都发现她身体不舒服了……」

  堇很后悔自己想得太简单。

  「玉来同学非常地努力准备补考。她还请我家阿晓教她功课、每天都来我家念书。她说想要快点结束补考,集中精神在开始倒数的社团活动。她每天、每天都一脸开心地这么说……今天她考完补考的时候,我实在说不出口,要她今天别去社团。」

  「……」

  「对不起。」

  「犬饲老师……」

  「总之,我去联络她的家人。天津老师你先回去社团。我也担心其他的学生。」

  「好。」

  「那个……」天津叫住了刚走开的堇。

  「……放她们两人……在里面好吗?」

  堇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我们大人自顾自插手也不好……虽然我也担心她们,但这件事不是当事人的话,应该也无法解决……」

  在保健室里面,玉来看著狩生微微发抖的背影,自己也拼命忍住即将溃堤的情绪。

  我不行……哭。

  可以哭的人不是我。

  我不可以哭。

  「玲奈……」

  声音不要发抖……!

  「对不起。」

  不准哭……!

  「对不起……」

  不准哭……

  「对不起……玲奈……」

  不准哭……

  依旧背对著玉来的狩生如此说道:

  「你不要道歉啦!谁都有可能在社团活动中受伤。是我自己的失误,想要躲开滚过来的球,但在跳的时候失去了平衡。」

  「可是,是因为我,球才会滚到你脚边……!如果我没跌倒的话!」

  「话虽如此!」狩生大叫著。

  「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顺利躲开。是我自己的失误。」

  「不、不过二个星期治好的话,就可以赶上比赛了呢!希望……可以早点恢复。我们一定要一起参加高中最后的──」

  「不可能。」

  被狩生语气强硬地打断,玉来顿时僵住。

  「咦……」

  「不可能……」狩生再度重覆了一次。这次声音变得很微弱。

  「犬饲老师说要二到三个礼拜才会复原。如果花了三个礼拜复原,那比赛就来不及了。就算两个礼拜就恢复,但两个礼拜都没练习,就立刻参加比赛……不可能的。」

  「不会不可能啊!你一定可以两个星期就立刻恢复的……!」

  「我就说不可能了啊!!」

  狩生大喊著,回头面向玉来。

  狩生看到的是一张畏惧的脸。她对著这张脸,将自己藏在心底上锁、坚决不能打开的黑暗情感,直接吐了出来。

  「我又不是天才!!我是很努力、很努力才好不容易有现在的程度!!虽然你可能没办法理解!!」

  「……!」

  「说起来……就算我没出场,对队上也完全没有影响吧!你一个人就能赢了啊!!有我没我根本没差吧!!」

  玉来最不想从狩生口中听到这种话。

  玉来的脚步一阵摇晃,让她难以站稳。

  她转过身,从狩生面前逃了出去。

  听著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狩生覆盖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滑落。

  来到延伸至体育馆的走廊时,玉来停下了脚步。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已经搞不清楚任何事了。

  她边喘息边弯下腰。

  「小玉?」

  微暗走廊的另一端,突然有人对玉来叫了一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社团活动结束了吗?」

  「我们正准备去接你呢!」

  朝她走来的是犬饲跟朝地。

  依旧背对著两人的玉来,无法移动身子。

  「……小玉?」

  犬饲首先注意到她的异状,快步走近玉来。

  「阿晓? 」

  犬饲抓著玉来的肩膀,将她面向自己。

  玉来的眼中满溢著大大的泪滴。

  「咦?」朝地不禁叫了一声。

  总是陪著自己的青梅竹马就在自己面前,玉来的情绪水库就此溃堤。

  「呜哇啊啊啊!」

  玉来开始放声大哭。

  结束课后读书会的海崎、大神及日代并排走在昏暗的校园内。

  大神注意到走廊上有人影,「嗯?」了一声。

  「那不是朝地同学他们吗?」

  海崎跟日代,也跟著大神的视线看过去。隐约可以看见有名学生站在走廊的正中间,但完全分辨不出对方是谁。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啊?」

  「不知道耶……是说,这么暗又这么远,你看得到也太厉害了。」

  「我眼睛很好啊──裸视2•0♪」大神骄傲地说著。

  「明明你运动神经就很差?」

  「这是两码子事吧!!」

  「明明你很迟钝?」

  「这也是两码子事吧!!」

  日代停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看著那里。

  然而,就像是融入逐渐变深的黑暗之中,三人的姿态越发看不见了。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夜明了  受试者 海崎新太】

  五月二十七号

  第一次的期中考补考。海崎新太,不及格。

  前几天我才刚纪录过,除了补考以外,每一天的日子都很平稳,

  但是,之前在海崎新太主导下,而加深友谊关系的日代千鹤、狩生玲奈、玉来萌香,

  这三人原本平稳的生活,在这一天发生了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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