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那之后狩生还是没有去社团,比赛终于要在明天开始了。

  所有人都清楚事情经过,因此气氛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重。

  是不是干涉太多了?

  我又搞砸了吗……

  躺在床上的海崎,有著如此烦闷的心情。

  他抑制不住罪恶感,向日代传送了讯息。

  『真抱歉啊!结果我完全帮不上忙。』

  对方立刻回覆他。

  『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向玉来同学开口。你让我有种安心感,因为我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应该也会阻止我。真的很感谢你。』

  『玉来同学说她相信狩生同学,而且会等她。我也相信她。』

  最后,她不知为何传了个『LOVE』的尴尬猫贴图。

  就说了,为何要在这种时候传这个贴图啦……海崎不禁苦笑。

  日代的坚强及天然呆,渐渐消去充满海崎心中的罪恶感。

  这时,他手中的手机响了。

  「喂?」

  「啊、喂?海崎先生?辛苦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夜明极度开朗的声音。

  「我想问你六日的行程,所以就打来了。因为我的行程也会因你改变──你有什么预定行程吗?」

  「……我跟日代同学要去看排球比赛。」

  「咦咦!?约会吗!?」

  故意装得很吃惊的夜明,海崎对他大叫道:

  「你很假耶!反正你一定知道所有的事吧!!现在不是约会那种愉快的状况啦!!」

  「啊哈哈!真是失礼了。我当然知道。希望狩生同学会出现呢!」

  夜明的轻浮令海崎感到不悦。

  「……谢谢你,海崎先生。」

  夜明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海崎「啥?」的一阵讶异。

  「干嘛突然这样说。」

  「没有啦,就突然有点想跟你道谢。」

  「真是莫名其妙。好恶喔!」

  「那么明天见啰!再见!」

  「?」海崎注视著被挂掉的通话。

  ……道谢?

  我什么事都没做啊!

  奇怪的家伙……算了,他本来就是个怪人。

  是说,他说:「明天见。」

  他要来看比赛喔?

  于是,日子来到比赛当天。

  比赛会场是在综合体育馆,玉来在馆内的球场一暖身,便听到天津叫她:「萌香。」

  「玲奈呢?你有听她说什么吗?」

  「……没有……」

  「是喔?我打了她家电话,可是没有人接。我在会场里也有试著找过她……」

  天津最后像是放弃似地说道:

  「她已经赶不上第一场比赛了。」

  设在体育馆二楼的观众席,在最前排的位置上,海崎、日代、大神、朝地、犬饲正从扶手内探出身,俯瞰著球场内的情况。

  过没多久,穿著水蓝色制服的青叶高中队伍走进了球场。大家找寻著狩生的身影,但是并无收获。转而看向板凳,也还是没看到她。

  「……她果然没来吗……」

  犬饲小声地说了这句话,大神对他说道:

  「不过明天还有比赛吧?」

  「有是有……」

  「赛制是淘汰赛。」犬饲接过朝地的话继续说:「如果输了,别说明天了,这场打完就没了。」

  「!」

  「不过我觉得这一场应该不用担心!」为了让大家安心,朝地开始说明。虽然这场比赛以队伍来说实力并不悬殊,但青叶拥有玉来萌香这张压倒性的王牌。

  「只要没有意外──」

  「有人……」日代打断了朝地。「知道狩生同学的家在哪里吗?」

  日代听起来很焦急的语气,让海崎不禁看向她。

  「玉来同学说会相信她,并且等著她,因此那之后我都默默地守候她们,可是我等不下去了。就算用拉的,我也要把她拉来。」

  「阿和!」日代转向大神,问道:「你知道狩生同学的家在哪吗?」

  「咦!我!?抱歉,我不知道……」

  「海崎同学呢?」这次她面向海崎。

  「咦?抱歉,我也──」

  这时,海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看,发现是夜明传来的讯息。而内容则令他毛骨悚然。

  是狩生家的地址。

  太可怕了!!

  知道地址这件事情本身也很可怕,但在这个时间点秒速传过来……太可怕了!!

  海崎将视线移回日代。

  「啊、唔……那我去问看看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好。」日代点点头。

  「大神!你再多LIME一点比赛的状况给我!」

  「瞭解!」

  海崎跟日代一起快步离开。

  夜明跟小野屋,就位于海崎他们另一侧的观众席。看著海崎跟日代从二楼离开,小野屋问道:

  「你是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才去调查狩生同学家里的地址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班上所有人的地址,我可都调查完了喔!」

  「哇──好可怕!」小野屋夸张地抖著身子。「不过真是难得耶!你竟然会这么积极帮忙。明明你一直很啰嗦地说不能过度干涉。」

  小野屋露出意义深远的笑容,这么问道:

  「受试者开始改变就让你这么高兴吗?」

  夜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老实地承认了。

  「是呀。我很高兴。」

  狩生家是非常大型的集合住宅。与其说是大楼,更像是住宅区吧?日代在门前确认好门牌号码及名牌之后,按下了对讲机。

  「……喂?」

  传来的是狩生的声音。

  「我──」

  话没说完的日代被海崎遮住嘴,接著海崎如此回答道:

  「啊,我是宅急便──」

  「好。」

  听到狩生的答覆,海崎放开了手。

  「抱歉、抱歉。她如果知道是我们,可能就不会开门了吧!」

  「所以才这样说啊……但你撒谎得好自然呢!让人怀疑你的人格。」日代一脸惊呆地看著他。

  「说得这么狠?」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狩生说著「来了」,露出了脸。

  「哟!」

  「你好。」

  「!」

  狩生看到海崎跟日代的身影,反射性地想关上门。为了阻止她,海崎用手压住门,猛然靠近狩生的脸。

  「都来到这里了,我不会让你逃走的,狩生。」

  狩生抵挡不了海崎的力量,只好让两人进来玄关。

  「你们来干嘛啦!」

  狩生脸很臭地问,日代对她说道:

  「我们来拉你的。」

  「!?」

  「大家都等著你、相信你会来,你却没现身,所以我就来拉你过去了。」

  「……你们这样一厢情愿,让我很困扰耶……」狩生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去所以没有去,就只是这样。你们这样做造成了我的麻烦。」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狩生身上穿的是排球社的运动服。而且连下身也穿著制服。

  「但你穿得一副就是很想去的样子耶?」

  「!!」

  「糟糕!」

  「这是!我的家居服!!」

  「你的家居服是社团的运动服?」

  「没错!」

  「但你运动服里面穿的是制服吧?」

  狩生连忙把领口处的运动服拉起来遮住,日代对她说道:

  「其实你有打算去吧?你很想参加比赛吧?跟玉来同学的最后一场比赛。」

  「不要让我一直重覆。我已经引退了。」

  黑暗的自己,把真实的心情逐渐涂抹掩盖掉。

  「是说,这跟你们无关吧?如此冒失地跑来是怎样!」

  啊……我的嘴巴又擅自说话了……

  「像日代你这样的钝感,怎么可能懂我的心情!不要管我的事啦!」

  「狩生……!」

  正当海崎插话,想要阻止狩生乱说话时,日代开口说道:

  「如果不懂你的心情,连担心你也不行吗?」

  「……!」

  「如果没有同样的遭遇、不懂同样的心情,就不能担心朋友吗?」

  日代坚强又率真的想法,剥开了狩生黑暗的内心。

  视野一口气放晴了。

  「那么,我去把腿弄断再来。」

  迅速转过身、准备出去的日代,让海崎吓一大跳。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你是笨蛋吗!!等下等下等下!!是说狩生也没叫你把腿弄断啊!!」

  安抚日代冷静下来之后,海崎立刻将焦点转向狩生。

  「狩生,我拜托你,把你的铜墙铁壁稍微摧毁一点吧!你这样只会吃亏的。」

  「……」

  「的确,当自己在谷底的时候,别人的安慰或是温柔,会莫名地令人刺痛吧!会觉得『你懂什么?不要管我!』。」

  当海崎确定成为一个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时,不论已经得到内定的朋友如何激励他,要坦率地收下这份鼓励实在很难。

  海崎一边回想著过往的自己,一边对狩生说道:

  「不过,当你像这样拒绝的时候,如果有人不是随便地同情,而是真的担心你怎么办?这不是很可惜吗?不要所有事情都摆出拒绝的姿态。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的。」

  「……」

  「日代同学虽然很笨拙,但她超级担心你们的。她发现你跟玉来同学的样子怪怪的,就想为你们做些什么,她试著去调查发生什么事,试著去瞭解详情,非常……担心你们。」

  「……又没有人……拜托她做这种事。」

  倔强之虫冒了出来,再度让狩生说出不是她真心所想的话。

  「……一副要人感谢的样子。」

  「狩生!」

  这个时候,日代的右手突然伸向狩生的脸。

  「?」

  她弯曲起中指,狠狠地弹狩生的额头。

  「好痛!!」

  狩生大叫一声,蹲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弹额头,让海崎感到莫名其妙。

  「日、日代同学!?你怎么突然弹她!?」

  「因为我开始觉得烦躁起来了。」

  日代俯视著狩生,开口说道:

  「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你这个顽固的人!」

  「!」

  「执拗!倔强!固执!你是任性鬼吗!」

  日代说的话,狠狠地击中狩生,她垂下了头。

  「日代同学……!狩生的生命血条已经……」

  发泄完怒气平复下来的日代,静静地继续说:

  「我并没有要你感谢我。我只是希望你们和好,才会做出这些举动。这是我擅自的决定。你想要怎么做呢……你想要一直宅在家里吗?努力三年的社团活动,你想要用这种方式结束吗?你想跟好朋友绝交吗?有这么多朋友担心你,你却要隔绝、放弃所有人,跟朋友渐行渐远,越来越不懂如何与人相处……你想要一个人,平淡地过完学生生活吗?」

  日代说的是自身的经验谈。

  我就是这样……

  正因为如此,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遭遇这样的感受。

  「……若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来说,我不太建议拥有这样的人生。如同海崎同学说的,真的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你。不论是朋友或是时间,请你不要舍弃这些无可取代的东西。人生只有一次,或许之后可以重来、可以挽回,却无法回到现在这一刻。时间越久情况就会越恶化。修复会变得很困难。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

  「我希望你一起参加比赛,之后也能跟玉来同学一同欢笑。希望你们一直是好朋友。我想要……三个人再一起吃午餐。」

  「……!」

  「……这就是我任性的想法。我并没有要你感谢我,所以……」

  日代蹲了下来,她对低著头的狩生伸出双手,硬是将她的脸转向前面。

  狩生的视线里,日代如杏仁般的双眼一跃而入。

  日代注视著狩生,开口说道:

  「我也想听听你任性的想法。这样真的好吗?你其实想要怎么做?」

  日代碰触在狩生脸颊上的双手、其手掌心的温暖,正渐渐融化狩生无谓的倔强。

  「……我想……参加比赛。」

  坚硬的盖子弹飞了,狩生的情感一涌而出。

  「我想参加比赛。最后的……我们一起努力到现在,最后的比赛……!可是,我本来就完全赢不了萌香,受伤之后还休息了两个礼拜,我觉得这样的自己没资格站在萌香身旁。我明明跟她宣言、约定好,总有一天我要进步到可以跟她并驾齐驱……」

  狩生摀住了脸说道:

  「我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可悲,就不小心对萌香生气,说了很过份的话。社团的人一定也都不高兴。比赛前没去练习,脚一好就去参加比赛,这种只顾自己方便的事是不被允许的……既然如此,我就决定直接引退离开社团。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脸面对大家,越来越骑虎难下,开始说起难听的话!」

  狩生抓著头大喊。

  「明明我这样,为什么大家还这么温柔啦!为什么不要丢下我就好……!」

  脸上布满泪水的狩生倾诉著。

  「这样我……不就没办法放弃了吗!不就会忍不住穿上制服吗!不就会犹豫要不要去吗!为什么大家要……」

  「……不正是因为大家喜欢你吗?」

  「……!」

  「……我觉得这是很令人羡慕的。」

  海崎对著头低低的狩生,温柔地说道:

  「你只是因为受伤,所以在比赛前稍微休息一下,这三年来每天都还留下来继续练习的人,没有人会去责怪的!」

  「玉来同学也说了。她想跟你一起参加比赛。但她都害你受伤了,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你困扰。」

  「……」

  「不过真是太好了。」日代边说边站起来。「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狩生抬头看向日代。

  「因为,想要一起参加、希望对方参加最后一场比赛……每个人的任性想法,不都是一样的内容吗?」

  「……!」

  「我们走吧!」

  日代对狩生伸出右手。

  「太好了。老实说,我本来很担心,只凭我自己的力量有办法拉走你吗?我本来打算需要的话,就拜托海崎同学动手。」

  这是犯罪行为……

  没想到她竟然在想这种可怕的事,海崎害怕地抖了一下。

  「不用我拉,你也愿意跑起来吗?」

  眼前这只手,是将我从黑暗的沼泽拉起身,与大家再次连结在一起的希望之绳。

  『不要逃避,狩生。』

  海崎的话将狩生推了一把。

  狩生怯生生地伸手,握住日代的手。

  我又……被这两个人拯救了──

  「我、我如果全力狂奔,你应该会跟不上。」

  狩生一边拭泪,一边说著讨人厌的话,日代对她点点头。

  「这我倒是无法否认呢!」

  「……谢谢你。」

  「……你这个人的组成九成是倔强,一成是坦率呢。」日代叹口气。

  「真是有够累人的。」

  「人家明明是在道谢!」

  看著两人的一来一往,海崎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总算是解决一件事了……正当他放心一笑时,手机收到一连串讯息。

  是大神传来的。

  『第一局被拿下了!玉来同学的状况好像很差。』

  『第二局感觉也很危险!赢面完全在对方!』

  『啊!有点追上来了!』

  『你有在看吗!?新太!』

  海崎连忙问狩生。

  「狩生!排球是几局制的?」

  「唔……除了总决赛以外都是三局……」

  也就是说,如果第二局被拿下就结束了……!

  「快点!比赛现在好像处于劣势!」

  三人冲出狩生家,飞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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