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做为比赛会场的综合体育馆,终于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

  日代当然不用说了,海崎可能是因为岁月不饶人,也是一副快死的样子。他们气喘吁吁地追在狩生后面奔跑。

  狩生像是在等待两人追上来似地,放慢脚步。她摸向一头散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糟糕,忘记带发圈了。头发好碍事……」

  追赶上来的日代,解开绑成双马尾的头发,对她递出了发圈:「来。」

  「请用。」

  「……谢谢。」

  这时,海崎再次收到大神传来的讯息。

  『第二局勉强拿下了!最后一局要开始了!快点来!!』

  狩生飞奔起来,海崎跟日代也追在她身后。

  狩生……别管我们了,你快去!

  开放的大门另一侧,充满了热血激昂的气氛。球鞋在球场上磨擦的叽叽声、排球拍打到地面的声音,以及板凳区和观众席传来的加油声──

  体育馆共有四个球场,正同时进行比赛中。狩生寻找著青叶的水蓝色制服。

  她在最前面的球场发现了青叶,立刻看向得分板。

  第一局是二十五对十八输了,第二局则是二十二对二十五扳回一城,现在是第三局……五比零落后中。

  「怎么会……这支队伍又没有这么难打……」

  呆站在大门面前的狩生,被板凳区的天津发现了。

  「玲奈!」

  她的叫声,连球场中的玉来也听到了。

  玲奈来了……!

  「骗人……狩生前辈!?」

  「狩生前辈来了……!」

  「狩生前辈……!」

  同时受到板凳区所有人的注目礼,让狩生心中感到一阵恐惧。

  「……啊……」

  不禁踌躇不前的狩生,背后有两只手给了她力量。

  一回过头,是海崎及日代。

  「快去吧!」

  「加油。」

  狩生点点头,跑向了板凳区。

  「交换选手!」

  天津看准狩生已经暖身完毕,告知主审道。

  狩生进到球场,带著疑惑的玉来前来迎接她。

  「……玲奈……」

  狩生对著玉来,伸出了右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不,除了这个还有很多事很抱歉。真的……我……」

  玲奈……

  我才是,对不起。

  谢谢你……

  玉来倾注著自己的心意,对眼前这只右手「啪!」的一声用力击掌。

  「没有你在,打得好不顺!大家都在等你。谢谢你来!」

  其他四人也聚集在狩生身旁。

  「……」

  「我们等下再好好聊。现在重要的是!」

  玉来将右手伸出来。狩生叠上右手,其余人也将手叠上去。

  「我们要赢!为了能够以我们现在这支队伍的阵容,再打久一点的排球!」

  要赢……!

  「唔──」

  玉来鼓舞士气的叫声,跟大家的叫声融合在一起。

  「喔──!」

  「啊,欢迎回来!」

  大神发现海崎跟日代回到二楼观众席,跟他们打招呼道。两人摇摇晃晃地一走过来,就立刻像跌倒似地将身体靠在扶手上。

  「……是说,你们两个脸色有点差耶?」

  「不是……我们跑得超激烈的……」海崎回答得连呼吸都上气不接下气。

  「幸好赶上了!狩生一来,玉来的状况就立刻恢复,跟刚才完全不一样耶!」

  海崎俯视著球场,玉来正好击出一记扣杀。她笑著跟狩生交换了一个击掌。

  「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小玉排球打得这么开心。真的太好了!」朝地似乎也很高兴。

  在他旁边看著比赛的犬饲,小声说道:

  「谢啦!」

  从这个高傲男口中说出的感谢,让海崎跟大神感到大吃一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犬饲立刻瞪著他们。

  「没、没有……」

  朝地笑呵呵地向海崎与大神道歉。

  「抱歉啊,他这么吓人,但他其实是个坦率的孩子喔!」

  「不要碰我!」犬饲被朝地拍了拍头,立刻挥出拳头。然而朝地却迅速躲开。

  看著这样的情形,大神在心中想著。

  可以边笑边轻松躲开的朝地同学,也很可怕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朝地再次向海崎、大神以及日代道谢。

  除了自己跟犬饲以外,还有这么为小玉著想的朋友,他真的很高兴。

  球场内充满了异常的热气、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以及令人喜悦的兴奋感。

  狩生的回归,让玉来燃起气势,队伍的节奏也恢复了。然而,对手也展现出黏著度,不愿眼睁睁看著胜利的机会逃跑,因此比数差距实在拉不太开。最后虽然被对方掌握住赛末点,但是玉来击出了自己擅长的无旋转发球。

  二十四比二十三──再一球。只要赢了就能进入局末平分了。

  一定要拿下……!

  狩生鼓足干劲,注视著球网另一面的对手。

  玉来的发球,这次被巧妙的接下回传给举球员。原本以为对方会使用长攻,结果却是采取速攻。对方这一记攻其不备,使得她们的阻挡慢了一步。

  糟糕!

  对方的中间手击出一球强劲的扣球。球即将击中球场的瞬间,自由球员的右手勉强滑进了排球的下方。

  被打上来的球,大大往球场右侧飞去。

  我绝对要接住!

  狩生拼命地追赶球,飞扑至球落下的地方。

  朝著地面挥出的手碰到了球。

  球往上了……!

  可是,这颗球却无法用来攻击。

  光是要将球打回去就已竭尽全力了。

  要变成对手的机会球了……──

  追著球变化轨迹的狩生,对于眼前无法置信的一幕而睁大双眼。

  玉来从攻击线的后方,高高地跳了起来。

  就像跃出水面的美丽鱼儿一样。

  击球!

  我要得分!

  这是大家传递过来的球。

  是玲奈传递过来的球……!

  我要得分!!

  玉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击出球。

  球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对方球场的界线旁。

  「!」

  裁判吹了一声短哨后,开口说道:

  「出界!」

  接著,表示比赛结束的长哨声,在球场内响彻──

  体育馆后方的树荫下,狩生及玉来双手抱膝坐著,把脸埋进膝盖里哭。

  「吼,萌香,你不要再哭了啦!」

  「你也是啊!」

  日代被夹在两人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我会坐在正中间呢……

  「萌香,你也会因为懊悔而哭啊!」

  「那当然啊!得分了会开心,失误了就会不甘心吧!!」

  玉来大声说完,再次把脸进膝盖里。

  「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为什么会犯那种失误……」

  「那不是你的失误啦!」狩生安慰著她。「是我没有举出你可以打的球。那种球要打实在太困难了。」

  「但我如果顺利打回去的话,或许我们就还在进行拉锯战了!」

  「啊──吼!这种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吧!」

  两人哭泣忏悔的话语,在日代的头上交错著,让她后悔自己犯了彻底的失误。

  啊,好想逃走……

  狩生一边吸著鼻子,一边回想最后的后排攻击。

  那一球的表现的确很不像萌香会有的,但是她那美丽的跳跃姿态,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你没参加比赛的事,还有我害你受伤的事,让我觉得自己应该连你的份好好努力,要好好领导队伍……可是,我还是没办到。看到你来,我真的好开心,也松了口气。心急地想著一定要赢……真的很对不起。」

  ……啊,原来是这样……

  她一直让萌香一个人,背负著全部的罪恶感及责任感。

  「……我如果没来,是不是反而会赢……」

  狩生突然冒出这句话,让玉来大喊。

  「这怎么可能啊!真想让你看看,在你来之前,我是用多么死气沉沉的眼神在打球!!」

  「是死的。」日代做出了保证。

  「你看!!」

  如果玲奈没有来……我能够重新站起来吗?

  光想就觉得可怕。

  「就算你没来我们却赢了,我也完全不会开心、不会高兴。」

  「嗯!」玉来总算抬起头,狩生对著她点点头。

  「我也是……虽然输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场比赛,我打得好开心。」

  玲奈……

  「萌香,你的升学志愿,是直接念青叶大学吗?」

  「咦?嗯!」

  「那,这场不是终点呢!」

  狩生这么说道,眼睛红红的她,露出了笑容。

  「我们在大学再一起打排球吧!」

  听到这句话,玉来的泪腺再次崩坏。

  她一边抽噎,一边点头:「嗯……嗯……」

  「我在受伤那天说了很过份的话,对不起。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才是,对不起让你受伤了。谢谢你愿意回来。」

  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将脸转向被夹在中间的日代。

  「这都是……」

  「日代代的……」「日代的……」

  「功劳喔!」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咦……」

  正当日代感到惊讶时,她被两人给紧紧抱住。

  「……!」

  「谢谢。」

  「谢谢你,日代代!」

  这份柔软又温暖的心情,让日代自然而然地勾起嘴角。

  「嘿嘿嘿!」

  「唔哇!」狩生急忙闪开。「日代又笑得这么奇怪了!」

  「玲奈,你太失礼了啦!虽然真的不太舒服。」

  「……我会受伤的。」

  海崎一群人,从建筑物后方看著三人的一举一动。

  「看来应该不用担心了。」

  「是呀!」大神对海崎点点头。

  「算是解决一件事了吧!」

  「是呀──趁还没被发现之前,我们回去吧?」

  从远处看著大家的夜明及小野屋,折返脚步准备离开。

  这时比赛似乎正好结束,大批人潮从体育馆出来。两人混进人群中踏出步伐。

  「咦!小杏!?」

  两人吓一跳地停下脚步。

  「哈──啰!」在人群另一头挥著手的是大神。

  「真假……一般来说,在这种距离跟拥济的人潮里,会找得到我们吗!?」

  「大神同学视力真好呢!」

  「就算是这样也太夸张了!」

  既然被发现也没办法了。他们也不能直接默默离去,两人做了如此觉悟之后,朝大家走去。

  「大、大家好──…」

  「小杏跟……夜明同学?」

  对于这意外的组合,大神有一点讶异。

  「感觉好稀奇的组合~你们为什么会一起在这种地方?」

  「啊──没有啦,我们正好在附近碰到,就一起行动了──」小野屋说著很牵强的理由。

  「小杏,你今天跟平常不一样,我瞬间没有认出你耶──」

  小野屋今天的心情强烈偏向私人活动,因此她拿掉了眼镜,也没有绑头发。

  「啊哈哈哈──」小野屋一边露出假笑,一边在心中咒骂著大神,「那你就不要叫住我嘛!」

  「咦──?」海崎边笑边看著感到困扰的俩人,想到更有趣的事情,开口道:

  「对了,你们两个是有在交往吗──?现在是在约会?」

  「!?」

  「是这样吗!?」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狩生。

  「不是!没有啦!」小野屋慌张地否定。「我们真的只是刚好遇到!」

  「可是,你把头发放下来,还没戴眼镜……这不就表示你是特地打扮来约会吗?」

  「真的不是!我放假都是这种装扮啦!」小野屋拼了命地解释。

  别这样,海崎先生生生生!!

  「不,太可疑了。」

  「玲奈,你的眼神好可怕!真的不是啦!我们是顺便在这附近闲晃!我们真的只是刚好遇到!」

  看不下去的夜明出手解救。

  「狩生同学,你们还待在这里可以吗?下一场比赛差不多要开始了。」

  「啊!对了。我们还得去帮忙计分!」玉来拍了拍狩生的肩膀。

  「走吧,玲奈。」

  「那我们回去了喔!」朝地向玉来说道。

  「嗯,谢谢你们来!下周见喔!」

  玉来跟狩生牵起手,露出笑容道:「真的很谢谢大家!」接著便一起返回体育馆。

  夜明双手抱胸,对海崎笑著,像是在说:「好样的,海崎先生。」海崎则是对他轻轻地啧了一声。

  真的很会巧妙地闪躲耶!

  「吼!新太!你不要乱说话啦!会害大家信以为真!」

  「咦──?我说错了吗──?抱歉,抱歉!」

  日代认真地注视著像是在打情骂俏的小野屋及海崎。

  当天晚上。

  「那么!庆祝日代同学她们的事情解决了──」

  「乾杯☆」

  海崎带著不明就理的心情,与夜明、小野屋互碰啤酒罐。

  喝了一口之后,他「咚」的一声把罐子放在桌上。

  「就说了,为什么又要跑来我家喝酒啊?」

  「因为我们这个样子又不能在外面喝──也没办法去买酒──」小野屋说道。

  「关于这一点,在你家的话,只要提出要求,研究所就会把酒送来你家。」夜明说道。

  「说了一堆,最重要的是,可以用公司的经费喝酒♪」最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真是讨人厌的大人们。

  「不过!」小野屋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嘟起嘴道:「海崎先生,你今天是怎样!竟然说我跟前辈在交往!」

  「因为每次都是我被耍,偶尔也要让你困扰一下啊!」

  「吼──!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真的如你所愿超慌张的!」

  「是说,你们实际上真的没在交往吗?我还在想你们说不定是真的在一起。」

  「没有。」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默契十足,真的很配呢!

  「对了,都只有我被调查,都没听过你们这类的事情耶!你们没有男女朋友吗?这个年纪就算已经结婚了,也不奇怪吧?」

  两人没有回答,而是低著头开始喀喀喀地啃起下酒菜。空气突然变得沉重,海崎立刻察觉。

  「抱歉问这个啦……」

  小野屋抬起头来,一边轻笑一边说道:

  「支援课的人都是孤家寡人喔!」

  「?」

  「我们不是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但这是秘密实验,因此不能让认识的人知道我们这个样子。跟家人住在老家、或是已经结婚、有恋人、有频繁见面的好友等人际关系的人,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的。因此会被分配到支援课的,全都是孤单一人。」

  「哼嗯── 」

  「既然如此……」海崎边喝啤酒边提议。

  「你们两个人交往,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

  「他这么说耶,小野屋──你觉得呢──?」

  「啊哈哈哈哈!我绝对不要──」

  「啊哈哈哈哈!也是呢──」

  两位,你们的笑容好可怕啊!

  「海崎先生你才是,关于爱情这一块,有什么想法呢?」夜明把话题丢了回去。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我交个高中生的女朋友?开玩笑的吧!」

  「这也是有可能的吧?限时一年的青春、终究会被遗忘的幻影……嘛!」

  夜明这句像是泼冷水的话,让海崎闭上了嘴。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

  「我到阳台抽根烟。」

  「请──」

  来到阳台上,海崎拿出手机。

  日代传来讯息。

  『真的很多事都很谢谢你。』

  他回覆完毕后,将烟点燃。

  红色的火光在黑暗的夜晚中闪耀著。

  不断转校的少女时代,曾经断念地想过,如果不会残留在任何人的记忆里,那友情跟爱情都没有意义。日代是这么说的。

  ……的确,知道别离会到来、知道自己会被忘记……喜欢的心情却越来越浓,可能会很难受吧──

  他混著叹息吐了口气,白色的烟雾融入黑夜中。

  「他一个人抽著烟、对著夜空,在想什么呢?」

  小野屋看向被拉上的窗帘,呵呵地笑著。

  「谁知道呢……」夜明将啤酒罐一饮而尽。「不过,今天真的被海崎先生说的话打败了。」

  「啊,你当下也很焦急对吧?」

  「很焦急啊──所以我不想跟你一起行动,偏偏你又要跟过来,这种行为太草率了!」

  「嘿嘿嘿。对不起。不过,早晚会被发现的嘛!」

  「……真的太草率了。」

  这次夜明对自己轻声说道。

  【重生实验报告书】

  六月十五号

  终于来到比赛当天。

  结果,狩生玲奈上场的时间大概只有十五分钟,

  但是包含队员、受试者、其他的学生们,

  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开心。

  这次的事件让我感受到,除了受试者的进步、交友关系的扩大,

  还有受试者对周围学生的影响。

  有时候小孩子听不进大人说的话,

  但假如是由同学口中说出,同一句话就会有不同的效果吧!

  很多时候都可以感受到这点。

  重生不仅对受试者、对应届学生应该也能带来正面影响吧?

  这次的事件让我感受到这个可能性。

  『我才很谢谢你。让我更瞭解大家,感情也变得更好了,我很高兴。』

  伴随著这则讯息的,是『THANK YOU』的尴尬猫贴图。

  看著海崎传来的LIME,日代的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一想起今天的事,就有一幕令她很在意。

  她啪地往床上躺去,脑中思考著。

  那个辫子眼镜女跟了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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