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三章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小野屋杏 受试者 日代千鹤】

  九月十日

  校庆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起初毫无干劲的班上同学,

  在选出项目、分配好工作之后,

  也开始展现活力,朝目标迈进。

  虽然日代千鹤依旧不改独裁作风,

  但在受试者No.002海崎新太的协助下,

  并未引发重大冲突,让准备工作顺利进行下去。

  ……本应如此──

  教室时钟的指针指向下午六点,宣布放学的钟声响起。

  站在讲台上的海崎,对著大家说话。

  「那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大家收拾一下就回家吧,今天辛苦了。」

  海崎确认过各分组的进度后,日代说话了。

  「采购组有点延误,其余大致都和预定进度一致。」

  正确来说……是一旦出现延误,日代同学就会代替人家把事情全部做完。

  照这样下去,恐怕不妙啊。

  「那个……日代同学。」

  日代彷佛神游天外,毫无反应。

  「日代同学……?」

  「……啊、是……?」

  转过头来的日代,脸上似乎因发热而潮红。

  「有什么……事吗……」

  日代的声音突然中断,倚靠在海崎身上。

  「日代……同学?」

  文件板夹从海崎紧紧抱住对方的手中滑落。

  「日代同学你怎么了?日代同学!」

  海崎大声呼喊,让正在收拾的众人都停下工作,看了过来。

  海崎让日代靠著墙壁坐下,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好烫。

  「日代同学,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保健室?」

  「还是我抱她过去?」朝地走过来询问。

  「朝地同学。」

  被对方公主抱的恶梦,又在海崎脑中重演。

  「……不、不用了!我会带她过去。」

  海崎背著日代在走廊上拔腿狂奔。

  「你还好吗,日代同学?」

  日代一面喘气,一面在海崎耳边回答。

  「……真是屈辱。」

  「哦哦──比想像中还有精神,太好了。」海崎笑著这么说。「马上就到了。」

  「……对不起。」

  「……」

  明明情况紧急,海崎这时却觉得背上传来的日代的体温好炙热。

  耳边的喘息与声音是如此甜美。

  心脏从刚才开始就狂跳不止……

  这肯定是运动不足和年纪造成的。

  在保健室病床上躺下的日代,把测量完毕的体温计交给保健室老师犬饲堇。

  海崎凑上来,看见显示为三十八点九度的体温,小声说了句:「哇,好高。」

  「嗯──这是……感冒吗?可是除了发烧之外,没有其他相符的症状。」堇有些迟疑。

  「可是,这么年轻也不太可能是过度疲劳吧。」

  躺在床上的日代心里一惊。

  「嗯,也许是累积了不少疲劳吧。」堇对著海崎这么说。「天津老师有跟我说过喔,说她班上的执行委员太拼命了,让她很担心。」

  「啊哈哈哈。因为日代同学很能干。」

  堇低头望著日代,开口说道:

  「总之暂时让身体好好静养。日代同学,我去打电话找人接你回家吧,现在你家有人在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住。」

  「哎呀,这样啊。」

  居然是这样……海崎也吓了一跳。

  我一直都不知道。

  「嗯……那该怎么办呢。」

  堇思考了一会后,对海崎开口:

  「海崎同学,你可以在这边陪她一下吗?我去看看有没有老师可以开车送她回去。」

  「我知道了。」

  堇一离开保健室,日代就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海崎同学,请你赶快回教室。」

  「什么?」

  「我们怠忽职守的话,校庆就……」

  「你在说什么?今天的工作早就做完了。」

  「咦……?」

  「你身体状况差到连这个都没发现吗?明明跟我讲一声就好了。」

  「……是吗,今天的部分做完了……」

  日代似乎松了口气,呼吸也轻快不少。

  守在床边的海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

  「日代同学的眼中好像没有我们一样。明明是一起努力的同伴,这样太难过、太令人不甘心了。」

  「……」

  「这不是日代同学一个人的工作喔。」

  「!」

  这句话,以前不知有多少人对自己讲过。

  居然连海崎同学也这么说……

  「因为进度延误、因为自己有能力帮忙完成,所以就把事情通通揽下,自己一个人做完。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妥当。你想想看,如果辛辛苦苦做到一半的事情,突然被别人抢去做,任谁都会不开心吧?虽然大家一开始的确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现在都很认真地在帮忙。你可以多依赖周围的人,只要说出来就好。」

  「……」

  「这是大家一起举办的校庆、大家一起创造的回忆,不是吗?要大家合力完成,才会有成就感……我很希望,日代同学也能体会到这种美好的感受。」

  听著海崎像是恳求,也像是祈愿的这番话,日代的心思飘回那段不停空转的上班族时期。

  「咦!?有没有人知道放在这边的文件跑去哪了?」

  女同事焦急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找来找去。听到声音的日代站了起来,走到对方面前。

  「那些我已经整理好,交出去了。」

  「什么!」同事脸色丕变。「那是我一直在处理的案件,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但是已经超过原订的期限。其他人的工作也因此受到延误,所以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

  听见日代有理有据的解释,同事压下心中怒气开口:

  「……至少……先跟我说一声也好。我迟交的确有错,但你不觉得太自作主张了吗?」

  「因为你不在座位上,找起来也要花时间。」

  「可以打电话,或是用其他方式联络我吧?公司并不是靠日代小姐一个人在运作的!」

  「……既然如此,你更该让运作保持顺畅吧。」

  「!!」

  似乎是忍耐到极限了,同事开始宣泄心中的怒火。

  「日代小姐,就算你头脑再好,也不能这么不近人情。你没发现,大家的情绪都很焦躁吗?」

  但日代依然不为所动。

  「啊,真受不了。」

  日代突然听见吸烟室那边,传来男同事闲聊的声音。虽然很想直接走过去,却停下了脚步。

  「我辛辛苦苦花了一周做出来的资料,那家伙只花一天就完成,一声不吭地交上去了。」

  「那是你太废了吧?」

  「吵死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啊。等我把东西交出去,就听见上司说这个日代已经先交上来了。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嘛!我还为了这个加班,超蠢的我!」

  「哇!有够惨。」

  「都是她害我们风评越来越差,团队的士气也掉到谷底。」

  「要是能多沟通一下就好了。」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不管跟她说啥都没用。她就是那种只要工作顺利完成,其他事情都无所谓的类型。真的是个认真到超级无趣的女人。」

  为什么……明明是因为你们没有好好工作吧?

  日代心中的负面情绪,越积越多。

  被叫进社长室的日代,不敢置信地听著社长说的话。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能不能请你离开我们公司?」

  「……什么?」

  「你的工作能力十分优秀,不过跟我们公司的文化有点不合,我也陆续接到不少员工的投诉。」

  「……比起那些只出一张嘴的无能之辈,我可以用好几倍的速度完成工作,对公司应该更有贡献才是。」

  「这个我也明白,这的确是事实……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应该也能体谅吧?」

  「……」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到哪里都能找到工作吧?」

  就这样,她被迫从第一间公司离职了。

  事实上,找工作并不难。

  她很快就找到下一份工作,但结果还是一样……并不顺利。

  我没有错。

  我的工作表现很杰出。

  只是这间公司跟我不合而已。

  就在这样的情况重复上演之后,变得越来越诡异的履历,也让面试官产生疑虑……

  她渐渐变成社会不需要的人──

  『这不是日代同学一个人的工作喔。明明是一起努力的同伴,这样太难过、太令人不甘心了。你可以多依赖周围的人。』

  在回顾了记忆片段中的自己之后,她才终于理解海崎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睁开眼睛,就朦朦胧胧地看见忧心忡忡地注视著自己的海崎。

  「……对不起……我……好像一点也没有改变……」

  「咦?」

  「对不起……对不起……」

  日代宛如说梦话般不停重复。

  「不是的!没有这回事!和四月那时相比,你改变了很多!」

  海崎从椅子上起身,替她辩护。

  「啊、抱歉。你身体不好,还跟你讲这些。」

  咦……

  床上的日代,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她在讲……梦话?

  海崎伸出手,把日代因流汗而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整理好。

  不是这样的,日代同学。

  这几个月下来,你真的改变很大。

  虽然很难表达,但我知道你默默地在努力。

  只要慢慢去明白就可以了。

  你跟我不一样,还年轻。

  海崎衬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小野屋传来讯息。

  『不可以偷袭人家喔☆』

  海崎立刻回覆:

  『谁会对病人做这种事啊!!』

  接著马上又收到讯息。这次是夜明传来的。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如果对方不是病人,你就会下手的意思吗?』

  最好是啦!

  海崎对著LIME的画面吐嘈,忍不住双手抱头。

  该死的支援科混蛋。人家正在担心的时候……

  我又不是抱著那种心思去碰她。

  只是觉得流汗让头发黏在皮肤上,会很不舒服。

  只是这样而已。

  「该死……到底是从哪里看见的,每次都这样……有够恶心的……」

  在校舍后方,站在保健室窗户旁边的夜明和小野屋,一边偷听海崎的碎碎念,一边压低音量偷笑。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小野屋杏 受试者 日代千鹤】

  九月十日

  校庆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在受试者No.002海崎新太的协助下,

  并未引起重大冲突,让作业顺利进行下去,

  但不知是基于事必躬亲的责任感,

  还是让她想起上班族时期冲突不断的回忆,

  日代千鹤的身体状况恶化,不支昏倒。

  无论原因为何,就像第二学期刚开始的测验那样,

  她内心受到的影响之强烈,以致于表现出如此不寻常的异状,

  这种前所未见的变化,或许可说是一种良好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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