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九章

  「我回来了……」狩生跨进家门,「打扰了。」日代也紧跟在后,进入屋内。因为无法放著一脸憔悴的狩生不管,于是日代就跟著她回家了。

  「那个……你的家人呢……」

  「在工作。」

  「……这样啊。」

  看著狩生把水滴在走廊上还一直往前走,日代忍不住说:

  「狩生同学,你先去洗澡吧,不然会感冒的。」

  「……嗯。」

  狩生带著日代进入自己的房间后,就往浴室走去。

  一想到这是现役高中女生的房间,日代就有些坐立难安。带著这样的情绪等了一阵子后,换上居家服的狩生就走进房间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有让身体好好暖和了吗?」

  「嗯,谢谢你。」

  日代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圆桌旁边,而狩生也在她身旁坐下。

  「……对不起。换成是其他人的话,在这种时候一定能好好安慰你的……那个……抱歉。发现狩生同学的人偏偏是我……抱歉……我真是太没用了……」

  看著日代不停碎碎念的模样,狩生忍不出笑了出来。

  「你真是个怪人耶,日代。」

  「?」

  「我跟大神吵架了。」

  「!」

  「我一点都没有成长。又在一时冲动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像跟萌香吵架的那次一样,而我又像这样,受到了日代的帮助。」

  「……你跟他说了什么?」

  那不是我能够随意告诉别人的内容。

  「总之……就是……很伤人的话啦……」

  看见日代有些退缩的样子,狩生连忙替自己辩解。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要是大神愿意把烦恼跟我说情楚,我也不会说出那种话!!要是我能瞭解更多的话……要是……他愿意跟我讲……」

  狩生的音调越来越低沉,最后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就那么不可靠吗……」

  「……」

  「明明是他的女朋友,却这么没用。我明明是最想瞭解大神的人,可是却什么也不知道。大神一直在烦恼,我却完全没办法帮到他,真是太没用了……」

  看到狩生因悲伤与懊悔而浑身颤抖,日代这么说:

  「……我现在的心情也跟你一样。明明朋友就在眼前如此烦恼,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忙,真是太丢人了。抱歉……我这么没用……」

  「怎么会……!」

  日代悄悄伸出右手,摸著狩生的头。

  她轻轻放在头顶的那只手,温柔地轻抚狩生的头。

  好像在说自己只能做到这种事,真是抱歉一样。日代露出内疚的表情。

  我并不想让你露出这种表情啊……

  一看到日代的脸,狩生就如溃堤般哭了出来。

  大神一定是不想让其他人担心,才会一个人默默承受各种烦恼。

  我好想跟你道歉。

  大神……

  在下个不停的大雨之中,日代边叹气边往前走。

  结果,自己还是什么忙也没帮到。

  日代看著还留有狩生头顶触感的右手,暗自思索。

  如果是海崎同学,就能想到办法吧。

  如果是海崎同学,一定能做得更好……

  如果是海崎同学……

  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日代不由得跑了起来。

  海崎抽著菸,听著大雨拍打窗户的声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表示风也很大吧。

  不过这场雨还真猛呢。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

  谁啊,在这种时候……

  海崎熄掉香菸,站了起来。

  十之八九是夜明先生……海崎一边猜想,一边从猫眼往外看。

  「!?」

  映入眼帘的是全身湿透的大神,让海崎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门。

  「大神,你怎么了……」

  「……那个……抱歉。雨下得太突然了,我又没带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到新太家好像在附近。」

  大神说完之后,露出生硬的笑容。

  「可以借我躲个雨吗?」

  「……等我一下,我拿毛巾给你。」

  「谢啦。」

  「你稍微擦一擦就来这边。」把毛巾递给大神后,海崎就指著浴室说,「去洗个澡,不然会感冒的。」

  「咦……不用啦。这样太麻烦你了。」

  「你要是全身湿答答进屋子里,我才会头痛。去好好暖暖身子吧。」

  大神用擦过头发的毛巾,遮住快要落泪的双眼,点点头说了声:「嗯。」

  「……谢谢。」

  这场雨明明很早就开始下了,他到底在干嘛,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海崎把大神赶进浴室,思考著他突然来访的理由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讯息通知。而手机旁边还有啤酒空罐跟香菸。

  糟糕。桌上整个就是中年大叔的模样啊!

  就在他慌慌张张地想要收拾空罐跟香菸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画面上显示的讯息,让他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有事想找你商量,现在已经来到你家门前了。』

  『能否和我谈谈呢?』

  是日代传来的。

  「!?」

  怎么又来一个……她是从自己家里跑来的吗,这么突然……!

  海崎手忙脚乱地把香菸收起来、把空罐扔进垃圾桶。而在他忙著收拾的这段时间,手机也不断「叮咚、叮咚」地响著,画面上冒出一个又一个叉叉猫的贴图。

  啊啊啊,不要再传贴图了!!有够恐怖!!

  海崎急急忙忙将老旧的运动衣裤脱掉,换上好看一点的便服后,终于把门打开。

  「晚安。」

  站在门外的,是还穿著制服的日代。

  「……晚安。」

  看著很有礼貌点头致意的日代,海崎问道:

  「怎么了?这么突然──」

  「新太!」

  海崎和日代同时望向声音的来源。

  半裸的大神从门后探出头来。

  「抱歉──你有没有多的衣服可以借我穿……」

  大神和站在玄关的日代四目相对。

  「日代同学!?呜哇、抱歉!!」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日代说完就打算走出玄关。

  「咦!?」

  「我改天再来拜──」

  「等等!并没有打扰!!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换上海崎的大学T和运动长裤的大神,在日代旁边坐了下来,说明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因为被雨淋湿,所以才到海崎同学的房间躲雨。」

  看到日代似乎听懂了,坐在对面的海崎跟著发问:

  「那日代同学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我?」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因为今天轮到我进行未来生涯发展规划谘询,所以比较晚回家,结果在途中碰到了跌坐在路上的狩生同学。」

  「!……」

  「因为她看起来有点反常,所以我就送她回家,之后听她说了快一小时的心事。因为光凭我自己,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所以才想找海崎同学商量,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日代说著说著,瞥了大神一眼。

  「没想到阿和同学也在这边。」

  看著眼前的两人,海崎感觉有些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大神用力握紧放在双腿上的拳头,缓缓开口:

  「日代同学,今天轮到你进行未来生涯发展规划谘询啊?」

  「是的。」

  「日代同学也打算直升?」

  「是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凭日代同学的成绩,去考其他大学也很有机会,不是吗?」

  「……因为没有非得去外地不可的理由。」日代回答大神,「青叶大学的偏差值也不算低,甚至可说是水准极高。如果青叶没有我想念的科系就算了,但对我来说,没有非得去外地上大学的理由。我反而觉得奇怪,阿和同学为什么想要去考外面的大学呢?」

  「!」

  大神露出略带自嘲的笑容。

  「说的也是……我跟日代同学一样,并没有非得去外面念书的理由。」

  「咦!」海崎十分吃惊,「那大神为什么要为升学的事情这么烦恼……」

  「新太,你不是跟我说过吗?报考外地大学所花费的金钱,是对将来的投资,所以并不是浪费……抱歉,你之前那么认真替我设想。虽然经济上比较拮据不是说谎,但那只是表面上的藉口。如果真的有很想去的大学,其实我还是负担得起。而我之所以烦恼,是因为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大学。」

  「咦……没有特别想去,那为什么还特地……」

  「我并不是想去外面念大学,而是不想念青叶大学而已。」

  「不想念青叶大学……?这又是、为什么……」

  大神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口说明:

  「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不敢……吧。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以前也念青叶高中。同样拥有银领夹,以资优生的身份进入青叶大学就读,接著就业……而现在……他成了茧居的尼特族。」

  「!」

  「我在想,要是自己也选择直升,等于走上了和他一样的道路,那将来我会不会也变成那样,于是就害怕起来,想要报考外地的大学……」

  「那么狩生同学知道这件事吗?」日代追问。

  大神难为情地垂下脑袋:

  「……我怎么说得出口……说自己有个茧居的尼特族哥哥,太丢脸了……」

  太丢脸了……!!

  大神的这句话,深深地刺进了海崎与日代的胸膛里。

  海崎勉强打起精神,开口询问:

  「真、真的有这么丢脸吗?」

  「当然丢脸啊!都二十五岁了还没工作耶!?」

  第二、第三支冷箭,接连插在海崎与日代的头上。

  两人深受重创,沉默不语。

  看见气氛变得如此凝重,大神也慌了手脚。

  「啊、抱歉。说了这么沉重的话题!听了很不舒服吧!」

  海崎与日代异口同声地回答:

  「别在意。」

  调适好情绪之后,海崎看向大神:

  「你哥哥大学毕业之后,有找到工作出社会就职吧?之后为什么会变成尼特族……可以让我们知道原因吗?」

  大神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才开始讲述:

  「……我们家,没有妈妈。在我小三的时候,她就跟陌生的男人走了。我爸深受打击,好一段时间没办法工作,于是当时还在念高中的哥哥,就开始拼命地打工,毫无怨言地一肩扛下家计,让我们能好好生活下去。后来爸爸也想办法找到工作,而我也上了高中,可以开始打工,正想说我们家终于可以安定下来的时候……就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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