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章

  到了毕业旅行的这一天。

  在约好的集合地点,也就是车站的验票口前,除了大神与狩生以外的成员都到齐了。这时伴随著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从远处跑来。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大神无可奈何地被狩生一路拖著跑了过来。

  「太慢了!」海崎一脸不耐烦,双手叉腰站在两人面前迎接。

  「抱、抱歉……」

  「抱歉,大神慢吞吞的。不过,我们只迟到一下下吧?」

  「也不想想新年参拜时,到底是哪一对笨蛋情侣一搭一唱地在亏我啊?你说呢?」

  「实在非常抱歉……!」两人唔了一声,一起向海崎道歉。

  「啊哈哈哈。来,拿著,这是今天的行程表。」

  海崎把自己跟日代一起制作的毕业旅行小册子,交到两人手上。

  「哇,谢谢。」

  「真厉害。居然连小册子都做出来……了……」

  翻开封面,看著上面的行程表,大神与狩生头上都冒出了问号。

  「这行程会不会……排太满了?」

  「居然是以分钟为单位……」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只要耽误了,就没办法全部跑完。」

  海崎环顾众人,开口说道:

  「好,出发吧!」

  「这是海崎做的吗?」

  「啊,我也有一起帮忙。」日代回答狩生道。

  「原来如此。」

  狩生终于明白,为何会以分钟为单位了。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夜明了 受试者 海崎新太】

  二月二十二日

  在受试者No.002海崎新太的提议下,

  平时总是聚在一起的成员们,展开了毕业旅行。

  海崎与日代所筹划的毕业旅行,搭电车要花上一个半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这个自古以来藉由温泉而蓬勃发展的地区,不但自然景观丰富,附近还有类似主题公园的游乐设施。

  下了电车走出车站后,在海崎意气昂扬的带领下,一行人首先来到能直接接触动物的超人气自然公园。

  「哈啊啊啊啊♡毛茸茸的♡」

  狩生抱住纯白色的羊驼,一脸陶醉的模样,让玉来不停地按下手机上的快门。对于其实无法抗拒可爱事物的狩生而言,能够亲手触摸宛如活生生布偶的羊驼,简直是美梦成真。

  在隔壁的区域里,喜爱兔子的小野屋与朝地两人,一边用胡萝卜喂食兔子,一边不停地嚷著「真可爱啊。」心灵似乎得到了治愈。

  而大神走著走著就受到了猴子的袭击。他的背包被猴子从背后拉住,吓得「呜哇!」一声发出哀嚎。

  「糟糕!要被抢走了!要被抢走了!」

  狩生看著大神这副模样,喃喃自语道:

  「居然连猴子也赢不了,到底有多……」

  「笨蛋,猴子的力气可是很大的。」海崎委婉地否定了狩生的意见。

  「先来帮我啊!」

  在猫咪馆中,犬饲受到各种猫咪的热烈欢迎。看见猫咪们一边喵喵叫,一边趴在犬饲肩上或背上的光景,让日代感到十分惊讶,玉来见状便开口解释:

  「阿晓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知为何很受猫咪喜欢。」

  「明明姓犬饲却……」

  充分享受完和动物亲密接触的一行人,接著搭电车前往下一个地点。

  和平时总是人挤人的通勤电车不同,地区支线的车厢显得清静许多。狩生随著车厢摇晃,查看刚才拍下的照片。

  「哈啊──好可爱喔。拍了好多照片。」

  「等一下也传给我。」玉来说道。

  夹在中间的日代,听著两人乐在其中的交流,心情也越来越愉快。

  接著造访的景点是游乐园。虽然规模并不大,只是一座稍嫌阳春的乡下游乐园,不过反而和他们出来旅游的心境十分相衬。

  因为大家都有适应或不适应的游乐设施,感觉起来更有趣。女生们都玩得很开心的尖叫类设施,反而让海崎和大神奄奄一息。

  但是到了卡丁车这边,海崎则是因为驾驶技术太好,让日代露出怀疑的眼光对他说:「简直像是已经考到驾照的人一样。」

  就在女生们兴奋地表示要再坐一趟云霄飞车时,海崎只说「我先跳过了。」就直接退出了行列。

  小时候玩这个明明没事,现在怎么会这样。

  不知不觉间就衰弱到这个地步了。

  看见海崎脸色微微发白、脚步蹒跚的模样,夜明说了句「那我也先跳过啰。」同样退出了行列,对著其他人说:

  「大家去玩吧,我在下面看就好了。」

  「丢著海崎一个人不管好像也怪怪的,那就……」狩生向夜明表示感谢。

  「好啦,别在意。」海崎也督促大家离去。

  「那我们去玩啰。」

  等到现场只剩两人时,夜明对海崎提出问题:

  「玩得还开心吗?虽然你现在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

  「啊哈哈。开心啊,我超开心的。」

  海崎远望著搭上云霄飞车的大家,继续说道:

  「过了一天又一天,离结束越来越近啊。最近才开始觉得,自己终于弄懂了重生的目的,还有该做什么。因为只有短短一年,所以更容易领悟,不过真正的人生其实也是这样,没有所谓的永远,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活著。可是我却早早地放弃了人生,只是一味地虚度光阴。现在的我已经深刻反省了。」

  「……」

  「在重生刚开始时,我只想明哲保身,心想反正自己早晚都会被其他人遗忘,建立关系根本毫无意义,一心只想跟别人保持距离,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正因为注定会离别,才更应该去珍惜,而我原本浑浑噩噩的人生,也是如此啊。」

  「毕竟在成为大人之后,对各种事物的新鲜感和热情都会逐渐衰退呢。」夜明也对海崎表示同意。

  云霄飞车急速俯冲而下,响起阵阵尖叫。

  「学生特有的青春活力,能够唤醒我们失去的情感。你不觉得重生实验这项计画,真的很棒吗?」

  「这样的对话,到底讲过几次了?」看到夜明一脸自豪的模样,海崎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抬起头来,望著澄净的蓝天和棉花糖般的白云:

  「不过嘛,虽然没办法每天都全力以赴,但我还是会想要好好加油。尤其是看到他们,更是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不好好振作起来不行。我在学生时代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没有察觉到的事情……反而在第二次当学生的时候,学到了不少啊。」

  海崎仰望天空,发自内心地开口道:

  「谢谢你,夜明先生。能够参加重生计画真是太好了。」

  终于把游乐设施玩到痛快的一行人,来到园内的咖啡厅休息。

  「啊──真开心。可能是很久没来游乐园的关系吧?」

  「我也是。」玉来对狩生表示同意,「不知道几年没来了。」

  「日代呢?」

  「……二十……」

  隔壁的小野屋闻言暗自心惊。

  「咦?」

  「没什么,我也很久没来了。」

  「不过,日代代玩尖叫类的设施都不会怕呢。」

  「就是啊!都没听你大叫过。」狩生也投以尊敬的眼神。

  「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因为太过震撼而僵住了,叫不出来而已。」

  听见她老实地交代真相,让另外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是怎样啦!你其实很害怕啰?」

  「与其说是害怕……更像是遭逢未知状况而大受震撼吧。」

  「笑死了。一想到刚才你其实是脑袋一片空白的模样,真的超好笑。」

  好不容易笑完以后,狩生转头望向男生那一桌。

  「话说回来,海崎好像也对尖叫类的设施不是很在行?」

  但海崎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看著旅行小册子,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海崎?」

  「啊啊,这边也来不及过去了……这边也不行。」

  在搞懂对方在烦恼什么之后,狩生捧腹大笑。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行程排太满啦。」

  听见大神的提点,海崎也乾脆地承认失误:

  「当初真的没想到,你们这些家伙会在游乐园玩这么久。」

  「还有好多项目没玩到喔。」犬饲也意外地说出了这样的意见。

  「难得买了一日券进来,当然要玩个够啰。」听见朝地也开口声援,海崎只能双手举白旗投降。

  「啊啊,我知道了!不过,这边!」海崎用笔圈起写在行程表最下面的地点,「只有这边非去不可!」他加重语气强调。

  「你说哪个?」

  「就是最后一个地点!只有这边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狩生一边查看旅行小册子,一边对海崎说道:

  「……可是这里不是很远吗?」

  「但是这里景色超美的。这是以前有人带我去过,后来我自己也很常去的地方。所以我想让大家一起欣赏,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

  「哦──」

  看见海崎这么投入、努力争取的样子,大神也开口调侃:

  「你自己把门槛拉到这么高,真的好吗?」

  「咦?」

  这时海崎终于冷静下来。

  糟、糟糕?

  因为景色太美而深受感动这回事,该不会对年轻人来说,还为时过早吧?

  「我、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怎么突然这么没自信了?」

  大家看到海崎突然变得畏缩起来,忍不住大笑,但是当然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于是毕业旅行的最终站,就决定是海崎强力推荐的地点了。

  离开游乐园的一行人,搭上了电车,出站之后再徒步前往最近的公车站。但走了好一阵子,却一直没看到站牌。

  「走了好远喔。」玉来对著带头的海崎这么说。

  「站牌就快到了。」海崎拿著开了地图APP的手机,回头对著玉来说,「只要搭到公车,接下来就没多远了。」

  「大神也差不多到极限啰。」狩生看著身旁喘著粗气的男朋友,有些担心。

  「等一下,你连走路也撑不住喔……」

  「因、因为距离很远啊!我们走很久了吧!?」

  「不然我抱著你走好了。」朝地伸出双手。

  「喔──不如接受人家的好意吧,大神。」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你那个姿势是要公主抱吧!」

  海崎一面听著大神等人打打闹闹,一面查看手机。

  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九分。

  距离公车到站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日落是五点半……要是错过这班车,就来不及了!

  「快跑!公车就快来了!!」

  海崎对后面的所有人喊了一声,拔腿就跑。

  「等等、不会吧,这根本就是酷刑!」

  「啊哈哈哈,跑起来啊,大神。」

  「还是我抱著你跑吧。」

  「我会加油的!!」

  「不用跟我客气。」

  「啊哈哈哈。糟糕,脚好痛喔──!」

  大家嘴上说个没完,还是很开心地跑了起来。

  跑在最后面的日代,转头往后面瞥了一眼。

  「那个……后面来了一辆公车,该不会就是我们的车吧?」

  「咦?」小野屋也回头查看公车的模样。而身旁的夜明也点点头。

  「啊──大概就是那辆了。」

  「不好了,新太!车来了、车来了!」

  所有人拼命地加快脚步,但公车还是无情地从旁边开了过去。

  「呃、等等!!我们要上车!」

  海崎用力挥手,希望司机能注意到。幸好站牌那里还有其他等著上车的乘客,于是公车就停在前方约五十公尺处的公车站。

  「我们要上车!!」

  拼了老命朝著公车跑去的海崎,看起来实在太滑稽,让狩生笑了起来。

  「不要笑啦。要是错过那班车就来不及了!」

  还好司机人很好,愿意等大家都上车才走。大概是狩生的笑声会传染吧,每个人都一边大笑一边找座位坐下。只有大神一个人除外,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瘫在座位上。

  一行人下了公车、步行爬上略高的小丘之后,视野豁然开朗。

  金色的太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橙色,逐渐沉入紫红色的海中。

  望著鲜艳色彩所构成的超现实渐层美景,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赞叹。

  「呜……哇……!」

  拍打岸边的浪潮声,让众人兴奋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好美……」

  「真壮观……」

  狩生和大神这对情侣档,两双眼睛熠熠生光,日代也瞪圆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好漂亮。」玉来不禁发出感叹,「难怪海崎敢夸下海口。」朝地也像在回应她一样轻声说著。

  海崎感慨万分,用手轻抚著脖子,闭上了双眼。

  在紧闭的眼皮底下,他看见了凝视著这片海景的、佐伯美知留前辈的侧脸。

  海崎缓缓地睁开眼睛,对著在场所有人说: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但每次来到这里,都是因为经历了某种失败,或是心情低落的时候……所以留下的,大多都是偏向负面的回忆。可是今天又多了一个跟大家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我想,今后也许还会因为遇上难受的事情,又跑来这里,不过到时候我一定会想起今天、想起大家。谢谢你们。」

  看见海崎如释重负的神情,狩生对他说:

  「下次再一起来吧?」

  海崎回头一看,只见狩生微微一笑:

  「我也想跟大家再来这边看看!」

  「……」

  「比方说,大学的毕业旅行!」

  「或是出社会之后,再找时间聚在一起!」

  「这个点子不错喔。」

  看著大家兴致高昂的模样,海崎也点点头,回了句:「是啊。」

  「下次再一起来。」

  大家怀抱著不同的想法,静静地凝视著逐渐转红的天空与大海。

  海崎沐浴在夕阳的照耀下,露出开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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