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话 向贫民区伸出救赎之手

  我和洁妮大人跟著蕾拉走著,发现周围的街景逐渐变得冷清。

  没过多久,周围便转为彻头彻尾的贫民区景色。

  垃圾散乱在路边,巷弄间弥漫著腐臭。

  「对不起,烦劳两位跟我来这种地方……这就是我们的住处。」

  蕾拉在说完话的同时进到一栋实在不能称为住处的荒废建筑内,将围著某个角落的破布掀开。

  那个连门都没有的地方,只有能勉强让两人躺卧的空间,一名模样瘦弱娇小的少女正躺在胡乱堆起的毛毯堆上。

  虽然要找空间更大的地方应该不是问题,但如果说要让这孩子远离他人威胁,必须把住处伪装成不像有人的模样,这样狭窄的地方或许是最佳选择。

  察觉到我们到来,少女微微睁开眼睛。

  我无法从她的双眼中感受到生气。我甚至感觉这个女孩自己都已经准备要迎接死亡。

  「姊姊……你回来了。」

  「艾拉,你不用勉强说话。」

  「我想说……因为没人知道我还能再说几次话嘛……」

  蕾拉的妹妹──艾拉努力挤出笑容迎接我们。

  她躺在毛毯堆上气若游丝地开口后,紧接著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让我连忙向洁妮大人提议。

  「洁妮大人!必须尽快清掉这孩子身上的病原菌!」

  「嗯,你是要用【洗净】吧。蕾拉,不好意思,麻烦你让提姆稍微触碰一下艾拉的身体。」

  蕾拉点了头,似乎愿意信任我们。

  可是艾拉一看到我靠近,便虚弱地开口。

  「不……不可以……我会把病传给你的。而且……我很脏……」

  「不要紧,你放心吧……」

  我轻轻将手放到只能虚弱地表示抗拒的艾拉头上。

  这让我不禁回想起我的妹妹艾莉。

  我开始对艾拉施展【洗净】。

  在我将手移开的同时,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艾拉,用带有活力的声音开口。

  「咦……?我的咳嗽好了。而且好像连身体都舒服很多呢。」

  「艾拉!你变得好乾净喔!简直像刚洗过澡一样,不,还要更乾净!」

  艾拉一脸困惑地缓缓起身。

  看到这个景象,蕾拉兴奋地握住妹妹的手。

  洁妮大人也同样露出稍感安心的表情,并问我。

  「提姆,那边的脏污有去掉吗?」

  「洁妮大人……很遗憾。艾拉,你可以让我们看你身上的魔术刻印吗?」

  「咦?嗯、好!」

  艾拉似乎也愿意信任我们,只见她用手撩起长发,让我们能看到她的后颈。

  在她后颈上依旧留有蜥蜴图案的刺青。

  「嗯,看起来应该是将墨水注到皮下后再用魔力保护。如果我设法将魔力移除,再让提姆用【洗净】清掉墨水──」

  「不,洁妮大人,虽然这是顽垢,但用我的技能应该就能对付了。」

  我话说完便将手指放到魔术刻印上,然后施展《洗衣技能》的【漂白(Bleach)】。

  这是我用来对付顽固诅咒与重度能力低下效果的第二重【洗净】。

  ──在我将手指移开的时候,刻印也被清除到不留丝毫痕迹。

  「呼……总算清乾净了。」

  「这……这是真的吗?劣种的刻印不见了……」

  蕾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伸手触碰艾拉的后颈。

  那里只剩下没有丝毫脏污,乾净漂亮的肌肤。

  「虽然解决了生病的问题,但体力还需要恢复,感觉上营养失调的程度并没有蕾拉严重。提姆,弄些东西给她们吃吧。」

  「好的!吃粥应该没问题吧?我这就来做。」

  我这么说完之后便立刻动手。

  我用陶锅煮米,并加入用鸡骨熬出的高汤。

  接著放入切碎的萝卜、胡萝卜、葱与鸡绞肉。

  然后加入生姜末与各种新鲜药草。

  在让完成的粥热度降到跟体温差不多之后,我才舀出一汤匙的粥送到艾拉嘴边。

  这让我不禁回想起以前我妹妹发烧时,也经常这样照顾她。

  「来,啊~」

  艾拉虽然满脸通红,不过还是闭起眼睛,让我将粥送入她口中。

  「你吃过粥之后应该会感到全身发热,不过那是食材的滋补效果,不用担心。」

  「嗯、嗯……身体确实……变热了……」

  「啊哈哈,没有那么快啦。你的脸好红喔,如果不舒服千万别逞强喔。」

  「冷静,洁妮丽瑟•利纳普雷亚。对方是大病初愈的虚弱少女……而且年纪才这么小……没什么好嫉妒的……」

  看著我喂艾拉吃粥的景象,洁妮大人忿忿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插图011)

  她也想吃吗……?

  那我尽可能快点把贫民区的人弄乾净,然后来吃饭吧。

  「蕾拉,你可以把这里身上有劣种刻印的人都带过来吗?我想把大家身上的刻印清乾净。」

  「咦?可是大约有八百人左右喔。」

  「是这个数量那就那不成问题了。现在出门不在的人,之后也一并带来吧!」

  「好!我这就去找大家过来!」

  蕾拉说完话便匆忙跑了出去。

  这让我连忙开口说。

  「啊!你其实可以吃过面包再──已经走掉了。希望她别在路上饿倒才好……」

  *

  「提姆之后还会做菜给大家吃,所以大家完成清洁后也别急著走喔!」

  「大家不用急!不要推挤,把队伍排好!」

  蕾拉跟洁妮大人一起帮忙引导贫民区的居民。

  而我则是帮每个人一一清洁身体,并消去那恶毒的劣种刻印。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再遭到歧视了!可以被当人看了!」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样我就能工作养家,女儿也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每个让我清洁过身体的人,都流泪对我表达谢意。

  而我也被大家的热情感动地哭个不停。

  「提姆哥哥……你还好吧?」

  「对不起,我眼泪停不下来……呜呜!我应该要更有男子气概才对的……」

  我一边回应身体总算恢复到能坐起来的艾拉对我的关心,同时也持续施展【漂白】技能。

  之后我还主动去一些病到动弹不得的人身边,帮他们除去病原菌。

  我还不忘用《清扫技能》打扫住处,并同样在该处制作我喂艾拉吃的粥,让他们补充营养。

  在其中我遇到一名要比艾拉还要消瘦的成年男子。

  如果放著不管,那个严重营养失调的人可能撑不过几天。

  「大哥哥!拜托!求你救我爸爸!」

  男子的女儿紧抓著我的衣服,激动哭诉。

  看对方的状况,感觉连吃粥都有困难。

  因此我另外制作了营养饮料,慢慢让男子喝下去。

  虽然男子在喝下饮料之后气色好转许多,但似乎仍无法出声。

  「光这样是不够的,他必须每天补充营养才行!」

  「可是……我们家根本没有──」

  「放心,我会把需要的东西留给你们的。」

  我说完便先帮他们准备一个装满营养饮料的容器。

  可是光这样还不够。

  不好好吃东西,状况是不会好转的。

  我得让这孩子能随时自己准备食物,让她能自己照顾父亲才行。

  首先是粥。

  我对自己用《烹饪技能》做好的粥施展【冻结乾燥(Freeze Dry)】。

  这是能以负三十度的低温急速冷冻物体,并且搭配减压在真空状态下升华、乾燥的技能。

  用这个技能制作的乾燥料理不会流失维他命之类的营养,味道也不会劣化。

  而且只要加水就能随时享用。

  我还在公会时,为了让冒险者在外头也能吃到我做的东西,所以才开发出这种技术。

  只是粥还不够,男子在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应该可以吃固态食物。

  我接著用【冻结乾燥】制作面条、菜饭、汤、茶泡饭等食物,并分别放进容器中。

  全都是营养丰富又能长期保存的东西。

  「我全都制作成只要加热水就能吃,但就算你要用冷水或乾吃也无妨。」

  女孩先是对我制作的速食食品瞠目结舌,但很快就向我连连鞠躬道谢。

  ──就像这样,我也帮助了一些衰弱到动弹不得的人。

  也像蕾拉宣告的那样,我在最后也为贫民区的人准备了食物。

  这样一来我应该也用掉许多手边保有的食物。

  「──大家身上的魔术刻印都有清掉吗?麻烦大家帮身旁的人确认后颈是否还留有刻印喔!」

  大家按照我的指示,在互相确认过身上没有劣种刻印后,有人喜极而泣,还有人彼此击掌、互相拥抱。

  看著大家如此开心的景象,让我涌现一股强烈的感慨。

  原来『为他人奉献』是会感到如此喜悦。

  我想只要我还记得这份喜悦,无论是否能成为冒险者,肯定都能一直保有杂工的精神吧。

  当我看著贫民区的居民坐在我用【生成】制作的野餐垫上享用食物的时候,洁妮大人说。

  「提姆,看样子应该没问题了。我们也来吃点东西吧。」

  「好的,洁妮大人也想吃粥吧?我这里还有材料喔!」

  「你、你都看出来啦?先说清楚我可是很怕烫的,所、所以如果你可以先帮我把粥吹凉──」

  「洁妮大人请放心,我可以藉由技能任意调整食物温度喔。」

  听到我得意地拍著胸脯这么说,洁妮大人也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开心地说:「真的吗?提姆好厉害喔,啊哈哈……」

  *

  吃完东西后,我便开始帮贫民区的人制作衣物。

  这些衣物不需要考虑作为装备的机能性。

  如果是普通的衣物,就算是正式缝制的版本也只要瞬间就能完成。

  我为每个人分别制作三套衣裤。

  换上这些整齐乾净的服装,应该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曾是劣种了。

  「洁妮大人,我想应该每个人都拿到衣物了。」

  「嗯,好……那么……我在此向这个贫民区因为劣种身分而遭到迫害的人宣告。」

  洁妮大人似乎用魔法稍微扩大自己的音量。

  她开始用扩大的音量对所有贫民区的居民进行演说。

  「你们已经不是劣种了!这代表大家从此可以正常工作!可是真正需要担心的,其实是被人发现各位不再是劣种这件事!」

  洁妮大人用凛然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到时各位可能会被抓起来,再次印上魔术刻印!所以请各位避免全部出去工作,而是隐藏身分,每次都要决定好人数、分批出去工作!」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目不转睛地注视著洁妮大人以及在她身边的我。

  「而各位的目标是离开这个国家!到没有歧视的国家生活!在存够钱、找到马车能载大家离开之前,所有人都必须齐心协力!」

  洁妮大人并不是用温和的语气在说这番话。

  那慷慨激昂的态度,彷佛是在强调「真正的战斗才要开始」。

  可是听在我耳中,更像大喊著「加油!」的鼓励。

  「提姆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你们站到起点上!再来轮到你们自力更生了!你们所有人都不能出卖伙伴,必须互相信赖,彼此帮助才有活路!」

  说到这里,洁妮大人高举起那紧握的拳头。

  「各位绝对不能有丝毫松懈,不能停止团结,必须所有人每天一起讨论对策!努力赢得幸福!」

  听到洁妮大人的这番话,贫民区的所有居民都激动鼓掌。

  没问题的,正因为曾遭到迫害,所以贫民区的人们能瞭解遭到迫害的痛苦。

  这是我一一跟每个人接触后所得到的感觉。

  「……话虽这么说,其实也是有非常时刻的救济手段。不过我希望那是只有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使用的手段。」

  洁妮大人说到这里,对我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那漂亮的眼睛让我短暂出了神,但我也立刻将自己拉回现实,开口说明。

  「真的走投无路时,各位可以去找一个戴著褐色帽子,名叫洛克的商人,跟他说『提姆跟洁妮大人说可以找你帮忙』!他肯定会愿意帮你们的!如果看到有商人腰上缠有胖猫外形的软垫,那也是洛克的人!我想那些人应该也会带你们去找他。」

  我决定立刻寻求洛克帮助。

  不过这终究是非常手段。

  洛克他们有可能还没弄到马,当然也有可能已经弄到马,离开这个国家了。

  而且帮助曾是劣种的人逃走,也可能会是招致王国反感的行为,所以并不是能轻易拜托他帮忙的事。

  话虽这么说,以洛克的个性,我猜他大概也是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帮忙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我决定用这件重要的事为这次演说收尾。

  「大家赚到钱之后,请优先购买女性的内衣裤。对不起,那是我做不出来的东西。」

  我惭愧地低头道歉。

  *

  「提姆──大人!洁妮……大人!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帮忙!」

  在演说结束之后,蕾拉急忙跑到我们面前鞠躬致谢。

  「啊哈哈,蕾拉,若你不习惯用敬语也可以不用勉强啦。」

  「是啊,况且突然改变习惯,也只会让自己不自在而已。」

  我想她平常应该很少使用敬语吧。

  蕾拉勉强自己使用敬语的模样,让我们都不禁失笑。

  「我不清楚究竟该怎样报答两位。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在说什么?蕾拉,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吗?」

  「嗯,是啊。」

  我跟洁妮大人带著笑容对望了一眼。

  我们接著向蕾拉开口。

  「你就教我们剑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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