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埼玉县民,向大海进发

  湘南──那是埼玉县民绝对向往的地方。

  因为埼玉没有海。无海的埼玉县民,一到夏天就会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古老的南方群星的旋律,激化对湘南的憧憬。

  不过,并不是只要有海就哪里都可以。

  对千叶的海滩并没有什么憧憬。房总半岛和九十九里浜是不行的。

  因为关东的3号地区是埼玉,千叶是第4号(众说纷纭)。

  纵然有海,下位就是下位……(众说纷纭)

  千叶不可能成为埼玉县民向往的地方……(个人意见)。

  在这一点上,关东地区不可动摇的No.2神奈川县无疑是上位者。横滨、镰仓、湘南……对于在埼玉卫星城出生长大的情侣来说,去这样的时尚场所约会可谓是人生的理想。

  ──苍的恋人星乃栞如是说道。

  于是两人,来到了这里。

  那是动物园约会后第二周的外出约会。

  「海!是海啊,苍君!总感觉心潮澎湃呢!?」

  出站后刚走了没一会儿,海风和大海立刻迎接了两人。

  「海边真的有股潮水味啊……」

  苍呢喃道。和埼玉连气味都不一样。

  两人走进了一家埼玉市很少见的时髦松饼店。

  店内可以看到耀眼的海景。

  「据说这里的松饼在国外被誉为『世界上最美味的早餐』。」

  「这样的店还会来摆摊……不愧是湘南。」

  因为从埼玉坐着电车远道而来,所以作为早餐来说时间稍晚了一些,但苍和栞还是以共享的形式点了这家店的名产里科塔奶酪味的松饼、炒滑蛋和吐司套餐。

  这是一家对高中生情侣而言有些吃力的店,苍感觉心神不定,栞却很坦然。

  也许是在和模特朋友以及经纪公司的交往中,对这样的店已经习惯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因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而已。

  不一会儿,要的东西都来了。

  「哦……这就是真正的时尚。」

  桌子上摆放的各种食品,并没有为了取悦现在风靡街头巷尾的摆拍而故作奇特的痕迹,有种追求高品质而得到世界认可的自豪感和从容感。

  栞立刻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餐桌。

  但她稍微想了想,将镜头拉后,以能拍到对面坐着的苍的构图拍了张照片。

  「这样就不能上传到SNS上了哦。话说你不会上传吧?」

  「不会不会!我只是突然想到,既然是约会,比起上传社交网络,留下和苍君一起吃饭的回忆更重要。」

  「这么说来,约会时好像没怎么拍过这样的照片。」

  「是啊!只顾着享受眼前的事情,没有留下回忆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作为情侣还不够成熟啊……」

  「我拍了在动物广场和兔子嬉戏的星乃同学,你看。」

  苍把显示照片的手机递给她。

  「呀啊!总觉得好羞耻? !」

  「因为和羊玩了个痛快,头发乱糟糟的。」

  「不要啊〜!」栞发出了悲鸣。

  两人一边互相取笑,一边享用起眼前的美食。

  ──理想的恋人、憧憬的湘南之海、世界第一的松饼……。

  这次的约会是栞的要求。

  稍微踮起脚尖,来一次他们现在能做到的终极约会……就是这样的提案。

  松饼是蓬松的舒芙蕾型,炒蛋像奶油一样嫩滑,配餐的黑麦吐司酥脆可口。

  早餐应有的轻快和有节奏的口感令人心旷神怡。

  「听说湘南和镰仓都有很多做松饼很好吃的店,是松饼的圣地。除了这里,我们也去其他店吃吃看吧。」

  「作为模特来讲没关系嘛?」

  平时一直看着爱歌节食的苍忍不住吐槽。

  「没关系的。这是早餐,如果作为午餐和点心吃的话,只是偶尔的奢侈。」

  「中午吃海鲜盖饭比较好。」

  「啊,确实!埼玉县民来海边的话必须要吃鱼……!」

  走出店门,沐浴着海风,沿海岸散步。

  在午前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是平时生活中绝对看不到的非日常。

  每天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仿佛可以舒展到任何地方。

  压力──在这样快乐的瞬间,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冲绳、湘南、镰仓……给人以时尚印象的景点,会有那种时尚的店聚集在一起,变得更加时尚。」

  ──以前湘南的海并不漂亮,但随着整个湘南地区重视海的意识提高,大海变得即干净又美丽。

  热爱这片土地的人们重视当地的魅力,导致外来的游客和店家聚集在这片土地上,进一步提升其魅力──可以说是一片发挥着正循环作用的地区。

  「如果说自己住在埼玉或者去埼玉玩,就会被模特朋友们嘲笑。」

  提议湘南约会的栞噘起了嘴。

  「埼玉县也别老说土琦玉之类的自虐段子,应该更多地展现出自己独特的魅力……比如秩父。」

  「秩父是说面码吗?」(※面码,未闻花名的女主角,未闻花名的背景舞台就是埼玉县秩父市)

  「不,秩父又不是只有面码……」

  苍的父亲是一个家庭旅行不怎么出远门,在附近便宜解决的人。

  从来没有对此感到不满,大概是因为被父亲带去的都是些能好好享受的地方吧。

  秩父也带着爱歌去过。

  「秩父有很多自然景观,比如长瀞的漂流线,那个真的特别棒。」

  由被称为『岩叠』或『秩父赤壁』的世界最大岩石板块组成的蛮荒大地。

  在其间隙的溪流中冒着汹涌的水花顺流而下……。只要住在关东,就一定要体验一下,苍热情地讲述道。

  「那是什么,听起来超开心的!」栞率直地上钩了。

  「我想一起去!带我去啊!」

  「要去的话夏天比较好吧……刨冰也很有名。」

  「刨冰!哟吼!太棒了!」

  会说出呦吼的模特系美少女。

  ……她和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容满面,仿佛未来等待她的只有快乐。

  自己的脸上是不是也挂着同样的笑容呢?苍想着。

  总是对未来感到不安。

  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对自己没有自信,但其实……。

  沿着海边漫步的两人跨过弁天桥,登上江之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土特产商店鳞次栉比的购物街。

  因为会增加负担所以不准备买,但是光是看着就感觉情绪高涨。

  「土产店里有卖木刀,会有种安心感呢」栞说。

  「这是值得珍惜的日本传统文化啊。」

  奇怪的剑型钥匙圈、写着超无聊搞笑段子的T恤。

  「……那样的T恤有可能穿出时髦感吗?」

  嗯,栞变成了一位神情认真的模特美少女。

  「不管怎么说,段子的冲击力太强了,很难驾驭。比动物园里穿的那种卡通T恤还严苛。第一印象不是衣服的穿法,也不是质量的好坏,而是段子……」

  「换句话说,无论怎么挣扎,除了『哗众取宠的人』以外,什么都成为不了吗?」

  「还有,那种T恤大多料子不好,脖子周围拉长变形的话会很显眼。」

  视线会集中在脸的周围……。

  「虽然引进一件名牌的高级商品也不会变得时髦,但在时髦的打扮中加入一件土气的单品,一切就结束了……。就算不是故意找茬,时尚也有不得不扣分的地方。」

  比起好的地方,坏的地方更引人注目。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性质,赶时髦的人群才会给苍留下『总是在互相攀比』的印象。

  不经意间,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店门口正在进行章鱼仙贝的现场销售表演。

  「苍君快看,好厉害!把整只章鱼压扁做成仙贝!!」

  栞挥舞着苍的手,大声说。

  湘南名产章鱼仙贝──知识上知道,实际一看,相当有魄力。

  将裹好粉的章鱼放在铁板上,再用另一块铁板压上去。

  一边承受着强大的压力,一边被高温烘烤的章鱼发出水分破裂般的巨响。

  还有漂浮的海鲜香气。

  几分钟后打开压板,压扁的章鱼和面团混合在一起扩大,变成了脆脆的仙贝。

  隐约可以判别原形的章鱼就像埋在岩石里的化石一样。

  「这个不吃可不行啊!」

  栞飞奔向店门口。

  然后对正在现场表演的大姐姐搭话说「好厉害啊」。

  如果这是大哥哥的话,应该不会像这样打招呼吧。

  「章鱼以外的东西也可以做成仙贝哦。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喜欢鱼籽!鱼籽可以做吗?」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苍不禁苦笑。

  「有材料就可以」姐姐爽快地回答。

  能做到吗……。冲压煎饼机真是万能啊……。

  栞买了一块,把切成两半的其中一份递给苍。

  边走边吃刚出炉的微热仙贝。

  「我还以为会更有食材感,或者说弹性,没想到是脆脆的。」

  「因为挤压的同时让水分飞出去了,口感确实是仙贝。」

  「如果是鱼籽仙贝,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穿过鲜红的鸟居,江之岛的象征──江岛神社就出现了。

  「我事先调查过了!这里可是结缘的圣地!!」

  栞用欢快的声音说。然而……,

  「不,这里是弁财天女的神社,应该是音乐圣地。」

  「诶?」遭到意料之外的反驳,栞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苍也事先调查过。

  「虽说江岛神社的三个宫里分别供奉着三天女,但如果因为有三位天女,就把她们当作提升女子力、恋爱的能量点,而忽视了本来的意义,这怎么行呢……。我认为,为了吸引笨蛋情侣,把所有事情都和姻缘联系在一起是破坏传统文化的行为。」

  「明明自己也是作为情侣来的,却在女朋友的面前讲这种大道理,真是宅男特有的乖僻……不愧是苍君!这种地方也喜欢……」

  栞陶醉在苍的热情演讲中。

  有一种什么都能接受的感觉,这样下去就算被说成笨蛋情侣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我们和音乐没有缘分,把它看作结缘点更有建设性。」

  「我不是说什么建设性……嘛,这也有一定的道理吗?」

  占卜的时候也是,如果能把臆想转化成力量的话,那栞的态度说不定正是建设性的信仰方式。

  相对的,苍的态度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对传统和历史的求知欲。

  苍一边尽量学着栞的积极乐观,一边和栞在寺院内巡游。

  「你看,苍君!那就是有名的『结缘树』!」

  栞指着情侣们格外热闹一角说道。

  「……是不是因为形状有点意思就牵强附会了?」

  结缘树──从同一树根分叉出两个枝干的大银杏,把它作为结缘的能量点未免太过勉强。

  现在已经被砍伐过,高度不到过去的一半。

  周边挂满了刺眼的粉红色绘马,营造出一种浮躁的氛围。

  话虽如此,这也是一棵历史悠久的御神木。

  栞立刻买来绘马,填上自己的名字。……绘马的正中央有一个用心形标记围起来的空白栏,要在那里写上两人的姓名。

  「给,苍君也来。……像这样各自写下姓名,好像结婚申请书一样呢。」

  「结婚申请……」

  苍接过绘马和笔,不由得有些畏缩。

  「你也太心急了吧」苦笑着回答。

  「因为我们又不可能分手!我当然是这么打算的!」

  栞越说越激动,苍停下握笔的手。

  当然苍也想一直和栞交往下去。

  可是,又有多少高中生情侣会天真地相信他们的未来会走到结婚的终点呢……。

  话虽如此,「不知道今后会怎样」这种话是不会让女孩子高兴的,就算是苍也明白。

  问题是,不要表现在脸上。

  「我将来能成为结婚养家的优秀大人吗?」

  苍装傻似的地说。

  「我养你,没关系的!!」

  栞立刻回以高速球。

  ……从约会被请客的现状来看,这想像也太过生动了。

  「那就太没出息了,还是得好好学习……」

  「那种男人一定要比女人更努力的想法已经过时了!苍君可以堂堂正正地当我的小白脸!!」

  栞激动地讲述着奇怪的理论,周围传来一阵窃笑。

  「听到了吗,刚才那个……好厉害的笨蛋情侣……」

  「明明是个模特般的超级美少女。」

  「不过男孩子那边感觉也不错哦。」

  「好强啊那个男人,前世是积了多少德?」

  「为了追求更进一步的功德才来这里的吗?」

  周围的人也都是情侣,所以并没有嫉妒。

  不过很尴尬。栞一脸『这是我自豪的男朋友』的表情用力挺起胸脯。

  苍麻利地在绘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拉起栞的手说:「走吧。」

  「啊……」

  苍意识到自己强行拉了栞的手,不禁发出了声音。

  一直以来,苍和栞牵手的时候,总是以栞主动伸出手苍被她拉着的形式。

  这固然有栞性格积极的原因,但也是由于苍考虑到了她的男性恐惧症。

  苍担心用男性的力量、强行触碰她的手,会引发她的恐惧心理。

  但是栞却「嘿嘿」微笑着跟了上来。

  「挂好了绘马就拍照留念吧!」

  看起来满不在乎。苍松了一口气。

  已经可以平静地用力握住她的手了。

  我们正在踏实地一步一步向前进,这一点肯定没错……。

  「要拍张照片吗?」亲切的大姐姐搭话道,栞「拜托了!」天真烂漫地回答。

  两人在被粉红色绘马包围的结缘树正面合影留念。

  接着他们乘坐自动扶梯,沿高低错落的江之岛前进,到达了最里面的区域。

  「这里就是最有名的龙恋钟和岩屋!」

  在可以俯瞰被称为『恋人之丘』的相模湾的江之岛高台上,有传说中的钟……。

  「如果一起敲响这个钟,然后把锁挂在周围的栅栏上,两个人就会永远结合在一起。」

  苍摆出一副「哇~」的嫌弃表情。

  情侣观光业务,在这里有一种到达极致的感觉。

  「不过,苍君,这可是真有来历的!」

  察觉到他的表情,栞开始解说。

  『仙女与五头龙』──曾经有一只五个头的恶龙在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

  这时仙女从天而降,恶龙对她的美貌一见钟情。

  被仙女责备恶行的龙,为了让仙女对它改观开始帮助人类。

  仙女认可了龙的善举,与龙结为夫妇……。

  「很浪漫吧~ !好期待啊~ !」

  「这个传说和挂锁没有任何关系吧。」

  「好了!快去敲钟吧!敲钟的是谁? !」

  突然被问到,苍「我、我们……!」慌忙回答。

  栞「嗯!」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敲响了龙恋之钟。

  「好像切结婚蛋糕呢。」

  摇晃系在钟上的绳子时,栞笑着说道。

  「结婚登记之后是这个吗……」

  当然还去商店买了挂锁。

  ──用两人的手将锁牢牢拴在栅栏上。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栞说。

  一种奇妙的感情,或者说预感在苍的胸口盘旋。

  但苍还是「对啊」笑着回答。

  「嘿嘿」心情很好的栞拉着苍的手去了下一个景点。

  祈求安产的龙宫、景色绝佳的稚儿渊……。

  「安产吗……」栞用奇妙的声音低语道。

  即使在姻缘上可以天真烂漫地为之欢呼雀跃──

  但安产、分娩等字眼,对于患有男性恐惧症的她来说,或许有着沉重的负担。

  万一男性恐惧症治不好的话……。

  感受到这种迹象,苍用力握住栞的手说「没事的。」

  「嗯!」栞恢复精神,点了点头。

  「最后的景点是蕴藏着江之岛惊人姻缘力量的岩屋洞窟!」

  「因为是弘法大师修行的地方,所以跟姻缘没关系哦。」

  在岛的最深处,有一个因海水侵蚀而形成的洞穴。

  据说那里自古以来就作为灵验的场所为人所信仰。

  苍和栞手牵着手进入岩壁内部。

  手持递过来的蜡烛,沿着昏暗的岩石回廊前进。

  虽然为了不发生事故,人为地进行了整修,但rpg迷宫般景象还是能刺激人的探索心。

  不过,栞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苍马上意识到这一点。

  「星乃同学,你没事吧?」

  「嗯、嗯……突然有点……不过听到苍君的声音我就放心了。」

  在黑暗中沉默的话,可能就感受不到苍的存在了。

  如果对方是苍的实感逐渐淡薄,牵在一起就只是单纯的男人的手……。

  总是说个不停的栞话变少了。

  苍不断主动提出话题,让她切实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栞的颤抖渐渐平息。

  就这样穿过岩屋。

  ◇

  离开岩屋后,乘旁边的游览船返回弁天桥。

  江之岛地势起伏较大,走回去很辛苦,还能欣赏到海景,可谓一举两得。

  由于是小型船,因此能近距离地感受到大海。在岩屋有些消沉的两人的情绪,在海风的吹拂下逐渐散去。

  「苍君,能看到富士山!」栞兴奋地说。

  「最开始觉得有些奢侈,但乘船果然是正确的。没有晕船吧?」

  「虽然摇晃得很厉害,不过没事!」

  相连的手被一下子握紧。栞的笑容无忧无虑,之前的颤抖已经消失了。

  苍放下心来。

  经过大约十分钟的乘船旅行,两人回到了出发点。

  然后来到一家海鲜盖饭很有名的店享用迟到的午餐。

  「说到湘南就会想到白子吧!我从来没吃过生的白子!」

  苍和栞兴高采烈地打开菜单。

  「不过整碗饭都是白色的也需要勇气啊……」

  「所以你看,也有很多种非常受欢迎的豪华海鲜盖饭。」

  被栞指着的食物照片所吸引──看到价格后,苍立刻移开了视线。

  「果然还是要尝遍白子才行!我要点生白子和锅炸白子并存的双重白子盖饭!」

  「哦,真不愧是苍君,内行人视角!但是点同样的东西也没用,所以我要豪华海鲜盖饭!!」

  订购的盖饭很快就送到了。

  「苍君的白子盖饭真棒!新鲜的白子们眼睛闪闪发光,好像在说……别吃我……别吃我……」

  「真的会没胃口的,能不能算了?」

  饭后,两人沿着海岸散步,在公园里闲逛,发现一家漂亮的咖啡馆进去打发时间。

  日落时分,两人并排坐在沙滩上。

  「好开心啊……」栞说。

  「嗯,理想中的约会。」

  实现了当初的目标。现在这个在湘南海边眺望夕阳的场景,可以说是完美的结局。

  「不过,其实我还有个请求……」

  栞开口道。

  「希望苍君能对我说更多的『喜欢』!」

  苍感到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

  「……什么的只是说说而已……」

  栞害羞地移开了视线。

  回想起来,苍确实很少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也不是不说出来我就不相信你……但是说出口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心情会变好……」

  「我喜欢你。」

  「……!」

  不可能讨厌。栞是苍能想到的最棒的恋人。

  「我到现在仍觉得星乃同学对我来说太浪费了,连说出来都感到害怕……」

  「不行!放弃这种想法,说出来!!」

  「喜欢。」

  「哇!!」

  栞颤抖了一下,用双手捂住脸。耳朵涨得通红。

  好可爱。苍对自己至今为止的消极行为进行了深刻反省。

  如果自己一直主动的话,栞不但不会轻视,还会做出如此可爱的反应。

  看着因为害羞而颤抖的栞的肩膀,苍忽然想到,如果是现在的话,也许可以进行比牵手更亲密的肌肤接触吧。比如抱着她的肩膀,搂住她的腰……。

  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机主动迈出这一步呢……?

  现在的栞充满了与不安和恐惧截然相反的情绪。

  肯定没有唤起对男人的恐惧心的余地。

  如果不能在这里向前迈出一步,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两个人眺望着夕阳下的大海,这种氛围……。

  要不然连接吻都──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正当苍准备把手伸向栞的肩膀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

  栞也注意到了,呆呆地转过头来。

  气氛彻底被破坏了。

  苍无奈地拿出手机,看到爱歌的来电通知,正要放回口袋。但是──

  「接一下吧?是玛娜玛娜吧?」

  ──在栞的关心下,苍站起身,稍稍拉开距离后,接通了爱歌的来电。

  「搞什么……」

  「哥哥!和皇冠制作公司见面的时间定下来了! 6月15日!」

  爱歌的声音传入耳中。

  ……和皇冠见面……。

  决定了……?一蹴而就?

  ──在那之后,为了和皇冠见面,进行了日程磨合。然而对方却断了音讯,过了将近一个星期。

  这时候又突然联系,强行把安排推过来……。

  「因为这边是学生,就瞧不起人吗?」

  「不,丸川的负责人也在场,所以希望定在那一天。邮件里写了,如果不行的话,可以调整……」

  「啊,原来如此。既然是这种情况,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被明目张胆地轻视固然不好,但苍也找不准让步的底线。

  不过,实际上这边是很闲的学生,6月15日这个日期没有任何问题。

  「我知道了。但是不用马上回复,对吧?」

  「嗯,我打算让哥哥也看看邮件。」

  ──既然如此,那果然不是现在就要马上做出决定的事情。

  我这边明明在约会呢──。

  这样的想法和话语差点脱口而出,又猛地咽了回去。

  和栞一起眺望着的夕阳一分一秒地下沉,黄金时间逐渐失去。

  「知道了,那回去再说。」

  「啊,嗯……」

  尽管爱歌的话语还渗透着几分依依不舍的余韵,可苍还是挂断了电话。

  回到栞身边,重新坐下。

  「怎么样?」

  「没什么……」

  反射性地说完,又觉得隐瞒实在太不自然。

  「……其实,玛娜玛娜要上杂志了。」

  「诶? !难道不是采访,而是写真? !」

  苍点点头,栞高兴得好像自己的事一样。

  「好厉害!太棒了!!成功了呢!!」

  可是浪漫的氛围中断了。

  苍叹了口气。然后冷静的思考慢慢涌入脑海。

  自己刚才想做什么?

  仔细一想,有点不对劲。

  连女朋友的心情都不确认,就想迈出比牵手更遥远的一步。

  男性恐惧症的痛苦,是只有栞才能体会到的。因此,必须时刻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明明刚才还看到了她在岩屋里颤抖的模样。

  被气氛影响了?不,难道不是出于欲望和焦虑而做出的行动吗?

  焦虑──需要焦虑的只有苍的情况。

  对栞来说,慢慢地一点一点走下去显然是最好的……。

  「怎么了?」

  苍突然沉默下来,栞问道。

  「不……」支支吾吾后,苍换了个话题。

  「对了,星乃同学已经不玩cosplay了吗?」

  如果说要cosplay的话,这边还打算免费帮她做衣服。

  然而栞的表情染上了一层阴霾。

  「其实……事务所不太喜欢……我被骂了,说『不打算走那种路线』。」

  「那种路线……」

  「模特星乃栞是谁都向往的高大上的王道模特……不是那种以其实是御宅族制造反差为目的货色。」

  苍无法释怀。作为模特的人格优先于她本人的人格,这不是很奇怪吗……。

  「在私人SNS上做什么都是星乃同学的自由吧。」

  「其实事务所的理由我也能理解……现在模特宣扬自己有御宅族兴趣已经不稀奇了。如果真的要走这条路的话,还是从正面挑战比较好。」

  如果真的要走这条路的话……。

  「被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是真心喜欢模特和时尚的。这是能让不被人需要,被人瞧不起的我,切身感受到『变身』成了谁都憧憬的存在的最棒的舞台。」

  她已经完成了模特的cosplay。

  已经满足了变身的愿望。

  所以没必要在此基础上再变身了……。

  「那我就不能再让星乃同学cosplay了吗……」

  苍嘟囔着,栞慌忙解释。

  「有机会还想再做一次!!」

  「但不是现在……」

  然而苍却感到两人间画出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苍和栞搞好关系的契机是cosplay。

  但这种结合方式只是暂时的……,

  今后两人的关系就不再是cosplay造型师和cosplay模特了。

  她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即便如此,身为男女朋友的事实仍不会改变。

  「以顶级模特为目标的美少女恋人吗……。压力越来越大了啊。」

  「你又用这种说法了!苍君也是和模特很相称的男朋友!!」

  ──和学校第一的美少女交往,在班级里属于上位阶层,打扮得还算时髦,兴趣上也很成功的……。

  自己被视为那样的男人……。

  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那种实感。

  明明在认为星乃同学不是这边的人之前,应该觉得自己成为了那边的人才对。

  「那个,苍君……我本来想今天找个机会告诉你的……」

  不经意间,栞开口说。

  「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设计师……和我有工作上的联系,对苍君做的cosplay服装很感兴趣的那个人,说想和苍君见一面。要不要见见他?」

  「见面……认真的吗?」

  和那种云端之上的人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

  「真的真的……他叫二宫诚二,虽然年轻,却是拥有自己品牌的知名设计师。他好像是真心想收苍君当徒弟的。总之先在事务所打工怎么样?从杂务到做衣服,工作有的是。」

  「为什么那样的人会选我这种cosplay制作者 ?」

  「他说想要没被业界染上颜色的人。」

  「就算说没被业界染上颜色,也只是作为替代染上了宅味而已……」

  「还有cos服的全部工序都由自己完成,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这一点很感兴趣,他说这是成为打版师必备的素养。」

  「……!」

  苍吃了一惊。

  那是他在比较cosplay和时尚时认真想过的事情。

  如果能理解这一点是自己的强项,在此基础上寻求的话,或许真的能回应对方的期待。

  「知道了。打工……打工啊……」

  打工……。

  也就是说,放学后花在cosplay的时间会进一步减少。

  但苍以前也想过,上了高中后要去打工。

  虽然把父亲给的家计费省下来用在cosplay上……。

  如果有更多的钱,就能做出更高一级的服装……经常有这样的想法。

  要是不购买新的漫画和游戏,就不会遇到新的cosplay题材。

  和栞约会时总是被栞请客。尽管本人不在意,但总觉得不太健全。

  苍时常在想,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cosplay和恋爱上,只有找份兼职才能维持平衡。

  「设计师的事务所,阳角的气场太强了,有点恐怖啊……」

  「因为是打工,所以没必要想得太复杂。如果觉得不适合的话,立刻放弃也没关系,对方也是,感觉不合适会马上辞退你的。」

  苍认为这也是一种可怕的关系。

  「呐,试试看吧!我想这对苍君来说应该是一次很好的经验!」

  栞不断推动着苍。

  简直就像在说,到这边的世界来吧。

  栞总是向苍寻求着变化。对她来说,改变就是她的愿望。

  这与希望永远不变的爱歌正好相反。

  「知道了,我去见一下那个人。」

  苍点点头。

  如果打算和栞一起生活,这是理所当然的答案。

  ◇

  回到家后,苍立刻检查了放在客厅的公用笔记本电脑。

  画面上显示的是玛娜玛娜活动邮箱里收到的来自皇冠的联络邮件。

  「你看,没有问题吧?」

  爱歌在一旁插嘴道。两人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确实没有问题。文面很郑重,还对单方面要求日程安排的事情进行了澄清和道歉。

  没有这边被轻视了的感觉。

  ──突然,邮件的接收日期映入眼帘。

  收到邮件的时间,远远早于夕阳西下的时间段。

  还以为肯定是在收到信息后马上打了电话过来……。

  从接收邮件到打电话,有一段微妙的空白期。

  难道爱歌是故意在约会即将结束之际,夕阳西下最浪漫的时间段打来电话的……?

  苍不由得凝视着爱歌的脸。

  今晚的爱歌穿着『这个女仆是我养大的』中角色『御手洗芽衣』的女仆装。

  这是苍最喜欢的服装之一。好可爱。

  「可以回复OK吗?」

  爱歌歪着脑袋说。

  在苍的约会期间,爱歌已经完成了回信的邮件。

  ……到底是想多了吧。

  「确定是一份礼貌的商务文书吗?」

  「没关系的,我在网上查过模板。对方也知道这边是学生。哥哥你太在意会不会被别人小看了。」

  爱歌手握鼠标,咔嚓一声点击发送。

  ──如此一来,coser玛娜玛娜终于迈出了梦寐以求的第一步。

  「那么,今天的约会做了什么?」

  从电脑屏幕转向这边,爱歌质问道。

  「果然还是要报告吗?」

  「那当然了。」

  尽管不知道有什么当然的,苍还是向爱歌讲述了在湘南的约会。

  爱歌的腮帮子眼看着鼓了起来。

  「……真像媚俗女会想出来的,傻乎乎的约会路线。」

  「我玩得很开心哦。就算说媚俗,大多数人评价好的地方和事物,终究是好的。」

  「说得那么直率,一点都不像哥哥……」

  什么啊,把人说得像别扭的死宅一样。

  「结果宅男总是说些歪理,说不定只是因为反正是自己得不到的体验而放弃了。仅仅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旦有机会体验的话,我也好,称德也好,都会尽情享受的。」

  苍的眼睛闪闪发光。

  「阿宅也应该敞开心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也许就是真理吧。」

  「啊,我不想听我不想听!真恶心!!」

  爱歌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嘛,苍也有一半是在开玩笑的。

  「我也认为粉红色的绘马和挂锁很蠢。那么贵的松饼,一个人绝对不会点的。」

  「松饼什么的只要跟我说,不花一百日元就能做出来……」

  「别把世界第一松饼和你的相提并论啊。」

  「……然后呢?」

  故事明明已经结束了,爱歌却催促着苍继续下去似的说道。

  「就这些了」苍回答。

  「……真的吗?两个人看着湘南海上的夕阳……真的只是牵手吗?」

  爱歌执拗地追问。苍不禁苦笑。

  如果说谎,爱歌一定会一眼看穿。

  然而,即使苍说出了对她有利的真相,她也会因为不安而无法完全相信。

  「星乃同学,有男性恐惧症。」

  「诶?」

  爱歌一脸呆滞,凝固了。

  「男性……恐惧症……」她斟酌着这个词似的重复道。

  「放心了吗?」

  爱歌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说着,苍的心脏猛地一紧。这对苍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对不起,哥哥。」

  「嗯?为什么?」

  本以为爱歌会安心,甚至是高兴的苍反问道。

  「因为我不知道哥哥想对她出手也不行……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还是不断做出充满诱惑的举动……。

  那不是让哥哥很痛苦吗──是这种意义上的道歉吗?

  如果对方是个惹人厌的傲慢女帝,不允许男朋友碰自己一根手指头,那事情对爱歌来讲就简单多了。

  安慰、诱惑可怜的哥哥,将他据为己有,没有任何犹豫。

  可在现实生活中,栞有着可怜的苦衷,而她的男朋友诚实地面对着她──是这样的格局。

  在此之上,爱歌不断重复着明知苍无法抗拒的诱惑。

  不过……,

  「你只是向哥哥撒娇而已,没必要道歉吧。」

  苍轻抚着爱歌的脑袋。

  是这样的场面话。

  「可是……」

  爱歌一边被抚摸着头,一边发出了声音。

  然后抬眼看着苍。

  「可是我……不管星乃栞有什么苦衷,都不会把哥哥让给她的。」

  在瞬息万变的潮流中,只有自己和哥哥的二人世界绝对不会崩塌。怀着如此强烈的决心。

  明明苍是想和栞一起改变的。

  「你啊……」

  苍挤出声音说。

  「因为害怕又会像以前一样孤独,所以才依赖好不容易结成家庭的我……你误以为那是喜欢……和异性间的爱情不一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丝毫没有的踌躇,爱歌立刻回答道。

  「那怎么可能呢!」

  她用仿佛要把苍贯穿的强烈视线一口咬定。

  毫不动摇的话语和目光让苍差点下意识扭过脸。

  「是吗」苍喃喃自语。

  爱歌默默地凝视着苍。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是啊」苍打破了沉默。

  「我决定开始打工了。」

  「打工?什么打工?」

  对苍开始打工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爱歌平静地询问了内容。但是……

  当苍回答「时装设计事务所」时,她冻结了。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随后发狂似的叫喊。

  确实,这是高中生能想到的最出乎意料的打工地点。

  「因为星乃同学是模特,她认识的一个设计师很欣赏我做服装的手艺。」

  「那算什么……」

  爱歌发出了失魂落魄的声音。

  然后,仿佛清醒过来似的,不满地瞪着苍。

  想深入时尚界吗?

  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专业的服装制作对制作cosplay服装很有帮助,与我们的活动也不无关系,比在餐饮店打工要强得多吧。」

  「哥哥你……就那么想改变吗?」

  爱歌无视苍的话,问道。

  「要改变,我是这么想的。」

  改变──这是作为恋人的栞的期望。

  即使是卑躬屈膝、性情乖僻的苍,也可以改变,变得能够坦率地放眼更广阔的世界,变得不畏惧阳角们的目光,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栞是这么坚信的。

  所以苍也想看看那样的世界。

  朋友们也在背后支持自己,说可以试试。

  「我觉得哥哥和爱歌一起作为『玛娜玛娜』生活的世界,并不是必须要舍弃的东西。」

  「也不是要舍弃。cosplay也好,宅文化也好,我都不打算放弃。只是想扩大感兴趣的对象和能成为朋友的人种而已。」

  「那是为了自我肯定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苍移开了视线。

  「是吗?之前你跟我说过的……那种自我厌恶是契机吧?哥哥如果不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的冲动,那就是在勉强自己。必须要脱宅,必须打扮得不像宅男,感觉到了一种不讲理的压力。」

  苍回答不上来。

  脱宅是必须要做的事吗,不知道。

  世间、社会、学校,规定了不是御宅族的人比御宅族更伟大。直也也说过,最好能成为阳角。

  可是……。

  我真的对那个完全接受了吗?能切实地融入那个世界中吗?

  是不是在勉强自己配合世人所决定的理想呢……。

  「哥哥呢……」

  世界上最了解苍的爱歌说。

  「哥哥与爱歌相爱,两个人一起作为『玛娜玛娜』,在cosplay的道路上钻研,成为不仅是宅男,连普通人也羡慕的大富翁。变成『最强的御宅族』,每天晚上和爱歌做爱……。应该为那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爱歌的话渗进了苍的脑海。

  一副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灵魂去理解的未来蓝图。

  的确,自己或许曾梦想过那样的未来……。

  「就算被周围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成妹控也要吗?」

  「就像恋爱轻小说的主人公一样,不是很棒吗!」

  名叫爱歌的初恋少女笑着说道。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爱歌从沙发上站起来。

  苍的眼前,女仆装的裙子翩翩起舞。

  「我要去浴室泡澡了。」

  「……哦。」

  「一起进去吗?」

  爱歌发出邀请似的笑了笑。

  苍想象着两人一起进入狭小的浴池,拥抱着裸体的爱歌,产生了强烈的悸动。

  胸口剧烈地动摇着。

  「……这个年龄的兄妹一起洗澡,作为兄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只是疼爱妹妹。只做兄妹应该做的事。

  要守住这条底线。

  「不过,你刚才想了色色的事情吧?来,惩罚。」

  爱歌把脸凑近,轻轻碰了碰苍的嘴唇。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吻,苍的胸膛却再次动摇。

  感觉有楔子一样的东西钉进了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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