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命中注定的果怜生日

  第二节课结束,我在整理课本之际,坐我旁边的石田开了口:

  「优,今天要不要去外头吃个正宗的印度咖哩啊?」

  「去外头?大学外面吗?就为了去吃咖哩?」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我们大学的学生餐厅只要花个五百圆就能吃到正宗的咖哩、印度烤饼还有小菜。而且那还是受过伊斯兰教的清真认证,货真价实的正统料理。

  「是啊,偶尔换换心情,到大学外头吃也不错吧。反正今天的课也比较早结束。我有找到附烤肉串,烤饼无限量的餐厅。况且今天刚收到打工的薪水,这餐我请你喽。」

  这么说的石田就像要把我推出去一样地,拍了我的肩膀。

  我们离开校园,前往商业区的街道。

  「那你跟灯子学姊见面,后来怎么样了?」

  离开大学后过了一阵子,石田这么问我。

  说起来,我还没对石田讲过我跟灯子学姊见面后的事啊。

  石田应该也是顾虑到我才会等到现在才问,但他想必是真的很在意。

  「嗯……后来是说要先观察状况喔。说是一开始得先掌握他们两个确实有劈腿的证据。」

  「要说证据,优你拍到的果怜跟鸭仓学长的私讯不就是了吗?」

  「灯子学姊说只有那些的话,还不足以作为证据。她好像想抓到他们两个一起进去宾馆,或者共度一夜之类的场面。」

  「宾馆满难的啊。不过鸭仓学长不是在一个人住在都内吗?既然如此,监视他住的公寓不就得了?」

  「我也有这么想。不过据灯子学姊所言,鸭仓学长是跟他哥一起住的样子。」

  「既然这样,公寓或许就不是劈腿现场了吧。」

  「不过,这周六是果怜的生日。要在那个时候……」

  「啊,就是这间店,优。」

  石田打断我说到一半的话,指向眼前的大楼。

  大楼入口有著「正宗印度料理餐厅」的看板。餐厅好像在二楼。

  从大学走来这里差不多十分钟。

  进入餐厅我就注意到,尽管还没到中午,里头却充满许多看似上班族的顾客。

  「唔哇,人还真多。我以为这个时间过来还有位子呢。」

  男性印度人店员过来我们这边,以流畅的日文问:「并桌吗?」

  我们同意之后,店员便带我们往餐厅里头走。

  「请两位坐这边。」

  店员指出了四人座的桌位。而我看见已经坐在那边的人,身体就僵住了。

  ……鸭仓……!

  与鸭仓同行的男性转过头来,是同好会的会长,中崎学长。

  中崎学长跟鸭仓同年纪,是电机工程学系的三年级学生,以前读的高中当然也跟我们一样。

  他在高中时期加入了足球社,从那时就认识鸭仓了。

  「哦,是一色跟石田。你们也来了这家店啊。」

  中崎学长开朗地对我们搭话。

  不过我有好一阵子动弹不得。没想到同一桌的人,竟然就是我们刚才都还挂在嘴上,恣意抢走我女朋友的男人!

  石田八成也是觉得怎么碰巧到这么扯,因而目瞪口呆了吧。

  「你们两个怎么了,干嘛呆呆地站在那边?坐下来吧。」

  中崎学长这么说,指向旁边的位子。

  我跟石田一语不发地坐到位子上。我坐在中崎学长旁边,鸭仓斜前方的位置。

  「今天的每日午餐是奶油鸡肉咖哩跟豆类咖哩喔。而且还有附烤肉串,以及印度烤鸡。」

  中崎学长这么说,把菜单递给我们。

  我跟石田接下菜单后,点了每日午餐。

  「是说,校庆要弄的模拟店铺啊,传单能不能交给你们来做?」

  中崎学长突如其来地这么说。

  「咦,之前不是决定好让二年级的铃木学长来做传单了吗?」

  石田这么答覆之后,只见中崎学长摇了摇头。

  「就是铃木他没办法做啦。那家伙说要退出同好会,好像也没来大学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被女朋友甩了。而且女方马上就交了下一个男朋友。似乎是因为这样,让他精神上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中崎学长伤脑筋似的这么回覆。我依旧低著一张脸,只有稍微斜眼看了一下中崎学长。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也是切身相关……就在我这么想之际──

  「有够无聊。」鸭仓似乎是真心觉得无趣般地这么说:

  「女人找到比现任男友更好的男人之后,换个更好的对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就是玻璃心到会为这种小事受到打击,才会被女人甩了吧。」

  「这么说可真过分。」我不禁说出这种话。

  鸭仓露出看似很意外的表情,看向这样的我。他应该是没想到会被我反驳吧。

  「但我说的是事实啊。生物的目标就是尽量留下自己的基因,愈多愈好。所以雄性会尽可能获得更多的雌性,雌性也会尽可能选择更好的雄性对象。生物的进化正是经过这么单纯的法则,意即所谓的适者生存了。」

  「你是说这种法则也能套在人类身上?」

  「毕竟人类也是动物啊。无论是男是女,会找寻另一半以外的对象都是理所当然。男人出轨可以留下许多子孙,女人出轨也可以取纳更优秀的基因。」

  我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线。

  「意思是说,女人出轨就是为了寻求基因更为优秀的男人?」

  「想必也有这一层面。」

  鸭仓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么说。

  ……这家伙,竟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可是人类也有伦理观念吧,会觉得自己不该出轨。」

  「那种伦理观念就是最吊诡的了,赛局理论也证明了这点。」

  我现在光是忍著不让愤怒出现在脸上就很累了。鸭仓继续说下去:

  「要是另一半出轨了,自己与其不出轨,还是出轨一下比较好吧?毕竟对方出了轨,自己还不出轨就是最愚蠢的选择了。」

  石田担忧似的观察我的状况。没事的,石田。我可没有笨到会在这种时候发怒。

  「假如另一半不是会出轨的那种人,自己出轨仍然比较划算。也就是说,无论另一半『会不会出轨』,自己保持出轨的状态才是优质的选择喔。」

  「这是在讲『囚犯困境』吧?可是那种理论让人学到的教训是『比起相互背叛,互相合作才会带来双方都能得到利益的结果』喔。」

  「是啊。如果每个人都是『善人』,各自都能拿到不小的利益。可是里头只要有一个『背叛者』,就只有那个人会是拿走所有利益的赢家。」

  「意思是,有『背叛者』存在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就是自然的法则啊。不过背叛者一定要拥有实力才行。如果是弱者背叛,换来的也只会是周遭以更强的实力『以牙还牙』罢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强者,所以可以在保有灯子学姊的状态下恣意对果怜出手;而我是弱者,所以女朋友被睡走是理所当然,你是想这么说吗……?

  「鸭仓,别再讲那种东西了。你就是会讲那种话,才会受到他人误会。」

  中崎学长一脸苦涩地这么说。

  「你是想说,先驱和开创新规则的人总是会受到群众敌视吗?」

  鸭仓以有点夸张的姿势耸了耸肩。

  看见鸭仓这副德行,我如是想:

  ……不会有错。这家伙有跟果怜劈腿。而且他还觉得这么做不算什么。

  这时,我们四人的餐点都端上桌了。我们停止交谈,开始用餐。尽管特地来吃正宗印度咖哩,我现在却食之无味,肚子里头只有对于鸭仓的怒火。

  我用完餐,把甜点拉西(印度人常喝的优格饮品)喝完之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我还要准备下一堂课,就先离开了。」

  听见我这么讲的石田也急忙把拉西灌进胃里,站了起来。

  「好,我们同好会见。」中崎学长说了这样的话,鸭仓倒是看都没有看我。

  我看著这样的鸭仓,并且这么说:

  「鸭仓学长,刚才聊的那些很有趣。我觉得就像学长说的一样,优秀的人比其他人更有桃花运是理所当然,拥有实力的背叛者能够扩展势力也是事实。不过就赛局理论来说,『对背叛者还以背叛,与合作者一同合作』的方法,到头来应该还是得分最高的战略。我的目标是成为运用那种战略的人。」

  鸭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过他应该不觉得我是足以匹敌他的对手吧。

  「这样也不错啊。毕竟每个人的个性都不同。」

  他的口气……似乎是想说我不够格当他的对手。

  我转身走向餐厅出口。

  刚才会讲这些,也是我对鸭仓所做的警告。而且,等我掌握他跟果怜劈腿的铁证之后,我这些话就代表对他宣战了吧。

  「真的很抱歉,让你心情这么差。」

  刚走出餐厅,石田就这么说而对我低头。

  「石田你又没错。这真的就是碰巧而已,没办法啊。」

  石田在担心我。当然他应该也有看戏的心态在啦。

  「可是……」石田停顿了一下:

  「鸭仓那家伙,真的是个渣男耶。他一定知道果怜跟你的事,却还有脸在当事人面前讲那种话……」

  关于这点,我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接下来只要抓到那两人劈腿的证据就行。

  而我就是要在这周的星期六,果怜生日的那天掌握证据。

  然后,十月下旬的星期六到来了。今天就是果怜的生日。

  我花了笔不小的金额,在一间义式餐厅订了今天的位子。

  虽说不是有刊上米其林指南的高级餐厅,对身为学生的我来说依旧很阔气了。

  上午跟果怜在涩谷会合之后,我们就前去订好位的义式餐厅。

  「今天果然不是去家庭餐厅之类的,有预约一间正统的餐厅呢。」

  果怜也满足似的这么说。我也有跟她说过这次有先订一间餐厅。

  我预订的是那间餐厅的午间套餐。虽说价格差不多是晚餐的一半,一个人仍要八千圆。而且饮料价格另计。

  然而,我们来到餐厅门口之际,果怜的表情阴郁了起来。

  「你订的,就是这间?」

  「是啊。」

  我这么回答之后,果怜就发出「嗯~~」的一声,露出好像不太中意的神情。

  进入餐厅后,服务生带我们入座。

  「请问两位要喝点什么呢?」服务生这么询问。

  餐点部分已经事先点了套餐,但饮品要当场点。我的目光在菜单的价格标示上扫了一轮。

  「就点这个。」

  我在种类繁多的红酒当中选了无酒精红酒。

  考量到之后要做的事情,我这时不能喝含有酒精的饮品。

  「好的。那就为您上两杯Vintense Merlot。」

  如此确认之后,服务生便离开了。正当我想著无酒精也还满贵的时候,果怜又露出了好像很不满的表情。

  「不是点一整瓶,而是点一杯的啊。而且还是无酒精的。」

  「一整瓶我们又喝不完,况且两个未成年人大白天就喝酒也不太好吧。」

  我这么回应之后,果怜又不满似的噘起嘴巴。

  「既然是男朋友,希望你能对侍酒师点一瓶酒,然后俐落地完成东道主试酒的说……」

  东道主试酒好像是点红酒的男性拿酒试喝的意思。我虽然有著这方面的知识,但不知道详细的规矩与礼仪。

  「毕竟我也没有那种有点时髦的知识。」

  「那又不是多么特别的知识……你这种个性喔,就是***耶……」

  她话语的最后是用「我可能听得见也可能听不见」的细微声音说出。

  「而且今天是果怜生日,你连准备个惊喜都没有……像是点一瓶果怜出生年的红酒,不是很简单吗?」

  果怜一旦心情不好就很难平复。

  然而我如果对她这样的状况视而不见,她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怒气宣泄在我身上。

  简直就像是命令我「好好关心在生气的她」。

  所以我都会在果怜心情真的差到谷底之前好好地安抚她。

  「抱歉,我没有顾虑到那么深。不过我有好好准备礼物给你喔。等一下我再拿给你。」

  或许是「礼物」这个词奏效了吧,果怜脸上的心情没有那么差了。

  服务生终于把料理端了过来。前菜是番茄、莫札瑞拉起司、罗勒组成的卡布里沙拉,接著端上来的是番茄汤,以及培根蛋黄面。

  果怜说了一句「义大利菜的Primo Piatto是碳水化合物的餐点唷」。

  我问她:「Primo Piatto是什么?」她就有点得意地说明了:

  「那是『第一盘』的意思。主菜叫Secondo Piatto,会端出肉类或鱼类,以蛋白质为主的料理。」

  「你懂的好多喔。」

  我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然后……

  「咦,没啊,知道这些还满一般的吧?」

  她看似有点著急地说了这样的话,接著又马上补了一句:「其实是阿优你太无知了啦。真要说起来,都要带人来这种餐厅了,男朋友不是本来就该知道这些吗?」

  并且再次以叱责般的目光瞪著我。

  主菜是烤鲷鱼派。

  看见这道菜的果怜小声说了一句「果怜比较想吃法国菜啊」。

  ……我都特地订餐厅帮你庆生了,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我总觉得心情很郁闷。

  感觉果怜今天对我挑剔找碴的火力比平时还要猛烈。

  是我多心了吗?单纯是因为「果怜与鸭仓劈腿」这件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才让我有这种感觉吗?如果没看到即时通讯平台的那些私讯,我会觉得果怜这样子「任性」也很可爱,开心地度过这一天吗?

  ……不,怀疑过度也不好。至少在果怜生日这天要相信她……

  我微微摇头,切换思绪。

  蔬菜料理结束,最后端出了甜点。

  甜点是义式冰淇淋。而在吃完甜点之后,果怜说了这样的话:

  「这间店的『Cannolo』很有名。可以点来吃吗?」

  「可以啊,不过『Cannolo』是什么?」

  「那是义大利的点心,是把面粉揉成的饼皮卷起来拿去炸,再把瑞可塔起司和巧克力或开心果灌进去的甜点喔。」

  「这样啊。果怜你很熟悉耶。你知道这间餐厅吗?」

  我这么说之后,果怜的目光瞬间游移了一下。

  「唔、嗯。算是啦。毕竟杂志上有在介绍。」

  「哦~~女孩子真的对甜点很了解呢。」

  这个时候的我,没有更深入地问清楚,也没有去仔细思考。

  吃完套餐的所有菜色之后,我在等待果怜加点的Cannolo端来的这段时间,把装有礼物的盒子拿了出来。

  「果怜,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谢谢,可以打开来看吗?」

  收下礼物的果怜笑著这么说。

  「嗯,打开来看看。」

  我这么说的同时,回想起挑选这个礼物那时的幸福情绪。

  那时我根本没想过果怜会劈腿。

  为了买这个生日礼物而打工时,我也是一想到「送礼给果怜那时的情景」就觉得很开心。

  「哇~是COACH的钱包耶!」

  果怜发出了开朗的声音。

  「果怜你之前不是有说过『上了大学所以想要新的钱包』吗?所以我就挑了钱包,不过我不太清楚女生会喜欢怎样的牌子。」

  「你有记得果怜说过的话呢。谢谢你,阿优!」

  睽违许久看见果怜开心的笑容,让我觉得自己心中的芥蒂好像比较没那么沉重了。

  ……你应该不是晚点要去见鸭仓那家伙吧?应该不会吧,果怜……

  我鼓起勇气,决定问她看看。

  「果怜,晚点有什么行程吗?」

  「晚点是指?」

  「今天晚上之类的。」

  我发觉果怜脸上有一瞬间似乎不带任何表情。

  不过她马上又恢复原本的开朗笑容。

  「抱歉~~今天晚上啊,老家那边的朋友说要帮我庆祝生日。果怜想说傍晚左右就要回去了。所以你今晚没打电话来也没关系喔。」

  ……「果然如此」……

  ……「骗人的吧」……

  我的内心交错著这两种相反的思绪。有一种视野变得黑暗的感觉。

  「不过差不多在六点离开涩谷就可以了,时间很充裕,还可以尽情地玩喔。果怜也想去看看新开的一些店,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到处逛吧!」

  就连果怜说的这番话,也宛如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回响的声音般,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在餐厅用完餐后,我跟果怜一起去逛了街,也有在电子游乐场稍微玩一下,但老实说我不太记得做了些什么。可以说我的记忆很空虚,或是没有色彩,总之就是那种感觉。

  晚上六点。我跟果怜在涩谷车站分别。

  果怜家在埼玉县越谷市,从涩谷过去的话坐半藏门线就不用转车。

  我家则在千叶县的幕张。山手线坐到代代木之后,再坐总武线就行了。

  无论是哪一条线,途中都会经过鸭仓住的公寓所在的锦糸町。

  我在即时通讯平台输入私讯。

  >(优)我刚跟果怜分开了。接下来要前往锦糸町站。

  回覆马上就传了过来。

  >(灯子)了解。那我再拖住哲也一下。

  >(优)麻烦学姊了。我会去站前租车。

  我关掉了即时通讯平台。重头戏终于来临。租车我已经预约好了。

  我快速地奔上连接山手线月台的阶梯。

  在这之后,果怜到底会不会出现在鸭仓住的公寓?

  我与果怜的爱受到考验的时刻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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