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诺菲尔德西部 森林地带中央
随着史无前例的巨型强台进逼,史诺菲尔德总算刮起强风。
但即使有台风正在接近,东方升起的阳光仍照进了森林里。
或许是台风中心部云量异常密集,云层与风势相反,尚未覆盖森林上空。
而被温暖阳光与呼啸强风所拥抱的森林中央,响起了一道充满神性的声音。
「哈露莉,我任命你为这里的祭司长,好好表现喔!」
「……?」
──她刚刚……说什么……?
哈露莉站在切得平滑的石地上,困惑到不知该怎么回答。
远处传来风声,风与阳光却未能触及她的身体。
她的周围,现在遍布着瓷白墙面与金色饰物的光辉。
祭坛与座椅等物使用了大量看似青金岩的琉璃色石料,给人高级美术馆展厅般的第一印象。
但是,哈露莉知道自己人在森林中央。
短短两天前,这里还是个草木茂密的地方。
而哈露莉的狂战士使役者在伊丝塔的指挥下,仅花费一天半就打造出了这样的空间。
光是这施工速度就快得她头晕眼花了,混乱之中,伊丝塔找她过来还劈头就说这种话。
若有哪个人这样还不会手足无措,那肯定是个早已习惯这种超常异象的人了。
伊丝塔这神的残渣,就这么不管哈露莉,一刻也不停歇地不断说着自己的想法。
「惊讶到说不出话了是吧!也对啦,受命为祭司长这么光荣的职位,我了解你的喜悦。可是不能像之前那个被胡姆巴巴干掉的笨蛋一样得意忘形喔?」
「那……那个!责任这么重大的职务,对我来说……」
「谦虚只限一次。再有第二次就等于是『怀疑我的眼光』,要注意一点喔?」
伊丝塔笑咪咪地严声嘱咐。
哈露莉一听便结冻了似的闭上嘴。
因为她知道那不是恐吓,单纯只是点出事实。
对伊丝塔来说,刚才那句话的警告意味,只和「把头砍下来玩会死掉喔?」同等而已。
与此同时,这神灵又是那么地奔放,随着自己的情绪行动。
在哈露莉眼中,她是包罗神的傲慢与严格,以及凭自己自然神的本性而活。
看到哈露莉说不出话只能发抖,伊丝塔苦笑着说道:
「我说啊,我并不是想都没想就任命你为祭司长喔?」
「您是说,这是有深意的吗……」
「对呀!以前在信奉我的乌鲁克,有个历史上首屈一指的祭司长,『和你的名字有点像』。我是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去帮那个偏执金闪闪辅政,可是她信仰非常虔诚,是个好孩子喔!所以名字和她结尾同音的哈露莉一定没问题的……你说是吧?」
哈露莉彷佛在最后的「你说是吧?」底下,听见了「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吧?」这句幻听。
事实上,伊丝塔丝毫没有这样的念头吧。
她是真的单纯认为「自己凭感觉选的人不会错」。
因此,自己将在辜负她的那一刻起与她为敌。
──……话说回来……
圣杯战争参战者的她,心里穿插着种种回忆。
对上巴兹迪洛.柯狄里翁时,与召唤狂战士而生命垂危等情景。
其中她印象最深的,不是自己的血色,也不是肉品加工厂火焰的颜色。
而是任何状况下都能贯彻自我,始终光华四射的伊丝塔。
──都到了这一步,我也该有所觉悟了。
──哪怕要成为全人类的敌人,我……
──如果这是颠覆全世界的代价……我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犹疑之中,哈露莉仍以交织感谢与敬畏的复杂心情,对有救命之恩的神灵回答:
「……感谢女神厚望。我的命是女神救回来的,您对我有何安排,我都乐意接受。」
「咦?可以吗?」
「咦?」
「『真的可以』随我处置吗?」
伊丝塔讶异的反应让哈露莉又是一阵困惑。
见状,伊丝塔稍微降低音调说道:
「……我之前不是给过你一个忠告吗?」
「!」
「想自我牺牲是无所谓,但既然都是死,不如开心一点。」
伊丝塔说完便抓住哈露莉的肩膀。
「────」
──我忘了她的忠告。
──搞不好会被杀掉。会当场被她揉成一团吗?
在哈露莉如此恐惧时──
美之女神拉近害怕的她,拥抱她颤抖的身体。
伊丝塔的手臂是那么轻柔且温暖,连哈露莉的心也一起包住了。
饱含神性的浓密魔力覆盖哈露莉──而不是之前那种彷佛以压倒性浓度侵蚀其存在的魔力。
有如回到幼时,被如今已过世的母亲抱在怀里。在这般奇妙的安详中,伊丝塔的魔力逐渐沁入哈露莉全身。
「咦……?」
给她有东西流入自己的魔术回路,涂抹成其他颜色的感觉。
而哈露莉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有种自己的存在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某种宏大之物,甚至世界本身重视的错觉。回过神来,她已经泪流满面。
「啊……啊啊……我……我……」
哈露莉哭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泪水有那么多。在明白世界的真理,与自己诞生意义般的感动中,她忘我地沉浸在伊丝塔的怀抱和魔力里。
而伊丝塔则对不再有其他动作与情绪的哈露莉,若无其事地以平静语气说道:
「那个忠告,和你要拿自己对我献祭时一样。如果你是怕到自暴自弃,践踏自己的价值,我才不要那种索然无味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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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伊丝塔……女神……」
「你现在还会怕我吗?」
──还以为,自己已经不怕了……
哈露莉想起在工业区对上巴兹迪洛时抛弃生命那一刻。
而足以嘲笑那般觉悟的绝大力量,正拥抱着她。
──我居然……这么……弱小……
「……是……是的。」
哈露莉觉得自己是怕得不禁说出实话,但在这一刻起,并非恐惧的情绪逐渐填满她的内心。
「我还是……会怕。假如逃得掉,我甚至想……立刻……拔腿就跑。」
呼吸抽搐的她连话也说不顺,而伊丝塔却以微笑安抚她,在耳畔细语。
「怕是好事,那证明你害怕失去,是你还想活下去的最佳证据。若我想杀你,我的确不会有半点犹豫,可是……无论别人怎么否定,我都祝福你这一生。」
「……您……祝福我……?」
「你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走这么长的路,不是为了怕我吧?」
「我……」
不断入侵的神性魔力,甚至给她脑袋融化的错觉。
某种她不愿面对的感情,也像被那神光推挤出来般,从内心深处汩汩而出。
同时,记忆也在她心里满溢出来。
那是父母被魔术师们杀害时的记忆。
残虐破坏与哀嚎,将过往幸福全部打碎的情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脑袋流出的记忆,浮现出自我的存在。
「我、我只是……想报仇而已……」
「很好,那就是滋养你的基土。不是我的恩赐,是你自己的东西。」
「我才不管世界会变成怎样……有没有神秘也不重要……!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而已!让他们知道失去的事物再也回不来了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就像我的家人回不来了一样……让他们好好体会神秘这种东西消失以后……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哈露莉自白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迅速「失温」。
因为在如此力量的洪流、如此神力面前,她觉得感情用事的自己实在极为低贱。
她从未如此鄙视自己这段奉献给复仇的人生。
但伊丝塔的魔力流入那瞬间──她感到自己过去的世界不过是个小水缸,如今飞过了窗外的房屋、飞过大海,甚至看见了浩瀚星辰,并深陷其中。
「我想我……我……我真的……做不到。」
第二次谦虚等于找死。
哈露莉仍记得这点。但这不是谦虚,是发自内心的评断。
──对,没错。眼前这女神是真的看走眼了。
──一定是她自己的光辉太耀眼,才会看不清我的面貌。
「您……即是……光辉。」
声带抽搐的她断断续续地低语:
「像我……这样……渺小……渺小的人类……哪有资格……服侍您!」
哈露莉最后宛如怨恨自己般大喊出声,而伊丝塔像原谅她似的,以平稳却有力的声音洗净她的情绪。
「我向你保证,你并不渺小。」
伊丝塔这时闭上双眼,瞬时回顾自己的过去,将那激情封在眼皮下,并说道:
「复仇……为讨回受创的尊严而行破坏之事,对于拥有心志的人来说,天经地义。」
这句话彷佛也是说给自己听──但暴露在庞大神气之下的哈露莉没有发觉。
「伊丝塔……女神……」
「尽管挣扎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替你们人类见证到最后。不管那末路是美丽的灭亡,还是丑陋的挣扎,我都会注视下去。」
女神的玉指抹下哈露莉的眼泪,再滑过脸庞,向她宣告:
「我准你享受人生、庆贺欢愉、爱这个世界。用你的手去打磨那些喜悦和痛苦……『赋予它们万般价值再全部献给我』,知道吗?」
以母亲安抚孩子般的声音,说出母亲绝不会对孩子说的话之后,伊丝塔轻轻推开哈露莉。
尽管如此,哈露莉仍不停哭泣。
甚至当场跪倒,缩成一团泪流不止。
伊丝塔既不哄也不怨,只是默默地守望着。
「你就尽力挣扎再挣扎,在这世上舞动你的肢体。就算跳得再丑,只要你没有抛弃人性,我或多或少都能笑着看下去。」
就像个看着孩子成长的母亲。
「我不能教你怎么跳……但至少能送你舞衣和舞鞋。」
抑或是──望着金麦茁壮成长的庄稼人。
「当作让你踩扁阻碍的加护,好吗?」
她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再度拯救哈露莉的性命,也没有日前在工业区助战那样的时段。然而──伊丝塔的话语仍成了祝福,或是诅咒,大幅改变了哈露莉的心境。
伊丝塔只是以魔力包裹她,对她说话而已。
仅仅如此,不到几分钟时间,就改变了一名魔术师的人生观。
这样的事实,可说是她借由建造神殿而逐渐取回神格的铁证。
不过,那说不定只是英灵吉尔伽美什的魔力,流入了菲莉雅这小圣杯载体所造成的影响。
十余分钟后。
「慌乱成那样,实在非常抱歉。」
哈露莉终于平复情绪,伊丝塔重新交代:
「反正这个加护,我本来就打算现在……神殿完成的时候给你……接下来呢,你只要做好祭司长的工作就行了。」
「好的。请问祭司长实际上该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以前是管理供品,现在……基本上是在我出去办事时留守神殿吧。反正还要盖神塔才行……现代的建筑技术似乎在往上盖这方面还挺厉害的嘛?再加上我的加护,一定要盖出超过两公里的雄伟尖塔!等不及了呢!」
前句话才像个天真的青少年,突然,下句话却压低了音调。
「啊啊,可是在那之前……」
「?」
伊丝塔忽而往神殿入口望去。
哈露莉也不解地跟着看过去,但在她眼里一个人也没有。
伊丝塔则是将注意力放在入口外──森林深处,并对「分得其神力的女祭司」说道:
「我们的神殿刚盖好就有人来『朝圣』了呢……你先去招待他吧?」
× ×
神殿外
「怎么有……这种东西?」
捷斯塔.卡托雷惊愕不已。
和在警察局里一样,化为美形青年的他呆立在森林里。
在圣杯战争前的勘查过程中,这里无疑是平凡的森林。
如今却有截然不同的景观座落于此。
出现在平地森林中的,是俨如小山的巨大建筑物。
前方有缀以青金岩的琉璃色巨门,其后是一长条石阶,通往石基上的神殿。
石阶顶端是形似美索不达米亚古代遗迹的建筑,石阶起点左右两侧的金银雕像,是以在美国有招揽财运与气质之称的科科佩利人偶为形象所制成。
这还没什么,夸张的是放在更外侧的雕像。
那些如守护神像般设置的雕像,造型全像是从东洋童话等故事中蹦出来的怪物,光看就令人心生不安。
「难道我还在他们制造的幻觉里吗……?」
捷斯塔躲在大树后头,窥探神殿状况。
那景象怎么看都像恶作剧,却又给人无疑是现实的感觉。
因为他明白充斥神殿内外的无边神气,即使是普列拉堤他们的幻术也无法轻易假造。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么突兀……而且强度这么突出的神殿……?」
虽然捷斯塔在圣杯战争第一天,见到弓兵与枪兵在沙漠的激斗而大肆盛赞,他也不想把美丽的刺客放进那样的恶作剧里。
若只看设计风格与陈设,还能当成「正在办东方主题展览的美术馆」。可是对身为吸血种的他而言,神殿所满载的纯正神气简直是骇人的恶作剧。
──这股神气……缲丘椿在医院前吞掉所有人之前也出现过呢。
看来普列拉堤他们说得没错,真的有外来的神灵或相近的某物混进来了。
──啊啊,这不是英灵能办到的事。
──圣杯战争的基盘,不可能唤来这么浓烈的神秘……
──那么,这应该是外来的「局外人」干的。
──……和我一样。
但尽管同样不是人类,捷斯塔很清楚充斥于眼前神殿的神气,阶级远比他否定人理的魔性还要高出许多。
──这种东西,不是「祖」级出马根本没辙啊!
若是完全状态下的自己,或许还能达成某种程度的骚扰。
但现在的他,身体基盘伤痕累累,还被自己族系源头的「祖」给舍弃了。
从施虐的一方,沦为逃窜的一方。
从操控他人的一方,变成被操控的一方,这使得捷斯塔忍不住苦笑。
──呵呵,为解闷而想要个圣杯来玩的我,居然被吓成这副德性。
──如果这个疑似神灵的东西也是被仪式引来的,我该好好反省了。
──以为这不过是人类的仪式,太小看它了。
捷斯塔难得佩服起人类。
接下来凡事都得再三慎重,隐蔽到极限,窥伺污染神殿的机会。这么想时──
「……狂想闪影<Zabaniyah>。」
声音。
绮丽的声音。
亲爱的声音。
芬芳的声音,瞬时唤醒了捷斯塔沉入泥泞的精神。
「喔喔!」
他乐得高呼,当场扭身跳开。
化为黑刃的无数发丝穿过他四肢之间。
扭动的湿发之刃要缠住捷斯塔将他撕碎,而捷斯塔却以无视物理法则的动作全数闪躲,飞入空中。
「太棒了!太美了!无懈可击!你果然是能用煽情的清纯渲染整个世界的人啊!看那别致又高雅的动作!没错,Cute!实在实在是太Cute了!」
捷斯塔激动得彷佛潜伏二字已经从记忆中消失,跳到神殿的琉璃色大门前高喊。对象不是刺客也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世界。
「就是你!就是你没错!非你莫属!是你告诉我存在的喜悦!是你给了我一切!把深埋在绝望底下的我拉出来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
头发的主人──无名刺客连续击出发刃,用行动表示那些话全都不值一听。
而捷斯塔以毫厘之差躲过所有攻击,甚至引吭高歌。
「美丽的狂信者啊!你竟然追我追到这么危险……对你来说充满异端神力的地方来!」
并且狂喜得大叫,跳到附近的大树上。
树在他的触摸下瞬时变质──啪叽啪叽地扭曲,化作带枝叶的巨大木质触手袭向刺客。
「……唔!」
应该已弱化许多的吸血种怎么还会有如此力量?
刺客对此十分不解,但就算捷斯塔回答「这就是爱的力量」她也不会懂吧。
事实上,捷斯塔的行动已经逾越了世界的法则,可说是正一点一点地削减自己的存在,强行发动力量。
无名刺客当场施展宝具,以无数发刃砍碎木质触手。
这当中捷斯塔仍不断往其他树伸手,制造新触手攻击刺客,不过──
「肃静。」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道凛然的声音,刺客和捷斯塔都暂停了动作。
两人往声音望去,见到神殿石阶顶端──通往殿内的入口前,有一名女性。
外表年轻得称作少女也不为过,身上穿得是与神殿格格不入的洋装。若在古代神殿遗迹,只会当她是观光客吧。
但她的声音却蕴含着几分神气,穿过周围强风,沁透四面八方。
「这森林是无上尊者……伊丝塔女神的庭院,不许你们放肆。」
× ×
史诺菲尔德中央教堂
「土地的气息有明显的变化呢……」
圣堂教会的代理人汉萨.赛凡堤斯,在教堂深处的房间里看着电视低语。
他昨天就感到西方土地正在变质。原先只是回路在重组的感觉,前不久则开始给人通电了的印象。
人在教堂的汉萨无从得知,那正是伊丝塔任命哈露莉为「祭司长」所致。
现在汉萨不仅透过修女们,还从城市内外的教会相关管道搜集各方情报。
一从梦境世界回到现实,他就立刻动身搜寻捷斯塔.卡托雷。随后听说费拉特中弹身亡,还从目击者得知尸体居然爬了起来,将狙击手全部杀光。
「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在魔术师里算是相当善良呢……从被祖盯上来看,事情果然不简单吗?」
汉萨对自己认识这个不像魔术师的青年不过一天,就已经颇为中意他而感到意外。他边这么思考边静静地划十字。
心想假如他复活成了死徒,好歹要亲手净化他的灵魂。
「可是……现在状况实在太差,就算败战的主人来寻求庇护,我也无法提供足够的保护。」
教堂的礼拜堂屋顶因日前弓兵与剑兵的战斗严重崩塌,周围绑上了层层禁止进入的封锁线,现场都还没清理过。
原先管理这教堂的神父,在圣堂教会的安排下去见人在拉斯维加斯的导师了,回来以后肯定会吓坏。
「前提是还有地方让他回来就是了。」
汉萨.赛凡堤斯已经接到来自圣堂教会的密报,得知这座城市可能将要毁灭。
既然圣堂教会能够处理死徒消灭一座城市的后续问题,这场圣杯战争的黑幕一次处理掉八十万人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
在美国表面上的高层里,也有圣堂教会的帮手。
因此圣堂教会认为,既然那边没有明确的消息传来,表示台面下的那些人打算自己强硬处理这件事。
汉萨视线彼端的电视画面,正反覆播放着白宫旁河水炸上天的影像,以及北极冰帽缺了一整个圆形缺口的卫星画面。也难怪黑幕想直接消灭这座城市。
「……在那之前,恐怕会先被那个台风整个掀掉呢。」
连魔术师素养较为薄弱的汉萨,都能感觉到自西方逼近的强烈气息。
据说城市里的魔术师们即使对台风的真面目一无所知,也因为感受到那是「挟带不寻常魔力的魔术风暴」而陷入恐慌。
雷云或低气压就算了,若有魔术能任意操作那种规模的巨型强台,那已是近乎魔法的领域。
根据第八密迹会的情报部门透露,冬木的圣杯战争其实也不单纯,并不是因为英灵之间的对决而结束。
战斗机遭击坠,河里出现巨大魔兽等,让圣堂教会上下忙成一团。再加上饭店倒塌与紧随而来的大火,倒不如来场巨型强台把一切都破坏掉,处理起来还比较省事。
建议暂时离开,等事情结束后再回来收拾残局。
汉萨接到了这样的通知,但刻意装作没看见。
──能像师父活得那么朴素就好了……
──可惜狄洛阁下的影响没那么容易淡去。
汉萨看作父母的人共有三个,分别是在山上养大他的母亲、带他下山的狄洛主教,以及将他锻炼为代理人的德米奥。
离开环境十分特异的深山后,汉萨认识了一般社会的道德观。即使经过代理人训练,那道德观仍以某种奇特的方式留存下来。
因此,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他依然愿意留在这座城市以及这教堂里。
由于还有修女们要顾,他已做好了随时可以撤离的准备。不过他认为自己必须聆听寻求庇护者的声音,好歹要留到最后一刻。
抑或是失去了与他积极交流的费拉特,稍微影响了他的心态也说不定。
汉萨喝了口洒了鬼椒粉的咖啡,想拭去如此天真的感伤,并思考如何处理西方森林时──
「汉萨,你有客人。我请他在外面等了。」
四名修女<四重奏>之一回房向他报告。
「唔!主人吗?」
──最有可能的是剑兵的主人吧。
──她魔力量很异常,但不像是魔术师的样子……
即使剑兵仍未出局,也可能看情况不妙而寻求庇护。
汉萨如此预测后──
修女说出了令他极为意外的话:
「嗯,说是『骑兵的主人』。」
「什么?」
──骑兵……骑兵职阶的英灵吗?
──不可能是缲丘椿。
──这么说来……除了苍白骑士外……还有其他骑兵?
事实上,汉萨只是监督官,并非主人,连苍白骑士是否真是骑兵都不得而知。
疑惑当中,修女淡淡地把话说完。
那句话让汉萨心想:「怎么现在才来?」更摸不着头脑了。
「他要向监督官『表示加入圣杯战争』……」
× ×
史诺菲尔德西部 伊丝塔神殿前
「这块土地,经过灿烂的伊丝塔女神祝福,如今已是新伊丝塔神殿之所在。无论是异教徒还是异形,伊丝塔女神都一视同仁。两位若是来朝圣,请安静排队等候。」
对于这名话说得像美术馆或古迹导游的女性,无名刺客和捷斯塔各有犹疑。
但也只是一瞬之间。
一察觉女性的气息不如普列拉堤所说的「神灵」那般浓烈,捷斯塔立刻扑了过去。
不知是打算用她的血肉疗伤,或是拿她作人质吓阻刺客,还是有其他完全不同的用意。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失败了。
出现在女性背后的无数蓝色弹丸,射穿了捷斯塔的身体。
「唔……!」
即使变虚弱,捷斯塔也认为自己能够弹开大多三脚猫魔术。而超乎想像的冲击,让他错愕得抓下一颗蓝色弹丸。
随后一阵剧痛窜过右手,一根指头融断落地。
「……!」
这攻击居然能对他这死徒造成明确的痛楚,还有肉体上的损伤。
──不对。
他立刻分析自身变化,理解了那攻击不是单纯的破坏。
──是非常强劲的催眠毒!
──疼痛其实是我灵魂的排斥现象吗!
指头融断,恐怕是肉体下意识排斥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催眠而造成的反应。
捷斯塔咬起牙,审视企图侵蚀他的物体。
其真面目是──蜜蜂。
不是一般的蜜蜂。
每一只的外骨骼都染成蓝色,宛如青金岩刻成的精巧蜂雕。
──魔偶?
──慢着,不对!这是……活生生的蜜蜂?
世上并不是没有琉璃色的蜜蜂。
例如波琉璃纹花蜂等,有好几种生来就是一身美丽青蓝的蜜蜂。
但这只蜜蜂不是那样。
彷佛原本鲜艳的黄黑双色大型蜜蜂发生进化,全身披上琉璃铠甲一样。
──操控这些蜜蜂的魔力性质……有点眼熟……
捷斯塔霎时甩开蜜蜂,远远后退并大喊:
「你!该不会是……欧德.波尔札克的后人吧!」
「!」
原本泰然自若的女性脸上晃过一道涟漪。
「……你知道我祖父吗?」
「哈!他在我们之间不只是有名的魔术师,还是个有名的『同胞』啊。所以才被人类悬赏,还以为死光了呢。」
「……死徒。」
「别那么戒备嘛,我又不是你们家的敌人。」
捷斯塔在提防刺客并与眼前女性对峙的同时,瞬时思考多项问题。
──她是欧德的后人。
──但不是我们的同胞。
──左手有令咒。 ──这家伙是主人吗?
──使役者在哪?
──她继承了死徒化的蜜蜂吗?
──这样就有得利用了。 ──但没有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
──只要用我的力量把蜜蜂变成死徒就一样了!
捷斯塔所知的魔术师「波尔札克」和他一样是死徒,能操纵使人死徒化的特殊毒蜂。
只要利用毒蜂,在史诺菲尔德建立自己的尸鬼大军,就能在恢复力量的同时让刺客的心蒙上阴影。
──原本还必须避免在魔术师到处乱晃的状况下增加同胞……用蜜蜂就能避开风险──
捷斯塔的头向后一转。
黑发之刃瞬即刺过头原来的位置。
「哈哈!美丽的刺客,你吃醋了吗!放心吧,这不是拈花惹草!是在盘算怎么更爱你啊!」
「……」
刺客不发一语持续攻击,但捷斯塔的话却让使役蜜蜂的女性提高戒备。
「刺客……?使役者怎么会攻击死徒……?」
「……!」
而这句话也让刺客发现,石阶上的使役蜜蜂的女性与圣杯战争有关。
不用说,人在这神殿的她必然是某阵营的相关人士。刺客也大幅提升对这名女性魔术师的警戒度。
──但是以后再说。
──现在先解决这个魔物──
刺客没有改变目标顺序,直逼捷斯塔。
然而──
「……就算你是使役者也一样。」
在伊丝塔的魔力侵蚀下,哈露莉的精神也渐渐转化为祭祀的司掌者。
她原本只把圣杯战争看作破坏魔术世界的道具,而如今有了保护伊丝塔神殿这个优先于圣杯的要务──换言之,为伊丝塔效命渐渐成为她现在的目的。
「我的名字是哈露莉,伊丝塔女神亲口任命的祭司长……不能继续放任你们在此张狂。」
若要使伊丝塔的色彩覆盖整个世界,对多数魔术师而言无非是破坏他们的世界。
这想法似乎有些矛盾,但是灵魂遭到伊丝塔魔力魅惑的哈露莉没有发觉。
不,即使她丝毫未受魅惑,伊丝塔的救命之恩也多半会让她说出接下来那句话。
无论死徒和英灵是否在此动武,她本该在踏出神殿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我以令咒下令。」
刹那间,哈露莉左手的令咒放出光芒。
──要对眼前这个使役者和死徒用掉宝贵的令咒吗?
──她打算在这里稳稳解决我或刺客吗?
捷斯塔这样的疑念──在听见接下来的命令后随即消解。
对于将身心都献给神殿的主人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用途。
「『你要作这森林与神殿的守护者,保卫它千秋万世』!」
令咒越发辉耀,从哈露莉左手消去一划。
刹那间,大地动摇──
一个巨大,甚至大得过分的钢铁魔兽从森林中现身了。
并不是「它」的脚步摇撼大地。
是疑似以隐蔽魔术消除气息的「它」解放魔力的余波,使整片森林激烈震荡。
极为巨大的体型加上浓密的魔力。
瞬即唤醒了捷斯塔的记忆。
「这不是……那时在医院前冒出来的家伙吗!」
只凭气息,都让捷斯塔怀疑「圣杯竟然能叫出这样的东西」。
而如今,那气息甚至膨胀到数十倍之多。
『 ──── ── ─ ─ ───── ─ ── ────
──── ──── ── ─ ── ─ ─── ─── 』
叫喊也与医院前那时很类似。
在捷斯塔听来完全一样,但刺客注意到了。
先前的叫喊是彷佛诅咒世间万物的怨怼,现在却宛如庆贺某件事的欢呼。
森林里所有有翼生物都被那叫喊吓得逃上天空,在强风吹袭下往森林空中投映无数剪影。
「……这是什么鬼东西?」
捷斯塔身为一名死徒,能理解出现在眼前的「它」,试图将其否定。
「如果是人造之物,我就能否定它的存在……但它不是。」
透过以皮肤感受到的魔力分析「它」所有成分后,捷斯塔说出一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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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打造这兵器的是人……同时也是神……?」
「答错了。」
否定之词,从神殿内部响起。
一名女性伴随人类般的脚步声,来到哈露莉所在的石阶顶端。
「我的诸位同乡<神只>,并不是把这孩子打造成兵器。」
哈露莉向女性恭敬地下跪伏首。
出现在森林中的巨兽也在这一刻降低姿势,对女性行臣下之礼般倾倒像是头部的部位。
「虽然它的诞生不合我的美感,但我一出生就为它赐福,还让它当我圣地的守护者。得到和以前一样的职务,居然让它这么开心啊?真是太可爱了。」
那美丽的女性对规模与神殿同样巨大的「它」,投出了地母神的微笑。
身兼魔术师的捷斯塔,一眼就看出她是艾因兹贝伦的人工生命体。
同时,他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宿于其体内的东西──与那巨大的「它」不同种类,但蕴含同等强大的魔力。
「……你是谁?」
「哎呀,这么没脑袋?还不懂啊?」
拥有人工肉体的女性如此回答捷斯塔不自禁的疑问。
捷斯塔听了一咬牙,又开口说道:
「抱歉,那真的是个蠢问题。那个所谓祭司长的女人都说过这里是谁的神殿了。」
而即使捷斯塔完全停在原地,刺客也无法继续追击。
现在不许轻举妄动。
不许忽视她做任何事。
彷佛整个世界如此下令的压迫感,执掌着周遭的氛围。
能够违逆这氛围,面带讽笑的,只有否定人理之身,在感受女神神气前先对刺客死心塌地的捷斯塔。
「你居然真的在这里盖出神殿啦……女神伊丝塔。」
× ×
柯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现身了啊。」
法迪乌斯透过拥有长程远视能力的使魔,确认艾因兹贝伦的人工生命体──小圣杯的身影,面无表情地道出指示。
「虽然多半是白费力气,我们还是尽力而为吧。」
往无线耳机伸手的他自嘲地笑了。
「用反器材步枪对付有水银礼装的魔术师。能把意识转移到无数虫群上续命的魔术师,等飞弹来杀就行了……」
「我们的人理杀不了英灵……附在人工生命体上的神灵就不晓得了。」
× ×
史诺菲尔德西部 森林地带
「……现代人还真爱白费力气呢。」
立于神殿的伊丝塔不敢恭维地叹息道。
不明其意的哈露莉和捷斯塔等人,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这场圣杯战争的发起人,不只是在史诺菲尔德作准备。
他们也在周边地区暗中建造了各式设备。
以史诺菲尔德为中心约一百五十公里处,就有为保护城市──或破坏其局部而造的设备。
位于西方与北方的发射器在法迪乌斯的命令下启动,射出于弹头搭载数百枚子炸弹的飞弹。
数十枚飞弹就此从西方与北方射向史诺菲尔德西部森林。
普通人看不见这些附有魔术性隐蔽系统的飞弹。
在空中开启的弹头往标的处洒下无数子炸弹,每一颗弹头都能撕裂钢铁由内引爆──本该如此的。
但是,伊丝塔已经察觉朝她飞来的大群杀意,做了一件事──
她往天高举右手,嫣然一笑。
这样就够了。
自弹头分离的千百枚子炸弹瞬时失能,雨点般坠落地面。
甚至有些弹头还来不及开启就落入森林,最奇怪的是,连这样的飞弹都没有因为撞击而爆炸。整座森林里,连一点火光也没有。
「怎么会……」
捷斯塔和不明就里的哈露莉与刺客不同,嘴角抽搐,用最简明的方式说出整个现象的始末:
「那又不是人或野兽……现代兵器可是连人格灵基都没有啊。」
他捡起一枚掉在身边的子炸弹,确认它所有机能──连火药会爆炸的法则都丧失了,他不禁浑身打颤。
「就连每一颗炸药的碎片……『都被她彻底魅惑了吗』?」
捷斯塔原以为能做到这地步的,只有远高于他的「祖」级死徒。
不过,能轻易达成的这名女神,已经不只是「遗留到现代的残渣或残响」了。
简直是新一代的神。
即使人格与本尊有异,仅凭力量这单纯的角度来看,无疑是女神的拟神格降临世间,且愈臻完整。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连否定人理的捷斯塔都不敢置信。
她在行使力量上,应该有其极限才对。
不然扭曲累积到最后,「恐怕会否定这整个世界」。
──但是……
──对这个神<怪物>来说,否定了也无关痛痒吧。
这当中──人类似乎还想试探神只,第二、第三波长程飞弹射来了。
但神甚至不准它们进入森林上空。
尽管飞弹没爆炸,哈露莉的使役者和──来自西方的「台风」,都从伊丝塔的行动看出那是针对女神的攻击行为。
钢铁巨兽的光轮,朝来自北方的飞行物体群放射光华。
转瞬之后,仍在北方五十公里之遥的飞行物体群全部凌空爆炸,消失无踪。
「很高兴你还是学得一样快。」
伊丝塔见状耸肩微笑。
「这次要尽好职责直到最后喔,胡姆巴巴。」
钢铁魔兽背上的光轮彷佛在回应般发出七色光芒,像在表示喜悦。
来自西方的飞弹,有更加异常的下场。
来到史诺菲尔德边际的巨型强台徐徐蠢动──整群飞行物体突然失去控制,重定了目标般冲进云里消失不见。
这不是比喻。
纯粹是字面上的消失。
飞弹一冲进厚重云堆,便有如掉进开在空中的大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比被某种巨物给「一口吞」了。
「都说不要乱吃东西了……那好吃吗?」
伊丝塔望向西方,对巨大云堆问道。
「古伽兰那这孩子还是一样顽皮呢。」
台风的云涡之间电闪雷鸣,像在回答她。
狂风呼啸替代嚎叫,宣告它会使忤逆女神的一切从地表上消失。
台风直指正东──立于史诺菲尔德市郊的伊丝塔背后,逼近至史诺菲尔德城外数十公里处。
那非比寻常的台风卷起的巨大积雨云化作暴风的城墙,耸立于地面上。
而伊丝塔则以那空中尼加拉瀑布般的景象为背景,堂堂地注视着那城市。
她对刺客和捷斯塔都不感兴趣,目光像在对城市中心──水晶之丘最顶层,身缠金色锁链,有头萌葱色长发的英灵下战书一般。
望着同一方向的钢铁巨兽也忍不住情绪高亢,高举双臂呼号。
彷佛要对世界发泄怒火。
又像在对某人求救。
× ×
柯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物理攻击……也没用啊。」
确认作战结果后,法迪乌斯不出所料地耸肩。
「万一明天的『极光陨落』也摧毁不了神殿……就要动用『深渊的繁荣』了,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呢。」
「……要是这样也摧毁不了神殿,该怎么办?」
爱德菈面无表情地发问,法迪乌斯苦笑着回答:
「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到时候……不过又是一个世界结束了而已。」
× ×
同一时刻 沙漠地带
原本沙漠地带是寂静的天下,现在被嘈杂的汽车引擎声暂时搅乱。
几辆印有瓦斯公司商标的卡车来到这里,准备回收普列拉堤的飞行船工房。
法兰索瓦看着卡车问道:
「为什么选瓦斯公司?」
「因为飞行船名义上是瓦斯公司的广告飞行船。原本打算一直以隐蔽幻术,和天空同化,但万一坠毁了,这样比较好收拾。」
法兰契丝卡在荒地上插把海滩伞,躺在泳池边常见的躺椅上边喝着飘浮可乐边回答。
这里风势也变得很强,飞沙走石使回收工作延宕不少,只有法兰契丝卡两人身边没有风沙。
见到主人在这种无谓魔术上虚掷资源,使役者少年埋怨道:「这么习惯现代文明,太不公平了吧?」然后忽然正经地询问:
「老实说,法兰契丝卡,你打算怎么做?」
听见自身过去化为的英灵这么问,身为这场圣杯战争黑幕之一的少女,双眼有如深信某件事会实现般闪闪发亮,对天空扬起右手回答:
「果然啊,圣杯战争还是要英灵对战才对味。那种老掉牙的外人跑来搅什么局嘛。」
「我们有立场这样说吗?」
「正因为是我们才能这样说喔。」
法兰契丝卡吃吃笑了笑并猛然起身,目光更加灿烂了。
「但话说回来,在开始厮杀以前合作个一次……说不定会是不错的调味料喔!」
「我看不对吧。」
「哎呀呀,不同意啊?你不就是我吗?」
少年苦笑着回答歪头的法兰契丝卡﹕
「基本上是同意啦,可是『开始厮杀以前』这部分不对吧?」
「嗯嗯,什么意思?」
法兰契丝卡好奇地询问。
法兰索瓦眯起眼,不以活到现代的法兰契丝卡身分,而是从和吉尔.德.莱斯一起处刑而结束一生的炼金术师角度说道:
「不是在开始厮杀以前,是在当中啦。」
「……啊,这样啊。」
「联手对付那个外人以前,还要互相背刺。这样才算快乐的大混战吧?」
「为了这点……最好是每个人都来参加这场混战呢!」
× ×
肉品加工厂
「要走了吗?」
阿尔喀德斯对巴兹迪洛回答:
「当然。」
这复仇者如今情绪平淡,灵基与两天前判若两人。
因为他吞下大半用超过两万条人命养出的魔力结晶。
英雄披上大量魔力与生命凝缩而成的「污泥」,为该做的事拿起了弓。
「若她依然是诅咒的残响,吾还不必亲手狩猎她……」
「既然她要踏上神位,即为吾之猎物。」
× ×
新伊丝塔神殿附近
「暗影」已经潜入森林。
在这里待了多久,是否在主人下令之前就已经融入城市中每一道阴影等问题,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他不断专注于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连重新降世的女神也没有察觉到他。
即使土地随着世界的震荡逐渐变质,影子也毫无改变,只是持续待在那里。
但是──有那么一下子。
「暗影」表现出与世界不同的震荡。
那发生于娇小人影出现在吸血种男子背后,使用「暗影」也知晓的各种绝技时。
然而震荡瞬即消失,彷佛不过是些微误差,不再有任何反应。「暗影」只是继续待在那里。
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对那少女刺客又作何想法?
所有问题都没入黑暗,逐渐消失在世界的最深处。
唯一能确定的,是「暗影」依然待在那里。
× ×
美国上空
提亚.厄斯克德司停伫在高空之中。
高高在上地睥睨地面,但不是俯瞰。
无论是意识上还是姿势上都不是。
他是在比平流层更高的位置头下脚上,默默仰望着史诺菲尔德地区。
「……」
在他的视野中,史诺菲尔德的土地正逐渐被涂改成其他颜色。
如今掩藏在特殊台风底下的那块土地,包含台风在内,正逐渐变成举世无双的神秘聚集地。
「世界要改变了吗……」
这场以史诺菲尔德之土地为起点的变化,最后会是对这世界的否定,还是肯定呢?
该等到能够确定,还是在现阶段就动用一切手段来阻止呢?
「反正与我无关。」
不禁这么说之后,提亚默默咬牙。
因为他发现,说这种定心般的话语,即表示心中有所迷惘。
「……如果是『我』……会怎么做?」
提亚周围,有一圈圈的小「星体」绕着他转。
与两天前重创北极的是同一种星体。
但是,那些星体不含任何术式,纯粹是换了个型态的太空垃圾团存在着而已。
就只是存在着。
若只是想达成这目的,在这里等待就行了吧。
然而,这真的是最佳解吗?
之前与强大英灵的对战,因化为巨大台风的野兽作梗而不得不重新来过。
这场战斗使提亚正确了解自己的力量,为了得出达成存在目的的最佳解,目前只是注视着立于世界变质关头上的土地──史诺菲尔德。
不过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行动,只好回想过去与他同在的人,在周围不停制造垃圾星体。
彷佛自己只是从费拉特.厄斯克德司这概念剥离的碎片<Débris>。
× ×
梦境中
事情发生在伊丝塔指派祭司长,并将土地实际变成宛如耶比夫山一部分的瞬间。
不过是微弱火光的苍蓝灯火在黑暗中越发光明。
那光明也触动了椿的反应,使她缓缓醒来。
「……」
少女恍惚的意识不知这是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只是跟着火光扫视周围。
最后,她发现一道格外耀眼的金色光芒。
金光彷佛受到苍蓝灯火的引导,在黑暗中堂皇阔步,最后停在椿的身旁。
椿注视着那道光,说出纯粹涌上心头的问题。
甚至不懂自己为何对不具人形的光这么问。
「大哥哥,你是谁?」
× ×
这并不是史诗重演。
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举世闻名的最古老故事──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英雄王与成为其盟友的土偶联手击败森林守护者,拒绝女神求婚,还杀死了天之公牛。
但在史诗中,森林守护者和天之公牛都是个别的战斗。
森林守护者、女神和神兽同现一地的事,就连神话也不可能发生。
假圣杯召来了种种因果,乃至于显现出更甚神话的险峻局面。
于是──史诺菲尔德最缭乱的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