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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演剧部,气氛相比于前天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不过,虽然也确实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但站在这个教室前的我会这么犹豫的还是因为昨天,因为我跟星野老师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星野老师理所当然的一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表情,今天也在女生们的惊呼声中出现了。老师的态度很普通,普通的甚至让我觉得昨天的那些会不会都是我自己的妄想。不过就算如此,头发被抚摸的感触,他在我耳边诉说的孤独,就算是经过一整晚也还是鲜明的残留在我的身体上,所以在看着那完全不知道我内心的烦闷,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的星野老师时,内心就会有些不满。
不过,事情如果能就这样过去,生活回归到平常的话,那再好不过了。我是这么想的。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是这样。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我朝着学生用的玄关走去准备回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还在下雨,叹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也做好了今天袜子和室外鞋也都会被雨水打湿的觉悟,打开鞋箱,但原本应该在那里的室外鞋却不见了。
不寒而栗,我,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就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一样。
我又回想起了,今天早上,在自己的室内鞋中发现并马上被我藏在了左手中的东西,那之后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就一直放在了包中的,贴着胶带的图钉。某人正带着明确的恶意,想要伤害我。
上学穿的那双鞋,是高中入学的时候母亲买给我的。感觉无论是面对母亲,还是面对父亲,都很抱歉。这样的心情,让我眼中不禁渗出了泪水。
呼吸开始混乱,双手不住的颤抖。身周的温度仿佛正在急速下降,恐惧与悲伤包裹住了我,此时在我的身体里,一团热意出现了。他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到来!
「啊,那个,这个,不是的」
已经不知道是在向谁辩解的我那颤抖着发出声音的嘴唇,顷刻间就无视了我而仿佛是遵从了心中的那股热意一样,发出了声音。
「我是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的!」
这充满力量的声音还有语言,除此之外的其它杂音,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诶….」
自己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到这种事,大概,自我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胸口传来的热意宛如燃烧着的火焰一样不断上升,心跳仿佛都是如此的炽热。
「诶….?」
几秒之后,惊讶的声音再次从我的口中传出。不过,这并不是我自己的意志。
接下来,我自己组织起语言,用我自己的意志,发出了声音。
「莫非,你,就是兔子先生么?」
(….说起来你确实偶尔就会说出这个词呢,不过那是什么意思?至少我,不是那种有着长长的下垂耳朵的生物,而是人类哦?)
这次声的音在我的脑袋中响了起来。以前,叫出我并不知道的星野老师名字的,跟这是同样的声音。不过通过我的嘴巴说出来和在我的脑袋中说话,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因为内心的兴奋,这个疑问马上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太狡猾了,我现在,是在跟兔子先生说话!啊,所谓的兔子先生,就是偶尔会感觉到,存在于我内心中的你,是我擅自这么称呼的」
(诶….从以前开始,你就能感觉到我么?)
这仿佛震颤在我头骨内侧的温柔声音,让我内心不免有些痒痒的。
「是的哦,从很久以前就——」
说到这里,我注意到从连接玄关的走廊那边传来了逐渐接近的说话声,于是慌忙闭上了嘴。虽然很兴奋,不过一个人独自对话的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就糟糕了,这种程度的冷静我还是有的。
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穿着室内鞋的我撑起伞,跑出了玄关。雨水马上,就浸染了这个缺少防水性能的学校指定的量产型鞋子,就连袜子也都被打湿了。
「哇,你没事吧?」
脑袋里的声音向我表示了关心。
「没关系的。因为明天就休息了!」
(不是这个问题啊….)
实际上,无论是脚下潮湿的触感,还是鞋子被雨水打湿,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能够跟兔子先生对话这件事已经让我开心到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自己的单纯还有这份摇摆的感情,都没办法告诉绘里啊,我在心里想着。走在雨中回家路上的我们,继续着对话。
「呐呐兔子先生,你,到底是谁?名字叫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犹豫,他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通过脑海中的声音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ho zu mi 、i ku to」
「ho zu mi?听起来好奇怪呢。字是怎么写的呢?」
(写作『八月一日』。不过,一日,正式的写法是比较难写的『朔日』就是了)
「嗯~,真是少见的姓呢。那名字呢?」
又是经过了一番犹豫之后。
(….奔走,的,兔子,写作『行兔』)
「诶,居然真的是兔子先生啊!啊哈哈」
听到我笑了出来,他马上就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不要笑啊,我自己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
「诶,为什么?」
(因为,男性的名字里出现兔这个字,就很容易被捉弄。小的时候就因为这个被捉弄过很多次…。而且,全名写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八月朔日行兔,文面看起来就很不祥。感觉就像是,百鬼夜行一样)
「啊哈哈哈」
走在我前面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我慌忙用雨伞挡住了脸。
「不过,我觉得是个好名字哦。兔子似乎是结缘之物。肯定,是希望你能够像兔子一样轻快的前行,明明的人大概是怀着这样的愿望吧」
(会是这样么)
虽然他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样子,但我却很高兴,不断的在心中,将他的名作当成是歌谣一样反复默念着。
ho zu mi、i ku to。八月朔日,行兔。(注:原文此处均为片假名)
▶▶
「那么,八朔君到底是什么。应该不会是我自己在心中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人格,这种悲伤的存在吧」
听到葵花这么问,我有些迷茫该怎么回答。如果直接告诉她说我是在你死后接受了你心脏的人,这样回答的话,不就像是在宣告她的死刑么。
(这个….因为某些原因,只是现在没办法说出来。但是,我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家伙)
「啊哈哈,所有可疑的家伙都会这么说哦!」
(不,是真的——)
「嗯,我知道的。你一直在我的身体里,一直都非常重视我,这些我都知道」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脏愉悦的加快了跳动。
「所以,我想要知道,有关你的事。刚才你说你是人类,那你的身体现在在别的地方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身体中呢?」
她在等待着我的回答。我该,怎么回答才好呢。我慎重的选择着词语,在她的身体中,发出了声音。
(身体,确实是在别的地方哦。我也有好好的作为一个人在生活着。虽然详细的理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似乎在睡着失去意识的时候,偶尔就会进入你的身体)
「诶,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为什么会是我呢」
葵花用有些开玩笑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感觉就像是命运呢」。
「啊,莫非,连我正在思考的东西也会被传到你那里去么?」
(不,那些没有哦。会被共有的似乎就只有你所见到的,听到的,还有触碰到的这些感觉而已)
「这样啊,太好了」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轻抚着自己的胸前。或许她是在想一些被我听到了会不太好的事情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内心被他人窥探这种事,没有人会觉得开心吧。
「嗯~,那,八朔君,你几岁了?」
(今年十六岁了哦)
「哇,那不是跟我一样么!」
没有多想就回答了她之后我才意识到不对。在她还活着的这个时间,真正的我应该是几岁来着的。
「太好了,很自然的就用了平等的口吻交流,我还在想如果你年龄比我大的话该怎么办才好。那么,那么,你住在什么地方呢?想要去见你的话,可以么?」
——梨枣黍栗 四季更替——
那首短歌在脑海中浮现,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的激动。这些,是你的真心话么?
我想见你。希望,有一天能与你相逢。但是——
(不….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我想应该很难)
「这样啊,真是遗憾…。那么,那么啊」
她的心脏,现在正飞速的跳动着。我能感觉到她的脸颊也热了起来。
「在我身体里的你,一直以来,都感觉很温暖,但为什么,你….会这么重视我呢?」
感觉胸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我的脉搏,与你的心脏联系在一起,你应该也能听得到吧。你对我来说,就是无比重要的——
(那是因为,我,对你——)
突然就像是连接被切断了一样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我猛地睁开眼睛,微弱的阳光照在和室的天花板上。耳边还能听到,细小的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啊,啊啊….」
我闭上了眼睛,一连串的泪水将我的耳朵打湿。左胸里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个不停。
被子中的我匍匐着撑起上半身,伸出右手打开了我脑袋正前方佛坛的门扉。仿佛就像是在证明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样,昨天我所见过的那张她面带笑容的照片,如今就在那里。
「葵花….」
那个梦,真的,只是她记忆的再现么。为什么我可以,对那边做出干涉呢。难道说,那里真的连接着过去的时间么。不,那只不过是梦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但是,如果。
如果,通过那个梦,可以防止葵花做出悲伤的选择的话。
她的未来,如果可以被改变的话——
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左胸里传来了仿佛要被拧断一样的痛楚。
「咕唔唔!啊!」
脑袋顶在地板上,手紧紧抓住了左胸处的衬衫。全身都喷出了汗水,喉咙仿佛要被撕裂开来一样无法呼吸。万幸的是这股疼痛马上就消失了,我保持这这样的姿势稍微整理了一下呼吸。
我,因为有她的心脏才能活着。如果过去发生了改变,葵花因此而得救的话,那么在她活下来的世界里,我….
「梨枣黍栗,四季更替,葛藤攀延,时光流转,相逢,之日….」
口中念着那首她喜欢的和歌,我发出的纤细的声音中,还带着颤抖。
好想,见你。希望有一天,能与你相逢。但是,我与你所在的道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交汇。
就算这样,我….
◀◀
「啊….」
回家的路上穿着湿透的室内鞋,就在走到堤防的时候,我感觉到胸中的热意突然就消失了。兔子先生他——不,应该是八朔,他已经回去了。还想,再多跟他说说话啊。
「那是因为,我,对你——」
我在口中试着重复了一遍他最后没有说完的这句话。他想要说的会是什么呢。
我停下来脚步,将高湿度的空气吸入肺中。就像是要将还残存在胸中的激动都赶走一样缓缓的呼了出来,感觉心中那零星的想法都随着呼出的气息升上了这夕阳下飘着雨的天空。
「真的,好紧张啊」
刚才那奇妙体验的余韵仍旧残存在身体里。在跟喜欢的人交谈过之后,胸口眼睛还有脸颊的周围,感觉都浮现出了热意,暖暖的感觉好舒服。
只是相对的,持续的雨中没有办法被鞋子好好保护住的脚无时无刻不在夺走我的体温,这份事实让我的心不禁又落入了黑暗。没关系的,虽然刚才,我这么对他说。
这里的话,距离学校的玄关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距离,果然还是再回去找找吧,于是我调转了脚步,一个人走在了,刚才跟八朔一起走过的那条路上。
当然,就算再看一遍自己的鞋箱,也还是找不到那个暗茶色的室外鞋。然后我又在鞋箱的周围寻找,一边祈祷着不要在那里的看了楼梯口的垃圾箱,结果都没有找到。我带着想哭出来的心情,发出了叹息。或许刚才就那样直接回家,反而会比较好。
「铃城同学」
「哇」
身后很近的位置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吓了一跳的我回过头,是星野老师。
「这次又怎么了么?雨伞又不见了么,看起来应该不是啊」
「啊,不….」
然后,老师就注意到了站在不应该站的地方的我,还有我的脚下。
「哎呀,那不是室内鞋么——啊,莫非,鞋子被偷了?」
「那个」
「偷别人的东西真是不像话啊!这肯定是犯罪,必须要申报才行。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找教导主任」
「啊,请等一下!」
我慌忙叫住了已经扭头的老师。感觉现在把事情闹得越大,过后的报复就会越恐怖,比起那样不如等这股恶意随着时间慢慢平息,静静的等它过去反而比较好。
「那鞋子,反正已经旧的都准备扔掉了,所以没关系。正好还省了自己处理的功夫」
我忍着泪水,说出了这样的谎言。老师稍微看了看我的脸之后,「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接受了我的说法。
「但是你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回去了吧。我再用车送你回去吧」
「诶,不,这个….」
「按照之前开车过去的距离来看,从这里走回你家的话大概要二十分钟左右吧?这种雨在天穿着室内鞋在外面走,我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
「但是,果然还是」
「我也正好也有想要向你道歉的事。稍等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
面对我这强烈的顾虑,老师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朝着教职员用的玄关走去了。
结果他的车还是在学生用的玄关前停下了,事已至此如果再强硬的拒绝的话感觉反而会不太好,于是我撑起塑胶伞走出了玄关。跟上回一样坐在了那个门已经被稍微打开的副驾驶位置上,系上安全带之后,车子缓缓发动了。来回运动的雨,刮静静的扫掉了落在前窗上的雨水。
「鞋子的事,真的这样就好了么?」
「….是的」
「是那种会被人盯上的,高级品么?」
「….不」
「嗯~」
或许是注意到了车内的气氛跟尴尬。老师用左手打开了收音机,里面传出了有些悲伤的爵士歌。他马上又调换了频道,但是不管哪个都感觉有些不太适合当下的情景,结果最后他还是又给关上了。
「….啊说起来,明天就是周六休息日了呢。铃城平常休息日都在做些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有点对不起老师,不过我现在内心因为悲伤而陷入了消沉,被看不见的恶意所盯上,因为恐惧而感到害怕的我,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没办法与别人交流。
像是星野老师昨天的行为,鞋子里被人放了图钉,室外鞋的丢失,八朔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脚下冰冷的触感,以及穿着室内鞋回去之后要怎么跟母亲解释,各种各样的事情杂乱的填满了脑袋让我感觉心烦意乱,就算低着头眼泪也还是忍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我慌忙用手擦拭,老师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十字路口停车等待信号灯的老师,呼出一口气之后,「好」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伸手提起了转向灯的拉杆。机械的声音有规律的在车内响起。
「你的家里,有门限之类的么?」
「诶,不,没有」
「那么」
星野老师依旧面向前方只把视线转向了我这边。在信号灯红光的映射下,他漂亮的侧颜在这黄昏时分的气氛中隐约浮现了出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有些恶作剧的笑容说道。
「现在就去买吧,鞋子」
「诶,可是,我现在没有带多少钱」
「我来买给你」
「诶,这,不太好吧」
「我不是说了有件事想要向你道歉么。你就当做是道歉的证明,接受吧」
「但是,不但让老师开车送我回去还让老师出钱….」
「可是我一点都不在意,面对大人的好意,有时候过度的顾虑也是一种失礼哦,这点你最好也注意一下哦,而且别看这样,我好歹也是公务员哦」
这个人真是擅长制造出让人难以拒绝的情景,我在内心这么想着。照亮老师侧脸的信号灯由红色变成了绿色,车朝着与我的家不同的方向驶了出去,
▶▶
在她的家中吃过早饭,郑重的向葵花的父亲和母亲表示了感谢之后,我走出了这个家。离开的时候她母亲对我说的话,让我再次留下了眼泪。
「随时都可以再来玩啊。对我们来说,你就已经像是我们另一个孩子一样的存在了」
名为亲情的温暖似乎在胸中逐渐扩散,我深深的低下了头。
非常感谢。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这个约定,不过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对我来说,虽然很短但却是绝对无可替代的。
离开了葵花的家之后,我再次顺着梦中的记忆。在柔和的细雨中大约走了五分钟,找到了那个家。不愧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说是邻居也不为过的距离。
虽然因为葵花对那人一直都是直呼名字所以我对她的姓并不熟悉,不过毕竟在梦中已经见过好几次那个写着「守山」的名牌了。反复确认过之后,为了缓和紧张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过了一会之后,从对讲机中混杂着噪音的声音中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性声音。
「来了」
于此同时我也对着对讲机下方的麦克风说。
「那个,请问绘里在么」
「诶诶,在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她高中时候的,朋友。因为正好到这附近来,所以想久违的打个招呼」
虽然用了拙劣的谎言,不过就算这么说我感觉也有可能会被对方直接赶走。
终于她的家中传来了似乎是下楼的声音,「男朋友?」「才不是!」从对讲机中传来了这样的对话之后,距离我面前伸缩式栅栏几米远地方的玄关门被打开了。一头明亮的栗色头发被束成了高马尾的发型,葵花的亲友,穿着牛仔裤的她从那里出现了。
「绘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叫了出来,比我的意识更先一步的叫出了她的名字。我感觉到一阵眩晕,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诶,这个感觉是….
「诶….,你是谁?」
面对突然叫出自己名字的我,绘里明显表现出了警戒的样子。
「啊,抱歉,这么突然…。那个,我是,铃城葵花的,熟人」
本想着只要说出了她的名字,对方肯定就会敞开心扉。但我拿上就意识到,这么想还是有些太天真了。
「….你有什么事?」
绘里的表情更加僵硬了,警戒心似乎比刚才更强了。让人不由感觉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生气。
「我想要知道葵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知道什么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
「为什么我一定要把那些事情告诉你不可啊」
「我听说,你是葵花最好的朋友。对我来说,她也是特别的人。所以,为什么她,会选择那样的结局,我想要知道这些」
绘里皱起了眉毛,脸上浮现出了苦涩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的开口了。
「那种家伙….」
我的面前,吹起了寒冷的风。
「才不是,什么朋友」
那股风突然就变成了狂风,卷着如同冰粒一样的雨滴打在了我的身体和葵花的心脏上。我感觉到胸口伴随着碎裂的声音发出了疼痛。
仿佛是在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的一样,绘里推开了玄关的们,消失在了阴影中。
「为什么——」
头脑还有些眩晕,开口想要发出声音的我,声音却被另一个自己给盖了过去。
「绘里!为什么!」
手中拿着的雨伞落到了地上,我双手抓住栏杆。坚硬的响声,马上就消失在了这雨中的小镇里。绘里带着很不开心的表情,再次从门后的阴影中出现了。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初次见面你为什么直呼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要说我们才不是朋友这种话?我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我会道歉的!」
嘴巴擅自就动了起来。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感觉大脑都旋转了起来。等等,现在必须要慎重。
「你,怎么回事,真是恶心。能请你回去么?」
眼泪从我眼眶中滑落。
「觉得是朋友,一直以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么….?」
「你再这样我要叫警察了啊」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绘里就走回了屋里。冰冷的雾雨将我打湿。左胸传来的疼痛还有混乱,没有停歇。
「这里….」
我缓缓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我感觉到了那股,伴随着疼痛的脉动。人类,为什么在痛苦的时候胸口会感觉到痛呢。
「….你在,这里么?葵花」
我张开嘴,吸入了那混杂着雾雨的空气。因为悲伤而萎缩的的肺部稍微膨胀起来了一点,仿佛是在踌躇,也仿佛是在疑惑的将空气吐出来之后,我的喉咙发出了颤抖。那声音,呼唤着我自己的名字。
「八朔,….?」
连起来了——,我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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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车朝车站前的购物中心驶去的同时,星野老师宛如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的小声说了起来。
「我啊,高中的时候就加入了演剧部,大学的时候还在剧团里头当演员,所以『演戏』这件事,大概已经渗透了我的身心」
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的我,默默看向了他的侧颜。
「成为自己所演的那个角色,按照周围人所期望的那样去演绎,被他人评价,为此感到欣喜,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就连在舞台之外,我也总是在意着周围人的目光和脸色,不知不觉间就制作出了一个合适的自己并开始演扮演起了这个角色」
老师的侧颜,偶尔会被窗外的街灯和对象驶来的车灯所照亮,冷冷的浮现在这夜晚的黑暗中。
「但如果那样的话,角色的里面,我的身体中,真正的自己就会消失,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这些」
被些许灯光所照亮的那张脸,毫无表情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真正的自己,到底会怎么做,会怎么想,真正的自己到底在哪,我不知道。或许,真正的自己已经不存在了。让我意识到这些的….是那绝望般的孤独」
这些,就是老师昨天说过的,寂寞吧。
「那个时候所我交往的恋人和朋友,都只看到了我的外在。我为此而叹息,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啊,毕竟我就只有外在啊。自己的内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个空洞」
外表俊俏被女生们所追捧的星野老师,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啊。既然生而为人,无论是谁都会心怀扭曲,活在苦恼之中吧。这么一想,我也感觉到有些无奈,对自己身旁这个手中握着方向盘的寂寞男人,心中也涌现出了少许亲近感。
「空洞的我,就这样,成为了大人。就算是取得了老师的执照成为了教师之后,被憧憬我的人团团围住,那些人,或许是怀着期待,或许是怀着憧憬,向我投来闪着光芒的目光,而我为了平衡自己,内心的空洞也变得越来越阴暗」
但是,这些话,为什么他要告诉我。
「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想要与他人产生关联,想要获得与他人联系在一起的实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太寂寞了。但是我,心底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跟任何人联系在一起过。无法得到与他人联系在一起的实感…。就算与他人交流,就算与他人接触,也仿佛像是吹进洞窟中的一股风,不断发出声提醒着我的空洞与孤独」
信号灯变成了红色,车子停了下来。
「然后一想到,这份孤独会一直延续到我死去….就觉得眼前无可奈何的黑了下来」
最后他仿佛是力量全部消失了一样,发出了如果不是在狭窄的车中就绝对无法被听到的声音。
「抱歉,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多,总之我就是这样一个扭曲的大人。昨天,想要依靠你的那件事。….抱歉」
我看向他的视线渐渐落了下来,俯下了身子。汽车中,只有空调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吵闹。
大家全都是一个人,在某处感受到了寂寞。无论是老师,八朔,我,还是绘里。大概,把我鞋子藏起来的人也一样。所以为了排解这份寂寞,才会将自己的视线逃到别的东西上去。
「会觉得,寂寞,是因为有会这样感觉的内心,我是这么想的」
我注意到老师似乎咽下了一口空气。
「无论是想要与谁产生联系的心情,还是无法与他人联系在一起的孤独,这些果然还是因为老师的内心在追求这些。所以,内心空洞什么的,才没有,我,是这么觉得。那个,老师的内心,应该承认那个寂寞的自己,并且让他走出来才行,我是这么想的」
信号灯变绿了,老师缓缓踩下踏板。
「感觉,好像说了些很自以为是的话,抱歉」
「不」
老师他,现在的表情是如此软弱,看着在学校时候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些,
「我,应该也有吧,内心」
我宛如自言自语一样喃喃的说着。
终于车子到达了购物中心的大楼。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户,商业街旁摩天轮,发出了缓缓旋转着的灯光。我们的车顺着坡道驶入了地下停场,平缓的停在了其中的一角。
熄灭引擎之后,老师将脑袋顶在方向盘上,数秒间陷入了沉默。然后,
「好!」
说着他立起身,转向了我。
「那就,开始愉快的购物吧!」
看着他满脸明亮的笑容,联想到他刚才为止还一直阴郁的表情,我微微笑了出来。
「哦,铃城笑了。太好了,能看到你笑,我很高兴哦」
「这也是你演出来的么?」
「谁知到呢,我,可是演员」
取下安全带,老师打开车门清爽的走到了车外。在我也取下了安全带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被从外面打开了,站在那里的老师恭敬的鞠了一躬之后,向我伸出了右手。
「让我们出发吧,公主大人。去寻找那双最适合你的玻璃鞋吧」
虽然有些犹豫,不过我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带着微笑回答道。
「不过还是普通的室外鞋就好了」
「哎呀,那样的话不就没有办法参加舞会了么?」
「因为我本身就不会去参加」
说着我就面带笑容,拉着老师的手,穿着学校的室内鞋踩在了停车场的水泥地上。
▶▶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拉低了雨伞,仿佛是要隐藏自己的表情一样把脸深深的藏在了其中,背朝着结果还是被挡在了门外的绘里家走了出去。感觉脑袋还是有些晕,这种事让我在意的不得了。
「果然,是葵花啊。没想到你,居然会到我的身体里来」
声音,马上就在我大脑中响起。
(嗯….一直,感觉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在八朔的身体中,沉睡着….感觉,就像是这样)
跟我那个时候一样啊,似乎既有通过对方的嘴巴说话的情况,也可以直接在脑海中传达声音。莫非是根据情感强烈的程度不同,身体的同步率会有所变化。就像刚才的葵花,我的身体都已经完全被她控制住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不是很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意识和视野都很模糊,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擅自过着我的人生一样。然后马上,就因为困意而睡了过去。只是最近,这种感觉又开始变得清晰。就像现在,八朔,还有绘里,都能分辨出来)
葵花的声音,并不像在梦中听到的那样充满活力,而是有些消沉。毕竟从长年交往的友人口中听到了,你才不是什么朋友这种话,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看来我真不应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直接过去,感觉胸口又开始痛了。
「….葵花,刚才绘里的那些话,并不是对你,而是对我说的,所以那个,你也别太在意了」
(嗯,谢谢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绘里讨厌。我到底做了什么)
「诶」
(呐,八朔。这个,并不是我在做梦对吧?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在家里的时候,我也看到了自己的遗像…。呐,为什么我,会死呢?)
我停下了脚步。现在通过我在跟我对话的,如果不是我的脑袋坏掉了的话,应该就是葵花本人了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至今仍对这样的事实感到惊愕,这个葵花,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什么时候的葵花?你已经知道多少了?」
如果向这个葵花询问的话,或许就能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么一来,没准就能够改变过去的那个葵花的命运。但是。
(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八朔你醒着的时候所听到和看到的东西,还有你做梦所梦到的东西而已。感觉就只有在每次在你梦到那些的时候,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我才会回想起来)
如果跟我共有的梦境就是她最近的记忆,那么就很难向这个葵花寻求事实了。
(呐,八朔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死?生病?事故?)
我有些迷茫。但是,对这个已经知道了自己死亡事实的葵花就算说谎糊弄她也毫无意义。
「你….是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的,我是这么听说的」
(骗人!我不可能会做那种事!)
这是我在从星野老师那里听说这些的时候没能说出口的话,如今听起来就像是她代替我说出了这些一样,感觉自己的心结似乎被稍微解开了一点。
(之前的记忆中,只是鞋子不见了而已….虽然可能有些痛苦,不过我,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自杀这种事来。因为,不管再怎么痛苦,那种事都不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活着,肯定还会有更多,更多开心的事情)
「但是,事实上的你,用电线缠住了自己的脖子….」
(有遗书么?)
「不,据说没有」
(….那,我,会不会是被人给杀害了呢)
「诶….」
(因为,我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自杀。我,还想要继续活下去哦….)
我的眼睛中渗出了眼泪。因为我,也不相信葵花会做出这种选择。她用手抹掉了我流下来的眼泪,我开口说。
「伪装成自杀的他杀,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不过既然不是因为生病或是事故的话,那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
「那,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
葵花发出了无力的声音。不过这也没办法。连自己死因都不知道的她当然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不过话虽这么说,光是站在这里想也无济于事。
「….呐葵花,你想不想,见见你的父母?」
我感觉到在她的意识下,自己的身体不由的咽下一口空气。心脏因为困惑而不安的跳动着。
(想要见…。说起来昨天,就已经见过母亲了)
「诶,是这样么?」
(记忆有些模糊,或许那个时候我还夺走了八朔的意识。有一股非常,久违的感觉。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好好跟她说说话。….只是,现在的话,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为什么?」
(因为,我,毕竟,几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两人或许,会害怕,或许会感到混乱)
「这样啊….」
如果能借用我的身体,让深爱着葵花的那两人与她见面的话应该会是个非常不错的想法,但如果葵花并不这么期望的话那也没办法。
(啊,不行啊….)
葵花这听起来像是要消失了一样的话语,让我焦急了起来。
「怎么了!?」
(感觉开始变困了。让我稍微,再睡一下)
「再见!」
一股觉得这份联系会消失的预感,让我无可奈何的焦躁了起来。还想再跟她说说话,还有很多很多,想要传达给她的事。
「你还会….来么?」
(嗯。大概。….八朔)
「嗯?」
(之前的….问题)
(问题)
(八朔你….对我….)
脑海中葵花那清澈的声音消失了,一直持续着的眩晕感也消失了。留下来的,就是有寒冷和寂寞。
「我….对你」
举着雨伞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抬头望向天空。雾雨马上就打湿了我的脸,天空被阴沉的云厚厚盖住,就像是要将存在于那里的充满希望的青空藏起来一样。
◀◀
周五晚上的购物中心人很多,因为害怕会被熟人看到而提心吊胆的我,努力的跟着在人群中穿行的星野老师身后。然后,他在一家散发着时尚气息的面向年轻人的鞋店前停下了脚步。
「价格太贵的话你也不太好接受,这里的话怎么样?」
「啊。是的。但是,这样真的好么?」
老师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伸手用食指指向了我的嘴。
「是的这种话也是禁语哦。对我你不用顾虑什么。来吧,选个你喜欢的吧」
向他道谢之后,我开始在店内挑选了起来。虽然穿着学校用的室内鞋走在店里不由的让我感觉到羞耻,但为了改善这样的现状,也是为了让老师少等一会,赶紧把东西买好吧。
在女性室外鞋的区域,找到了一双跟今天不见的那双很相近的鞋子,我伸手拿起了那双鞋子。赶紧叫来了店员姐姐之后,试穿了那双鞋。就在坐下来穿好鞋的时候,站在店门口眺望来往人群的老师也走了过来。
「这双就可以了么?」
「是的。感觉跟之前的那双很接近」
老师走到了我坐着的椅子前,弯下腰单膝跪地的同时,视线看向了我。
「非常适合你哦,公主大人」
「很害羞所以请不要这样」
站在旁边的店员轻声笑了起来,
「真是非常不错的男朋友呢」
同时投下了一枚炸弹。
「才不是的!」
不过就算我慌忙想要否认,他其实是学校的老师这种事也没办法说出口,结果我就只能默默的垂下了头。
「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真的当当看呢?你的男朋友」
「这种玩笑请恨得不要再说了」
「啊哈哈」
就算被我的盯着,老师也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这种人真的是教师么。
跟店员说了鞋子就这样穿走,老师用银行卡付完钱之后,难得来了要不要顺便喝个茶再走,他这么提议,而我用刚穿上的新鞋踢了说出这样话的老师的靴子,然后就径直朝停车场走去了。
发动汽车,离开了停车场,在雨中行驶的汽车前雨刮再次动起来的时候,老师开口了。
「话说啊,刚才的那些,如果我说不是玩笑的话你会怎么办?」
「诶,你在说什么呢?」
「我成为你的男朋友的那件事」
一瞬,我甚至忘记了呼吸。虽然不甘心不过我很清楚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那种事,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老师就是老师啊」
「哈哈,我要到下周才会被正式雇佣哦」
「那等到下周你不就是老师了么。而且,我….」
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变热,我低下头继续说。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本以为只是在开玩笑但老师表现的却很平静,悄悄看了一眼,他那毫无表情的侧颜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冰冷。
「诶,是这样啊」
他用感受不到温度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些让人害怕的,面无表情的沉默着继续开车。
虽然他一直都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过刚才的那些,莫非他是认真在告白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还真是有些抱歉。只不过,说到底我们也才刚刚认识了几天而已,而且话说回来,老师跟学生如果真的变成那种关系了的话会很糟糕吧,开车送我回家,把伞借给我还买了鞋子,我是真的非常感谢老师,不过我都已经有八朔在了,啊啊真是的,到底该怎么说才好。我的脑袋开始变得混乱,
「那么」
这个时候老师突然开口,我的心脏又加速了一下。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年龄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突然他就像是班上的女生一样乘着话题很开心的问着我这些,突然一下就觉得没了兴致。刚才的我居然还烦恼了那么久,真想让他把时间还给我。
「才不告诉你!」
「诶~,有什么关系么,告诉我么~」
「….老师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岁了?」
「那就请你的言行表现的更像个大人一点」
「哈哈哈,被你这么说了呢」
在那之后就跟老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还一起笑话了教导主任,就这样车在我家门前停了下来。
「鞋的事,真的非常感谢。近期,我会去向你道谢的」
「那种事就不用了。我不是说过了对我不用顾虑么?不过你不管怎么样都还是想道谢的话,就偶尔像这样陪我一起出去兜兜风就可以了哦」
「还请容我拒绝」
「真是冷淡啊!」
微微笑了笑之后,我下了老师的车。在车门前向他低头道谢之后,老师挥挥手就离开了。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提好手中那装着室内鞋的塑料袋,打开了门。
今天,还真是发生了好多事呢。
▶▶
虽然我已经试了好几次想要叫醒在自己身体中沉睡着的葵花,但她一点都没有要出现的迹象。如果她现在真的是处在类似的睡眠状态的话,感觉强行被叫起来的她可能会很不高兴,所以暂时就先这样吧。
就像我在睡着的时候会进入到葵花记忆中的过去一样,残留在这个心脏中的,不知道是她的意识、人格、还是记忆,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不过在她醒来的时候,似乎就会跟我的身体发生同调。要是把这个现象告诉研究人员或是媒体的话肯定会引起大骚动,不过我目前还没有要把这些跟谁说的打算。不过,如果葵花希望的话我是准备要告诉她父母的。
我一个人撑着雨伞走在雾雨中的小镇上,时不时确认一下手机上的地图,走到了车站。
因为今天是周六,明天的周日学校也休息。这是个好机会。我用手机预约了附近的胶囊旅馆,在车站前的购物中心随便吃了点东西又买了换洗的衣物,为了打发时间连晚饭都草草的解决了之后,就朝着旅馆走去了。
登记的时候,未成人需要有监护人的同意,我还在想如果对方这么说该怎么办,但结果只是我想太多了,负责登记的人态度很是平淡。冲过澡之后我就早早的钻进了那让人联想到蜂巢的胶囊房。为了能够长时间的深度睡眠,我在购物中心来回散步的行为也发挥了作用,将房间调暗之后一闭眼困意马上就来了。
小睡之中,我的意识向着深处,向着葵花的意识,声音,动作,记忆,还有喜爱,逐渐的沉了进去。
深深的….深深的….
睁开眼,出现在面前的是陌生的和室还有木质的天花板。刚睡醒的脑袋感觉还有些不是很清晰,但马上,我就意识到自己成功了,这让我无比的兴奋。
「诶,奇怪,这个是!」
葵花从被子中跳了起来,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左胸上。右手的手掌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和她身体的温度,这让我内心变得有些混乱。
「难道说,八朔,你来了么?」
(嗯,早上好)
她的身体里今天也还是一样柔和又温暖,透过她的身体所见到的这个房间也一样,从窗外投射进了温暖的阳光。这幅景象,让我的内心,感到无比温暖。
「早上好…喂,现在该说的不是这个吧!为什么要在我睡着的时候突然袭击啊!」
她的这幅样子让我不禁的笑了出来。被我的感情所带动,她的身体也笑了。从旁人视角看来的话,葵花就是在一个人发怒的同时又一个人笑了出来吧。这幅模样可不能被别人给看到了。
(我也没有要袭击的打算,只是睡着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葵花慌忙用手梳理着头发。
「啊啊,真是的,这种时候出现。换衣服还有上厕所你到底准备要怎么办?」
(啊。是啊)
「你还说是啊。女生早上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她嘟起嘴这么说的同时,心脏愉快的跃动了起来。
「而且,你说你是睡着了之后就过来了,那也就是说八朔现在是在睡觉吧?之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你这样的生活节奏不会有问题么?不好好生活可是不行的哦」
在她的认识中,她觉得我跟她是生活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的人。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办法,而且我现在也不能纠正她。
(说的也是呢,我会注意的)
「你根本就没有在反省!」
微微笑了笑之后,我又补充说道。
(但是,如果我晚上睡觉的话,不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跟醒着的你说话了么)
我的话,似乎让她的心脏发出了痛苦的跳动。
「这….确实是这样」
根据以往梦中的经验,实际上我自己的时间和这边葵花的时间似乎并不是并行流动的样子,没有办法对她说明这些让我稍微感到有些烦躁。
「接下我要去吃早饭了,在家人的面前绝对不能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啊」
(我知道啦。葵花母亲做的饭,很美味呢)
「诶,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刚才的发言有些大意了。毕竟对我来说,昨天早上才刚在你的家里吃过早饭。对从来没有吃过母亲做的饭的我来说,那真是,让我感觉无比的温暖。
「啊,之前你好像也有在我在家的时候来过吧」
(对对)
「真是的,你到底都看过了些什么啊,奇怪的东西赶紧忘掉啊!」
(没关系的,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葵花口中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同时脸颊开始热了起来。
在那之后,她闭着眼睛堵起耳朵上完了厕所,躲避着镜子洗完了脸,怀着内心的紧张吃过早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成功闭着眼换完了衣服。这全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让我感觉自己都要坏掉了一样,不禁露出了微笑。
「哈,感觉好累….」
坐在书桌前的葵花发出了叹息。
(哈哈,辛苦了。葵花,说起来今天是星期几来着的?)
「诶,是周六哦」
(你有什么预定么?)
「嗯,今天的话没有」
(太好了。那么就,稍微陪我一下好么)
「诶….」
我,有些东西想要试试看。透过葵花房间的窗户向外看去,梅雨季的天空久违的露出了青蓝色。
◀◀
八朔,用他的声音在我的脑袋里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东西都可以,我想要让葵花把你自己的东西埋到某个地方去)
「诶….为什么?」
(就是,稍微做个实验。不好意思原因还不能告诉你。还有,希望你,不要拒绝)
「诶,这算什么条件」
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毫无逻辑,但八朔的语气非常认真。
(埋进去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过那个东西应该是拿不回来了。抱歉,向你提了这么奇怪的要求。但是,对我来说,这件事非常重要)
「嗯,我知道了」
八朔还真是奇怪,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好在我今天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没什么事,就如他所愿陪他一下吧。而且,感觉做这些事,还挺开心。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既然要埋的话那最好不要是太大的东西。而且,还要是自己已经不需要的东西。
「呐,这样做,东西就会到八朔的手上么?」
(….如果实验成功了的话,结果就会是这样)
「诶,你要到这边来么?」
他似乎在犹豫要怎么回答。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那么,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哦!」
「嗯….我知道了」
能见到八朔了。一想到这些,就觉的胸口开始发热,心脏开心的跃动了起来。
既然这样的话,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在我的心中萌芽。我回到书桌前,打开了那个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那这个东西可以么?」
(这是什么,是信么?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样好么?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关系,本身就是准备要扔掉的东西」
按照八朔的指示,我从母亲那里要了一个用来装点心的空罐把信封放了进去,然后又用塑料袋将其包好。带上挖土用的小铲子,跟母亲说要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之后,母亲就笑着对我说,你们是要去玩沙子么。
到了外面,久违的晴天让我不禁眯起了眼睛。太好了,今天是晴天。清澈的天空中,漂浮着棉花糖一样的浮云,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航迹线,从远方飞过。
「那么,要埋到哪里好呢?」
(从满是立葵的堤防那里,不是能看到河边草地上有一棵树么。就埋在那棵树下吧)
「哦哦,感觉很合适呢」
(是吧)
晴朗的一天。因为一个奇怪的请求,跟特别的人走在一起。初夏已经有些炎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随风扬起的裙摆泛着光辉。
这一切都让我不由的开心了起来,内心一直都处在激动和雀跃之中,脸上也止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感觉,好像很开心呢,葵花)
「哼哼,确实很开心哦!」
配合着话语我小跳了一步,左手拿着的塑料袋也在风中晃动了起来,外出时候穿的浅口皮鞋与柏油路面碰撞,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盛开着阳金花的公园里,我注意到一个年幼的女孩跟她的母亲一起看向了我,脸颊开始烫了起来。身为女高中生的我一个人这是在干啥啊。八朔也在这个时候也笑着说。
(哈哈,你这是干什么呢)
「呜呜,稍微有点太兴奋了」
我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回答了他。而在我手后方的阴影处八朔又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耻、喜悦还是开心,我也笑了。一个人的身体如果两个人同时笑起来的话肯定会变得呼吸困难,不过这同样也很奇怪,让我越发的笑个不停,结果不停笑着的我终于还是因为喘不过气而咳嗽了起来。
(等,等等,咳咳,冷静下来,葵花)
「啊哈哈哈,哦哦,抱歉抱歉,啊,真的好开心啊」
光是有你在这里,内心就会变得如此温暖。真的好开心啊,我好高兴。
我喜欢你啊。
向公园里的女孩挥了挥手,她也笑着向我挥了挥手。怀着喜悦的心情我再次迈出了步子,这个时候八朔却在悄悄的在自言自语。
(….我会,保护你的)
「诶,保护,为什么?」
(不,没什么。比起这个,你看)
已经能看见那蔚蓝色的天空背景下,绿色丛生的河堤了,茂盛的立葵在风中摇曳。我走上了坡道,站在河堤上望向河川。河川旁不断延伸的草地上,孤零零的,生长着一颗繁茂的栎树。走下通向河川的楼梯,脚下的草地因为连日下雨的关系稍微有些湿漉漉的。我有点后悔,不该穿浅口鞋的。
(没事吧?抱歉,是我指定的地方不太好….)
「没关系没关系」
万幸的是,因为杂草繁茂的关系脚下似乎并不会打滑。我来到了栎树下,用小铲子开始挖了起来。
「哼嗯,像这样行么?」
(就是这样,辛苦了)
在这个足够将空罐完全埋进去的洞里,我将这个有些奇特的时光胶囊埋了进去,盖好了土。
感觉稍微,不,应该是非常的羞耻就是了,这封信,就这样送给八朔真的好么。
真希望,那个时候,我也在他的旁边,就好了啊。
▶▶
埋完时光胶囊之后,顺着葵花的提议,我们坐在可以眺望河川的长椅上,交谈了起来。虽然让她的鞋子和漂亮的手因为泥土而被弄脏让我觉得有些抱歉,不过葵花似乎挺开心的样子,导致我的内心也有些兴奋。虽然她完全不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让我很是感谢,不过在听到她说「打开的时候绝对要叫我啊」的时候,内心多少会有些心痛。
因为在我活下来的未来里,是没有你的。而在你活下来的未来里,又没有我。
这份心痛,应该没有让你感受到吧。
在我们开心的聊着有关小学和中学时候流行过的东西的话题时,突然空中传来的电子音的铃声,将我从这温暖的梦中剥离了出来。睁开眼,面前既没有青蓝的天空也没有绿色的草地和藏青色的河川,出现在眼前的就只有胶囊旅馆那低矮的天花板。上层的胶囊房里传来了闹钟的铃声,声音马上就停了下来,我有些后悔自己睡觉的时候要是有戴上耳塞就好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这次做梦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感觉自己就像是蜜蜂的幼虫一样爬出了胶囊房,准备了一下之后我马上就朝着目的地出发了。走出旅馆,直到刚才还跟葵花一起看到的晴空就仿佛是电影或是什么东西的布景一样,天空被灰色的云和细小的雨滴所覆盖,我叹了一口气的同时撑开雨伞。
在百元商店买了作业手套和铲子,快步朝着那个地方走去。走过了绘里的家,走过了葵花的家,穿过开满阳金花的公园,那个坡道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记得葵花的母亲说过,她是在三年前去世的。
「三年….」
我口中说出了这个词,虽然想要借此来感受时间的流逝,不过或许是因为平常就通过梦境回到过去的原因,并没有实感。
走上堤防,走下那由石板堆叠组成的楼梯。明明几个小时前我还和她一起走过这条路,但现在,我所行走的这个世界里,你已经不在了。我的视线转向了那棵孤零零的立在草原上的树,仿佛是在祈祷一样的握紧了双手。
我站在那棵树前,葵花挖过的的那个地方现在也是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像是埋了什么东西的样子。不安紧紧揪住了我的内心。
「….葵花,我要打开了哦」
因为有约定,所以我小声呼唤了她的名字,不过就算这样,我身体中的葵花也还是没有醒来。
我将雨伞收起来放在树下,从百元商店的塑料袋中取出了铲子,开始挖土。
一定要有。一定要有。一定要有。
我在心中不断默念的同时,挥动起手上的铲子。被雨水浸湿的土壤非常柔软,手上的铲子传来了切断杂草根时的触感。
单调的运动,再加上内心焦急的祈祷让我觉得开始喘不过来气的时候,铲子的前端似乎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心脏震了一下。我咽下一口唾沫,扒开了周围的土壤,被泥土染成茶色的塑料袋,仿佛是在守护着其中那个沉睡着的方形箱子一样。我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慎重的把它从土中取了出来。
「呼,呼,呼….有了」
气喘吁吁的我,耳边现在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直接用带着手套的手撕开塑料袋,从里面取出了那银色的罐子。没有进水,也没有被腐蚀,看起来还跟葵花母亲交给她的时候一样,闪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有了….」
我又自言自语了一遍,眼泪不禁溢了出来。左手拿着那个罐子右手则是紧紧的在胸前握住,因为喜悦而静静的发出颤抖。
这是,我拜托她,让她埋在这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个梦中的世界,跟这里是连系在一起的。而且我,能够对那边的世界作出干涉。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葵花的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
咚,仿佛是烟花在身旁爆炸一样,心脏发出了一声剧烈的跳动。
与此同时左胸发出了剧烈的痛楚。
「呜!」
因为剧烈的晕眩感,手上拿着的罐子掉了下去。它落在了被雨水浸湿的草地上,里面的东西撞击罐子发出了干涸的声音。对了,葵花在那里面,放了一封信。
无法呼吸的我,跪在了地面上。伴随着心脏的跳动,疼痛在全身蔓延。
「啊,啊啊….」
额头顶到了地面。头发还有膝盖都被冰冷的雨水所打湿。
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改变。葵花也还没有得救。请再,等一下。
这或许就是命运在告诫我,过去无法被改变吧。不,我要做的并不是将整个世界颠覆那么夸张的事情。只不过是改写一个少女悲惨的结局而已,这种小事就算放过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如果能办到的话这条命随便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还是说,只是我的生命还不够么。
朦胧的视野中,我看到了,在堤防上注意到了这边有些奇怪,正顺着楼梯跑了下来的女性。我的意识,到这里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