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终章 脱边缘人大魔术师

  威诺学园的魔术文化祭首日,即将步入尾声。

  虽然一度演变成危及七天活动的严重事态,但几经波折后,所有麻烦事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解决了。太阳西沉,此刻夜幕已然降临。

  似乎有不少人打算在文化祭滩贩解决晚餐。客人们蜂拥而至,人数比中午更多。那些人今年的首要目标,是学生们亦特别瞩目的夜间限定活动。

  也就是与漫天星斗共同缀饰夜空的星光游行。

  规划人为学生会长史黛拉。这场表演,将由大批学生操控萤光飞天扫帚群。他们将点亮白、蓝、绿、黄色的魔力光辉,并于空中列队,划空翱翔于学园校区上空。由于获得了超乎预期的人气,想必会变成每年惯例的风景诗。

  与其他观众相同,布蓝亦就坐于露天表演会场的观众席上。他瞥向身旁香甜酣睡的莫莉卡,倾心凝望着梦幻的光之游行。

  「第一天的活动到现在才结束,真是折腾人。」

  布蓝自言自语着,咬了一口刚才在摊贩买下的熊猫馒头。上头还印制了巨型熊猫的图样。

  「已经能出来走动了吗?你也挺结实的嘛。」

  此时,一个魁梧的人影走近了布蓝身边。

  左眼戴着眼罩,右手被石膏固定,并用绷带吊挂肩膀的那个人,正是几小时前还与布蓝展开死斗的史蒂芬•斯汀雷。他空下的左手抓着摊贩的汉堡,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将其塞进口中。

  「为什么你恢复得比较快啊?获胜的人明明是我耶。」

  虽然险胜对手,但首次施展大魔术而丧失大量魔力的布蓝,直到刚才都还被隔离于保健室。反观史蒂芬在傍晚就已经能外出走动。似乎还在文化祭场地到处闲逛。

  「我可没输。只不过是决胜途中我的小星星史黛拉勒飞奔闯入,才让我分神罢了。」

  「少骗人了。明明到胜负揭晓为止,她都完全没进入你的视线。」

  即使岁数相距甚远,但他们分别是世界最强的魔术师与国家魔术师,也是阿尔黛那魔术王及梅卓波利丹首席。更是将彼此视为同等对手,一样不肯服输的两个人。

  「下次决胜负时,一定要确实分出高下。但我必须在今晚立刻返回本国。下周的三方面谈,我决定让妻子代为参加。替我向怀斯曼教授转达,妻子预计几天后抵达。」

  「已经要回去啦?太可惜了吧。最后一天的烟火,会让夜空化作一片亮白喔。」

  「虽然依依不舍,但我有事要办。我已经接收了被教授杀个半死不活的神徒们。必须尽快回到本国,逼他们招出同伴的所在地。之后再全员电椅伺候。」

  「真是危言耸听啊。这也是虚张声势……对吧?」

  「……为此,本国的清扫工作得耗上一段时间,恐怕会是番大工程。这段期间,我不希望让妻子和史黛拉待在梅卓波利丹。」

  史蒂芬以认真的神情接着说道。这句话,令布蓝对大总统投以讶异的目光。

  「夺取圣遗物的命令解除了。但目前我会让史黛拉继续在阿尔黛那留学。毕竟对这座学园来说,那孩子似乎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样啊。你这做父亲的,多少有点寂寞吧?」

  「怎么会。这里是只要想见她,我随时都能来的地方。」

  史蒂芬如此说道,他仍不改以往的扑克脸。然而布蓝眼中的他,仿佛流露了一丝安心之倩。

  「话说回来,魔术王。你还是处男吗?」

  突然间,史蒂芬竟投出了一个直球问题。

  「什、什、什……」

  出其不意的问题使布蓝张口结舌。还没等到他回答,史蒂芬便接着说:

  「我希望孙子们可以组成一支棒球队。」

  「那么多!?你疯了吗!?」

  「──你当真了啊。听好了,想和我的小星星史黛拉交往,就给我一生当个处男。」

  这当然是个圈套。史蒂芬转眼就撤回了方才的意见。

  「不、不要一直处男来处男去的,这种讲法会招人误会的!」

  「早安,布蓝。处男是什么?」

  「你看!会对我家姐姐造成不良影响的啦!」

  莫莉卡因为两人的吵闹而醒来,打了个哈欠后睁开眼帘。姐姐才刚睡醒就问这种问题,让布蓝的脸更加通红了。

  「比起这个,很快要轮到大家出场了吧?」

  此时,莫莉卡望向被照明点亮的大时钟,兴奋又雀跃地说道。

  日落之后,紧接着进行了一小时左右的列队飞行。游行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从现在起,下一场活动即将展开。

  四处翱翔天际,以魔力光辉点缀夜空的飞天扫帚团体,突然同时熄灭光火,立即就地解散。

  他们的华丽退场,在学园中掀起了惊叹的欢呼声与掌声。

  下一刻──

  布蓝等人所在的露天表演会场照明依次亮了起来。舞台照明已经准备就绪,首日最后一项活动,夜间演唱会现在开始了。

  参与游行的客人很快流入表演会场,转眼间已座无虚席。

  挤满观众席的学生魔术师们,大都身着奇装异服。放眼环视一圈,做相同打扮的双人组格外醒目。

  事实上,出演余兴节目的双人史黛拉已蔚为话题。分身体在文化祭首日,稍稍掀起了一波流行。

  由两人一组合作,其中一方假扮成另外一方。有人仅止于角色扮演的程度,也有人运用魔术让两人如出一辙。学园校区内,已大量充斥样貌相仿的人物。

  此时此刻,绑着相同发型、身穿同套服装的少女们,也于舞台上登场了。

  聚光灯之下的两名少女同样绑着马尾,并穿着学园的女生制服。其中一人是湛蓝发色,另一人则是亮金秀发。不用说,正是笛赛尔及史黛拉。

  『各位观众晚安,大家玩得开心吗!?我是史黛拉•斯汀雷!』

  『……我、我是笛赛尔•杜兰朵……』

  手持麦克风的少女们,在大批观众面前站上了舞台。

  史黛拉对公众场合已习以为常,流利地如此说道。但笛赛尔却满脸涨红地垂着头,将麦克风凑近嘴边,嘀嘀咕咕地低喃。

  『今天非常感谢大家特此前来!来,笛赛尔同学你也来。』

  『……不、不行啦,太丢脸了。那个、我已经说不出半句话了……』

  『呵呵,没问题的。』

  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的笛赛尔紧张又不安,罕见地显露出羞赧的模样。

  史黛拉则将手伸向她的肩头,开心地绽露灿笑。

  『哼、哼──!为什么我非得站上舞台不可嘛!虽、虽然是我任性地要求,为了纪念我们重新成为朋友,希望能一起在文化祭办场活动……但我可没听说要临时参加现场表演啊!』

  『哎呀,这可真是抱歉。但是教室和户外空间全都已经满场,说到能当天临时举办的活动,也就只剩两人一起唱歌跳舞了。』

  至此,观众发出了阵阵口哨声及欢呼声。

  史黛拉对观众们回以灿烂的微笑。

  『那么,就由我代替我害羞的挚友,为大家介绍协助这场临时演唱会的各位乐团成员!』

  以史黛拉这句话为信号,聚焦于两人身上的聚光灯突然消失,整座舞台都点亮了光芒。

  在那里的,是拿着各种乐器守候于后方的五道人影。

  『首先是吉他手,街头兔女郎•维琪小姐!』

  担任电吉他手的,是昨天于豪华客轮上亮相,身穿兔女郎装且扎着银发双马尾的小恶魔美少女。

  『接下来是贝斯手,无人不知的学园名人•怀斯曼教授!』

  担任贝斯手的,竟是随性披着缤纷夏威夷衬衫,打扮得像个阳光老头,还戴着墨镜的老绅士。

  『萨克斯风,魔兽巨型熊猫•沃洛克先生!』

  穿着毛绒绒熊猫玩偶装的神秘男子,用萨克斯风吹出了美妙的音色。只要把那双赤红眼眸当成是扮演魔兽,就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了。

  『键盘手则是从走失中心带来的亚克密斯特小朋友!』

  用炼金术完全量身订做的儿童用键盘后方,是一名如天使般的美少年。他微微敬了礼后,观众席随即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最后是鼓手,我和笛赛尔同学最重要的朋友•布蓝同学!』

  担任鼓手的眼镜少年,咚咚咚咚地敲响乐鼓以作回应。

  那幅光景,让不知何时隔着莫莉卡坐在布蓝隔壁的副会长,愣愣地歪下了头。

  「唔?喂布蓝登,你现在不是在舞台上敲着鼓吗?你还待在这里这样行吗?咦,奇怪?」「那是分身体。」

  「啊啊原来啊!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副会长没有怀抱一丝疑心,仅凭一个热门词汇就轻易被哄骗了。

  『呵呵,大家都被骗了呢。其实这位是与布蓝同学长相一模一样的斯奎刻洛同学唷!』

  舞台上的史黛拉,恶作剧似地重新替斯奎刻洛介绍。

  与史蒂芬分出高下后,布蓝对斯汀雷父女坦白了他的秘密。布蓝握有史黛拉的秘密,作为交换,史蒂芬也掌握着布蓝的秘密。如此一来,便能平衡阿尔黛那及梅卓波利丹之间的关系。

  因此当史黛拉计划与笛赛尔两人举办临时演唱会时,她才会把布蓝的分身推出来担任伴奏团员。

  「和布蓝登如出一辙的那家伙,简直像到让人恨得牙痒痒。就连我这个青梅竹马都分不出来呢!」

  如果是副会长,大概什么样的冒牌货都能骗过她吧。这事先搁在一边,看样子多亏了这波风潮,明天起笛赛尔总算能维持好心情了。

  现在威诺学园正沉浸于祭典氛围,气氛相当高涨。纵使布蓝变成两个人──换言之,就算布蓝和斯奎刻洛于同一时间,分别在文化祭不同地点被人目击!也能用潮流两个字蒙混过去。如此一来,剩余六天期间的文化祭,笛赛尔随时随地都能尽情把布蓝本人拖出来玩了。

  『那么要开始啰,大家准备好了吗?来,笛赛尔同学!』

  『呃、呃呃……M、MUSIC START──!』

  以笛赛尔及史黛拉的声音为信号,观众们再次掀起震天的欢呼声。分身们开始演奏了。吉他狂热地高声作响,贝斯出色地与之合奏。键盘及鼓声伴随着萨克斯风的音色,令音乐翩然舞动了起来。

  然而比起那些,最令所有人感佩的,是笛赛尔及史黛拉随即响起的歌声。两人呼吸完全融合,难以想像是临阵磨枪的二重唱。她们精彩的歌喉相辅相成,观众转眼间已听得如痴如醉。

  布蓝也抓住绝妙的时机,挥舞蓝色与金色的萤光棒,全力声援她们。

  接着,于舞台上高歌的笛赛尔,忽然与布蓝四目相交了。

  她绽放灿烂耀眼的笑容,向布蓝高挥着手。看来明天起,文化祭巡礼行程将会忙得不可开交啊──如此心想的布蓝漾起一抹苦笑,同时也向对方大力挥舞自己手上的萤光棒。

  然后这次换史黛拉挥手招呼了。她低调地朝布蓝等人挥了挥手,与唱着歌大力挥手的笛赛尔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史蒂芬在自己隔壁挥着手的模样映入了布蓝的眼帘。

  「她是在向我挥手。」

  「少来,她当然是在向父亲挥手。」

  此时,史蒂芬注意到了副会长拿在手上的掌上型摄影机。从刚才开始,她便一直以史黛拉为中心拍摄表演。

  「同学。可以的话,待会能让CIA拷贝那段影片吗?」

  「当然没问题!」

  「多谢了。报酬这么多可以吧?」

  语毕后,史蒂芬从怀里拿出支票,在上头写上一排零之后递给副会长。

  史蒂芬交出的支票上记载的额度,连在递交途中偷看到面额的布蓝,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么多!?您是认真的吗!?」

  这笔巨额也令副会长双眼圆睁。

  「你们似乎在聊些有趣的话题呢。」

  「没错没错,姐姐说得对。」

  接着,副会长身旁的座位又传出了声音。

  布蓝等人同时望去。只见路布鲁公主姐妹,不知何时并肩就坐于副会长隔壁。顺带一提,妹妹艾波华尔正在假扮姐姐艾特华尔。两姐妹似乎也正沉迷于分身打扮。

  「那个影片,也有把我们家的笛赛尔拍得迷人又可爱吧?」

  「那是当然……」

  「那么,我们这边也拿出报酬吧。也请将拷贝档案送交至路布鲁。」

  说完后,这回换艾特华尔递出了支票。罗列其上的零个数完全一致。

  「这、这、这么大笔巨款我承担不起!」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笛赛尔没有这个价值吗?」

  「事实上为史黛拉再增加一个零也无妨。不过要是订下比笛赛尔公主更高的价钱,恐怕会演变成国际问题。所以还是以同样金额就此打住吧。」

  「这番话我可不能当耳边风。真要比个高下的话,路布鲁将不惜动用国库。」

  在笛赛尔与史黛拉不知情的地方,路布鲁及梅卓波利丹两国已是一触即发。艾特华尔姐妹及史蒂芬之间,静静地激散出火花。

  看见那景象后,布蓝叹了口气,并拍拍副会长的肩头。

  「你就老实收下吧,不然会引发世界大战的。」

  「但、但是布蓝登,这笔金额实在太庞大……」

  「想法积极点嘛,这样你不就能挥别贫穷了吗?」

  「唔!对啊,说得对,太好了!这下就能说再见了,可恨的贫穷生活!」

  回想起自己的经济状况后,副会长轻易就屈服于巨款的诱惑之下。

  在他们一来一往时,笛赛尔及史黛拉的第一首二重唱已经结束,第二首就这么开始了。正当布蓝重振精神,准备竖耳倾听挚友们的歌声时──

  忽然间,他察觉到了演唱会场角落的女性。

  远离喧嚣之处,有名女性倚靠墙缘,笔直地凝视着布蓝。她正是布蓝的师父兼宿敌,安洁拉•安布罗西亚。

  此刻她仍绑着发辫、戴着眼镜,且穿着一身学生制服。

  征得莫莉卡同意之后,布蓝暂时离开座位。他走向不愿加入演唱会同欢,只是静静伫立原地的安洁身边。

  「安洁,那个……怎么说呢,今天你帮了大忙。接下来也请多指教,师父。」

  布蓝向对方说话之后,不知为何,戴着眼镜的安洁却略显困惑地歪了歪头。

  那举动就像个与岁数相符的少女,一点也不像千余岁的魔女。

  「呵呵,这边这边……」

  就在这时,安洁本人的声音自布蓝身后响起了。

  布蓝连忙回过头去。映入他眼帘的,竟是戴着大三角帽,穿着一身火红衣裳的另一个安洁。

  「今天你出色地大展身手了呢……真不愧是我的弟子……」

  自其身后现身的安洁,绽露一抹神秘的浅笑。布蓝不会看错那抹笑容。那正是他见识过无数次的,不老不死大魔术师的笑靥。

  有两个安洁,这也是分身体潮流吗?

  ──不,不可能。

  「难不成,你……!」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免费收你为徒吧……?打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好好向你收取学费了喔。没错,代价就是你的独创术式『分身铸造』。我也凑齐棋盘上的棋子了。这下我就能和你进行对等的游戏了……」

  安洁恐怕是在得到『三神器』的其中两样时解析了术式。即使没有万能咏唱,对大魔术师来说,做到这种程度的事应该也易如反掌。

  瞠目结舌的布蓝,已听不见笛赛尔和史黛拉的歌声。安洁并肩站在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分身身旁,漾起了恶女的邪笑。

  那副神情仿佛诉说着──自己才是符合『魔王』之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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