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我爱罗秘传 砂尘幻想 / 作者:小太刀右京 第五章 邂逅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成对的。

  女与男、夜与昼、阴与阳、影与光。

  有人就生活在这些东西的夹缝之间。

  那就是忍者。

  * * *

  我爱罗他们再次找到白兔与重实的行踪时,是在火之国的国境附近,快要离开沙漠的地区。

  这里与其说是沙漠,不如说是荒野,四处有矮树丛生,看得出来这附近有受到雨水的滋润。

  在他国人民眼里看来,或许会觉得这里的景色很单调,但对住在沙漠的我爱罗等人来说,光是会下雨这件事就让这里看起来像乐土一样。

  在地平线的另一边,可以朦胧看见一片浓绿的森林。

  也就是说,住在对面充满水分滋润土地的人民,不会把太阳当成灼热的恶鬼憎恨着。

  白兔与重实手牵着手,紧盯着朝阳即将升起的地平线。

  仿佛那里有著名为希望的未来一样。

  (要放过他们吗?)

  我爱罗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种想法。

  但是,我爱罗毕竟还是砂忍者村的头领。

  他没有办法停止这件事。

  * * *

  「重实,请你把白兔公主还给我。」

  我爱罗让受伤疲惫的静寂退到后面,甩开迷惘,从那两个人的身后对他们说道。

  他之所以刻意不发动奇袭,或许是对白兔的敬意吧。

  「我爱罗大人!?」

  白兔的声音隐隐含着一丝慌张和内疚。

  「白兔,你退后。」

  重实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表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

  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他们一路都没休息,直奔国境边界。

  然后,他也放出多到能够将那个废弃都市完全覆盖的流沙。

  他的身体不可能没事。

  但是他的状况看起来并不狼狈。

  能玩弄〈风影〉于股掌之中的忍者并不多。

  我爱罗心想,就算现在责备自己没有找出这种人才,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你的功夫非常厉害。身为〈风影〉的我,也相当以你为傲。你不打算回到砂忍者村吗?」

  他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在欺骗对方。

  我爱罗打从心底觉得失去这个人才很可惜。

  他看到重实眼神里的决心,就知道他跟之前那些以杀人或钱财为目的的佣兵不一样。这更让他觉得可惜。

  「我感到很光荣。」

  重实在手中制造出水遁手里剑。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爱罗也猜到他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这样的男人,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我爱罗大人!」

  白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按捺不住,她往这里跑了过来。

  「白兔!?」

  「我爱罗大人,请你住手吧!」

  她的眼神充满决心。

  跟那一天的鸣人很像。

  「重实是我的……」

  「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就算是我爱罗也看得出来男女之间的关系。

  这件阴谋应该是其他人计划的,但他们之所以会协助对方,代表事情应该就是这样。

  如同我爱罗有我爱罗的人生一样,白兔也有白兔的人生。而且,光是一两天的相处,没有办法完全了解对方。

  「静寂他们没有做多余的抵抗,你也没有杀掉静寂。跟着重实离开的白兔,足迹并没有变得紊乱,这代表她认识把她带走的那个人。」

  我爱罗决定要扮演一个坏人。

  「我不知道是谁唆使你们的,不过相亲的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白兔也已经得到〈风影〉公认未婚妻的地位,你们却在这时私奔,这样会让〈风影〉的权威扫地。没办法离开伯耆族领地的白兔,跟站在那里的重实私奔。原来剧本是这样写的啊。」

  「既然你都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

  这句话是静寂说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风影〉。没办法成为其他人。」

  「………………」

  「这跟只能担任伯耆族公主的我是一样的。」

  白兔的眼眶含着泪水,凝视着我爱罗。

  她重视我爱罗的心意,似乎并非虚假。

  但是,她更重视站在她身边的重实。

  「要离开我出生长大的土地,获得自由,除了趁着跟你相亲的时候逃跑以外,就没有其他机会了。很抱歉,我利用了你。可是……」

  「不用道歉。」

  我爱罗从葫芦中取出沙子。

  这是开战的信号。

  「我并不想干涉你们之间的男女之情。我们之间也还没有成立正式的婚约,只是周围的人这样认为而已。我没有资格束缚你。但是——」

  沙尘变得像刀剑一样锐利。

  「我没办法放过想要逃离村子的忍者。不遵从规矩,想要使用力量的忍者——将会危害到别人。」

  这是经历跟〈晓〉等恐怖分子的战斗之后,我爱罗的实际体验。

  一个忍者只要认真起来,可以破坏一座城堡,甚至是一整个城镇。

  由于忍者受到控制,他们才能够跟社会共存。不,应该说是必须要跟社会共存。

  因此……

  「那么——我要上了!」

  「来吧。」

  他们脚底下的大地是沙砾。

  重实已经无法再把大地变成流沙了。

  但是,我爱罗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也不能使用大规模的忍术。因为这场战斗不能公诸于世。如果使出华丽的广泛围攻击,除了国内,也会引起国外忍者的注意。

  也就是说,双方的条件相同。

  由水构成的长枪切开黑暗。

  然而这一招已经在我爱罗的掌握之中。

  「没用的。」

  沙之盾将所有的攻击都弹开或者吸收。

  就算水量再怎么多,也赢不了沙子。

  就像地下水脉无法滋润沙漠一样。

  水风暴在我爱罗面前逐一消失。

  水风暴每消失一次,就让白兔的表情更加悲伤。我爱罗看在眼中也觉得很难过。

  「沙子没有做不到的事。」

  双方的距离逐渐逼近。

  在近距离下,应该可以用体术制服对方。

  我爱罗将盾牌加厚,往前推去。这时……

  有一支特别巨大的长枪飞了出来。

  我爱罗的身体往旁边一扭。

  「!」

  他的侧腹部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

  水之长枪贯穿沙之盾后,削去他侧腹的一片肉。

  (想不到竟然这么厉害……!)

  能打破绝对防御的人,并不只有重实一个。但是,能像这样锐利贯穿的人却相当少。

  「为什么……!竟然躲过了……!」

  重实应该是对这一招很有信心吧,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他开始慌张了。

  他会说出这种话,代表他虽然是个老练的矿山技术人员,却不是一个熟练的士兵。这就是我爱罗与重实生长在不同世界下的差异。

  他们的生活方式并没有优劣之分,但这会在战场中影响到胜负。

  「因为白兔。」

  「咦……?」

  「我在观察白兔瞳孔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

  重实的语气中,蕴含着困惑和嫉妒。

  这也是难免的。

  不过,我爱罗之所以在战斗中观察白兔的眼睛,并不是因为他还念着自己跟白兔之间的感情。在战场上,必须要了解、观测、分析所有的情报再开始作战——这就是忍者。

  「在你发出最后一枪时,白兔瞳孔的样子变了。这是人类畏惧死亡的神色。她知道我的战斗方式,却还是这么想,就代表她了解你的忍术能够贯穿我的绝对防御。」

  「你是说,你是因为这样才避开了致命伤吗……!」

  重实的表情带有深深的畏惧。

  「我是〈风影〉。渡过这片沙漠的风与沙,无论是谁都无法掌握……!」

  我爱罗就像化为人形的死神一样,再度往前踏出一步。

  * * *

  『派往主要设施的部队,已经部署完毕。』

  「这样啊。」

  藤十郎听完舞鹤的报告之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藤十郎本来以为勘九郎在微调计划的时候会看出端倪,但似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真是讽刺。我爱罗为了重建而锻炼出的这批忍者,反倒害了他。

  这种讽刺的感觉,让藤十郎非常满足。

  * * *

  「但是——你还没有解开我击破盾牌的秘诀!」

  「是这样吗?」

  我爱罗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跳,躲开重实射出的水之长枪。

  长枪以超音速飞来,但我爱罗知道那些长枪都瞄准着自己,所以只要自己不待在对方预测的位置就好。我爱罗的体术能够办到这件事。

  当然,重实也会预测我爱罗躲避的方向,朝那里射出水之长枪。

  但他的每一击都没有命中。

  因为我爱罗在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沙子,把沙子当作传感器,可以事前预知地下水的流动。

  只要知道他从哪里发射,大致上就能预测到长枪会飞向哪里。之后,只要加入假动作,用极快的速度回避就好。

  逼近。

  逼近。

  逼近。

  躲开。

  躲开。

  逼近。

  往后跳。

  再次逼近。

  逼近、躲开、逼近、躲开、躲开、躲开、逼近、逼近、逼近、滑开、跳跃、奔跑、躲开、再次逼近、往后跳、旋转、跳跃、逼近、逼近、逼近、躲开、躲开、逼近、逼近、躲开、躲开…………!

  「我爱罗大人,请你停手吧!」

  白兔出声道。

  但我爱罗不能停手。

  不应该停手。

  不可以停手。

  因为我爱罗就是我爱罗。

  他曾经一度觉得,就算跟白兔结婚也不错。他现在却挥出沙之刀,往白兔所爱的那个男人身上砍去。

  「唔!不过……!」

  重实怒吼一声,从脚下射出水之长枪。

  「如果从极近距离发射……!」

  长枪分裂成好几只。

  我爱罗没办法全部避过。

  然而,〈沙之盾〉挡下所有的长枪。这是我爱罗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磁遁。闪闪发光的微小金属盾牌,将水之长枪弹开。

  他知道自己的秘传之术已经泄漏了,所以其中一个对策就是父亲的招式。这一招他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用这种招式配合母亲留给他的沙之盾,形成新的盾牌——

  「什么——!」

  「我的主张,是在自吹自擂之前展开行动。」

  从盾牌伸出的沙之刃,抵住重实的脖子。

  「我大概能推测出你是用什么方式贯穿我的盾牌,但我没有时间确认。不过——结果你还是打中我了,真是了不起。」

  「将地底下的碳酸钙与火山岩取出,加入水混和之后喷向沙子,就能将沙子变为水泥并硬化。硬化之后,就能粉碎沙之盾。这是第四代〈风影〉大人所创出来的技巧,竟然这么轻易就被——」

  重实的声音里蕴含着赞赏和羡慕。

  「这是父亲为了杀我而创造出来的忍术吗?」

  「没有错。后来因为用磁遁开发出更有效率的解决方式,所以这一招就没有再拿出来使用了——」

  「………………」

  我爱罗已经不会想要责备父亲了。

  〈祭品之力〉的潜在能力太过危险,当然要预先准备可以抑制的方法,以防〈祭品之力〉的力量失控。火虽然方便,但是如果不在旁边准备水,一旦发生火灾,就没办法处理。我爱罗他们这些〈祭品之力〉等于拥有智能的火焰。

  「若是从前的我,恐怕已经被你杀掉了吧。但是,你杀不了现在的我。」

  「为什么?」

  重实的声音非常悲痛,听起来就像是要从五脏六腑中呕出血来一样。

  「〈风影〉的血统是特别的吗?〈祭品之力〉的查克拉,跟我们这种俗人的查克拉有差这么多吗?你的意思是说,无论如何努力,没有强大血统的人就没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这跟血统无关。」

  我爱罗的声音就像沙子一样炎热,也像沙子一样冰冷。

  确实,在忍者世界中,常常会遇到以血统取胜的局面。

  刚才我爱罗用来破解重实忍术的〈磁遁〉就是如此。这是他从父亲身上继承的〈血继限界〉,没有遗传到血统的话就无法使用。我爱罗用了磁遁,可以瞬间让沙子的成分产生随机变化,防止沙子被对方变成混凝土。

  虽然他还不熟悉磁遁的运用,但当作奇招用来应付奇招,已经很够了。

  但是,就像是木叶的春野樱一样,有些出身于平凡家族的人,靠着努力也成为了非常伟大的忍者。不,说起来大部分的高手都是借由自己磨练而成的招式和努力,才能成功出人头地。

  我爱罗看过很多忍者只会依靠血统,或是因血统而堕落,最后一事无成。像他和手鞠、勘九郎这样,兄弟姐妹都成为杰出的忍者,是靠着为数不多的幸运,以及他们本身的努力。

  然后,最重要的是……

  「血统是束缚着我和白兔的锁链,并不代表幸福。重实,你应该懂吧?」

  「这——!」

  「……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力量。我所追求的,是能和别人以对等身分结交朋友的力量,能单纯跟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力量。没有出生于〈风影〉之家,也没有成为〈祭品之力〉的你们……在我看来才是被选上的特别之人。」

  我爱罗率直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为什么他会把这种话说出来呢?这点连我爱罗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认为堂堂正正地对决才有礼貌。

  * * *

  「通信局已镇压。」

  「雷车车站已镇压。OVER。」

  「第六忍具场,进行顺利。OVER。」

  昏暗的房间里,各处的屏幕上,播放出勘九郎所率领的忍者们接连镇压村中重要地点的样子。

  他们的动作比藤十郎预测的还要快。

  但是,藤十郎并不认为这是年轻人够优秀的关系。

  他只是陶醉于愉悦的心情当中,认为自己的计策实在是太优秀了。

  「接下来就是……!」

  * * *

  「平凡才是被选中的……或许是这样吧。但为了获得幸福,牺牲是必要的。」

  我爱罗察觉到静寂在他背后摆出了战斗架势。

  他并不吃惊。

  只是觉得「果然如此」而已。

  「让开。」

  他一开始就知道静寂在协助白兔他们逃亡。

  没被杀死的护卫——静寂带路,把自己引到流沙陷阱。要提的话,有许多证据都可以枚举出来。

  最大的证据,就是静寂说过白兔是她的妹妹。

  「我爱罗大人,请你觉悟吧。」

  「你的忍术是打不倒我的。」

  「确实如此。」

  静寂把棒手里剑扔到脚边。

  棒手里剑发出沉重的的声音,在地上滚动。

  「如果只用忍术,恐怕是这样没错。」

  静寂的手指移向眼镜。

  「!住手啊,静寂!」

  「这……不可以啊!姐姐!」

  重实和白兔的语气为之一变。

  她恐怕要放出赌上性命的忍术。不,不是忍术。那是比赌上生死更加接近根源的某种东西。

  (是瞳术吗!)

  静寂把封印住自己眼睛的眼镜拿了下来。

  她美丽又端整的面貌,显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样啊……)

  我爱罗终于知道她像谁了。

  她像夜叉丸。

  夜叉丸如同父亲一般养育我爱罗长大。由于他的爱比谁都深,才会痛下杀手暗杀我爱罗。

  如果夜叉丸是女的,一定会露出跟静寂一样的表情吧。

  跟那时候一样,她的表情包含着放弃、希望,以及我爱罗还搞不懂的某种情绪。

  她张开了眼睛。

  在她眼眶里的,不是人类的眼睛。

  是蕴含着七色光辉的虚无漩涡。

  原本应该用来控制瞳术的查克拉经络,受到人工调整而变得紊乱。这就跟佐助,以及从前被大蛇丸通过人为方式变成非人生物的手下们一样,是罪的烙印。

  (身体……好热……!)

  对方的力量比想像中还要强大。

  感觉自己的意识宛如被连根拔起。

  虚无深渊似乎要把我爱罗给拖进去。

  沙子卷了起来。

  那些沙子已经超过我爱罗能控制的范围。

  不,或许甚至连灌注在沙子里面的母亲的查克拉也一样。

  尽管如此,我爱罗架在重实喉咙上的刀,还是没有松开。如果在这里让他逃跑,一切都会白费。

  「这样下去……!我让我和我爱罗大人的查克拉同时失控,我们彼此的术力会让我们两人死亡……!这就是我最后的力量……!」

  「这就是大蛇丸留下来的祸根吗?」

  发动瞳术的静寂,看起来比我爱罗还要痛苦。

  我爱罗曾经死过一次,他已经很习惯肉体上的痛苦。他害怕的并不是这个。

  他只感到哀伤而已。

  静寂眼中所蕴含的七色虚无,从我爱罗的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她流的眼泪。

  「你打算为了你妹妹而死吗?」

  我爱罗的语气非常平静。

  他并不是感觉不到痛苦。

  我爱罗全身的经络受到拉扯,仿佛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拔牙,这种痛苦贯穿他的全身,让他体内拥有巨大热能的查克拉几乎要喷射而出。他只能拚命地忍耐。

  但是,我爱罗是〈风影〉。

  就算对方是逃亡忍者,他也不能在自己的部下面前难堪地大声哭喊。

  「如果我……没有被大蛇丸的甜言蜜语所骗……假如我妹妹不用背负着家族的责任,她就不需要为此放弃自己的恋情了……!」

  「这样的话,为什么你没有在那个洞窟把我给杀了?」

  「!」

  那一瞬间,瞳术产生紊乱。

  * * *

  这个问题,对静寂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她在那个时候曾经动过好几次念头,想要动手刺杀我爱罗。

  虽然我爱罗的自动防御在睡眠时也会运作,但只要全力使出瞳术,她有信心能让我爱罗受到致命伤,或者是让他伤重到无法继续追击,这至少比我爱罗醒着时还容易达成。

  静寂办不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她看到我爱罗睡着时在哭。

  赌命拯救自己的青年,在自己的怀中哭泣。看到这一幕,静寂就没办法痛下杀手。

  因为这样做,就会有损她身为忍者最后的信念。这是她曾经想要去相信的信念。

  所以……

  「因为这就是我的忍道。」

  * * *

  「这样子啊。」

  她的回答,让我爱罗得到了满足。

  有的人或许会称她是异形,不过在我爱罗眼里,愿意替别人献出自己性命的静寂非常美丽。

  如果这种崇高的理想,以及当初鸣人让他见识到的高尚品格能够诞生在砂忍者村,那么他一路以〈风影〉身分所奋战而来的结果就有意义了。

  因为那里有着能够「为了别人而奉献自己」的心意。

  (忍者已经不是只会完成任务的机器了。)

  「这样的话,你就不应该违背自己的话语。」

  我爱罗撒出去的沙子,从静寂脚下窜了起来。

  她的四肢和脖子都被沙子给拘束住。

  「怎么……会……!」

  我爱罗把左手伸出来给一脸惊讶的静寂看。

  「我出生以来就身为〈祭品之力〉,随时都害怕自己的意识会被〈守鹤〉占据,并不断地与这种恐惧战斗。比起世上的忍者……我更习惯自己的心灵被人夺走。」

  我爱罗体内庞大的查克拉,有一部分已经醒过来了。

  这时,静寂才终于知道自己是在跟谁对抗。

  如同风不会被束缚一样,〈风影〉也不会被人控制。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被任何人控制。

  「永别了。」

  沙之刃像针一样伸了出去。

  * * *

  砂忍者村就像死去般沉睡着。

  似乎完全没有人察觉到那些在暗地里行动的忍者。

  之后,就只要等勘九郎打出暗号了。

  「勘九郎大人。」

  站在旁边的天城好像终于忍不住,他在勘九郎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样真的好吗?」

  「你怎么现在还在说这种话。你和大家不都是抱持着相同的意见吗?」

  「……我开始搞不懂了。」

  天城轻轻地摇了摇头。

  「勘九郎大人说过,所谓的忍者,就是能够忍耐的人。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勘九郎原本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苦笑了一下。

  「用自己的脑袋思考」并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他不想被人认为,自己的年纪已经老到会对刚开始走上这条路的人劈头痛斥一顿。

  「没问题啦。」

  「咦?」

  「总之,就交给我吧。」

  勘九郎本来想说「就交给我爱罗吧」,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 * *

  「呜……啊……」

  沙漠中血花四溅。

  鲜血一点一滴染红干燥的大地。

  「我爱罗……大人……?」

  白兔之所以会这么惊讶,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爱罗伸出的沙之刃,并没有贯穿静寂被拘束住的身体。

  而是刺向她身后的一个小沙丘。

  人的血液就是从那里喷出来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位置……」

  一脸痛苦爬出来的,是之前在相亲宴席中发动袭击的那对兄弟的其中一人——梅特罗。

  他全身包裹着绷带,虽然受到濒死的重伤,但他仍然活着。

  他恐怕是在摔下大楼之后,就伪装自己已经死亡,偷偷跟在我爱罗后面,想要揭发他的丑闻以报一箭之仇。

  「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不过我并不想让你发现这件事。」

  我爱罗在休息时、在跟重实战斗时,之所以会撒出沙子,就是为了这件事。他能够借由沙子的探测能力,掌握梅特罗的位置并监视着他,不让他对自己或是白兔他们动手。

  然后,在梅特罗对我爱罗发动奇袭之前,我爱罗刻意装出自己被静寂的瞳术所控制,先下手刺穿梅特罗的身体。

  「是藤十郎叫你来的吗?」

  梅特罗的身体抖了一下。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个沉默寡言的忍者终于发现中了陷阱的人是自己。

  「果然是这样啊。他唆使白兔逃跑,把我调离村子,打算在公开我的丑闻之后谋杀我。很像是老人会有的想法。」

  「我要替兄长……报……仇……!」

  尽管梅特罗的身体被沙之刃贯穿,但他仍然能动。

  哗啦一声,沙子窜了起来。

  虽然瞳术的效果让我爱罗难以精密地操控沙子,可是如果只要放出沙子杀人,对他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

  一瞬间,梅特罗的肉体就被消灭,尸骨无存。

  * * *

  「啊、啊啊……」

  静寂、白兔和重实看到这幕惊人的光景,都已经丧失了战意。

  这就是〈风影〉。

  能够同时对付两个上忍,纵使他受了伤,又中了静寂的瞳术,还是能够再杀掉另一个上忍。

  他的才能、努力,以及实战经验,都跟在场的其他人差太多了。

  (我们竟然敢对这种人动手……)

  在朝阳即将升起的天空下,我爱罗宛如化为人形的死神。

  * * *

  我爱罗擦了擦静寂被沙子弄脏的眼镜,再轻轻地帮她把眼镜戴上。

  然后,我爱罗解开对静寂的拘束,再次转头面向白兔与重实。

  「我爱罗大人……」

  他们两人已经不再隐藏彼此的感情,手牵着手,以做好觉悟的表情看着我爱罗。

  「………………」

  沙子将他们两人包裹了起来。

  「住手,请住手!」

  静寂抱住我爱罗不放。

  「现在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附近也没有人在监视。」

  「我有说过吧,静寂。我不能放过逃亡忍者。同时——白兔和重实应该也不想回到村子。」

  最重要的是,我爱罗不希望白兔回到村子之后变成笼中鸟——更不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白兔。

  正好相反。

  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要用沙子将他们两人吞噬。

  「被我的沙子吞噬之后……就会尸骨无存。砂瀑送葬将会让他们毫无痛苦地前往地府。」

  沙子卷成一个漩涡。

  「说到做到,这就是我们的忍道——!」

  没错。

  他曾经发誓要保护白兔,这并不是谎言。

  * * *

  「啊——」

  当时,静寂确实看到了。

  她看到白兔在笑。

  白兔的笑容仿佛得到解脱。

  那种感情并不是放弃。

  而是相信。

  就像自己在那时候无法下手杀掉我爱罗一样。

  我爱罗的眼中也有某种温暖的感情。

  她相信我爱罗的眼神。

  所以,静寂静静地看着妹妹消失。

  * * *

  砂忍者村已经完全被勘九郎的部下镇压。

  看到屏幕和消息所发送过来的报告,藤十郎非常非常满足,不禁连连点头。

  「很好,接下来就由你逮捕勘九郎,舞鹤。」

  「啊?」

  舞鹤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错吧。必须要逮捕叛变的主谋才行。把他抓住,然后把他跟前任〈风影〉的族人一同赶出村子。这样一来,接下来就由你担任〈风影〉,改革就完成了。」

  「您欺骗了勘九郎大人吗?」

  「骗人与受骗,对忍者来说非常正常。有时候,必须连自己的伙伴一起欺骗。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也算不上是他的伙伴啦……但对于那个跟不上时代的傀儡师来说,这也可以算是很适合他的舞台吧。」

  「说得也是。」

  突然间……

  舞鹤的肉体崩解了。

  他的四肢、头颅、身体都碎裂开来,跟衣服一起掉到地板上。

  「什、什、什、什么!」

  「怎么啦?」

  一个人影飘过。

  从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影子。

  白皙的美貌,加上红色的歌舞伎脸谱。

  那个人正是勘九郎。

  「怎、怎么可能!」

  藤十郎露出狼狈的神情。

  屏幕上,确实映照出勘九郎在镇压〈风影〉办公室的样子。

  然而在他眼前的勘九郎并不是幻术。不可能是幻术。虽然他老了,但对方不可能骗过他这个上忍的眼睛。

  「这当然不是幻术啊。」

  「是傀儡……!?」

  「正是如此。」

  勘九郎露出得意的笑容。

  「之前从月球来的那批家伙,启发了我不少想法,所以我才花了许多精力,开发出一种细到肉眼看不见的操偶线,并且创造出能够在超远距离下控制傀儡活动的忍术。舞鹤这个忍者根本就不存在——你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跟我的人偶讲话,还讲得很开心。托此之福,物证和证词我都收集到了。」

  「……竟然有……我不知道的忍术……?」

  藤十郎往后退了一步。

  他已经忘记这种感情很久了。这种感情就是「恐惧」。

  「那、那么,我爱罗他……」

  「当然,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够这么顺利地播放这些合成影像呢。」

  「合成……!?这些吗……!这是忍术吗……」

  「与其说是忍术,不如说是科学技术啦。当然,里面也混和了雷遁忍者的技术。」

  啪!勘九郎刻意做出戏剧性的动作,弹了一下手指。

  天城从他背后现身,架住了藤十郎的身体。

  「叶鬼大人收到手鞠的联系之后,似乎已经把绿洲的突击队给歼灭了。这么一来,应该算是将军了吧?」

  「时代已经变了吗……」

  藤十郎的头深深垂了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

  时间会流逝,人也会改变。他所不知道的忍术出现,他所不认识的忍者也诞生了。

  这确实代表他已经老了。

  「……我不会抵抗的。到了现在,我终于了解……」

  「了解什么?」

  「我现在才了解,我们砂忍者村,正要迎向新的世代。我只是一直看着前一代〈风影〉的背影,完全没发现你们已经从我的背后赶上来了……我本来是想拥立我爱罗为〈风影〉,并在背后操控他。结果……现在就是你们所看到的样子了。」

  藤十郎的眼中突然露出一阵精光。

  「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受到时间流逝的复仇。将来也会有新的忍者追过你们。」

  「这个嘛……」

  勘九郎拍了拍天城的背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可是很期待喔!」

  * * *

  十几名忍者倒在叶鬼的身边。

  那些人都是藤十郎的部下,被派来暗杀我爱罗。

  这些人都已经被叶鬼的刀砍倒在地。

  (想不到我爱罗竟然已经布下这么多的陷阱,我完全没有发觉……)

  叶鬼一点都不感到生气。

  他很高兴。

  因为时代要改变了。

  (第四代大人……我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

  叶鬼打算开始认真考虑,之前他们请自己转任顾问的事了。

  * * *

  「结束了喔。」

  「终于啊。」

  从岩石阴影中走出来的,是木叶的忍者。

  静寂也在数据照片上看过那个人。

  奈良鹿丸。

  他是我爱罗的姐姐•手鞠的未婚夫。

  不用说也知道,我爱罗要手鞠帮忙转交的那封信,就是要交给他的。

  「真是的……竟然随口就叫我出来帮忙。我真是多了个麻烦的小舅子啊。」

  鹿丸抓着头,表情十分慵懒,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忍者联盟的重要人物。他在相亲宴席中救了手鞠之后,从手鞠手中拿到了那封信,就开始展开行动。当然,信上的内容就是我爱罗预测到现在的状况后,要请鹿丸帮忙的事。

  「你也一直监视着我相亲的情况吧?这下我们扯平啦,姐夫。」

  「啧……」

  鹿丸在躲起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忍很久了吧,他拿出一根烟,点燃之后抽了起来。

  「逃亡忍者重实杀了白兔公主。我爱罗杀了重实,以慰白兔公主在天之灵……嗯,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你一点就通,真是帮了大忙啊。」

  「这种剧本很常见啊。手鞠联系我的时候,我就想到结局有可能会是这样了。」

  鹿丸吐出的烟雾,在逐渐发白的天空中形成一道白色的烟圈。

  「砂瀑送葬会让人尸骨无存。如果刚好在现场的姐夫能帮我证明,应该就不会有人有意见了吧——之后,木叶忍者村就算多了两个新的忍者,也跟我无关。」

  「就是这样。」

  听完我爱罗的话,鹿丸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

  「呜——」

  静寂快要哭出来了。

  因为她在我爱罗的沙子底下,确实看见有两个人影在动。

  我爱罗只是用沙子包住他们,把他们两个人藏起来。

  「这已经是老招了,要在别人面前使出来,还真是有点丢脸。」

  「所谓的定石,就是因为很好用,所以大家才会一直用啊。伯耆族里几乎没有人见过白兔的真面目。她的话,应该不成问题吧。不过重实就有必要稍微改变一下脸孔了。」

  「这是白兔擅长的领域吧。」

  「说得也是。」

  「可以的话,就让我姐姐……让手鞠陪白兔过去吧。木叶和砂忍者村的风俗习惯和生活都不同。如果有认识的人在身边,她也会比较安心吧。」

  「好啦~我知道啦。唉呀,我不会害他们啦。」

  鹿丸转身朝向背后。

  这应该是「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的意思吧。

  「我们走吧,静寂。」

  「咦……」

  静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心里一直有个念头,以为自己会被当作背叛者,就此被抹消掉。

  这不是因为她不信任我爱罗。

  这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只看过这种世界,所以真的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面对我爱罗才好。

  「………………」

  我爱罗盯着这样的静寂数秒之后,一脸困扰地抓了抓头。

  静寂抬头一看,发现鹿丸露出一种掩不住心中喜悦的表情,不断偷看这里。他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八卦消息。

  我爱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怎么了?你已经达成任务了。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回到绿洲。」

  「这样真的可以吗?」

  「『事实』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如果在这里杀了你,就会违背『事实』。」

  我爱罗讲起来轻描淡写,言语中却蕴含着暖意。

  「砂忍者村接下来也需要你这样的忍者。」

  「——遵命。」

  静寂拿下眼镜,闭着眼睛对我爱罗鞠了个躬。然后她再次用闭着的眼睛面向我爱罗。

  「接下来我也会继续帮〈风影〉大人工作——并且赌上自己的性命。」

  「拜托你了。」

  我爱罗说完之后,往前一跳。

  静寂也往前一跳,跟在我爱罗的后面。

  看到两个人影消失在沙尘的彼端之后,鹿丸也心满意足地开始动手把白兔和重实从沙子里挖出来。

  * * *

  「结束啦。」

  我爱罗三姐弟站在一个可以一览砂忍者村全景的山丘上,眺望着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村子。

  叛变行动引发的骚动,处理得很好。

  勘九郎命令部下去镇压那些跟藤十郎站在同一阵线的老人,这样已经可以说是把脓给挤出来了。

  接下来我爱罗只要静静地贯彻村子的规矩就好,之后应该会找个名目,把藤十郎他们赶出村子的领导中枢吧。

  「唉呀,我真的想睡了。」

  勘九郎的眼睛底下出现了黑眼圈,那并不是脸谱的妆。在对方口出狂言说要起兵叛变之后,他就一直忙于指挥部下。

  「不要说这种像是鹿丸会说的话啦。」

  不知道是不是勘九郎的表情很好笑,手鞠指着他露出笑容,我爱罗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他们三个人的笑容,果然还是有点像。

  血缘并不是用来束缚人的枷锁。

  不过,血缘终究是一种羁绊。就算分开了,他们三个人也还是姐弟。之后会有新的哥哥,不久之后也会迎接名为外甥或外甥女的新家人吧。

  「你们两个人都没变呢。」

  「哼。」

  「呵呵,或许吧。」

  有的事物会慢慢改变,但也有些事物不会改变。

  我爱罗心想,这很像沙漠。

  他们出生的这片沙漠,只要有风吹过,就会出现不同的型态。但是,沙漠依旧是沙漠。

  他相信,他们也能变得跟沙漠一样。

  * * *

  所谓的忍者,就是能够忍耐的人。

  能够忍耐不合理的情况,忍耐风雪,仍然继续战斗的人。

  而且,忍者是能够战胜逆境的人。

  纵然刀刃从头上倾盆而下,忍者的信念仍然不会改变。

  这就是「忍」。

  这就是忍者。

  这就是我爱罗。

  因此,吹过砂忍者村的风,接下来应该也会相当温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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